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耳邊有一瞬間失去了聽力，他腦海裏劃過一幀幀的記憶碎片，抱著垃圾桶把膽汁都要吐出來了。　　宋勉額頭冒出來冷汗，他拒絕了工作人員的問候，自己去洗手間裏漱了口。　　回到房間裏，沈歲謹出現在了他房間裏，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沈博士。”宋勉如常地在沈歲謹麵前坐下。　　“宋勉，你這次暈了很久，你想起來了什麽嗎？”　　宋勉回答道：“想起來了一些，我記起了……我和小殿下被綁架了。”　　“他們扮作小殿下的模樣把我帶走了，然後用我引小殿下上鉤。”　　宋勉前麵還能如常說出口，後麵的話說的卻有點吃力，他按著自己的太陽穴，臉上略有些蒼白。　　沈歲謹親自給他倒了一杯水，對他道：“你可以不用著急，慢慢想。”　　“謝謝。”宋勉接過了水，他沒有喝，而是一直拿著用手指摩挲，繼續說，“他們把我們分開關在一起……我被注射了催-情劑，和我關在一起的還有十幾名alpha……小殿下那邊，我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沈歲謹直視他的雙眼，手指握著鋼筆，問他道：“你們是怎麽逃出來的？”　　“我們沒有逃出去，是小殿下……他失蹤之後很快有人查到了那裏，那裏在黑海邊緣多種族的交界處……有人放了一把火，我和小殿下被救走了。”　　宋勉組織著自己的語言，他說，“我的記憶隻停留在我們被救走……之後我就醒了。”　　沈歲謹盯著他看了好一會，他的眼睛偏細長，瞳仁顏色略淺，讓人想到那些潛伏在黑暗中的冷血動物。　　鋼筆在空中轉了一圈之後停下，沈歲謹說，“你好好休息，這兩天不會給你注射藥劑，我們可能會轉移到別的地方。”　　宋勉擰眉問道：“沈博士，是出了什麽事嗎？”　　沈歲謹站起身，把手裏的資料合上，神色明顯淡了幾分。　　“這是上麵的指示，目前並不確定，如果確定之後我會再通知你。”　　“沈博士。”宋勉再次叫住了沈歲謹。　　沈歲謹扭頭，他說，“我想要找您要一樣東西。”　　“能不能給我一隻小白鼠？”　　宋勉說：“隻有我一個人在這裏，我想要養一隻寵物。”　　沈歲謹看了他一會，說，“可以，你想要哪一隻都可以和外麵的科研人員說。”　　宋勉目睹沈歲謹出去，他指尖拽著自己的被子邊緣，掌心裏攥著一張紙條。紙條上什麽都沒有，隻有三條線，一條是直的，另外兩條是彎曲的。　　他找科研人員要了一隻實驗過後被扔掉的小白鼠，小白鼠口吐白沫，看上去奄奄一息，他握著小白鼠，知道無數道監控在監視著他，他目不斜視地握著小白鼠回到自己的房間。　　監控裏，穿著病號服的少年步伐不緊不慢，他的頭發長得很長了，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握著一隻老鼠，眉眼略微垂著，單看相貌，像是漫畫裏走出來的美少年。　　少年握著小白鼠回到自己房間，他把小白鼠放在自己書桌上，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一片薄薄的刀片。　　然後監控裏浮現出來少年如何一步步地把小白鼠解剖分-屍。　　顯然他的技術並不怎麽好，但是刀片運用的非常嫻熟，小白鼠被切成了好幾份，少年嘴巴裏在念叨著什麽。　　如果他們能聽見，就會知道宋勉在認真地道歉。　　宋勉把小白鼠的屍體再次組合到一起，隻留下來一部分血液在桌子上。　　“對不起，但是我需要知道答案。”　　宋勉把刀片放在一邊，然後用電池的正負極連上細鐵絲，那一瞬間，像是不經意地，火燃燒到了血液上麵，他再次見到了記憶中的顏色。　　仿若生命在燃燒，帶著殘忍的瑰麗。　　宋勉不緊不慢地又把火焰撲滅了，他把小白鼠的屍體放在桌子上，然後他躺在床上，像平時那樣地閉上眼。　　他知道自己已經不會再入夢了，因為他已經想起來了那三個月的記憶，他隻是單純的睡一覺。　　