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看見兒子著實歡喜, 拉著顧筱往前擠了擠,“三郎肯定能看見咱們。”


    城門口有重兵把守,嘉明帝穿了一身常服, 往前走幾步迎周牧之下馬車。周牧之年紀不小,又幹了幾日重活, 舟車勞頓,脊背有些佝僂, 倒是一雙眼睛賊亮, 像是被晉陽的風雨洗過一般。


    沈羲和收回投向人群的目光,翻身下馬, 衝嘉明帝跪下行禮。


    對沈羲和三人,嘉明帝還是有些印象的, 今日再見, 卻不及瓊林宴那日異彩, 倒是沉穩了不少。


    嘉明帝聲音微沉, 帶著端重之氣, “不必多禮, 此去一路辛苦了。”


    “為皇上分憂,是臣等之幸。”


    “得此棟梁也是國家之幸。”嘉明帝虛扶一把, 然後走到周牧之麵前,“愛卿辛苦了。”


    周牧之搖搖頭,“能解水患, 也算了了老臣平生一大憾事。”


    嘉明帝拉著周牧之的手回宮,沈羲和等人自然是各回各家。


    沈羲和不停向人群中看, 宋昭清伸手拍拍他肩膀,“可算回來了,累死了。”


    大夏天騎馬, 又熱又悶,晉陽一行收獲頗豐,罪也沒少受,“沈兄是回官舍還是……”


    沈羲和立刻道:“我回家。”


    他指了指人群,神色雀躍,“我娘和小小過來了,我回家。”


    宋昭清心道,回家就回家,有必要說兩遍嗎。官舍冷鍋冷灶,他們兩個多月不回去,也不知道小廝有沒有打掃,就算打掃了,飯也是沒得吃的。


    他粗粗看了一眼,隻見一個幹淨利落的婦人和一個看著好看的姑娘,“行,你回家,我們兩個回官舍。”


    宋昭清話裏多少心酸暫且不說,周氏看見人散了,拽著顧筱就迎上去,她上下大量沈羲和一遍,“黑了點也瘦了。”


    晉陽陰天下雨曬不著,這是回來騎馬曬的。


    周氏心裏哎呦一聲,怎麽這麽糙了,“是不是吃的不好啊,還能養回來不。”


    沈羲和不會讀心,自然不知周氏怎麽想的,他在晉陽吃的不好是真的,顧筱給她帶的牛肉醬很快就吃完了,他們跟著百姓吃住。


    饅頭燉菜,夥食好的時候能分兩塊肉,還有雞蛋湯喝。


    沈羲和看著顧筱,“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就別擔心了。”


    “回來就好,娘你放心,肯定能養回來。”顧筱心裏更多的是心疼,“想吃什麽我做。”


    周氏抱怨道:“連封信都不往家裏寫,哎,這兩位是……”


    宋昭清還沉浸在顧筱那句“想吃什麽我做”中祝修遠打了聲招呼,“伯母,我是祝修遠,他是宋昭清,是沈兄同僚,剛從晉陽回來。”


    “是是,見過伯母,見過表妹。”宋昭清咧嘴笑笑。


    天姿國色也禁不住風吹日曬,祝修遠可是探花郎呀,怎麽成這個樣子了。


    顧筱點了一下頭,沒有多說什麽,兩個都是讀書人,自然不會把目光放在好看的顧筱身上,隻是癡癡地看著周氏。


    周氏哪兒見過這陣仗,她道:“那中午有處吃飯去不,不然來我們家……”


    祝修遠一怔,宋昭清看了眼沈羲和然後輕聲問:“真的嗎?”


    周氏:“當然是真的,走。”


    兩人不好意思白吃,去街上買了魚肉,又買了點心零嘴,算得上豐厚的禮了。


    顧筱他們則直接回家了。


    沈家食肆今天還做生意,現在還早,食肆人少。陳氏他們見沈羲和回來,眼中蕩開喜意,“三郎回來了呀。”


    三丫躲在李氏身後,已然忘記了這個高高瘦瘦還有些黑的人是誰。


    沈羲和一一打了招呼,伸手摸了把三丫的羊角辮,小姑娘癟癟嘴,委屈巴巴地喊了聲小嬸。


    顧筱:“你去梳洗梳洗,廚房燒了熱水,櫃子裏有新衣裳。”


    “你做的?”


