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一點,”傅沉輕拍他的後背,“慢慢吸氣,再慢慢吹出來。”顧舟再次嚐試,忍著胸腔的不適將那氣球吹了起來,邊吹邊往下捋,空氣逐漸充滿整根氣球,還挺長的一根。他艱難堅持到吹完,已經感到肺活量告竭,一停下來,又開始劇烈咳嗽。傅沉趕緊幫他拍背,看到他皺起的眉頭,比剛才又蒼白幾分的臉色,忍不住喉頭發緊,心裏難受得要命。如果可能,他很想代顧舟受過,他不想再讓顧舟承受任何痛苦,可偏偏的,他不能。他看到顧舟難受,隻感覺自己的痛苦比他更甚,這讓他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行為舉動,在經過大腦的允許之前,衝動已經戰勝理智,他伸出胳膊,抱住了對方。顧舟一愣,沒料到他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剛咳到一半的咳嗽突兀地停了,他感覺傅沉輕輕環抱住自己的腰,像是怕碰到他的傷口,不敢用力,隻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臉別到了他身後去。顧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直覺告訴他,對方的神情一定十分痛苦,他聽到他略顯粗重的呼吸,鼻息不斷打在他頸後的皮膚上,弄得他很癢。他一時間忘記掙紮,就這麽安靜坐了一會兒,任由對方抱著,隨後無奈笑起來:“疼的是我吧,怎麽感覺你比我還難受?”傅沉身體一頓,如夢方醒般鬆開他:“抱歉。”顧舟沒說什麽,也沒怪他冒犯,畢竟他們現在貌似還是戀人關係,他又咳了兩聲,把吹好的氣球遞給他。傅沉調整好情緒,將氣球封口,然後真的開始編氣球。顧舟看著他把那氣球折來折去,內心充滿了疑惑,他本以為對方要給他表演一下“在做出成品前你看不出是什麽,成品一出你就會感到驚豔”,耐心在旁邊等著,結果等了半天,根本沒等到什麽驚豔的成品。終於他忍不住道:“你到底在折什麽?”傅沉把折好的氣球放在他麵前,沉默了一會兒:“不像嗎?”顧舟認真打量著那個造型別致的氣球,直覺告訴他應該是某種動物:“像什麽?王八?”“……這明明是狗,”傅沉把氣球立在掌心,“不像?”顧舟呆住,開始懷疑到底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還是對方的腦子出了問題,他指著那個所謂的氣球小狗:“這……狗?哪是頭,哪是尾?”傅沉眉頭緊鎖,表情嚴肅,把氣球調整了幾個角度,試圖讓對方看得更明白一點,結果非但沒讓顧舟看明白,“狗”還站不住了,一放就歪倒。傅總終於覺得自己的氣球狗質量不佳,把它放在一邊,又抽出一根沒吹的氣球給顧舟:“我重新做。”顧舟:“……哦。”他發現他已經開始習慣傅沉的套路,比如現在,他大致看清了對方的目的,又不太好戳穿,隻能繼續配合他的表演。顧舟吹了第二根氣球,傅沉再次嚐試折成小狗,失敗。傅沉麵子有點掛不住,他抿了抿唇,為自己辯解道:“昨晚剛跟著網上教程學的,可能還不太熟練……抱歉,再吹一次。”顧舟神色如常,繼續配合吹了第三根,傅沉……失敗。“再來一次吧,這次肯定行。”“再……我保證是最後一次。”“……”直到連續吹了第五根後,傅沉終於不演了,這次他十分熟練地把氣球折成了狗,頭、尾、四肢、耳朵都清晰可見。“這次終於對了,”傅沉嘴上還在為自己找補,“從昨晚折到現在,這是唯一成功的一個。”“你接著裝,”顧舟已經不為所動,他吹得肺都感覺不到疼了,“傅總為了讓我多吹幾個氣球,真是煞費苦心。”傅沉很想接著裝,可惜表情沒繃住,嘴角很淺地抬了一下:“都知道我在裝了,你怎麽還這麽配合?”“沒辦法,”顧舟鑽進被子,在床上躺了下來,“誰讓我是你男朋友呢,當然得寵著你點。”傅沉沒料到他會說出這種話,猛地抬起頭來,臉上的表情很快從驚訝轉為驚喜:“顧先生的意思是,我能轉正了嗎?”“看你表現,”顧舟衝他伸手,“你要是繼續喊我‘顧先生’的話,可能會有些困難不送我?”