半夜他隔著牆好像能夠聽見那些alpha的尖叫聲，他想起來小殿下說過，兔子平常是不會叫的，隻有痛極時才會發出一聲痛苦的叫聲。　　可能那些植入暴-戾因子的alpha，他們每個都是兔子。　　宋勉安然地睡到了第二天，第二天一早，這像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　　他在自己房間裏轉了一圈，最後什麽都沒有拿，他兩手空空，隻帶了一塊他從海邊撿來的墨硝石。　　通向外麵的大門已經被封住了，宋勉按照記憶中的路線，他從二樓穿過實驗區，到了alpha的治療區。　　宋勉找到了那條通往紅棕櫚林的通道，他一路異常通暢，沒有任何科研人員注意他，或者是說不想讓他知道。　　他來到了那片紅棕櫚林，腥鹹的海水氣息撲麵而來，麵前是金色的沙灘，陽光撒在上麵閃閃發光，遠處黑海碧綠，他向前走了不到二十步。　　海風揚在臉上，他身側多了一道身影，他轉身，沈歲謹在他不遠處站著，身後十幾把麻醉-槍對準了他。　　宋勉表情沒有表現出來太意外，他還是慣例詢問了。　　“沈醫生，你為什麽知道我在這裏。”　　“這句話應該我問，”沈歲謹向前走了兩步，宋勉眼角掃到了紅點瞄準他的額頭。　　沈歲謹：“按理說，記憶覆蓋不會讓你記起來一切。”　　宋勉聽不懂沈歲謹的話，但是他依稀能夠明白。　　沈歲謹問他：“我很想知道，我是怎麽暴露的。”　　“是剛剛暴露的，”宋勉指了指那些麻醉-槍，“我原本隻是想試試。”　　“可能是從你跟我說起《違逆時間駁論》那一天起，或者更早，在我看到實驗台的時候。”　　宋勉說：“在我看到那些實驗體時，我的腦裏響起尖叫聲……那種感覺，好像曾經在哪裏有過。”　　“直到昨天晚上，我解剖了那隻小白鼠。”宋勉說。　　沈歲謹褐色的眼珠盯著他，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宋勉看著平靜的海麵，他眼睫垂著，好像有光在上麵閃爍，他說：“曾經有一名alpha告訴我，他們的血液能夠燃燒，像西泊嶼的極光。”　　“他是一名被植入暴-戾因子的alpha，我之前一直以為他們都是自願的，直到他在我麵前自殺。那時候我才想到……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性。”　　“可能他們隻是被迫植入暴-戾因子的實驗品……而實驗的目的，我想沈醫生應該比我更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　　謝燦然：老婆太厲害了自己就能搞定一切下章我一定出場！！第67章 讚歌　　“所謂人形兵器計劃, 我想從一開始我就想錯了。”宋勉看著遠處的海岸線，那裏的碧綠色幾乎與天際連在一起。　　宋勉：“如果我猜的沒錯……二十年前的實驗，應該是抽取了一部分有可能分化成alpha的實驗品, 在他們體內移植暴-戾因子, 這群alpha就是所謂的頂級alpha。”　　“他們多數為社會精英、遍布各個領域，是各個領域的頂尖。”　　“如果基因真的能夠改變，那麽這項實驗顯然是一把可以打破人類現有科技壁壘的利刃。基因優化之後的alpha，他們能夠更加迅速地提高社會地位、占據頂尖位置, 成為蜂巢社會裏的優秀工蜂，短暫有效的形成一個良性莫比烏斯環。短時間來看，這給社會帶來的是良性發展, 至少在現在看來, 是一項巨大的進步……他們各個方麵都被打上優秀的標簽，打破了人類現有研究的基因重組和優質基因提取的可能性。”　　“更主要的是這項實驗計劃用在戰爭方向，他們被稱作‘人形兵器’，他們體內的暴-戾因子能夠全麵優化他們的基因，讓他們更容易適應戰場，在軍事方麵能夠直接打造出一支高精尖的軍團。”　　宋勉：“但是……如果真是這麽簡單……我想這個難題也不會困擾人類千年。”　　“短短二十年裏，弊端已經初顯，這些被植入暴-戾因子的alpha, 他們大多容易信息素失控, 實驗品裏, 一旦信息素失控的次數超過原定計劃, 我想他們應該被歸類為殘次品。”　　“而一旦殘次品的數量多了，我想也能夠非常明確的體現出來……這項實驗計劃是失敗的嚐試。”　　