    顧筱道:“嗯,做了兩身夏衣,你看看喜歡不。”就是按照原來沈羲和的尺寸做的,現在穿應該有些寬鬆。


    沈羲和聽話地去梳洗了,顧筱去廚房準備中午飯,“嫂子,中午三郎哥的兩個同僚要來家裏吃飯。”


    陳氏問了兩句,顧筱解釋道:“老家不在這邊,家裏人也沒法跟過來。”


    家中有生意走不開,不像沈家,說過來就都過來了。


    陳氏道:“那還挺可憐的,一個人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


    顧筱笑了笑,低頭切肉燒肘子。


    陳氏李氏得準備中午賣的飯食,也漸漸不說話了,廚房裏隻剩切菜聲,水聲,燒火聲,慢慢地還有香味傳了出去。


    快到中午,食肆客人慢慢多起來,宋昭清和祝修遠也買完東西了,還沒走近就聞到了一股香味。


    宋昭清聞了聞,“麻醬辣椒油,還有燉肘子糖醋魚,不知道表妹還做了什麽好吃的。”


    祝修遠也是餓了,“快走吧。”


    顧筱燉了肘子豬蹄,栗子燒雞,糖醋魚魚丸湯,炒青菜拍黃瓜,菜不多,但是量大,在正屋擺了一桌,主食是米飯,想吃別的食肆裏還有拌麵包子,花樣多。


    他們三個多久沒吃正經飯了,陳氏他們要忙活,就沒跟著一起吃,周氏道:“當自己家,別客氣。”


    宋昭清心裏暖洋洋的,低頭猛吃,他吃了三碗飯,一個豬蹄,幾塊肘子肉,其他菜也下了不少,祝修遠不遑多讓,也吃了三碗。


    吃的最少的反而是沈羲和。


    顧筱悄悄道:“你多吃點呀。”


    沈羲和點點頭,在晉陽啃饅頭時他真覺得餓,回家之後好像顧不得吃了,他想和顧筱說話,想看顧筱,可是宋昭清他們在,他不敢明目張膽地看。


    回來之後還沒說幾句話,沈羲和點點頭,“我夠吃的,你別擔心我。”


    顧筱想吃得少也沒事,餓了再做,隻是宋昭清祝修遠沒這個待遇,就可勁兒吃。


    兩人吃完也不打擾,痛痛快快離開,還言明下次再來拜訪。


    陳氏年紀大些,吃飯的時候說了句,“看把這倆孩子餓成什麽樣了,在晉陽是不是苦。”


    沈羲和道:“看百姓流離失所,日夜憂心,苦也值了。”


    ————


    乾清宮


    周牧之稟明晉陽發生的一切,“沈羲和三人這次立了大功,安撫百姓,又領百姓挖溝渠,親自遊說,著實不易。”


    嘉明帝點了點頭,“讓他們在翰林院,算是明珠蒙塵。”


    周牧之一時之間沒有說話,他們三個在翰林院的窘境他一知半解,年輕人,說話做事容易失了分寸,又沒有人提點,舉步維艱。


    若沒有晉陽一行,興許還要熬幾年。


    盛京的公子哥,一個個領了虛職,當街打馬,無所事事。倒是寒門之子,寫得了文章做得了實事。


    有這些年輕人做實事,他就覺得以後有望,便是百年之後他不在了,也有沈羲和他們。


    周牧之道:“明珠蒙塵,事出有因。”


    嘉明帝挑了挑眉,“此話怎講?”


    “是康平侯,皇上有所不知,往年張榜時,會有人去榜下捉婿。”周牧之把手背到身後,“康平侯有一女,便起了結親的心思,但是沈羲和已有未婚妻。”


    “未婚妻?朕怎麽不曾聽聞。”


    周牧之道:“都是小事,不值得擾皇上清耳,隻是青梅竹馬年少情深,便是康平侯府位高權重,又奈何,怎會為了前程另娶她人。”


    “沈羲和此人不錯。”嘉明帝轉了轉手上的扳指,又道:“康平侯府怎麽就位高權重了。”


    “皇上聖明。”這對周牧之來說,隻是幾句話的事,“世襲伯爵,自然不同常人。”


    嘉明帝頓了頓,問道:“康平侯可是在國子監任職。”