“送你,”傅沉立刻把那隻氣球狗放在他掌心,“那我叫你什麽,小舟?”“隨便你,隻要你別學程然,故意喊我‘舟舟寶貝’就行。”顧舟看著那隻憨態可掬的氣球小狗,點了點頭,“嗯,像你。”“好,”傅沉又笑起來,似乎真心實意地為“能夠轉正”而高興,“那……小舟?”顧舟很少見他笑,為數不多的那麽幾次,也隻是十分克製地稍微抬一抬唇角。但這次不同。他能夠感覺得到,傅沉這笑意是真心的。和任軒在虛情假意下表現出的誇張笑容不同,傅沉是真的很高興。顧舟忽然覺得,自己重活一世,學會的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學會了分辨假意與真心。於是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傅沉真的改了口,不再喊他“顧先生”,而喊他“小舟”。起初顧舟還是有點別扭,這個稱呼最早是他母親喊他的,後來他和任軒在一起後,任軒也這麽喊,但他又不能讓傅沉改用程然的叫法,程然大多單獨喊他一個字“舟”,或者“我的舟”,要是傅沉頂著那張冷漠俊臉叫出這幾個字,他一定會渾身起雞皮疙瘩。好在被他叫了幾天之後,顧舟也逐漸適應了,喊的次數一多,他再聽到“小舟”聯想起的就不是任軒,而變成了傅沉。這個稱謂被傅總從他的前男友手裏強行奪走,像是在掠奪地盤,標記所有權,向顧舟也向所有人宣布,自己才是他的現任男友。顧舟在醫院住了五天,被喊了四天的“小舟”,第五天時在傅沉陪同下做了一些檢查,然後被醫院告知,可以出院了。收拾東西的時候,他居然還有些不舍,這病房住著跟酒店似的,不比家裏差多少。最重要的,他能和傅沉睡一個房間。經過五天的住院,他已經從一開始的“很不適應”變成了現在的“很適應”,傅沉不論做什麽聲音都很輕,並不會打擾到他休息,而他需要什麽隻用叫傅沉一聲,對方就會來照顧他,實在很是方便。一想到出院以後就沒人二十四小時守在身邊照顧自己了,顧舟很是依依不舍,但又不好表現出來,不太想讓傅沉知道自己正過分依賴這位剛“轉正”四天的男朋友。這天下午,傅沉幫他辦好出院手續,一些生活用品也提前讓司機拿上了車,顧舟隻需要換好衣服,帶上自己,就可以正式出院了。“把圍巾係好,外麵涼,”傅沉說著幫他整理領口,非要把大衣的扣子係到最頂上一顆,“好了嗎?”“好了,”顧舟感覺裹得太嚴實了,“車不是就在門口?這麽一點路不至於的。”“不能掉以輕心,”傅沉說,“已經是冬天了,注意保暖。”顧舟隻好不再反駁,跟著他離開醫院大樓,上了停在樓下的車。這回是司機開車,兩人坐在後座,顧舟把圍巾解開了一些,考慮著等下到家以後要怎麽跟傅沉說道別的話,以及下一次約會選什麽時間。他身上的刀口還沒拆線,雖然傷口不大,但最近顯然不適合吃亂七八糟的東西,那約會時間就得推後,至少要等到一周,或者更長時間以後……他正想到一半,忽然將視線投向車窗外,疑惑道:“這方向不對吧,走這條路到不了我家,前麵兩公裏都不能調頭。”司機從後視鏡看他,衝他笑了笑:“顧先生,沒錯的。”顧舟皺眉。他瞬間意識到什麽,扭頭看向傅沉。傅沉接收到他詢問的視線,終於不緊不慢地開口:“確實沒錯,不去你家,去我家。”第23章 第 23 章顧舟緩緩打出一個問號。他一臉震驚地看向傅沉:“去你家?我去你家幹什麽?咱倆還沒結婚呢, 已經提前進入同居階段了嗎?”“我隻是覺得你現在需要人照顧,”傅沉語氣真摯,“讓你一個人回家, 我不太放心, 所以想讓你搬到我家暫住一段時間, 等你身體好了, 隨時可以走。”顧舟十分懷疑他這個“暫住”是真還是假, 傅總這個人詭計太多, 他隻怕自己一住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傅沉察覺到他的不信任, 繼續解釋:“我又不會限製你的人身自由要不這樣, 你先去體驗一天,如果你實在不想,那我明天送你回家, 或者你也可以自己離開, 這樣總行吧?”暫住一天的話倒是可以接受, 顧舟指尖在車門把手上點了點:“你家裏沒有別人?我去的話不會不方便?”