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雪見那對主仆轉身一走,小跑著去把門關上,還落鎖。


    「小姐,就你心慈,何必跟那種白眼狼說那麽多,她們愛互掐就讓她們去掐個夠,反正狗咬狗一嘴毛,也不關咱們的事。」


    「我不擔心她,不相幹的人何來的擔心。」


    她不擔心,但也做不來那種表麵上一團和氣,背地裏挖坑給對方跳的人,不過她今天怎麽話就多了呢?


    大概和段大娘這些純樸實心的人相處久了,自己不知不覺也被影響了,希望每個人能走上的都是坦途,未來都是充滿希望的。


    她敲了下自己的頭,自己的骨子裏還是柏拉圖的理想國,這樣很不好,這世間隻要有人就有紛爭,有紛爭就有攀比,有攀比就有嫉妒,而大宅裏麵這些紛爭、攀比、嫉妒都是男人造成的。


    「這門鎖看起來也沒多大用處,不如領隻狗回來養……」她喃喃自語。


    回雪把頭點得跟啄米小雞似的,齜了齜小白牙說:「要找那種又大又凶狠的,能把像花姨娘那種人嚇得屁滾尿流。」


    芮柚紫拍了她一下,笑了。


    兩天後,談觀來敲芮柚紫的門,領進來一個中年管事模樣的人和一個中高個兒的小夥子。


    那管事有張方臉,法令紋很深,一看就是那種很嚴謹知禮、不苟言笑的人,他恭敬的站在談觀身後。


    那管事姓方,是談家家生子,三代都是談家的人,對談府忠心耿耿,談觀把他提過來暫代鋪子掌櫃的位置。


    至於那年輕小夥子,身上幹幹淨淨,有股書生氣質,職著和芮柚紫有幾分相似,穿著半新的直裰,一看見芮柚紫,本來還四處打量的眼眉就直了。


    「阿姐,怎麽是你?!」


    「雲謹?!」姐弟倆都意外的很。


    談觀帶著戲謔的笑,逕自向芮柚紫介紹他帶來的人。「這位是方管事。」


    芮柚紫和方管事兩人聊了一會兒,發現他見識很是不凡,對商業買賣,對於酒品、酒品製造甚至儲存都很精通,很是高興。決定用此人,便讓方管事先行離去。


    隨後,她和談觀吹胡子瞪眼睛。「你怎麽把雲謹領來了?他不是和雲厚在城裏書院讀書?」


    她是長女,下麵有兩個弟弟。


    爹娘對家中孩子雖說一視同仁的好,不管男女吃穿用度絕對做到公平,但是芮雲厚是長子,對他的前程父親自然寄予厚望,又自小有幾分讀書天賦,一直得父親芮景之費心指導,芮雲厚也不負父親期望,十四歲就考中秀才,就等大比之年,沒準能出個十六歲的舉人。因為家中有個秀才,地裏幾畝薄田出產倒是不用交稅賦,也算省了一大筆口糧。


    這個幼弟就吃了那麽點虧,因為夾在幾個兄姐裏,他的性子不若芮雲厚沉穩,讀書時,吃了父親不少藤條。


    而她如今這狀況,上不上下不下的,老實說,她並不想讓娘家人知道她的處境。


    「你不是讓我給你帶人來,雲謹性子活潑,我讓方管事順便提攜鍛鏈他,將來也許能在鋪子裏幫上你的忙。」談觀說道。


    芮柚紫深深歎了一口氣,看著快與她齊頭的弟弟,「你來這,跟爹說了嗎?」


    「我和大哥商量過了。」他答得狡猾。


    和表哥商量了,和自家大哥商量了,唯獨跳過自家老爹那一關。


    藥景之是不管事、不事生產的,除了兒女偶爾能得他關心幾許,家中柴米油鹽、人情往來都交給母親蔣氏操持。


    芮家算不得什麽耕讀傳家的百年大族,祖上那一代得其父親費心教養,曾官至六部的禮部尚書一職,累積下來不少財富。


    再後來,芮家老祖開始重視子孫教育,或請人來教習,或送入書院,子孫無論男女都染了書香氣息,庶支出仕也是有的。


    可到了芮景之這一代,或許是時運不佳,他屢試不第,祖父留下來的人脈都成了空,自暴自棄之餘隻能寄情山水,鑽研金石,最令人諷刺的是,風雅這種東西比什麽都花錢,以至於到了芮柚紫這一輩,每年都還要靠外祖家接濟一二,芮家的日子才算熬了過來。


