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吐了下舌頭,原來也沒想過這小門道能把談觀給哄過,索性把話儺開來說。「表哥也知道女子出門不便,小妹這身裝扮是為了出門辦事方便。」


    「胡說!你是什麽身分,身嬌肉貴的堂堂郡王妃,有什麽事不能讓婆子丫鬟仆役出來辦,非要自己拋頭露麵?太失身分、太沒規矩了,這事一旦傳進太妃耳裏,看你怎麽辦?」上回身邊還知道要帶著小廝,這回居然獨自一個人出門晃蕩,實在太過膽大妄為了。


    曾幾何時這表妹變得他都不認得了?


    她當京城是什麽地方?龍蛇混雜,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亂的很。


    要是有個萬一,她可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啊!


    芮柚紫在心裏冷笑。


    即便如談觀這樣長年在外闖蕩,見多識廣,仍擺脫不了女子得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刻板觀念,不過她也不怪他,這世道,又哪裏來大度能容女人到處亂走的男子?


    應該還在他娘的肚子裏,還沒出生。


    可是她也聽得出談觀口氣裏的焦急,這位表哥是真心為她憂心的。


    「是小妹逾矩了。」


    她爽快的認錯——隻不過認錯歸認錯,抵死不改過。


    談觀看著她那突然冷淡下去的小臉,歎了口氣。「柚娘,你扮男裝這事,你知我知,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前提是,你得同表哥保證往後不會再發生這種獨斷獨行的事。」


    「表哥,這恐怕不成。」


    嗄!


    「你也知道小妹嫁人了,一月有餘,表哥不會沒看出來我和我那夫君對麵不相識的荒唐景象吧?他連我的長相都不記得,對我不管不顧,我不自己出門謀生,總不能坐吃山空。」


    「什麽?有這種事!」談觀聞言大驚失色,一個重心不穩,長凳弄聲響來,引人側目。難怪,難怪那神仙般的鳳郡王仍像自由之身一般,想去哪就去哪,毫無顧忌。


    「難不成我閑得發慌,冤枉他不成!」


    「你們成婚不到兩個月怎會如此?」


    「實在是一言難盡。」有些東西不是你哭鬧就會有的,就像感情。「表哥大概不知道小妹嫁給郡王並非因為兩相情悅,你情我願,而是父母之命,」她向皇宮方向抱拳。「要不是那位搞了這一出,偏良人薄待,我無話可說,既然他不要我,我也不稀罕!」


    她真的隻是運氣不好,穿過來就多了個丈夫,那個丈夫把女人當鞋穿,小妾通房都不缺。最糟的是,他還直接將她降做棄婦,丟在思過院裏自生自滅。


    也許她不該苛求一個男人要守身如玉,畢竟在這時代隻有男人苛求女人的分,要去哪裏尋一個真正潔身自愛,從一而終的男人?這在現代都是個神話了,更何況是在這男權至上的社會?


    當然,現代男人無所謂忠誠,隻是因為背叛的籌碼不夠高罷了,可古代的籌碼俯拾皆是,隻要有錢有權,環肥燕痩任君挑選,就像那任雍容的兩個房裏人,她一想起來,便有幾分不爽。


    加上他棄她是事實,她不願意當那種已經不知道是幾手貨的男人的妻子,更不去想他那雙手今日暖了誰,昨日牽了誰,明日又要抱誰。


    所以能一拍兩散是最好。


    說實話,談觀是個還未娶妻的男子,對人家夫妻之事也不好多管,但表妹是誰?因為父親幾個兄弟膝下都沒有女兒,加上表妹出生時,姑父遠在外地,父親對這親手抱上的女嬰完全是當成自己掌上明珠來看待,甚至還再三叮嚀他們兄弟幾人要把這個表妹當成親妹子照顧。


    父親有命,雖然以前自己並沒有多喜歡這個表妹,但聽聞她的境況,又豈能坐視?任雍容婚前與夏侯瓊瑤的韻事他也曾風聞,任雍容那廝莫非是因為前情未了,竟敢如此對待他妹子!糊塗的姑父母,竟把表妹推進了火坑……但是,詔書一下,平民如他們誰敢違逆?


