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那些很虛偽,隻有短暫是真的。」鍾子芳瞪她一眼。


    「什麽虛偽?是客套。」真不會說話,這種人怎麽拓展良好的社交圈?


    「不管虛偽還是客套,我已經交代過自己,你可以老實說說自己是誰吧?」偏著頭,鍾子芳上上下下打量她。


    點頭,她不痞了。「我叫鍾淩,二十一世紀人士,祖籍台灣,二十一歲,餐飲科三年級學生,有乙級廚師執照,也擅長西點烘焙,家中有一母,無兄無弟無姐妹,獨生女一枚,我的優點是勤勞,缺點是性子有些痞,講的話虛虛實實,痞得常讓老爸、老媽跳腳。


    「我家父母離異,母親是女強人,年薪超過六百萬,無奈生下資質魯鈍、個性頑劣、冥頑不靈的女兒,正所謂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老天爺給你開了扇門就會關閉所有窗戶,所以她的事業運好到不行,婚姻和兒女運卻爛到爆,幸好,她長得有幾分姿色,桃花不斷,勉強可以安慰一顆寂寞芳心。介紹完了!」


    提到老媽,鍾淩想起出事前,她和老媽趁假日開車去新光三越周年慶大采購,沒想到一部沒長眼的大卡車撞過來。


    「砰」!在震得耳膜破裂的聲響之後,她的靈魂被撞出去,她的肉體到底是死了還是變成植物人還真不知道,總之下一步她就發覺自己穿越了。


    她穿越了,那老媽呢?要是老媽也慘遭不幸,會不會也穿越?那媽拚死拚活買的房子、她的名牌衣、名牌鞋以及巨額存款會爽到誰?無良舅舅嗎?如果老媽沒事,那麽擺脫她這個拖油瓶,肯定很容易把自己嫁出去吧?


    唉,老媽沒罵錯,她果真是不孝女,都已經穿越一個多月了,這才想到這個。


    有人這樣介紹自己的嗎?鍾子芳聽著她的話,忍不住莞爾。


    笑聲把鍾淩從自怨自艾當中拉回來,抬眉望對方,她臉上添上幾筆哀怨。


    「可有婚配?」鍾子芳又問。


    「在我們那裏,除非是不小心玩出人命,否則很少人會在二十歲結婚,美妙人生還沒開始就直接進入婚姻墳墓?傻b嗎?」


    婚姻墳墓?鍾子芳皺眉。


    鍾淩明白對方很難理解,就像她也無法理解為什麽一大群親戚對鍾明的遺產虎視眈眈,盧氏卻不能控告他們意圖侵占?為什麽盧氏明知山有虎,還非在虎山住?行李款一款和這群貪得無饜的老虎斷絕關係,不就得了嗎?


    解決問題的方法很多,真的不必留在這裏當別人的口水雞啊!


    鍾淩揮揮手,道:「別說那有的沒的了,你來找我,有事嗎?」


    「我不是來找你,我是想回到自己的身體裏,我想要重生,想要改變我娘和我弟弟的命運,可是你占住我的身體,我……」她滿臉失望,垂下頭,掉下淚水。


    很好,她才想著要告人侵占,自己就先被控訴侵占了。


    「所以……」鍾淩指指自己,「我需要把身體還給你嗎?」


    鍾子芳搖頭,一頭長發被她搖得像風中柳葉,沒有美感,隻覺淒涼。「我試過了,進不去。」


    意思是剛剛那幾下不重不輕的撞擊力道,是她企圖撞飛自己的靈魂?傻了哦,憑她那兩下怎麽夠,至少要開輛卡車來才夠看啊!


    鍾子芳淚水流不停,直滑落頰邊,才一下子工夫就在棉被上暈出一塊水痕。


    「別哭別哭,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我完全配合。」鍾淩舉雙手投降,最怕美女灑淚花了,她又不是賈寶玉,對這種事很束手無策的說。


    於是一個沒有主意的鬼,和一個百分百配合的侵占者,兩個人麵對麵看著對方,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因為不知道、所以裝無辜,但鍾淩的無辜看在對方眼裏就是個痞字。


    鍾子芳被她氣得沒力,怒眼瞪她。


    但她能怎辦?吵架嗎?大喊冤枉嗎?這種事傳出去,會不會破壞名聲是不知道啦,但她肯定別人口中的「傻子」會改個字,叫她「瘋子」。


    唉,她喜歡穿越嗎?她愛好穿越嗎?非吾心悅,吾不得已也。


    好半天,鍾子芳終於下定決心,開口道:「既然你占住我的身體,你就必須替我完成兩件事,那是你的責任。」


    「完成什麽事?」


    以穿越女身分,讓鍾子芳三個字留名青史?還是想盡辦法拐個桃花爺,讓自己成為不朽傳奇?