    芮柚紫深深看了芮雲謹幾眼,見他一臉忐忑,還帶著殷殷的期盼與懇求,她開口道:「渴了吧,進屋去自己倒水喝,我們的帳等會兒算。」


    「阿姐,你這樣說,那口水我哪還喝得下去?」雲謹嘴裏抱怨,人卻聽話的往裏去了。


    芮柚紫抿著嘴笑了笑,轉過頭,笑淺了。


    「我的事你都跟他提了?」


    「他這不是擔心你嗎?他說他不是讀書的料子,待在書院也隻是浪費錢。」


    「他說什麽你就信什麽?」


    「雲謹的個性你又不是不明白,他是偶爾會說點胡話,可遇到正經事從來不出差錯的。」


    「我自己來跟他說。」她的話雲謹向來是聽的。


    「那我們言歸正傳吧,人借給你了,鋪子我看了兩家,一間在城西轉角街邊,是家糧行,店家開價一千一百兩,一家在同一條街上的街尾,鋪子比糧行小了些,但,後頭有一進房子,有小院,還有小井,我覺得若不住人可以當倉庫用,若是住人也是可以,屋主開價九百五十兩,因著急著要用錢,若得到準信,店主願意用九百兩賣出。」談觀分析給芮柚紫德。


    「街尾這家鋪子原先是做何營生?」京裏居大不易她是知道的,可是這京城的店麵居然這麽貴,買了鋪子,她身邊就沒剩多少錢了,何況也不是買了鋪子就成,還得添置架子擺設什麽的。


    果然不管什麽時候,錢都是最不禁用的。


    「是家成衣鋪。」


    「帶我去瞧瞧吧。」都親眼看過,也才好下決定。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搭我的馬車去吧!」


    自然芮雲謹在一杯茶下肚後又跟著坐了一趟馬車,隨芮柚紫去了城西街尾的成衣鋪。在談觀舒適的馬車裏,芮雲謹總算和自己的大姐說上了話。


    「今天呢,就當作出來玩耍散心,等會兒阿姐把事情辦妥,你還是跟著表哥回家去好好努力用功讀書,不明白的地方多向師長同窗請教,將來咱們家還是要靠雲厚和你兩個。」


    「我不,我想賺錢。」


    芮柚紫瞪了他一眼。


    「我給阿姐做事,阿姐會發月錢給我對吧?」


    「我都還沒說要用你呢,眼裏隻有銀子。」


    芮雲謹耳根泛紅的搔了下臉。


    芮柚紫蹙了蹙眉,「老實說,家裏是不是有困難?」她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什麽,莫非因為自己出嫁,掏光了家底?


    想著她那極品老爹,捧著覓來的玉石古玩什麽都不做,隻知道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連筷子擺在碗櫃的哪都不知,就算掃帚橫在路上,他也能看也不看的跨過去,他唯一的優點就是除了他們幾個姐弟,並沒有納什麽姨娘之流的女人來讓母親添堵。


    「老實說!」想聽實話,她語氣添了幾分嚴厲。


    芮雲謹沒被她嚇著,反而勾起她的胳膊,蹭了蹭。「阿姐,你是知道你弟弟我不是個讀書的料子,讀書要進學,要買筆墨,要應酬同儕,又要吃穿,哪樣不要錢?這些銀子與其花在我身上,不如供給大哥,再說了,我硬把書讀了,從趕考的路費,從秀才到舉人,哪項不需要諸多銀子鋪路?單靠家裏那幾畝薄田,就算勉為其難的讀上幾年書,沒銀錢通關,路走得下去嗎?」


    「家裏的境況這麽不好嗎?」她揉捏自己的手指。


    她嫁妝單子上的一處田莊、兩處房舍都是舅舅給的添箱禮,爹娘給的是一些綢緞料子和家具、瓷器擺設。


    她娘一直是量入為出在過日子,弟弟們也沒有京裏那些富家子弟的軌褲氣息,那銀子都花到哪去了?


    還未出嫁時,她偶爾會幫著母親管管帳,家裏雖然必須斤斤計較著過日子,那是因為母親節省,不浪費,總說錢要花在刀口上,但是家裏還是有幾許恒產的。


    「你也知道爹是個花錢如流水的,我和大哥都覺得家裏就算有金山銀山也不夠他大手大腳的往外撒,再說我大了,我們家總該有人出來賺錢,什麽仕途不仕途的,能填飽肚子才要緊。」他沒趕告訴老姐,他那極品老爹不知道哪掏來的古玩,就花了上萬兩,娘念了他以後消停了一段日子,沒多久又故態複萌,一來二去,娘管不住爹,隻能扣著家用,但這隻是消極做法,能頂什麽事?


    他們是什麽人家,吃飯還遊刃有餘,把風雅當飯吃,不是他對父親不敬,那真的是敗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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