哥哥敲了她的頭問:「你到底多缺錢啊?」


    她認真想半天,說:「這年頭錢比男人更可靠。」


    哥哥拍拍自己的肩膀說:「放心,你哥哥比錢更可靠。」


    「等大嫂出現後,所有當妹妹的都會知道,這句有多禁不起推敲。」兩人笑鬧起來,然後一人一匙冰淇淋,吃掉一大桶哈根達斯。


    才住在一起多久?沒幾天呢,她已經愛上有哥哥疼的感覺。


    推開門,走進咖啡廳,淽瀟穿著哥哥買的小禮服和高跟鞋,整個人看起來柔和秀美,本來就是漂亮的女生,打扮起來更加惹眼,因此她一進門,就有不少道眼光落在她身上,那些眼光當中,有瑀希的!


    隻是一眼,他便理解自己有多想她,有多懷念同居的那段光陰,從小到大所有的心事,他幾乎全在那段時間裏說予她聽,她是第一個知道他內心世界的人……呃、不,是鬼。


    當初會選擇對她說,是因為她分享了自己的心情,是確定鬼不會把——的心事傳出去?現在已經無法追究原因,但他確定,他喜歡與她分享的感覺。


    他的目光一沾上那個纖細身影便再也離不開了,恍惚間,他回到日式小屋裏,與她並肩坐在台階前,東說西聊,講一堆有的沒的卻讓人開心無限的話。


    他的目光太灼人,因此淽瀟一眼就發現他,回望,他的眼光和看見她穿婚紗、抱捧花時一樣,有欣賞、有讚美,有讓女人感到驕傲的迷戀。


    隻是,他正在和「親切聰明大方」的張醫生約會。


    心底微歎,兩人開始約會了啊,走得這麽近,是不是代表好事將近?肯定是,兩家父母都期待著喜事發生呢。


    不自主地,酸澀感湧上,她咬牙暗罵——戴淽瀟,你是全世界最沒用的女人,給我撐起來,像個名符其實的女強人!


    她應該怎麽做?假裝沒發現他?不,這樣太小氣,就算當不成朋友,至少她是他的「病人」,身為病人應該懂得感恩,對不?


    二度咬牙,強拉笑臉,她走到瑀希和張鈺湘桌邊,她刻意比張鈺湘更「落落大方」,刻意比她更「聰明親切」,她想要表現出除了職業不是醫生之外,其他的她沒有比張鈺湘失分。


    這種刻意表現既幼稚又無聊,但她阻止不了自己,就是想要站到兩人麵前炫耀自己的一身華麗羽翼。


    她終於明白,分手男女再遇見對方時,為什麽會想表現出最優秀的一麵,因為——想讓對方後悔。即使她明白,瑀希根本不會因為她的表現而後悔任何事,她還是想做。


    張鈺湘才從瑀希的計劃中回神,卻發現他不同平常的眼光,她幾乎可以在裏麵找到心動,他心動了?


    為誰?


    轉過頭,她的視線對上淽瀟,心重重一撞,那是個漂亮到讓人想按讚的女生,瑀希喜歡她嗎?瑀希的目光讓她興起危機意識。


    張鈺湘幾乎認不出淽瀟,剛出院的淽瀟憔悴而削痩,而眼前的女人容光煥發,美得令人讚歎,若非瑀希不同平常的目光,她壓根不會將兩人聯想在一起。


    是的,那一次他的眼神也像現在這樣,專注而深邃,他們之間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嗎?張鈺湘敏感地觀察兩人。


    淽瀟先開口。「鄭醫生,好久不見,你好嗎?」


    才十七天,並不太久,但感覺真真確確「好久了」,他把桂花釀帶一半回公攛,想她時就打開罐子,聞著裏麵的味道,他每天都聞,因為……每天都想……


    舌根苦苦的,他的笑容不自然,因為想起——她之所以美,是為著另一個男人。


    「我很好,你呢,過得好不好?」他力求語調平穩,他的刻意度不比她低。


    「應該不錯吧,我失業了,成天沒事在家裏畫畫,哪裏也不去。」


    失業還可以過得這樣悠閑自在,可以見得孫易安對她不錯。


    張鈺湘不樂意被晾在一旁,她橫插一嘴。「瑀希,你怎麽不介紹這位小姐給我認識?」


    她不喊學長,故意喊他瑀希,因為太過刻意,讓淽瀟發覺不對勁。


    不是喊學長的嗎?是因為感情更進一步,改了稱呼,還是因為她誤會了什麽,想要撒尿宣示主權?


