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舟無法回應他, 他張嘴想喊救命,喉嚨裏卻擠不出半點聲音,任軒另一隻手還在撕他的衣服, 甚至要脫他的褲子,他想要阻攔, 可他的力量宛如螳臂當車, 沒有任何效果。兩人拉扯推搡的時間裏, 外麵安靜了一瞬,緊接著是“砰”一聲巨響, 臥室門直接被人踹開,門框上脫落的木片飛濺, 傅沉就在這巨響中衝進了屋,一把拉住那不速之客的後衣領,怒道:“任軒!”顧舟還是頭一次聽到傅沉用這麽大的音量說話, 音量高到將他快要抽離身體的意識都拽了回來,他聽出那聲音變了調,夾雜著恐懼、憤怒等等一係列情感,無一不在訴說著他的失態。頸間一鬆, 扼住他喉嚨的手終於被強行扯開,任軒整個人被傅沉從床上提起,傅沉用力一個抱摔,任軒背後撞上地板,發出肢體碰撞的悶響, 疼得大叫一聲。顧舟終於能呼吸了, 他拚命咳嗽起來, 嗓子裏疼得厲害, 幾乎咳出了血腥氣, 他一邊倒氣一邊咳,身體不受控製地蜷縮成一團,倒在床上起不來。咳聲引起了傅沉的注意,他立刻上前,想看看他怎麽樣了,誰料剛被他放倒的任軒又掙紮著爬起來,一把拽掉口罩,叫罵道:“他就是那傅沉?!顧舟,你還挺會勾引人的,把三叫到家裏來,還跟他同居是嗎!老子他媽宰了你!”他話音未落,傅沉已怒而回頭,他滿目厲色,抬起一腳踹在任軒腹部,直接把人踹翻在地,那力度之大,似乎能把內髒都擠成薄片,任軒疼得麵目扭曲,弓起身蜷成一團。傅沉還覺得不夠,又拽住他的衣領,將他強行從臥室拖進客廳。他單手扣住對方後腦,用力往下一按,任軒登時整張臉都摜在了地板上,被磕得眼冒金星,留下兩行鼻血,傅沉又將他翻轉過來,朝著對方麵門打了出去,這一拳落下,任軒吐出兩顆帶血的牙齒,聲嘶力竭地慘叫起來。顧舟聽到肉¨體不斷被擊打的聲音,以及任軒淒厲的慘叫聲,一開始任軒還在叫罵和求饒,後來聲音慢慢變小,像是放棄了掙紮。過了好半天,顧舟才艱難止住了咳,他聽到任軒的聲音越來越小,怕傅沉真的把人打死,隻好拖著疲憊的身體下床,嘶啞道:“別打了……”他身體實在太疲乏了,沒走兩步就腳下一軟,直接跪倒在臥室門口,吃力地繼續道:“打死人……不值得。”聽到他的聲音,傅沉如夢方醒,他渾身一顫,即將落下的拳頭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他低頭看去,才發現任軒已經被自己打得滿臉是血,快要辨不出人形了。如果現在的顧舟還能看清,就會看到傅沉滿身戾氣,額頭青筋凸起,眼眶通紅,下巴還沾著從任軒身上濺出的血。他激烈掙紮了一下,終於從那種不受控般的狀態中抽離,近乎慌亂地站起身來,再沒管差點被他打死的人,用手背蹭掉下巴上的血,上前去扶顧舟,嗓音顫抖:“怎麽樣,你還好嗎?”顧舟實在沒法回答他自己還好,他喉嚨太疼了,說話像在被刀割,連吞咽口水都困難,腦袋也很暈,已經無法維持身體平衡,摔倒了就站不起來。傅沉半跪在他麵前,檢查他的傷勢,顧舟衣衫淩亂,白皙的脖子一片通紅,泛起層層疊疊的指印。隨即,他視線向對方頸後落去,臉色再是一變:“……顧舟。”顧舟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因為耳鳴,傅沉的聲音聽得也不是特別真切,他隻感覺脖子後麵很疼,可那種疼又和被扼喉帶來的疼不一樣,是針紮一樣的刺痛。他伸手摸了摸頸後,摸到一手的血。原本就因洗紋身而變得格外脆弱的皮膚,在任軒這一番掐扼之下,結好的痂全部破開,鮮血直流。“我送你去醫院,”傅沉定了定心神,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他小心翼翼地幫對方整理好衣服,扶他站起,又看一眼他脖子後麵,“你家有醫藥箱嗎?我先幫你處理一下。”顧舟被他扶到沙發上坐下,有氣無力道:“臥室……床頭抽屜。”傅沉給他倒了杯溫水,放在他手中,隨後快步走進臥室,把每個抽屜都拉開找了一遍,終於在最底下的抽屜裏找到了醫藥箱。他從裏麵拿出一包棉簽,幫顧舟擦拭頸後的血,因為情緒激動加上緊張,他手抖得有點厲害,也不知道會不會弄疼對方,隻得道:“抱歉。”顧舟抱著杯子喝了兩口,又放回茶幾上,他嗓子太疼了,不想進行吞咽,隻想咳嗽。