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穿黑的。”徐訣說。 陳譴往他肌群緊實的背部輕飄飄甩一掌:“光著跑來跑去也不嫌丟人。” 誰料徐訣一撲他後背,擁著他朝浴室去:“姐姐不也是。” 為免擦槍走火,兩人一個泡浴缸一個鑽淋浴間,徐訣隔著水霧彌漫的玻璃隔板看向陳譴:“我給阿姨送個什麽好啊。” “別搞這些虛的,”陳譴岔著腿攪起了一缸綿密泡沫,“你也別緊張,又不是沒見過。” “我沒緊張。”徐訣說。 陳譴愜意地踩在浴缸壁上:“你手裏棕色那瓶是護發素吧,洗發水還沒用呢拿它幹嘛?” 夏季的傍晚來得遲,兩人出發時天色還沒暗下來,徐訣在出租車裏坐得不舒坦,陳譴按住他大腿讓他稍安勿躁:“我一個被弄得全身酸軟的0都坐得比你端正。” 這句話是貼著耳根說的,徐訣瞄一眼後視鏡裏司機大哥專注盯路況的臉,也小聲說:“我都把你媽媽的寶貝兒子弄得全身酸軟了,不買點什麽東西回去我真的過意不去。” 正好經過億安廣場,徐訣索性讓司機靠邊停,進去商城見著什麽都想買下來,腰部按摩,坐辦公室用的;精華乳套裝,養顏的;一提咖啡,開晨會解乏的;保健品…… “我媽才四十二。”陳譴把東西放回去。 “等下經過冬康路買兩盒炸雞……吧。”徐訣提前訓練自己不講髒話。 陳譴想起沒給陳青蓉買過這個:“不知道我媽喜不喜歡吃。” “你喜歡吃。”徐訣認真道。 陳譴問:“那要是我媽也喜歡呢?” 徐訣想也沒想:“兩盒那麽多,混一起大家隨手抓著吃吧,我就不了,我的胃留給阿姨做給我的菜。” 為躲避晚高峰,徐訣掃了台共享車,還像原來那樣讓陳譴坐前麵的橫杠,久違地朝六巷而去。 到巷口的時候徐訣來了個猛刹,哪裏想到陳青蓉還專門下樓來迎接,人家兒子還被自己圈在胳膊裏呢,徐訣磕磕巴巴喊了聲:“阿姨好。” 陳青蓉穿著個米白色的連衣裙,愣了下就笑起來:“回來啦。” 陳譴搭著車頭:“你還特意等我們啊。” “我等外賣。”陳青蓉挺實誠,“來不及做飯後甜點了就隨便點了一家,小徐!” “在。”徐訣直起身板。 “再多騎幾分鍾就加收費了,趕緊下車到樓上坐,飯都做好了。” “我辦的季卡呢阿姨,不礙事。”徐訣習慣性載著陳譴往巷口裏的車庫拐,車頭轉一半停住,低聲對陳譴道,“你怎麽還不下車?” “等著看你笑話呢。”陳譴笑著勾一下徐訣的手繩,等那手從車把上鬆落,開門下車。 回到六巷哪哪都熟悉,徐訣踏上五樓最後一個台階就想對陳譴說“新年快樂”,停在504門前就想自個兒掏鑰匙開門,抬頭看見自己親手貼的年紅就想起那時候跟陳譴約好往後每個春節都要一起過。 兩人都拎著東西,陳譴摸鑰匙費了些勁兒,剛好等到陳青蓉上來一起進屋,徐訣下意識把剛買的東西都掛衣帽架上,然後踩掉運動鞋找櫃子裏自己的拖鞋。 這套流程經曆過上百遍,所有動作都沒經過思考,然而當他瞥到鞋櫃裏多出來的高跟鞋,他心窩子一涼,慢慢地直起身套回了自己的運動鞋。 陳青蓉好笑道:“拖鞋在最下麵那層。” 徐訣感覺考哪所名牌大學都救不了自己了:“謝謝阿姨。” 陳譴彎身幫他把鞋子提出來放腳邊:“不謝謝我啊?” 徐訣嗓子眼裏跟塞了根棉花絲似的癢癢:“謝謝小譴。” 旁邊傳來陳青蓉的一聲歎:“我還擱這等半天呢,就這叫法呀。”第83章 留條褲子 剛進屋就鬧了笑話,徐訣在客廳如坐針氈,手不敢往沙發上碰,怕一不小心從哪揪出條黑丁;也不敢朝別處亂瞄,這屋裏哪哪都有他和陳譴親密過的痕跡,他怕一回想就上頭。 鍋鏟相碰叮當作響,炒菜的香味兒飄到了客廳,陳譴洗了把手回來瞧見徐訣正垂著頭呆坐,就蹲到他麵前仰臉看他:“害臊了?” 