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渡的脖子跟鏽了的齒輪似的哢哢往旁邊轉了一下,然後沒忍住嗷一嗓子喊出了聲,伸手抓著江予舟的胳膊拽著人就跑。江予舟就在後頭跟著他跑,邊跑邊哈哈笑,一點也不忍著。李渡跑到路口才停,微微彎著腰喘粗氣,等這口氣喘勻了才反應過來江予舟逗他。“哥!”江予舟看他一眼還是笑,但他沒笑幾聲就停了,因為李渡抓著他手腕的手還沒鬆開,夜晚是曖昧的萌芽期,江予舟笑不出來了。李渡明顯也注意到了這點,他手動了動像是想鬆開,但最終卻沒鬆。李渡拽江予舟跑的時候直接握到了他手腕上,手心的熱度沒阻礙的傳給了江予舟,因為奔跑,連接處出了一層汗,有些潮濕。旁邊的路燈很不給麵子的刺啦啦閃,江予舟覺得他心跳似乎快了些,血壓也有點高。李渡手指動了動,聲音在黑暗裏顯的不是很真切,“我怕黑,哥帶我回去吧。“嗯。”兩個人就這麽沉默著往回走,李渡手還握在江予舟手腕上,但卻像博弈一樣誰也沒有說話。李渡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有點賭氣,他盼著江予舟能發現點什麽,但江予舟一句話都沒說。他就像完全不在意李渡握在他手腕上的手一樣,仿佛就是因為李渡怕黑,所以給他牽著。李渡沒來由的有些不平衡,心裏逐漸七個不平八個不忿起來,表現出來就是越走越快。但江予舟心思沒在這,自然沒發現。他全身的觸覺神經都集中到了李渡握著的那一截手腕上,那一小塊皮膚似乎成了他全身的熱量來源,他有點不自在,但不想掙開。李渡平時雖然不是話特別多,但也不會這麽安靜,這樣的氛圍有點古怪,江予舟清了清嗓子正準備說點什麽,就被李渡接下來的話給震的大腦一片空白。李渡說:“哥,我喜歡男的,你知道吧?”江予舟腦子瞬間不轉了,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李渡問了他什麽問題。他心中關於“李渡是不是喜歡男生”的猜想持續了幾天,沒想到李渡就這麽突如其來的說了出來。江予舟抬眼看了看李渡,他說,“不知道。”李渡握在他手腕上的手動了動,然後微微鬆開往下滑了滑,若有似無的碰了他手一下,又迅速挪開了。李渡說:“不黑了,能看得見了。”“嗯。”一路無言。第15章 打火機李渡喜歡同性這件事並沒對江予舟造成很大的影響,李渡似乎也並不介意被人知道性向,因為周平在不久後也知道了李渡喜歡男生。起因是周平要給李渡介紹對象,周平這天來找江予舟,路過李渡茶館時就進去坐了坐。“李渡,我認識一特別好看的朋友,你要不要見見?”李渡哭笑不得,他覺得仿佛全世界都想給他介紹對象,“我就不見了。”“那女孩兒真的挺好看。”周平說完就掏出手機要找照片。李渡忙按住他的手,認認真真跟他解釋,“是我自己的原因,我隻能接受和同性戀愛。”而且我有喜歡的人了。“啊,啊這樣啊。”周平驚了驚,李渡喜歡同性並不是什麽不能接受的事,但李渡灑脫的態度讓周平很佩服。“所以,我還是不見了。”李渡笑吟吟的開口。“那行。”周平點點頭,也不多說,臨走還說下次遇見好看的男生再給他介紹。李渡沒答話,隻順著窗戶往外看了看。第一次見江予舟就是在這。周平到了江予舟那就想八卦,但他又覺得就算李渡不在意,他也不該亂說,於是一直一副吃了餿飯的憋屈臉。“你有事就說。”江予舟瞥了他一眼,“憋著不難受?”“沒事兒。”周平吸吸鼻子,眼神就又開始亂竄,江予舟也不理他,就等著他憋不住自己說。沒想到周平五分鍾都沒忍住,就和江予舟說了。江予舟一臉平靜,“我早知道了。”“啊?”周平懵了,開始埋怨江予舟,“你早知道你不說,你不知道我今天給李渡介紹對象,我多尷尬。”“你說什麽?”江予舟點煙的動作頓住了,“你給他介紹對象了?”“對啊,就我發小,長得可漂亮了,沒想到李渡不喜歡女生。”周平頗為遺憾的開口,覺得一段良緣生生錯過了。“別什麽人都往他身上湊。”江予舟點了煙,把打火機扔茶幾上,臉色和語氣都不太好。“怎麽了啊?”周平無緣無故被凶了一把,有些懵。江予舟抽了兩口煙沒說話,因為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生氣,一想到李渡以後跟別人成雙入對的就有點煩躁。“是因為我沒給你介紹嗎?”周平想了想說,“你要想見的話,我幫你約,我那朋友真的很好看。”江予舟看了他一眼,又搖了搖頭,“老周,你知道的,我不談感情。”