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行部的工作向來高度危險,完成手段也都稱得上暴力。


    但他們並不是特工電影裏那種,穿著一身價格不菲的西裝,身上配有各種黑科技裝備,走進去和反派美女調情之後,一人成軍大開殺戒,最後在絢麗的爆炸中瀟灑離開,並絕不回頭看爆炸的任務模式。


    或許偶爾會出現這種任務,但大多數情況下執行部的任務執行過程都相當務實。


    這個務實的標準不是“隻要達到目的,過程怎樣都無所謂”,那是卡塞爾學院裝備部的準則,他們設計武器的標準和這個類似,但執行部不行。


    否則,混血種的存在早就要隱瞞不住了。


    此次執行任務的行動集結地點,在距離紐約布魯克林區醫院約一百米外的一家酒店。


    執行部專員們以各自的不同假身份信息在不同時間登記入住,以除非內部泄密否則絕無可能發現的方式聚集在一起。


    他們花費極短的時間,將足以滿足需求的臨時行動指揮室,在酒店行政會議室在原有框架下搭建起來,在夜晚八點準時聚集在一起。


    夜晚八點整,這間已經經過慘無人道的掃描排查和鋪設隔音措施的會議室內,數十名執行部專員聚集在一起。


    他們來到這裏時,有的人是異國遊客,有的人是求學考察,還有的人是疾病求醫……而這些都隻是披上的外皮。


    現在,他們齊齊換上了精致的行動服裝,配備武器,看上去就像是即將踏上戰場的精英。


    沒有人說話,行動負責人將裝置連接,會議室投影儀上很快顯示一個畫麵,畫麵中有一個人。


    他的臉上覆蓋著黑色的麵罩,一根輸氣管直通一旁小車上的鋼瓶,脖子上布滿了暗紅色的瘡疤,呼吸聲如同破損的風箱,擁有一雙沒有溫度,鐵灰色的眸子。


    數十名執行部專員再度神情一凜。


    執行部的任務也是分等級的,最低級的隻需兩個調查專員,高一級的需要配備行動小組,人數根據任務難度而定。


    當指揮官是執行部總負責人施耐德教授,且專員數量達到數十名時,就意味著這次任務的難度極高。


    “我是本次任務總指揮,一切行動負責人。”


    施耐德教授開口說道,他的聲音聽上去像是用沙子在毛玻璃上打磨,且一上來就直入主題。


    “諾瑪,介紹任務細節。”


    “好的。”但凡是從卡塞爾畢業的學生都極其熟悉的女聲從他們的耳麥中響起,與此同時屏幕上的畫麵也被切換到一組圖片。


    那是足以讓大多數未有過殺生經曆的人直接生理性反胃吐出來的一幕——


    潔白的病房被大量鮮血潑灑得看上去像是一個屠宰場,隻是看著就讓人感覺有衝鼻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血液來源是數具死相極為淒慘的女屍,她們身上還穿著專為孕婦提供的寬鬆服裝,可此時已經被硬生生地撕裂開,腹腔中隻剩下髒器散落一地。


    如同某種猛獸襲擊進食過後的現場。


    如此血腥可怖的凶殺場麵卻沒能讓在場的專員們有半點反應,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經曆過比這還要血腥可怕的事情……非要說的話,經驗較少的倒不是沒有。


    戴斯蒙將目光掃向會議桌側麵的楚子航,隻見他一臉平靜麵無表情。


    好吧,期待在這種事情上看到楚子航的反應簡直是癡心妄想,那家夥簡直就是天生的冷麵殺手,讓人懷疑是不是患有麵癱。


    先天執行部聖體!