    看著芮柚紫殺氣騰騰的神色,有別於方才的嬌憨,他掩住心疼,「如果可以修補,還是挽留為好,畢竟你已經過門,是任府的人,不可以自己的好惡做決定。」


    世人都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他竭力勸和著。


    「表哥的話我聽到了,小妹就此別過。」聽到了,不見得是聽進去了,這表哥是個迂腐的,她不想多費唇舌,可她也不怪他,是她的想法和這裏的人格格不入。


    「表妹別氣我,我若有事尋你,可方便?」


    她躊躇了好半晌,最後說:「表哥有事就從郡王府西院角後門來吧。」


    一壇壇的水酒與一袋袋麻袋的粗鹽,整整齊齊擺在院子裏。


    兩柚紫回到家看到的便是這景象。


    「小姐,您回來了。」臉上氣色好的月牙聽見開門聲,一溜煙不知打哪鑽出來,一手提著斧頭,一手忙著拭汗,短打袖子挽得老高,一雙眼明亮明亮的。


    他顯然在劈柴。


    「月牙?」


    「小姐喝水不?小的去倒。」芮柚紫的男裝他是見過的,怔了下,很快恢複正常。


    出門時,她記得魏子鎖門了。


    「請小姐原諒小的,沒有小姐允許,小的是爬牆進來的。」月牙就要跪下。


    「所以這些東西是你簽收的?」她揮揮手沒讓他跪,但告誡他謹此一次,下不為例。


    「是,小的簽收之前有問清楚買的人是誰,那些送貨來的夥計說銀子都是結清的,小的才敢收下來。」


    果然是個聰明靈活的孩子。


    這都要怪她糊塗,把人都分配出去了,居然忘了要留個人在家。


    月牙從腰際掏出幾張貨單收據。「這是清單,小姐要核對一下嗎?」


    她頷首,接過貨單。


    不消她問起,月牙就把來意說了。


    「我娘說,我擔來的硬柴,小姐府中的幾個姐姐大概沒人劈得動,天兒漸冷了,柴火得劈小塊,比較容易入灶,所以讓小的來。」柴火也用不著天天都送的,心想也是這個道理,所以他就來了。


    「那柴都劈好了嗎?」


    「就快了,還有兩捆,我娘也絮叨著菜園子裏的菜是否發芽,雞仔吃得香不香、有沒有長大,要小的回去說給她聽。」提到他娘,月牙說得眉飛色舞,早沒了當日的愁苦神色。


    「大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是妥當些了,可她不聽我的勸,能下地就去幫王員外家洗衣服了,她洗了好多年,手早就洗壞了。」說到他娘,月牙垂下了頭,打心裏感到不舍。


    「既然知道母親的辛苦,那就要更加努力,別辜負大娘對你的期望。」


    「我知道,我會的,我也想讓娘能過上幾年舒服的日子。」他悠悠的說著,眼神完全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這孩子是個有心的。


    芮柚紫忽然想到一件事,看著那些鹽袋和酒甕,說道:「月牙,趕明兒個問問你娘我這缺人,有別的活兒讓她做,問她願不願意和你一塊來?別再洗衣服,有年紀了身子吃不消,也非長久之計。」


    月牙一怔,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謝謝小姐,謝謝小姐。」


    「謝什麽,事多的很,到時候可有得你們累的。」


    「不怕,月牙多的就是力氣。」


    「喏,我買了炸三角和釘肉餅回來,給你當點心吃。」既然出府去,哪能不買點京城著名的百年老字號的小吃回來,剛好便宜了這小子。「我還買了醬牛肉回來,午飯咱們吃芝麻燒餅醬牛肉。」


    他拿著那還微微熱著的油紙包,有些靦腆問道:「小姐,月牙可不可以不要吃?我……想也讓娘嚐嚐這些好東西。」他娘可沒吃過這些精致的點心。


    芮柚紫看了心裏難過,可惜她爸媽都不在這裏,她好後悔在前世沒有盡過半點身為子女的孝心,她給他們的隻有無盡的操心和煩惱。


    她是個不孝女。


    「你盡管吃你的,其他人我也沒落了,這包豌豆黃和驢打滾是你娘的,半路可不許嘴饞偷吃。」她點了下的額頭交代。


    「我我我……才不會。」他一臉你怎麽可以不信任我的表情,臉都紅了。


    「我逗你的呢。」芮柚紫笑得連牙都露出來。


    月牙看著笑靨如花的她,臉蛋更紅了。


    【第九章 齊心釀酒過日子】


    正當芮柚紫和月牙說著話,出門去的幾個人陸續回來了。


    幾個人出門,這一來一去就花掉半天時光,中午他們隻吃了芝麻燒餅醬牛肉配薺菜羹,


    一個個吃了肚飽腰圓。


    待緩過氣來丄內柚紫便準備開始提純那些買回來的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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