傅沉簡單幫他擦拭了血跡,又用紗布輕輕覆蓋住,以免在去醫院途中因擦碰而再次受傷。他拿來衣服給顧舟換上:“穿好了我們去醫院。”顧舟渾身乏力,隻能全程讓他攙扶,走到門口時,他艱難抬手指了指還倒在客廳裏的任軒,啞聲道:“弄走。”傅沉回頭看了一眼,那人渣倒是還活著,但趴在地上直倒氣,眼看著是快不行了。他其實並不太想管,巴不得姓任的就這麽死了,反正他的行為隻能算正當防衛,但再一想,這是顧舟的家,人渣要是死在這裏,怪晦氣的。他皺眉,護著顧舟進了車庫,把他扶上副駕,幫他扣好安全帶,邊把車駛離別墅,邊撥了助理的電話出去。現在是淩晨兩點,助理已經睡了,電話響了一會兒才被接起。傅沉言簡意賅地說:“我給你發個地址,你過來一趟,屋裏有個人,你把他弄到醫院去。”助理一愣,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情況,下意識地應了句“好”。傅沉也沒跟他過多解釋,直接給他發去定位,並附上門牌號,隨後他用餘光看了看顧舟:“大門密碼多少?”顧舟咳嗽兩聲,報給他一串數字。傅沉把密碼也發給助理,便將手機扔在一邊,加速駛向醫院。深秋的夜晚很涼,車裏開著暖風,顧舟腦袋還是很昏沉,被暖風一吹,更加想睡。他合眼靠在頭枕上,心裏想著今晚這一切到底是怎麽發生的,任軒是怎麽闖進了他的家。他明明已經收回了門卡,修改密碼並刪除了任軒的指紋,他為什麽還能進來?除非是對方趁他不在家,偷偷拿走了備用門卡,或者備用鑰匙,如果真是這樣,就說明他早已經做好了門卡可能被收回的準備,從一開始,他就在防他。顧舟覺得疲倦,他已經不想再和這個男人有任何牽扯,可姓任的偏偏不放過他。他回想起來,和任軒分手後的這幾天裏,他每晚都會把門反鎖,這樣外麵的人無論通過什麽方式也不能把門打開,而今天他因為生病,加上收拾屋子,一折騰就把這事忘了。他唯一沒有反鎖大門的一天,任軒就趁半夜溜進了他家,他不相信有這種巧合,除非對方每晚都來嚐試,任軒清楚他的作息,知道他睡覺會關上臥室門,在半夜兩點,他是不可能聽到有人在家門口鬼鬼祟祟的,更沒有每天檢查門前監控的習慣。姓任的已經盯了他好幾天。可能在他家附近徘徊,可能跟蹤他,可能尾隨他出門,去了咖啡廳,去了紋身店。一想到這個,顧舟就感覺毛骨悚然,他身體發冷,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胳膊,打了個寒顫。“馬上就到醫院了,”傅沉發現他的異狀,忙出言安撫,“你再堅持一下,過了這個紅綠燈就是。”顧舟吃力地點了點頭,他有些看不清東西,也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哪家醫院,路燈的光晃得他眼暈,有點想吐。傅沉把車停在醫院門口,連忙扶他下車,直接帶他掛了急診。顧舟迷迷糊糊地跟著他走,被護士帶去清創的時候才意識到這好像是一家私人醫院,燕市的公立醫院無論白天黑夜永遠人滿為患,這裏卻非常清淨,並沒有太多人。惡心反胃的感覺緩解了一些,頸後重新敷藥包紮,不是特別疼了,但他卻越來越冷,止不住地想要發抖。以他多年生病經驗來看,應該是又發燒了。果不其然,體溫槍顯示的數字是38.6。醫生簡單給他看了一下嗓子,見他實在是太虛弱了,沒有進行下一步檢查:“先去輸液吧,如果明天還是覺得很疼,沒有任何好轉的話,再做一下喉鏡看看。”顧舟被傅沉送到輸液室,因為醫院沒什麽人,輸液室也很空,他就近找了位置坐下,後頸剛包紮好,他沒辦法躺下,坐著時也不敢把腦袋往後枕,隻能偏頭稍靠著一點。太陽穴在突突地跳,他整個人虛得發飄,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護士很快取來了藥,幫他紮上針,傅沉坐在旁邊陪他,顧舟掀起眼皮,艱難地衝他笑了笑:“又……麻煩傅總了。”傅沉說不上是什麽表情,像是欲言又止,終於他什麽多餘的話都沒說,隻脫下自己的外衣蓋在他身上,又握住他的手,將他冰涼的指尖握在手心:“不麻煩,你現在什麽都別想,閉上眼睛,睡一覺。”顧舟點點頭,聽話地閉上了眼。幾分鍾以後,輸液室最後一個病人也離開了,隻剩下他們兩個,傅沉索性讓護士關了大燈,想讓顧舟睡得更舒服些。隻剩座椅旁邊的小燈還亮著,光線柔和了很多,傅沉在旁邊一動不動地守了他一會兒,摸了摸他額頭,感覺燒應該在退了,這才暗暗鬆一口氣。