    “死者皆為住院孕婦,死亡時間是三天前的淩晨3點,死因為腹部撕裂大出血而亡。


    當時的醫院監控被人為破壞了,這是護士發現案發現場後,警察趕到現場拍下的證據。


    如各位所見,此等撕裂傷勢根據照片鑒定並未借助其餘工具,行凶者疑似使用雙手完成行動,因此被計入疑似混血種作案。


    根據事後屍檢報告,所有死亡孕婦腹中即將誕生的胎兒都不翼而飛。”


    諾瑪將所有調查內容按照述說的進度一一呈現。


    這活肯定不能讓施耐德教授來幹,他的聲帶就像是一支竹豎笛上貼了幾十天的笛膜,稍微大點聲或者使用時間稍長些就有徹底損毀的可能。


    “由於此次事件發生在人流密集的紐約布魯克林區醫院,混血種的存在,消息一旦引爆引發輿論,後果不堪設想,因此事件優先級極高。


    基本情報介紹到這裏,各位專員可以提問。”


    “此事還沒有媒體報道是因為我們出手管控了嗎?”一個專員發問。


    “不,此次事件並未引發報道,因為布魯克林區醫院在事發當天就夥同警局進行了管控,他們的院長和布魯克林區警局存在金錢賄賂關係。”


    諾瑪回答。


    “醫院擔心這件事被報道後會讓人懷疑他們的安全而導致患者大量離開,警局擔心此件堪比邪教儀式的凶殺案引起遊行活動影響他們的業績評定。


    二者一拍即合,聯手完成了消息封鎖,受害者家屬得到的隻有骨灰和‘醫療事故’的說辭……以及十萬美金的賠償。


    布魯克林區醫院地處窮人區,大多數來這裏看病的人家庭條件都不怎麽好,十萬美金已經足以收買他們不做追究。


    事實上,根據數據調查,在這幾位受害者家屬得到賠償後,布魯克林區醫院接收的住院孕婦短時間內激增,其中部分本該無力支付住院費用。”


    會議室內陷入短暫的寂靜,所有人都明白諾瑪的這句話意味著什麽——


    為了可能到手的十萬美金,那些聽說這個消息的窮人們將即將生子的妻子送入了一個有混血種的“地獄”。


    他們並不知道裏麵有混血種,也不知道是真的醫療事故還是其他危險,隻知道可能賺一筆錢還甩脫了累贅。


    “這類事情沒有發生在其他醫院嗎?”另一位專員詢問。


    “根據我們與紐約警方、fbi獲取的所有案件記錄顯示,沒有,類似的作案手段也並未在曆史上的其他時間發生過,因此基本可以確定布魯克林區醫院就是首起作案現場。”


    “勉強算是個好消息。”施耐德教授發話了。


    “是的,首起作案就意味著不熟練,露出破綻,留下痕跡的可能大大增加。


    根據行為心理評估推測,行凶者在初次完成行動後,有極大可能為了‘熟悉感’在原案發地鄰近作案。


    這是因為此類行動地點還未讓對方感到厭倦,但如果事故進一步增多,我們就必須考慮到流竄作案的可能……”


    “必須將其扼殺在這裏,時間每耽擱一天,就會多一分混血種暴露的風險。”


    “能做出此等案發現場的人已經可以初步判斷為喪失人性,這是死侍化的征兆……也不排除單純的性情暴虐,可以從這個方麵調查入手。”


    一眾專員們議論紛紛,直到一個聲音的響起。


    “胎兒消失,是因為什麽?”


    會議室裏頓時安靜下來,因為那個聲音很陌生,在場的專員都沒怎麽聽到過他說話。


    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到舉起手的楚子航身上。


    “胎兒消失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犯案者患有異食癖,也可能是特殊的,專門為了扼殺嬰兒的癖好。”


    諾瑪的回答在此時聽來有些令人驚悚。


    “但如果是讓我根據資料庫,進行與龍族相關方麵的搜尋判斷,我會給出的答案是——煉金。”


    “煉金?”


    “是的,煉金,楚子航同學。你還是一年級新生,雖然選修了煉金機械學,但在這方麵的基礎知識可能仍然有所欠缺。”


    諾瑪的聲音響起,柔和的語氣聽上去完全不像是一個人工智能,反倒是活生生的人似的。


    “如果用一句話來概括煉金術,就是‘殺死’物質,然後令物質‘再生’,在這個過程中,煉金術誕生新的屬性,這就是獲得‘新生’。


    毫無疑問,從某種角度來看,一個嬰兒的誕生完美符合這一原理——


    由各種細胞和營養物質,經過增殖、分裂而達成的最終產物,卻擁有了人類的智慧,無限的可能。


    在古時,經常會有瘋狂的煉金術士注意到這一點,並采取這種‘原材料’來進行慘無人道的實驗。


    此次事件便有可能是類似的行為模式,當然,我並不能保證準確。”


    “如果是采用胎兒來進行煉金實驗,”楚子航繼續問,“那麽,他的最終目的會是煉製什麽東西?”