徐訣的衣服穿在陳譴身上有點顯寬,肩線耷拉在肩膀以下的位置,圓領露著大片鎖骨,徐訣提溜起一側領子縮窄領口,小聲說:“要不你還是把衣服換了吧?” “不換,”陳譴搭著對方的膝蓋說,“我還打算今晚這樣穿著讓你弄我呢。” “今晚先別吧?”徐訣抓起桌上的長尾夾給陳譴的領口別上以防牽扯自己的非分之想,“我就不留宿了,吃完飯就回去。” 陳譴戲弄他:“我媽還備了酒你忘了?舔兩口就醉成那樣兒誰扶你回去。” 徐訣陡然起立:“我忘買解酒藥了!” 仿佛早預料到他有此反應,陳譴扣著徐訣的手腕把人拽回來:“我這有,你要不要?” 徐訣瞬間心安:“快給我。” “剛剛讓換個稱呼不是還挺扭捏麽?”陳譴笑道,“給點誠意。” 徐訣的餘光飛快地衝廚房掃一眼:“姐姐,給我。” 話剛落,他的後頸被陳譴兜住往下壓,嘴唇隨之碰上了陳譴的,不過幾秒鍾便分開。 陳譴朝他濕潤的嘴唇吹一口涼氣,戲謔道:“給你,乖小狗。” 看對方眼神就能猜到自己會被捉弄,但無論陳譴說什麽徐訣還是忍不住會信,他泄氣地伏低身子埋在陳譴肩上:“我不想在阿姨麵前出醜。” 陳譴白天被弄得腿軟,眼下蹲一會就腳跟發麻,還承著徐訣壓下來的重量給他揉後頸:“我媽是什麽洪水猛獸嗎讓你這麽害怕。” 徐訣糾正道:“不是怕,是擔心自己表現不夠好。你是她的寶貝,我想讓她知道你在我眼裏也是一樣。” 廚房的炒菜聲忽停,抽油煙機的噪音息止,陳青蓉衝外麵喊:“小譴,過來端菜!” 徐訣搶先離開沙發往廚房裏鑽:“阿姨我來。” 灶台上擺著幾道淋著菜汁的家常小菜,徐訣一手一個盤,陳青蓉說:“小心燙。” 徐訣端得特穩:“沒事阿姨,我耐燙。” “這話別讓剛走的高燒聽見。”陳青蓉說完先笑了起來,攥著勺子把米飯挖鬆,“今天挺消耗體力的吧,我給你多盛點飯。” 徐訣不可思議地瞪大眼,嘴上邊應著“好,謝謝阿姨”,心裏邊震撼,陳譴搞什麽啊,怎麽連白天做的什麽事兒都要跟家裏說,別是連姿勢都描述得一清二楚吧? 結果陳青蓉說:“病還沒好全呢,就馱著小譴在外麵到處跑,以後讓他自己也騎一輛,多大人了還跟小孩子似的坐車頭。” 徐訣鬆口氣:“我挺樂意馱他的,以後離我最近的座位都是留給他的。” 陳青蓉眼都沒抬:“那等下吃飯你們一塊兒坐,都不許跟我搶單人沙發。” 相處下來徐訣大致能理解到陳譴對母親“有點溫柔有點可愛”的形容,不知是不是陳青蓉十八歲就當了媽媽的緣故,其實她身上那股小孩子心性並沒因年歲增長而消失,隻是有一部分轉換成對年輕人更大限度的包容,或許也是在原諒年輕時走過歪道的自己。 跟陳青蓉同席而坐比徐訣想象中的要輕鬆,她一視同仁往他和陳譴碗裏都夾菜,吃剩的最後一塊炸雞她玩鬧著拿根筆在桌上轉,筆頭朝向誰便歸誰解決,飯後甜點她吃得比倆年紀小的都高興。 吃完喝完,她一抹嘴,將幾遭折疊的餐巾紙隨手擰成蝴蝶形狀擱碗邊,才正色道:“小徐,那次你跟小譴一起去四監看我,你知不知道臨走時我問了他什麽?” 那句話不複雜,很容易就能從嘴型辨出來,徐訣點點頭。 陳青蓉說:“那你呢,你開不開心?” 徐訣將吃一半的蓮子羹放下:“阿姨是問哪方麵?是高考結束,成績不錯,還是和陳譴在一起,並且能有幸吃到您做的飯菜?” “別您,怪客套的。”陳青蓉笑著說,“這前後者你的答案會有變化嗎?” 徐訣悄摸撞一下陳譴的膝蓋,說:“會啊,後者我在開心之餘能叨叨個三千字作文。” “別吧,要真聽完三千字我待會兒去跳舞就遲到了。”陳青蓉起身將桌上的盤子摞到一起,“開心就行,其餘的我不問太多,總歸能從你們的眼睛裏感受得到。” 徐訣微怔,忙插手幫忙,順便試探著問:“阿姨,幾點去跳舞啊?” 