    淽瀟看她一眼,清澈的眸子裏有讓張鈺湘不舒服的了然。


    瑀希說:「這是戴淽瀟,我的朋友,這是張鈺湘,大學時期的學妹。」


    這次,淽瀟終於滿意了,她不再是病患、而是升級為朋友,但張鈺湘卻不滿意,他的介紹詞中,她依然是學妹而非女朋友,是因為她沒有正麵回答他,願意和他一起到非洲嗎?


    有點想要拚場子似地,也有點想賭,賭鄭伯伯不會放任瑀希到非洲去當義工,更不會在那裏開分院,他向來最聽鄭伯伯話的不是?鄭伯伯一定能讓他改變主意。


    張鈺湘起身,向淽瀟伸出手,輕輕一握、鬆開,她笑道:「既然碰上了,戴小姐要不要一起坐?我們正在聊非洲呢,很有趣的。」


    「非洲?」淽瀟疑惑。


    「是啊,我們打算結完婚一起到非洲當義工,替當地的百姓看病,那裏的醫療資源缺乏得厲害。」


    結婚?!


    這兩個字,落在淽瀟和瑀希耳裏蕩起不同的漣漪。瑀希皺眉,心想:這樣都沒辦法讓她打退堂鼓?看來得從爸爸那裏下手。


    淽瀟也皺眉,心想..醫生這個職業果然很忙,忙得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在戀愛上麵,十七天前才要求交往,現在已經論及婚嫁,火箭升空的速度都沒這麽快。


    她咬破膽似地,苦澀在唇舌間蔓延,她硬擠出笑意說:「恭喜你們。」


    「謝謝你,戴小姐打扮得這麽漂亮,要去哪裏?和男朋友約會?」


    「不,是去參加婚禮,我的妹妹今天結婚,如果鄭醫生有空的話,歡迎和張小姐一起來喝喜酒。」她從包包裏拿出喜帖遞給他們。


    淽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隻是想告訴他,她接受他的建議,放開不屬於自己的男人?活著想對他傳達自己單身的訊息。


    她淒然一笑,不管是為什麽,都很無聊。


    她覺得無聊,但看完喜帖的瑀希,臉上瞬間綻放出喜悅光芒——她沒有和孫易安在一起!她放棄那段愛情!


    這個念頭像是一把金粉兜頭灑下,讓他全身變得亮晶晶、散發出天使光暈。他快樂開心愜意,他想展開翅膀飛上天去,這樣的念頭很幼稚,不適合奸詐狡猾的男人,但是,他想他要!


    如果不是在公共場所、不是必須和張鈺湘虛與委蛇,他會立刻跳起身、一把抱住瀟瀟,帶著她不斷不斷轉圈圈。


    這時淽瀟的哥哥進門,他自然而然的走到淽瀟身邊。


    如果淽瀟進門引來的是注目,那麽他進門,引來的就是無限的興奮。


    許多在吃早午餐的顧客雀躍不已,想放下刀叉衝到他身邊請求留影。


    客人震驚、瑀希更震驚,他盯著站在淽瀟身邊的男人,不由自主喊出他的名字。


    「賀肇?!」


    「什麽?」淽瀟看看瑀希、再看看哥哥,笑著解釋,「你認錯人了,他是我的哥哥賀問晴。」她不知道哥哥告訴她的是本名。


    哥哥?瞬地,瑀希想起那個五十六歲的肝癌病患陸啟為……


    直到坐在喜桌上,淽瀟依然無法相信,她的哥哥居然是紅透半邊天的賀肇?在瑀希說破他的身分後,淽瀟便開始處於混沌狀態中,整個上午加下午,她隻會做一件事——傻乎乎地衝著哥哥笑。


    送戴淽艾出嫁時她是傻的,但叔叔和媽媽沒有太追究,因為他們認定自己的情傷未癒;下午和哥哥去公司時她也是傻的,傻傻地看著哥哥練唱練舞,準備幾個月後要發的新專輯。


    經紀人羅姐走來,坐到她身邊,問:「小妹妹,你有沒有意思進演藝圈?」


    妹妹?她多久沒用過這個身分?好像是自從七歲「不小心」知道自己是媽媽的拖油瓶後,她便突然間成長茁壯,成熟得像個大人。


    但她依舊傻傻的無法回應,隻能看著對方繼續笑。


    賀問晴看不下去,一把攬住她,抓著她的肩膀接連搖晃好幾下,逼她正視自己的眼睛,大喊一聲,「回魂。」


    回魂?哪有那麽容易,連道士都沒請。


    淽瀟搖搖頭,把他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問第一百次,「你確定,你是我哥哥?」


    賀問晴苦笑,過去十幾天,她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件事的真實性,沒想到知道他另一個身分之後,她居然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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