江予舟獨身主義是隊裏所有人都知道的,以前很多人給他介紹對象,都讓江予舟給回了。就一句話,“我能活到什麽時候還不一定呢,幹什麽耽誤人家。”那會兒挺多人勸他的,讓他別這麽悲觀,他們工作雖然有危險,但是也並沒有他說的那麽極端。江予舟說,“就是因為有不確定性,我才不能不負責任的開始。”周平往江予舟那看了幾眼,江予舟馬上29了,就因為不願意耽誤別人,一次戀愛都沒談過。“要不要試試呢?”周平不死心,想再勸一勸。江予舟把煙從嘴邊拿下來,到煙灰缸裏按滅,似乎真的在認真考慮周平說的話,良久,他伸手從茶幾上拿起打火機遞給周平。周平接過去看了看,就是普通的打火機。“這是我之前的隊長給我的。”江予舟說。周平今年才入隊,他來的時候江予舟就已經是隊長了,“以前的隊長?”江予舟點點頭,輕輕開口,“已經犧牲了。”他又抖出一支煙,朝周平伸出手,周平把打火機遞給江予舟,不再說話了,認認真真聽江予舟講。江予舟把煙湊到嘴邊點燃,把打火機舉起來仔仔細細的看了看,“陳隊犧牲前最後一句話是跟我說的,你知道他說什麽嗎?”“又丟啦?”陳隊長把打火機扔給他,他臉有點圓,笑起來的時候像個彌勒佛,很和藹。“丟了。”江予舟接過打火機啪嗒一下把煙點著,然後把打火機遞回去。“留著吧。”陳隊衝他抬了抬下巴,又開始說教,“年紀輕輕少抽點。”那會兒他才22歲,正是混不吝的年紀,是隊裏的狙擊手。“我抽煙可以提高精準度。”他滿不在乎的把打火機揣兜裏,然後又問隊長準備好了嗎。那天晚上他們埋了很久的線要收了,全隊緊張又興奮。“嗯。”隊長點點頭,作戰計劃詳盡具體,他們今晚隻能成功,不許失敗。但他沒想到,那是他最後一次見隊長。當時那個彌勒佛一樣的男人死死的壓著他替他擋了爆炸,彼時他背上一道半尺多長的傷口正往外湧著血。他醒來時想起隊長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對不起方緣。”方緣是隊長的愛人,他們結婚才不到兩年,兩年間隊長隻回過一次家,陳嫂子來接遺體的時候幾次哭的喘不上氣,但他們卻什麽都不能說。參加了什麽任務都不能說,在什麽地方犧牲的不能說,甚至連隊長的具體職務都不能說。那次任務是成功的,但是他卻沒法那樣定義,因為有人犧牲了,而活著的人還在經曆痛苦。周平靜靜地聽著沒插話,很久才聽江予舟說了一句,“我不想以後的愛人等來等去隻等到一句對不起。”周平張了張嘴沒說話,江予舟的顧慮他們每個人都有,但能做到江予舟這樣的卻少之又少。江予舟父母都是從事國家保密工作的,密級比江予舟要高得多,他打小適應了父母誰也聯係不上的生活,但周平不是。周平普通家庭出身,上大學的時候被選入隊,一走就是快一年,一個20歲的年輕人為了理想什麽都放棄了。他的身份不到限製通訊的級別,但他入隊後就直接被納到任務組,這是他失聯的第11個月。一次任務或許幾個月就能完成,也或許用幾年才能埋一條完整的線。父母等來的或許是一通電話,也或許是一捧骨灰。江予舟開了酒,留周平吃晚飯,期間周平話還是很多,江予舟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等他半盒煙抽完,才發現周平已經醉暈了。江予舟讓他進屋睡覺,自己去收拾廚房,等他收拾完廚房出來,周平還趴在桌上睡的正香。“老周,進屋睡。”江予舟伸手拍拍他,試圖把他叫醒。周平動了動身子沒起來,然後呢喃了一句夢話,聲音很輕,很快就被11月的冷風吹散了,但江予舟還是聽清了。周平說,“媽,我想你。”第16章 借宿江予舟一大早接到周平的電話,對方跟他說他要出門幾天,並提醒他不要忘了今天下午去醫院複查。雲洲市天氣預報一向很準,但這天下午卻突如其來下了一場暴雨。江予舟從醫院回來時著實被眼前場景震驚了。老房子下雨漏屋頂他沒準備,半天時間屋裏就成了水簾洞。修房頂他會,但眼下天黑了冒著雨上去修也不現實。他看著屋裏幾灘麵積大大小小的積水,又摸了摸濕透的被子,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也沒什麽需要搶救的東西,就從櫃子裏拿了兩瓶酒去了李渡家。門裏沒聲音,估計李渡還在茶樓沒回來,他正準備先回去,就看見胡同口拐進來一個撐著傘的細長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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