陳青蓉瞄一眼時間:“差不多了吧,待會兒開車過去,不趕。” 聞言徐訣手上動作更積極:“我來洗就好,你坐著看看電視。” “沒事兒,吃完飯不走走會囤脂肪。”陳青蓉伸出手,“盤子給我。” 陳譴在一旁看笑話似的:“媽,你就讓他洗吧,他樂著呢。” 等徐訣捧起碗碟紮進廚房,陳青蓉在水流嘩然下悄聲問:“怎麽回事啊?” 陳譴將炸雞盒捏癟了投進塑料袋:“得知你不用灌他酒,樂了。” “他還病著呢,真把酒拎出來了不是欺負人麽。”陳青蓉壓低聲兒,“何況你午安姐說小徐喝醉了就抱著你不放,這……我在邊上看著多不道德。” “說得好像清醒著就不抱似的,他剛才一頓飯手放得多規矩,估計憋不了多久就手癢了。”陳譴紮起袋口遞給陳青蓉,“媽,別做不道德的事兒,快跳舞去,順便把垃圾拎樓下。” 這是把自己當電燈泡了,陳青蓉挺高冷地哼一聲,擰身朝臥室去:“擱著吧,我換衣服!” 餐具在水槽中碰撞的脆響蓋過客廳的竊竊私語,徐訣最初練英語聽力都沒此刻艱難,他支著耳朵老半天,洗第二輪餐具關水時徹底聽不見外麵的聲兒了。 沒多久身後響起腳步聲,繼而背後一暖,徐訣差點摔落手中的盤子:“姐姐!” 這一句用氣音喊的,陳譴從身後抱著他,偏過臉就能蹭到徐訣的頸側:“喊什麽,沒聽見。” 徐訣坐客廳要朝廚房瞟,站廚房裏還要留意客廳的動靜:“你先別抱太緊。” 陳譴故意曲解:“什麽憋爆,什麽太緊?”交握在徐訣腹前的十指下移,輕笑一聲,“這裏憋著呢?快要爆炸的意思?想要緊的?” 哐當,盤子最終摔回水槽裏,徐訣崩潰地轉過身,舉著兩隻掛滿水的手做投降狀:“姐姐,體諒一下病人好不好,我現在特脆弱,經不起刺激。” “哪呀,白天不是挺猛麽?”陳譴把人逼在水槽邊上不讓挪動,抬手扣住徐訣水淋淋的十指,“還說什麽‘姐姐是最好的退燒藥’,吃飽喝足就沒這回事了?” 徐訣快被撩撥瘋了,眼睛控製不住朝廚房外張望:“我是指心理脆弱,阿姨進來瞧見怎麽辦啊,那我白裝乖了。” 陳譴笑了出來,湊過臉去親一下徐訣的嘴:“笨小狗,我媽去跳舞了,現在就我倆在家。” 徐訣刹那啞火,潛心聽了半晌,確認外麵客廳真沒人:“姐姐,我心理好像又強大起來了。” “我知道,沒你這強心髒不會把我按到池塘邊弄。”陳譴擠開他站到水槽前,“剩下的我來洗,你出去歇著吧,病人。” 這會兒徐訣又原形畢露,抱著陳譴不願撒手:“阿姨說了,飯後三十分鍾不宜坐著,會囤脂肪。” 陳譴擰幹抹布擦餐具:“脂沒脂肪我不知道,不過你腹肌硌著我了寶寶。” 徐訣不聽,嚴絲合縫地貼著:“阿姨真跳廣場舞啊,我還以為她不走那個風。” 陳譴要笑死了:“什麽廣場舞啊,我媽是去健身房跳健美操,每晚八點準時上課。” 徐訣嫌陳譴領口上的長尾夾硌下巴,將夾子揪掉後拽下衣領在陳譴本就落著吻痕的肩頭親一下,似抱怨似享受:“姐姐你別笑了,快笑成振動式了。” 一池餐具洗出了一節課的時間,陳譴擦淨手離開廚房,徐訣跟在後頭關燈,出來經過冰箱時頓住了腳步。 其實從進屋時他就注意到了,他對搬離504前的每個畫麵都記得清清楚楚,屋裏哪個角落發生了改變他都一眼瞧得出來,像窄口瓶不插紫苑花了,換成了陽台上豔麗的沙漠玫瑰;像冰箱上花花綠綠的便利貼撕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幾枚覆蓋粘貼痕跡的冰箱磁鐵。 察覺徐訣的目光,陳譴退回對方身邊,唯恐這位病人心理又無端脆弱,就解釋道:“沒扔,都保存起來了,省得我媽看到,總得給你留條褲子吧。” 雖然已經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