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將小圓變作蝴蝶放入袖中,前往幽冥府。


    幽冥君正在書寫薄冊,見他前來,額頭不禁冒出一滴冷汗。


    收好苦哈哈的表情,他迎上去,說:“君上尋智識之事,六界已眾多人知曉。隻是那顧金風是自殺而亡,所以······”


    “所以智識應不在此處,”他謙卑拱手道,“還望君上高抬貴手,不要打散他的魂魄。”


    “是了,”夏衍冷笑道,“他熬藥的時候,我竟沒看出來那是毒藥,一不留神讓他喝下去了。”


    “凡人的物件麽,不值得琢磨。”幽冥君奉承道,“恕小君愚昧,君上此次前來是想······”


    “我想看看他下一回的死法,”夏衍道:“早作打算。”


    幽冥君搖頭:“天道輪回,自有緣法,小君確然不知!”


    “這倒簡單,不用勞煩,”夏衍抬手,“他再入輪回出世之時,我便取代他,保他安然正寢,他死前我再出來取他魂魄就是。。”


    幽冥君連忙擺手,道:“君上修為太高,隻怕肉體凡胎無法承受。”


    “我封印一些就是。”他說著。


    輪回之境閃爍,他帶著袖中蝴蝶走入。


    幽冥君趕緊在生死簿上奮筆疾書。魔君此行定有自己的打算,隻是袖子裏那位需要投胎,自然要一個極好極順暢的人生。不然最多再過百年,自己恐怕魂歸天地了。


    “誒?對了,”幽冥君停筆,突然琢磨不定,“人間最好的人生,是公主嗎?是皇帝嗎?”


    芙蓉不及美人妝。


    我的美人是一朵暴躁的嬌花。


    但莫名其妙,我就是想依賴她。


    我常想,倘若哪天我不做皇帝,唯一的心願便是與她攜手,雲遊四海。


    從朝堂到江湖,大家私底下都說我腦子不好,能當皇帝,不過是母後的世族恰好需要一個聽話的傀儡。


    無意聽到他們議論的那天,我躲在朝陽殿後偷偷哭了。


    察覺到有腳步聲越來越近,我連忙擦幹眼淚,大喝:“站住。”


    來者怔愣了片刻,卻沒有聽我的話,繼續走近。


    “大膽!連孤的話也不聽了?孤這就令人將你······”


    對於權力駕輕就熟的運用,是我與身俱來的本領,我是天下至尊,獨一無二。


    “你再叫一聲試試?”她蹲下,捧起我的臉,笑得很壞。


    我抬頭,一張豔麗的臉龐赫然在前。


    太傅曾教我許多描寫美人的詩句: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淥波;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但其實,隻有八個字可以概括那一刻---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用黃金修一座宮殿將她藏起來?還是用翡翠鑿一座華台炫耀她的美?


    我嚴謹地思考這兩者的可行性,忘記了要罰她。


    罷了罷了。若外貌也有以下犯上的說法,她已經將我置於死地。


    “還想跟我耍威風?”她掏出一張手帕為我擦臉,問:“誰欺負你了?我這就去欺負回來。”


    她一身宮女裝扮,不被別人欺負就不錯了。我搖搖頭。


    多數時候,越是接近核心權力的地方,人越勢力,踩低捧高為常態。


    我是皇帝。那一刻,我想,在這雲譎波詭的宮中,我更要好好愛護她。


    其實,我後宮的嬪妃數量已不算少。


    並非我貪圖美色,而是母後為了籠絡各方勢力,安撫臣民,硬將她們接入。


    可能因為我確實比較笨,做任何事都無法三心二意,於是自幼便秉持“弱水三千,隻取一瓢”的信念。


    在遇到美人後,這信念更是變成我心中唯一的太陽。


    她是我的祥瑞,出現時總是為我帶來好運。


    生病的時候,太醫給的藥方苦澀難捱,她來喂我的時候,湯藥就變成了甜的;


    太液池的荷花離岸邊遠,我和隨行太監們都不敢摘,她宮殿來打掃,剛好帶回那一束我夢寐的清香;


    做錯事關禁閉,她趴在窗欞上,給我帶許多美味,都是我愛吃的;


    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有一次驤城水災,河流衝垮堤壩,淹沒百姓房屋和千畝良田,各部官員為此事吵得不可開交。


    我左右為難,愁眉不展,好幾天寢食難安。她問我緣由,我本不能透露,但出於一種沒由來的信任,還是講與她聽。


    過幾天奏折呈上,驤城堤壩修好,房屋良田複原,水患解除。而這竟未耗費一徭一役,一分一文。


    她定然不是凡人。


    作為表率,我曾沐浴齋食,前呼後擁帶領千人,步行數十裏到祠堂中祭祀,將牲畜放入禮器中,向祖宗和神仙們祈求風調雨順、百姓安居。


    一定是我的誠意感動了上天,所以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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