    「我要我娘和弟弟好好活下來。」


    「什麽?!」


    她怎麽能辦得到,這太為難人了吧,閻王要你三更死,豈能留你到五更?她娘明年死、她弟後年死,生生死死的關鍵握在閻王爺手裏啊,找她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咖幫忙,這位「好姐妹」是腦子壞掉還是精神錯亂?


    她寧願選擇名留青史,背幾首古詩,把自己弄成才女,發明幾雙愛迪達、弄幾個lv包,賺得富得流油,要不提早把《射雕英雄傳》弄成劇本,搬到舞台上……怎麽搞都比和閻王爺搶生意容易啊!


    如果她可以定人生死,又怎麽會淪落到這裏,買五千送五百的優惠還在等待她的信用卡咧!


    聽到她大喝一聲,鍾子芳瞠大雙眼,青色的鬼氣上臉,淩厲的眼神像要把她給拆吞入腹,頓時,那柔美的臉龐變得猙獰,貞子算什麽?她哪有人家的氣場。


    鍾淩的氣勢瞬間弱下,帶著巴結的笑容討好說道:「不是不肯幫忙啊,人孤力單的,我不是不為,是難為啊,要不咱們討論討論……這樣吧,你說你娘隻能活到明年,你要不要有點耐心,再等個一年,重生到你娘身上,團結力量大,我們攜手同心,合力搶救你弟弟……你瞧,這主意怎麽樣?」


    鍾子芳被她幾句話氣得滿臉青氣轉成紅氣,兩隻眼睛紅絲密布,看來不是害羞,而是火大了。


    這鍾淩講的是清清楚楚的廢話、明明白白的推托,她氣她怨她更恨她,自己的身體怎麽就被這種沒責沒任、沒道沒德的女人給占了去?


    鍾子芳仰望蒼天,欲哭無淚。


    瞬間,她的頭發飛起來,她的衣袖像武林高手那樣充滿空氣,寒冷氣息鑽進鍾淩的每根骨頭裏,她的血都快凍成豬血糕了。


    被鍾子芳的張揚怒氣給嚇到,鍾淩心髒血管緊縮,害得她胸口一陣一陣疼痛,她想像下一刻自己的身子騰空飛起,再重重摔落,接連幾個回合之後,自己被摔成肉泥……身子抖了抖,她連忙替自己解釋幾句。


    「鍾子芳小姐,不是我不幫忙,我不知道你娘碰到什麽事?不曉得你弟弟怎麽會死?我又不是未卜先知,怎麽能夠幫你解決這種事?難道你要我成天對你娘說:『不要死哦、不要死哦,你千萬不要死!』她就能夠不死?不可能嘛,又不是天方夜譚,對不?她隻會當我這個女兒瘋了。」


    很顯然,她說服「好姐妹」了,鍾子芳頭發垂下,衣袖收縮,那股寒氣頓時消失無蹤。


    鍾淩鬆口氣,拍拍自己可憐的小心肝。


    對咩,傻子才會沒事跑去承擔責任,但一口氣才鬆下沒多久,被子底下的手腕又是一陣緊繃!


    夭壽!哪個沒道德的,拿冰塊摀上她的手?


    冷啊、冷啊,嚴重凍傷是要截肢的。


    鍾淩想縮回手卻縮不回來,她猛地拉開棉被,低頭一看。哪裏是冰塊,是冰手啦!「好姐妹」拉住她的手死死不放,害得她的雞皮疙瘩爭先恐後往外冒,一層接一層,像連綿的山峰、像起伏的波浪。


    突然,在起伏的波浪間,幾絲銀白絲線往上鑽,從鍾淩的手腕、手臂、手肘到肩膀再到脖子直到腦袋,一陣尖銳的刺痛傳來,她放聲尖叫,陷入昏迷……


    鍾淩沒有被點穴,也沒有石化,但她的肌肉是硬的,她的眼睛瞪得比牛還大。


    她確定自己的神經可以指揮得了四肢,可她不想動,因為腦漿正在沸騰中,她像剛剛被灌完新軟體的電腦,必須先關機再開機。


    她知道了鍾子芳的一生,從出生到二十歲,所有的記憶钜細靡遺。


    如果想要控告「腦子被鬼魂強奸」,不知道應該到哪裏按鈴,閻王殿嗎?閻羅王會不會因為公務繁忙,不願受理?


    因為腦筋被強暴了,所以,她擁有鍾子芳的所有情緒。


    她突然覺得盧氏是世界上最溫柔的媽咪,鍾子靜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弟弟,她無法不愛這樣的媽咪和弟弟,無法不想對那些企圖侵占的親戚們下符咒,無法不想把那些害她的人一個個拽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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