“那是我家, 當然不會有別人, ”傅沉道,“我跟我父母關係很一般,所以我父親去世後,我母親跟我也不怎麽來往, 她常年不在燕市,偶爾到這邊辦事,會在我家借住幾天, 不過今年之內估計都不會來, 你大可放心。”顧舟:“哦……”家裏沒人, 暫住一天,倒是也還行吧。因為收拾東西離開醫院,他今天確實有點累,晚上不想自己做飯,也不敢點外賣,能去傅沉家裏蹭頓飯,倒是還挺劃算。他最終為蹭飯答應了傅沉,沒再說什麽,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景色,發現他們的車一路向著市郊駛去,所有的繁華漸漸從視野中退出,他們像是在從喧鬧的市中心抽離出來,林立的高樓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多的樹木,隻不過這個季節,除了常青樹外都已落葉,顯得有些蕭索。這種感覺很是新奇,身體原因,他很少離開家太遠,活動範圍一般隻到離小區比較近的超市、商場,或者甜品店一類的地方,這麽遠的郊區他還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離傅沉的公司已經非常遠,他不禁有些疑惑:“傅總每天都要在上下班路上花費這麽多時間嗎?”傅沉:“不,公司附近還有一套房子,但那裏也在市區,我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讓你安心休養。”顧舟心說這麽個手術有必要休養嗎,當年他在icu躺了倆月,最後也隻休學半年就滾回學校上課去了,因為他實在不想延畢,而且以他當時的狀況,就算再多休半年,也不見得就能調整過來。身體受到的損傷無法恢複,不論時間長短,但程然說就是那段時間沒有好好休養,才搞得他現在精力這麽差,每天幹一點事就累得不行。他沒法驗證程然的說法,但仔細想想覺得也不是全無可能,因此沒有反駁傅沉。等車開到目的地,顧舟從車上下來,終於明白傅總為什麽要把房子買在這麽偏遠的郊區了。市區哪有這麽大一塊地方給他建這麽大的房子!這已經不能稱之為住宅了,甚至說別墅都不準確,這分明就是一座莊園,顧舟一眼掃過去,居然估計不出占地麵積究竟有多大,光是從大門到建築主體的距離,他覺得如果他下車步行,絕對會直接累死。車停在了別墅門前,顧舟放眼四顧,覺得傅沉告訴他這其實是一座大型公園他都信,傅沉還說如果他想走可以自己走……他的車沒開過來,他走得了嗎?他深刻體驗了一番什麽是富人的世界,忍不住問:“你家這麽大……就你一個人?”“當然還有管家、保姆,以及每周固定時間過來,負責打掃衛生的小時工,”傅沉說著伸手一指,“不過他們都住在那邊,和我們不在一起,你可以放心。”顧舟順著他的指向望去,看到他指的是一棟獨立的二層小樓,麵積貌似……跟他家的小別墅差不太多。合著他那房子,在傅總這兒是保姆才住的。顧舟狠狠地被打擊到了,又聽傅沉道:“哦對了,還有一條狗。”說話間,管家已經上前開門,風格考究的大門一打開,率先從屋裏竄出一條黑白相間的狗來。顧舟一眼就認出這應該是傅沉跟他說過的那條邊牧,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怕狗看到他這個陌生人會排斥他,結果狗非但沒有排斥他,還對他表現出了非常強烈的好奇心,圍著他不停轉圈,在他身上聞來聞去,並瘋狂衝他搖尾巴。“傅重,”傅沉喊它,“平時我回家你也沒對我這麽熱情。”“原來是二聲?”顧舟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對“傅重”這個名字的讀音有誤解,“我還以為是四聲,重量的重。”畢竟“沉”和“重”貌似是一套。“是二聲,”傅沉率先進了屋,“快進來吧,外麵冷。”顧舟隨他進屋,把圍巾解下來掛在衣帽架上,一低頭,就看到邊牧給他叼來一雙拖鞋,放在他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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