    “無法評估,可能結果過多。”諾瑪的話語幾乎能讓人幻視出眼前她微微搖頭的樣子。


    施耐德教授那沙啞的聲音忽然響起。


    “自古以來,讓人們渴望到足以失去所有理智的東西,無外乎三種,權力、財富、壽命——那是煉金學的至高產物之一,長生不老藥。


    而放到龍族的世界裏,我們對那種東西,有一個統一的名稱……”


    ……


    “進化,噴火龍!”


    路明非小聲地嘀咕著,時不時抬起頭來左右看看,確定沒有人注意到自己這裏後才又低下頭去。


    他手裏拿著的是一台gba,此時正在遊玩的遊戲是《寶可夢·綠寶石》。


    這款2004年發售的經典遊戲,身為遊戲宅的路明非當然早就玩過。


    奈何經典遊戲的經典之處就在於其重複可玩性,路明非現在又實在是閑得無聊,於是就拿著逛街是從商店裏淘來的遊戲機開打。


    玩玩遊戲當然是沒問題的……前提是路明非同學現在不在國際數學家大會的會場上。


    國際數學家大會是由國際數學聯盟主辦的,國際數學界規模最大也是最重要的會議,是數學家們為了數學交流,展示、研討數學的發展,會見老朋友、結交新朋友的國際性會議。


    路明非也就是沾了自家數學老師的光才能到會場上,否則就他那國際奧賽的金牌,距離這個級別會議的門票,可差得遠。


    理科中有許多學科都算是坑,例如生化環材。


    可數學不算。


    因為坑是有大小的。


    你看見一個大坑,很深,底下好多人,正在努力往上爬,這是坑。


    你看見一個懸崖,沒有底,隻有幾個神仙在空中飛,這不叫坑。


    數學就是那門隻有懸崖的學科,向上爬,靠的不是努力,而是天賦。


    天才隻是進入懸崖底下的入場券,而想要像那些神仙一樣飛起來……那得是上天追著喂飯吃。


    路明非的計算能力是很強沒錯,可數學不單單隻有計算,還有很多其他東西。雖然這兩年他補充了不少,但仍然覺得其猶如無底深淵。


    可比巫師那些一眼看到頭的東西難多了!


    反正,路明非覺得,自己如果不嗑藥(巴費醒腦劑、增智劑)的話,肯定是沒法按照數學老師的期望那樣,繼續在數學道路上深造的。


    不過,如果按照鄧布利多教授的說法,這本就是自身的能力,藥劑隻是開放了屬於自己的潛力的話……


    那也得是斯內普教授研發了新品種,更強的龍血藥劑,讓路明非能夠更進一步地利用自己龍血血統之後才行。


    故而路明非此時難免顯得有些擺爛鹹魚。


    好在擺爛當鹹魚的不隻是他一個,否則就太過紮眼了。


    國際數學家大會那也是分座位的,像數學老師那種大佬,當然是坐在前列。路明非這樣被帶著來“蹭一蹭”的,則是乖乖坐在後方小團體中頂禮膜拜聽講。


    能被帶到這裏來的,多多少少有些本事,得算是個“數學天才”,才能被大佬青睞帶過來。


    路明非看著自己身邊的好幾個天才,他仍然記得他們剛入場入座時的意氣風發,目光直指前排大佬座位,眼中滿是蠢蠢欲動。


    似乎恨不得下一刻“大丈夫當如是也”或者“彼可取而代之”。


    然後數學家交流學術的環節開始,大佬們紛紛輪流上台“表演才藝”,也就是分享最近的研究發現,或者想討論的東西。


    再然後,路明非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眼神中逐漸失去了光……逐漸演化為一條什麽也聽不懂的鹹魚。


    天才什麽的,和神仙完全是兩碼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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