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虎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木華收拾行裝,看著他按照自己的吩咐將紮布爾放到馬背上,並且從地上收拾了一些用得上的物品放入行囊裏麵,這時段虎忽然出言說道:“木華,你可知道你的弟弟莫度是死在我手中,被我親手射死。”


    木華愣了一愣,很自然的回答道:“在草原上討生活,不是你殺他,就是他殺你,這些事情我們全都看開了,能夠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至於其他的都不是我所要想的。”


    段虎冷冷一笑道:“你倒是個拿的起放得下的坦白人,絲毫沒有掩飾自己自私的心理。”


    木華恭敬的說道:“在大將軍麵前,木華還是坦白點好些。”


    這時,虎王滿嘴鮮血的從濃霧中竄了出來,看到木華還活著,不解的看了看段虎,而且拿腦袋蹭著段虎的身體,朝木華低沉的嘶吼幾聲,像是再說是不是將這個人留下來給他對付似的。


    “不要這樣!”段虎摸了摸虎王的大頭,笑道:“他現在不是敵人。”說著又翻身躍上鞍座,朝木華問道:“此去東北方向有沒有河流或者湖泊之類的地方?”


    木華如實回答道:“有,從這裏過去三十多裏的地方有一條小河,是由大雪山上融化的雪水匯聚而成的。”


    段虎驅使虎王一邊朝濃霧中走去,一邊吩咐道:“那好!前麵帶路。”


    銀鏈河是草原上的人給這條隻在冬春季節出現的河流起的名字,這條河水是大雪山的冰雪融化後的雪水匯集而成的,河水冰冷徹骨,到了夏季就會因為河水改道而幹枯,來年冬天又會出現,由於這條河是唯一一條在冬季出現的河流,所以草原上的人很重視這條河,稱其為生命之河也不為過。


    段虎和木華來到河邊之時,發現了地麵上有一大批淩亂的腳步和被馬匹嚼食過的青草,看來疾風盜在這裏停留下來修整過,不過他們馬上就離開了,沒有多做停留,走的時候也很慌亂,地上還遺留著一些;來不及帶走的水壺和炊具。可以想象原本他們是準備在這裏修整的,可能還會在此過夜,不過在探到了段虎正在朝這邊過來,他們不願與段虎正麵為敵,這才走得匆忙。要是他們知道現在段虎身上受傷,力氣用盡,實力連平時一層也不到,根本不可能跟大規模的軍隊動手,不知道會不會懊惱而死。


    段虎沒有多想,看了看逐漸暗淡下來的天色,便吩咐木華在這裏安下營帳,去周圍拾些幹柴,準備在這裏過夜。跟著他緩緩脫掉身上的汙穢不堪的衣甲,看了看身上的燙傷,同時把虎王的鞍座也卸下,連同行囊一起放到一邊,轉身與其一起走入刺骨的河水之中。河水的溫度還在他可以承受的範圍,雖然他不太喜歡這種冰冷的感覺,但是冰冷的河水對於手臂的拉傷極有好處。


    段虎小心的清洗著傷口,感受著各個傷口傳過來的刺痛,這種刺痛已經是他很多年都沒有感受過了,也就是這種刺痛讓他腦子為之一清,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不足和缺點。他本以為自己的力量已經去到了極點,世上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傷到自己,自己的身手已經足以應付任何問題,一千和一萬對他而言隻不過是個數字上的問題,可沒想到自己這招自創殺招竟然在傷敵的同時也把自己也傷成這樣,看在要等到他自己能夠運用這招而不自傷的時候,才是真正的無敵。


    段虎將身上的傷口清洗好了以後,將兵器、盔甲和虎王的鞍座也一起拿入河中清洗,順便也把渾身腥臭的虎王也扔到河裏去。虎王接觸到冰冷刺骨的河水,凍得全身之大哆嗦,極為不滿的朝段虎嘶嚎了幾聲,見段虎沒有理會它,便感到無聊,自覺的在水裏打了幾個滾,才爬上岸去。


    象這類清理盔甲之類的活,原本段虎是準備讓木華去做的,不過想到這些東西加起來足足有千斤重,自己清洗這些東西都要費上一些力氣,何況是力量比他更小的木華。他將手中的東西清理幹淨之後,木華也已經生起了一堆篝火,熬上了一鍋熱氣騰騰的肉體。


    “你自己吃吧!我不餓!”段虎走上岸之後,看了看正在等待他開餐的木華,說道。


    不知是不是清洗盔甲時,消耗了身上剛剛恢複的一點力氣,此刻段虎覺得非常疲憊,也很困乏,從行囊中取出柳含嫣無論如何都要他帶上的傷藥,均勻的抹在全身各處的傷口上麵,然後換上一身幹爽的衣服,取出兩條貂毯,扔給木華一條,躺在篝火旁邊,靠著虎王,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木華盯著段虎看了良久,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麽,直到篝火變小、鍋裏的湯都快燒幹為止,他才站起來往篝火裏添加了一點柴火,和段虎一樣飯也沒吃,合上衣裳,蓋上毯子,沉沉的睡了過去。