“更何況信息素失控、血液可燃, 發作時的不可控製性, 這些都是初期出現的情況, 結果往往具有不可逆性，我猜……作為科研人員，應該更加能夠預測到之後會出現的後果。”　　“而你們所說的那種活性物質，”宋勉語氣略微停頓，他麵前的沈歲謹表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沈歲謹盯著他，深褐色的眼瞳帶著幾分深不可測。　　“它是切實存在過的，但是現在已經消失了。”　　宋勉站在斷崖邊，海風順著吹拂在臉邊，碧綠的海洋澄亮透徹，匯聚而成一隻巨大的溫柔之眼。　　那是屬於自然母親的形狀。　　沈歲謹開了口，他的聲音依舊是那麽的冷淡，“宋勉，你所說的隻是猜測，沒有任何證據。”　　宋勉眼眸抬起來，他直視沈歲謹，眼底像是盛滿太陽底下的光輝，他靜靜地看著沈歲謹，說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沈醫生，其實我昨天騙了你。”　　宋勉問：“我和小殿下被綁架時，真實的狀況並不是那樣……你猜猜，他們對我們做了什麽。”　　不等沈歲謹回答，宋勉已經慢慢地陷入回憶，他延續前一天的夢，仿佛再次融入血色之中。　　“帶走我們的我們並不知道是誰，可能是不法分子，可能是有預謀性的恐怖組織，我在他們身上看到了水母刺青。”　　“可能他跟沈醫生一樣，不過是渴望完成基因實驗的科研人員、或者是想要完成實驗計劃從中完成巨大牟利，還有可能，他是基因實驗的受害者，綁架我們隻是為了單純的報複。”　　“我並不知道他們是出於哪種目的，我想他們是看得見的，還有看不見的、隱匿在我們周圍的一些朋友、醫生，長輩，可能因為一己私利動心，而去做無法挽回之事。”　　“這些……足以體現基因優化帶來的潛在威脅。”　　沈歲謹是宋勉的朋友，也是他的醫生，更是他的長輩，他說這話時，沈歲謹眼裏閃過一絲波瀾，但是很快恢複平靜。　　“他們扮作小殿下帶走了我，把我帶上一座深艇裏，關我的地下室除了我，還有十二名幼小的omega。那些omega都是十二三歲麵臨分化的年紀，他們在地下室被關了很久，長久見不到光麵色蒼白，還有的已經生病。”　　“他們拿我和那群omega和小殿下談判，讓小殿下拿自己換其中一方，小殿下選了那群omega，結果顯而易見，他們並不守信用。”　　“那群小omega又被帶了回來，我和小殿下被帶到他們的基地……你猜猜在基地裏發生了什麽？”　　沈歲謹：“宋勉，現在你還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裏。”　　還有小殿下，小殿下還有精力在不斷地追蹤他，顯而易見，他們活著出來了。　　“我們活下來……可能是僥幸。”　　宋勉陷入回憶裏，唇角揚起來略微嘲諷的弧度。　　“他們把我和小殿下分開，給我們兩人同時注射了催-情劑，給小殿下還注射了暴-戾因子，我和十二名失控邊緣的alpha關在一起，而小殿下，是和那十二名未成年的omega關在一起。”　　宋勉：“他們好像很喜歡做這種考驗人性的實驗，我想，他們可能經常忽略了人性本身，比如沒有考慮到我不願意被任何alpha標記。”　　“還有……小殿下，他更不可能願意去標記一群弱小未成年的omega。”　　“人通常難以抗拒本能，但是所謂的本能是獸性的一麵，並不是人性的一麵。當擁有足夠的勇氣去和本能抗衡，我想本能並不是不可戰勝的。”　　“被注入催-情劑的我渴望被alpha標記，為了不遵循所謂的本能……我放了一把火，裏麵的所有alpha，全部都被燒死了。”　　“至於小殿下，他用手指掰斷了自己的兩顆牙齒，兩條手臂一條被折斷一條被撞擊的骨骼錯位難以行動。這對頂級alpha來說，並不是難以愈合的傷，他們的愈合能力超過常人，但是能夠讓他短時間裏不會對那些小omega做些什麽。”　　宋勉想，所謂自己控製不住自己都是借口，有多少alpha信息素失控傷人事後把理由都歸於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