他掏出手機,看到助理給他發的消息:【傅總,我把那個人送到醫院了,給他墊了醫藥費,那別墅裏的血我沒敢擦,不知道是不是要保護現場】助理:【現在他縫完傷口出來了,我該做什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傅沉無心跟他解釋:【別問那麽多,你看著他別讓他跑,別給他好臉色,明天我再去處理】助理:【好的傅總】傅沉收起手機,關於任軒的半個字也不想多說,如果不是在顧舟家裏,他絕對不會這麽輕易放過那個人渣。他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手不要收緊,以免傷到顧舟,他看著麵前的人,看到他頸間漸漸從紅腫轉為淤青的扼痕,忍不住咬緊了牙,幾乎想現在衝到任軒麵前,再把他揍一遍。如果不是他今晚執意要在顧舟家留宿,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差一點……他差一點就又一次讓顧舟落進了那個人的魔爪。傅沉把頭埋低,用額頭抵住自己的手背,低低喘息著,兩小時前發生的一切還在眼前回放從他聽到動靜下樓,到踹門而入,再到看到那個人渣死死掐著顧舟的脖子,撕扯他的衣服,當時他隻感覺全身血液直衝頭頂,他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隻想把那個人渣弄死。任軒。上輩子害顧舟慘死的人,這輩子居然還敢出現,又一次想要傷害他。傅沉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他有些難以控製自己的情緒,身體微微顫抖著,他鬆開了顧舟的手,用力扣住座椅扶手。目睹顧舟死亡,和目睹任軒行凶,兩種畫麵不斷在眼前閃回。輸液室裏太過安靜了,他粗重的喘¨息聲就變得格外清晰。門口的護士觀察了他一會兒,終於還是向他走來,有些擔心地問:“先生,您還好嗎?”傅沉低著頭,緊閉雙眼,眉頭痛苦地擰成一團。護士稍微提高了音量:“先生?”傅沉渾身一顫,驟然驚醒,他猛地抬起頭來,用布滿血絲的雙眼看向對方,隨後艱難滾動了一下喉結:“……沒事。”他慢慢從那種詭異的狀態中緩解過來,呼吸逐漸平穩,聽到護士又說:“還是處理一下比較好。”傅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才發現自己手上的傷口,手骨關節處被豁開了幾個口子,應該是之前揍任軒時被他的牙齒磕破的。傷口的血早已經止住,他自己也沒感到疼,但看上去還是怪嚇人的,他不想嚇到顧舟,便衝護士伸手:“麻煩了。”護士簡單幫他消毒清理了傷口,小聲問:“你們是怎麽回事,打架鬥毆?”傅沉不想跟她解釋太多,垂著眼簾:“私人恩怨。”他語調冷漠的時候,整個人顯出十足的疏離,護士沒敢繼續追問,隻提醒道:“掐得這麽嚴重,要報警啊。”傅沉衝她點了一下頭:“謝謝,會的。”輸液要輸兩個多小時,護士幫他處理完傷口就離開了,深夜的醫院空曠而寂靜,偌大的輸液室隻有他們兩人。顧舟好像非常困倦,睡著了就沒再醒,哪怕是拔針時都隻是皺了皺眉,沒有睜眼。他醒不來,傅沉也不忍心叫他,想了想,還是小心翼翼地將他從座位上抱起,讓他把腦袋靠在自己肩膀上。顧舟眼皮顫動,被他這麽一弄,終於是要醒,他掙紮了半天,艱難地睜開眼,許是這種懸空的狀態讓他覺得不適,他下意識抓住傅沉的衣服,茫然抬起了頭。時間已經是淩晨四點多,大廳裏沒有病人了,兩個護士湊在一起,趁空閑時間開始八卦,導診台的護士小聲問:“剛那個真是傅沉嗎?”輸液室的護士點頭道:“是啊,千真萬確。”“那他送來那個人是誰?”“不知道,沒見過,剛掛號和開藥走的都是傅沉的名字。”“護得這麽嚴……還抱著出去,有情況,不會是他男朋友吧?這位傅總終於鐵樹開花了?”“不過啊,你沒看到那人脖子上的傷,那被掐的,得下多大狠手。還有傅沉手上也受傷了,估計是揍人揍的,說不定被揍的那個,就是掐他男朋友的那個。”“厲害啊,”另一個護士立刻get到了什麽,“三角戀?修羅場?爭風吃醋?我開始好奇了,什麽人能讓傅總為他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