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臘月,鍾淩的禮盒開賣。


    之前,她設計一張能夠折疊、拚裝的桌子,一到城裏,挑到好地段,拚接好桌子,鋪上漂亮桌布,就開始賣糖賣餅。


    因為今天要接受禮盒預約,她就讓小春跟著來幫忙,留下小夏和娘在家裏繼續做煎餅,等這裏賣完後,下午再讓四哥哥到金日昌賭坊前賣發財包。


    她把四哥哥的薪水給漲了,除了交給大伯母的五十文外,還可以積攢不少,前日他拿著存下的十三兩銀子,問她可不可以批一些白玉糖,一起帶到金日昌賣?她爽快同意了,一包糖用四十文批發價給他。


    他樂津津說道:「我就知道,跟著妹妹會發財,以後不管妹妹要做什麽生意,都要帶著我。」


    現在每天進城,他們都搭賀家的馬車,鍾淩心裏過意不去,要算銀子給賀澧。


    賀澧卻說:「你幫我贏了一萬多兩銀子,就是買上百輛馬車都夠。」


    言簡意賅,態度嚴正,他擺明不收銀子,鍾淩也不敢堅持,生怕自己進賭坊的事被她娘知道,事情可就大了。


    因此,她經常做些新鮮吃食送給賀大娘,賀大娘對她也親切熱情,每次見到她都要拉著她說上老半天話。


    桌子擺正,鍾淩做好桌麵布置,左邊放糖、右邊放煎餅,中間擺三個禮盒,最裏麵那盒裝在提袋裏,「富貴吉祥」四個字繡在正中央,中間那盒是粉色印花的紙盒,精致得教人愛不釋手,最外麵那盒則是打開蓋子,亮出裏麵的內容物,今天他們隻帶這三盒出門。


    擺好貨品,把剩下的往桌子底下塞去,鍾淩拿出長板凳充當桌子,再坐在矮凳上,帳本擺好,開始接受禮盒預約。


    平心而論,一兩銀子不算少,大概沒有多少戶人家舍得拿來買糖,所以她也不敢訂太多盒子,就做五十份。這兩天有小春、小夏幫手,紙盒外的提袋也繡好、縫好,就等開賣。


    「來哦,來買白玉糖,吃了會延年益壽、長命百歲、年年有餘、鴻運當頭的皇帝糖。你想發財嗎?你想升官嗎?那就快來吃皇帝也喜歡的白玉糖!


    「客人啊,老板說了,今兒個花三百文的顧客送一塊幸運餅,買二兩銀子送一包白玉糖,定要讓舊雨新知過個快樂年。快來!快來買糖,嚐嚐當皇帝的滋味,過個好年!」


    源源不斷的叫賣聲從鍾子文嘴裏說出來,順溜到不行,他花上一個晚上才背起來的。


    沒有多久,有老顧客上門,聽完他一大串叫賣後問:「什麽是幸運餅?」


    鍾子文看一眼問話的大叔,再看看左右圍觀的人,咧開嘴巴笑著說:「就是吃了會幸運的餅幹啊。陳五叔,你可是咱們的老顧客,看在您老那麽捧場的麵子上,這五文錢我出了,阿文送您一個幸運餅嚐嚐味道。」


    說著,他唱作俱佳地從口袋裏掏出五文錢,交給小春,小春打開裝滿幸運餅幹的盒子說:「陳五叔,請挑一個。」


    陳五叔左選右挑,選了個最大的,小春指導他抓住餅幹兩角,往外一掰,裏頭出現一張小紙條。


    鍾淩接過紙條,念出上頭的字,「廣結善緣,明年會有好運道!」


    旁邊一個熟識的,大掌拍上陳五叔的肩膀說道:「陳五哥有好運道呐,明年咱們兄弟可要靠陳五哥多提攜了。」


    「可不,陳五哥是再善心不過的人,咱們左右鄰居誰沒受過你的幫助?」


    「恭喜恭喜,好人有好報,陳五叔來年一定會身體健康、財源廣進、事事如意。」鍾淩笑著蹦出一串吉利話。


    大家一陣誇獎,陳五叔不好意思,掏出一百文,買下兩包糖。


    就這樣,一個時辰吆喝下來,桌麵上的東西賣掉大半,禮盒也賣出兩個,小春趕緊從桌子底下拿出新貨補上。


    有不少人衝著那個幸運餅,想買幾個回家試試手氣,可惜幸運餅隻送不賣。


    「小丫頭,我要訂一百盒富貴吉祥。」


    鍾淩正蹲在地上幫忙補貨,突然聽到一百盒,還以為自己幻聽,抬起頭,發現上官肇陽站在桌前,拿起禮盒左看右看,專注仔細的神情好像盒子裏裝的不是糖果而是鑽石。


    她見過他,在生意剛做不久時,他曾經出現過,糖買得不多,廢話倒是不少,她對他印象深刻,是因為他與眾不同,不管是氣質談吐、穿著打扮或者氣勢,都不是普通人。


    但人家想玩微服出巡的戲碼,她也不會閑到去拆穿,於是扯扯說說,講一堆屁話,她擺明自己就是個沒見過世麵的野丫頭,不過她倒沒傻到想和這號人物親近,因為老祖先有說過,野狼對於披羊皮,有著變態的熱忱。