    “許大人任國子祭酒。”


    “張寶忠,擬旨,許慶峰德行有虧不堪為師,即日任國子司業。沈羲和,宋昭清,祝修遠,勤勉政事,造福一方,特命為戶部郎中,吏部郎中,禮部郎中,即日上任。”


    周牧之跪下謝恩,“皇上聖明。”


    周牧之為戶部尚書,再往上就是太師太傅,沒有過錯總不能把三公貶了,讓周牧之坐上去,嘉明帝便給了賞賜嘉獎,“有周卿為朕分憂,朕心甚慰。”


    周牧之道:“皇上,臣鬥膽再求個恩典。”


    嘉明帝本就心有愧疚,當即允了,“愛卿請講。”


    “皇上,從古至今屢有人寵妾滅妻,更有甚者拋妻棄子,沈羲和信守承諾雖是本份,卻也難得,臣懇請皇上為沈羲和賜婚。”周牧之字正腔圓,說的嘉明帝心肝俱顫。


    他就出身寒門,與夫人結於布衣,相互扶持幾十年,不納妾,夫妻和睦,康平侯不是個東西。


    國風正家風正,市井風氣才正。


    嘉明帝道:“愛卿思慮甚遠,朕允了,沈羲和他那未婚妻叫什麽。”


    周牧之:“……容臣回去問問。”


    嘉明帝搖搖頭,看來請賜婚是假,敲打世家才是真,世家寒門幾十年爭論不休。“那你回去問問。”


    很快,聖旨就送到各府上。


    康平侯府是處大宅院,裏麵亭台樓閣水榭花園,張寶忠宣了旨連一會兒都不想停留,“侯爺,灑家還要去下家呢。”


    康平侯深受打擊,德行有虧不堪為師,皇上這是把他的臉放在地上踩。“公公,什麽下家?”


    “沈大人他們治理水患,造福百姓,皇上封他們做了郎中。”


    正五品郎中,康平侯神情龜裂,嘉明帝竟然把他們調到六部去了,那裏可是好地方,正五品,國子司業隻不過是正六品。


    這才幾個月,沈羲和官比他大了。


    康平侯怔怔地看著張寶忠,“張公公,我要入宮麵聖,皇上萬不能聽信沈羲和的一麵之詞啊!”


    張寶忠覺得他真是拎不清,到這時候還想入宮麵聖,“侯爺還是省省心吧,有空多多管教自己女兒,別連皇上賜婚都想摻一腳。”


    皇上賜婚。


    康平侯一時握不住聖旨,“皇上,給沈羲和賜婚了……”


    張寶忠笑了笑,沒有說話,他還要帶人去沈家呢,耽誤不得。


    夏日的風最和煦不過,可康平侯卻出了一身冷汗,許洺洛聞聲趕來,“爹,聖旨怎麽掉地上了。”


    她彎腰欲撿,康平侯卻甩了她一巴掌。


    許洺洛沒受住倒在地上,夏日穿的薄,胳膊擦了一片,她不可置信道:“爹?”


    “孽障!”康平侯把聖旨撿起來,“禁足兩個月,好好反醒,我許慶峰怎麽生了你這麽個不知廉恥的女兒!”


    許洺洛耳邊有轟鳴聲,康平侯說的話她一個字都聽不清,為何說她不知廉恥,她做錯了什麽。


    另一邊張寶忠也到了沈家,沈家食肆還有人,院子裏坐著的是禮部侍郎,張寶忠眯著眼睛,“陳大人?”


    禮部侍郎辣的直吸氣,“張公公!”


    張寶忠往門外望了眼,怪不得寫了沈家食肆,“灑家來宣旨,張大人慢用。”


    禮部侍郎一臉疑惑,宣什麽旨,不過很快他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跟你們說個令我傷心的事,我,21號要開學了,qaq,就,心裏難受。


    這裏難受。


    然後我盡量存稿子,多存點,以免斷更,我要全勤小紅花!感謝在2021-03-18 23:49:48~2021-03-19 20:16: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阿娮 28瓶;愛吃的吃貨、小慢、啾也最可愛啦 20瓶;露從今夜白 15瓶;愛古言、今天磕cp了嗎、辣辣辣星人 10瓶;想進化的毛毛蟲、唯一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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