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繼續這樣多久?」被他的驚喊聲引來的薑柏謹問。


    阿觀死了,他何嚐不傷心不難過,可是人死都死了,難不成還要多一個人來陪葬?


    看著愧疚將孫子折磨得形銷骨立、憔悴無神,當外公的,心疼呐。


    齊穆韌看著外公,心底浮上一絲想望。「外公,有沒有可能阿觀回不去了,她隻好附身在別的女子身上,重新回到我身旁?」


    這話教他怎麽答?他又不是穿越的全能專家。


    薑柏謹歎了口氣,「穆韌,你這樣頹廢下去,阿觀會開心嗎?」


    齊穆韌搖頭,他並不想頹廢,隻是覺得失去上進動力,人的一生汲汲營營追求的是什麽東西?說穿了不過是幸福兩個字而已,可是他已經預知,未來不管再怎麽努力,幸福二字永遠不會降臨。


    那麽努力,還有意義嗎?


    「外公,我可不可以貼紅單子,隻要會背〈伯夷列傳〉的女人,便賞銀萬兩,阿觀那麽愛錢,肯定會上勾。」


    幾天下來積壓的憤慨讓薑柏謹再也忍受不住,他一把握上他的雙肩,怒問:「你是故意的嗎?我在向你說東,你偏要答西,齊穆韌,你給我聽清楚,不管阿觀回不回得來,你這副樣子都配不起她。」


    外公的話讓齊穆韌失笑不已,他不是這副樣子時她都決定舍棄他了,那麽他是哪副樣子,有差別嗎?


    輕撫著阿觀的骨灰罐,冰冰涼涼的觸感要貼著他的掌心,想起她的笑、她的開心,想她畫圖製壺時的專心,想她大發謬論,卻又每句話都貼入心的極意,死了……她就這樣與自己永世隔離,她懲罰人的手段,真是殘忍又高明。


    凝睇齊穆韌臉上深刻的哀傷,薑柏謹捏緊手掌,不知道怎樣才能勸動他的心。


    他長聲歎息,想起那天,皇帝的來臨--


    他不記得皇帝長什麽樣子,當年在太醫院,他的品級太低,沒辦法為皇帝、貴妃診治,隻曾經遠遠看上幾眼。


    那年英娘回府,告訴他女兒與皇帝之間發生的事情後,他立刻從太醫院裏退下,隱姓埋名。他生怕自己成為別人的棋子,不管是用來威脅皇帝、老王爺或是皇家顏麵,他都不願意。


    幸好那時他沒有太大的名氣,而女兒也不過是王爺側妃而已,還不至於引起有心人的關注,而且即使是老王爺的嫡妻曹夫人,也不知道與女兒一起鑄下大錯的男子是皇帝。


    在沒有人證物證的情況下,自己暗中守護著兩個孫子一路平安活到今天,總算兩個孫兒長大,他再不必掛心。


    太監王順表明了皇帝的身分,他楞在當下,一瞬不瞬地盯著皇帝看,直到他發覺不對勁要跪下見禮時,皇帝雙手將他扶起。


    皇上開口的第一句話是,「這些年,你做得很好,朕欠你一份大恩情。」


    薑柏謹這才明白,他自以為遮掩得很好,卻不曉得從頭到尾皇上都知道自己的存在,而他多年來能夠平安無事地度過,皇帝厥功至偉。


    他與皇上聊很久,皇上說出他的感激,稱讚他把穆韌、穆笙教養得很好,他甚至說:「你比我成功,你養出兩個懂孝佛、知本分、負責任的孫子,而朕卻……」


    薑柏謹沒接話,他心底清楚,皇帝可以嫌棄自己的孩子,外人卻不能抵毀高高在上的皇子。


    雖然不知為何皇上會找上門,但在皇上感歎半天後,他鼓起勇氣問:「皇上,阿觀的罪真的不能饒恕嗎?她不過是個丫頭,影響不了任何人的利益,何況做錯事的人,並不是她。」


    麵對他的問題,皇帝半晌後才開口,「是那丫頭說服朕,別逼穆韌接下東宮太子之位。她說從小到大,朕這個父親從未為穆韌兄弟做過任何事情,至少給他們一個機會,選擇他們想要的人生。」


    「那丫頭很會說大道理,對不?」一個從小背四書五經、《古文觀止》長大的丫頭,信手拈來就是一篇道理,可惜,這個能力並沒有幫助她在這個時代中過得順心遂意。


    「她是個讓人喜愛,情不自禁想要疼惜的丫頭。」


    「既然如此,為什麽」


    「葉茹觀非死不可!」皇帝截下他的話,篤定說道。


    「為什麽?」


    「朕懷疑這整件事是個策劃精密的陰謀,它想陷害的不是阿觀而是穆韌。」


    「皇上的意思是宛心丫頭……不會的,她和穆韌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


    他還記得那孩子小的時候驕傲又任性,生起氣來像個公主似的,對著穆韌頤指氣使,心悶的時候,理都不理穆韌,但溫順起來的時候,會勾著甫從戰場上回來的穆韌甜甜撒嬌。


    她既驕蠻又可愛,既天真又無心眼,她的喜怒哀樂從不隱藏,表現出來的每一分態度都毫無造作。


    「朕沒猜錯的話,老大、老三、老四……也許還有更多皇子,已經知道穆韌、穆笙的身世,四皇子妃曾經對阿觀刑求逼供,意圖將下毒之事栽贓給穆韌。這意謂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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