    目光轉過,鍾淩看見站在貴氣男身後的清風。


    揚起笑臉,這男子她就熟了,他是大客戶,每次來沒有十包也有五包,她和四哥哥都喜歡他,喜歡得緊,原來……這男子是貴氣男的屬下?


    「一百盒?」她站起身,勾起十足十的生意笑臉,問道:「公子,你確定是一百盒?」


    「這種事很難確定嗎?」


    雙手負在身後,上官肇陽上上下下打量鍾淩。這丫頭越發清麗可人了啊,難怪會把阿澧的魂給勾走!他要自己買一百盒?他是想吃壞牙口嗎?


    鍾子文直覺問道:「公子買這麽多糖做什麽?」


    是啊,他也不知道買這麽多做什麽?


    上官肇陽盯著鍾淩,態度自然地說:「很多嗎?送幾盒給皇上、送幾盒給皇太後,各宮娘娘也送一些,對了,公主皇子也得送一點,免得日後話傳到皇上耳朵裏,想不起自己什麽時候吃過白玉糖,萬一怪罪禦膳房,小丫頭豈非害人不淺呐。」


    貴氣男這是在恐嚇她,假冒皇帝名聲做不實廣告啊。


    鍾淩笑得眉彎眼眯,一張燦爛的笑臉杵在上官肇陽麵前。


    她恭謹回答,「公子說什麽呢,我哪裏害人不淺,我說皇上喜歡白玉糖,可沒說是當今皇上,我指的是三皇五帝,是黃帝唐虞夏商周、秦漢三國晉隋唐,裏頭的幾個皇帝怎麽會和禦膳房的大人扯上關係?那時,他們可還沒出生呢,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她這段日子來書可不是白看的,早把這裏的時代背景給摸得一清二楚,基本上她剛說的那些朝代在這裏都是有的,隻是曆史的洪流大約在明朝之後分了岔,才有了如今的天燁皇朝。


    幾句話就讓她換了場麵,果然有幾分機智!上官肇陽挑眉,滿臉的興味。


    「小丫頭,口齒挺伶俐的。」


    鍾淩可不是傻頂,她一麵頂嘴、一麵察言觀色,見他樂得眼睛都眯成月牙兒了,可以見得他開心得很。


    她沒猜錯的話,這人大概缺少被語言暴力的經驗,於是她越頂,他越樂。好吧,賺人家一百兩,總得多點客服。


    順著他的話,她滿臉痞笑地往下接,「大叔,口齒還算清晰。」


    什麽大叔?什麽口齒還算清晰?


    當然清晰!她以為他中風嗎?上官肇陽滿額頭全是黑線,人人誇他心機重、城府深,熟悉他的人都說他的腦子與眾不同,與他鬥是自找死路。既然他這麽聰敏,為什麽每回耍嘴皮都耍不贏這個笨丫頭?


    他可不信邪了,提起精神、揚起鬥誌,再戰一回合。


    「小丫頭這麽會說話,賣糖太浪費,要不要隨我回京,爺介紹你進玉楓堂,保證兩、三年內把你捧成紅牌,唱一出戲掙得夠你賣一年糖。」


    說她適合當戲子?


    如果她是古代人,肯定會氣到頭頂冒青煙,可惜她是來自有都教授的未來人類,在那裏演藝圈是人人都向往的行業,她怎麽會把他的話當成輕賤?當然不,她拿它當奉承!


    「大叔這麽會與人尋釁,當個爺太浪費,要不要隨我回村裏,小丫頭介紹你認識些三姑六婆,保證短時間內您能打遍天下無敵手,從村頭到村尾,所有的潑婦都甘拜下風。」她照樣造句,學他的語法諷刺人。


    她、她!她說四爺是潑婦?


    噗,清風忍不住笑出聲,捧著肚子還想笑得更誇張些,卻被自家的爺鳳眼一瞪,笑容立刻收拾得幹幹淨淨。


    上官肇陽本想再鬥上幾句,卻看見有個「瘸子」安步當車地往這裏走來,人未至,兩道殺人眼光先到,害他不得不偃旗息鼓。


    可惜了,下次還有機會和這個有趣的丫頭磨嘴皮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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