    大草原的清晨要比晚上冷上幾倍,幾乎與寒冬無異,木華被已經變得堅硬如鐵的冰冷地麵給凍醒了。他飛快的爬了起來,隨便打了一套拳,將身上的寒氣驅走,又重新將篝火點著,見到段虎還在沉睡,於是提醒道:“大將軍該起來了,清晨如果躺在地上,容易地寒上身,對身子骨不好。”


    然而,段虎聽到木華的話,似乎沒有一點反應,連動都沒有動一下,木華覺得有點奇怪,又大聲的叫了兩聲,段虎還是睡在那裏,就像是死去了似的。


    木華此刻感到事情有點不對勁,走上前去,看到段虎雙目緊閉,滿臉痛苦的神色,心中一驚,連忙蹲下身子想要去模段虎的額頭。被段虎靠著的虎王見到有人正伸手朝段虎摸過來,猛地一抬頭,狠狠的盯著那人,嘴唇微微上移,露出鋒利的牙齒,並且發出低沉的嘶吼,身上肌肉緊繃,隨時都能夠撲上去致其於死地。


    木華停住身子,張開雙手,連忙解釋道:“不要緊張,我對段大將軍沒有惡意。”


    虎王瞪了他好一會兒,才緩緩的將頭低下來,收起鋒利的牙齒,一雙凶狠無比的獸目卻絲毫沒有離開過木華身上。


    “這是什麽意思?算是恩準了嗎?”木華有對虎王的舉動有點不解,心中猜測,右手試著緩緩的朝段虎的額頭摸過去,身體卻做好了外套2的準備,稍有不對,立刻抽手逃走。


    木華的手一直碰到了段虎的額頭,虎王似乎都沒有想要撲上來的意思,但是木華卻自己把手給飛快的收了回去,因為他的手感到段虎的額頭好燙,幾乎到了燙手的地步,看樣子是昨天受了寒,正在發高燒。


    其實以段虎的體質根本就不會出現這種風寒上體、高燒不退的病,但是昨天他體力消耗嚴重,而且身體各處傷口都被汙血感染,之後又在寒冰刺骨的河水裏麵洗了那麽長時間的澡,這些都是引發發燒的原因。更為主要的是之前段虎身中的處女之毒並沒有完全消失,還有不少殘留在體內,未曾排出體外。在平時這些毒能夠通過自然的排泄和出汗清理幹淨,雖然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但以他的體質不會有任何影響,然而昨日他的身子整體機能降到了最低點,這些毒素以感冒為引趁機爆發,才令到段虎高燒不退,整個人完全陷入了深度昏迷,失去了任何對外界的感知能力。


    木華見到段虎病得如此之重,連忙站起來想要去找些草藥來為其醫治,然而他走了兩步,卻又停住了腳步,神情複雜的轉頭看向段虎,臉上表情不斷的變換著。他可以看出現在段虎毫無抵抗力,唯一的依靠就是從雲神獸,如果他現在離開再去召集一部分人,再把從雲神獸引開,那麽這個大秦第一猛將、現在北疆異族最大的障礙就猶如一個毫無抵抗能力的嬰兒一樣任人宰割。即便自己不去召集人,隻要自己熬製一點毒藥,然後在灌給他喝,他也必死無疑。退一萬步,就算現在什麽都不做,以段虎現在的病情,故意也很難自我恢複,最後也會在昏迷中死去。


    這一刻,木華想了很多,想到他拿著段虎的頭領回到族裏,他將會被視為英雄一般,他將會在族中掌握實權,將會實現他多年來的夢想,讓吐穀一族不再是別人的附庸。就在他浮想聯翩、猶豫不決的時候,虎王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吼叫,似乎是在提醒他一般,這聲吼叫令他打了個激靈,整個人清醒了過來,他忽然想起了那個誓言,那個誓言將他牢牢的和段虎綁在一起,如果段虎有個好歹的話,自己也會被誓言所詛咒,靈魂永世不得受苦。


    做為一個虔誠的薩滿教徒,異族人對以長生天和大黑天起的誓言,重視程度超乎中原人想想。木華又深深看了段虎一眼,歎了口氣,放棄了所有對段虎不利的念頭,自己的行囊裏取出草藥,放入鍋中熬製,而後又撕下幾塊棉布疊在一起,沾上冰冷的河水,放在段虎的額頭,細心的照顧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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