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葉好頓時從凳子上躥起來,帶著他一起栽在床上,兩隻手抵著他前胸,居高臨下地看他,朝著他呲牙道:“向空山!你就知道問我學習!你是真喜歡我麽?該不會隻喜歡我的數學吧!”  不過眼下好像並不適合談論這些,現如今,兩人的呼吸彼此緊密纏繞著,向空山敏銳地從虞葉好開合的唇齒間聞到一股水果糖的甜味,他皺起一點眉:“虞葉好,不要吃太多糖,會蛀牙。”  “向空山,不要轉移話題,會挨揍。”  虞葉好鸚鵡學舌,瞧著十分得意,也不記得自己剛剛在生氣什麽了,忘形地從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的兜裏又摸出顆水果糖來吃,沒注意身下向空山愈發幽深的目光。  一顆糖被他用牙齒咬著,像炫耀戰利品似的來回得瑟,猝不及防的,一隻手掌扣住他後腦勺,狀似忍無可忍一般強迫他低下頭,讓他一時不注意,圓溜溜的硬糖逃脫了唇舌,轉瞬就沒入了另外一人的齒關。  小虞嘴裏空蕩蕩的,隻剩下一點似有若無的甜味,和剛剛向空山湊近過後留下的濕潤柔軟的觸感,叫他愣在原地,人都傻了。  始作俑者嘎嘣嘎嘣地把糖給嚼碎了,在虞葉好羞憤的神色裏,悄悄紅了半邊耳朵,然後若無其事地道:“是挺甜的,怪不得招小孩兒喜歡。”  “……我呸,你才小孩呢!”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跑路,虞葉好現在真是恨死了自己的沒出息,就這樣,他都能心跳加快,更別提以後做其他了;回頭再和向空山老夫老夫地親上那麽一口,他不得直接進棺材啊?  別人談戀愛費錢,他談戀愛折壽麽?  “我、我不跟你玩了!”他嘟囔著,轉頭就要走。  但小山哥會這麽容易放過他嗎?  他這句話剛說完,整個人就天旋地轉、暈暈乎乎地被向空山給帶著坐了起來,也不知道大家都是一天學十來個小時的高中生,怎麽這人腰還是那麽好,向空山抱著他,跟抱小朋友一樣放在自己腿上,借著未散的糖味一下下親他唇角,像在親什麽很珍愛的寶貝:“不生氣,等回了漣城,咱把牙給治好了,想怎麽吃糖就怎麽吃,行不行?”  虞葉好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有點心動,斟酌再三,默默地環住了向空山的脖子。  後者就低聲地笑起來,像哄睡似的上下顛了顛:“不生氣了?”  小虞的心好像也在這輕柔的上下顛簸裏化成軟乎乎的一灘了,他把額頭抵在向空山肩膀上,小聲說:“也不是生氣……我就是不高興,向空山,為什麽隻有我想一直一直和你呆著呢?你看上去好像一點也不想,還趕我走,讓我去睡覺。”  “笨,”向空山不讓他靠著了,伸出一根指頭來點他腦門,“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不想著怎麽考第一名,還想著談戀愛啊?考試會因為你和向空山談戀愛所以給你打滿分嗎?”  虞葉好委屈,嘴巴要撇到腳後跟去了。  “……”向空山於是頓了頓,歎口氣,又說,“好好,我可以保證,在這個世界上,我比任何人都想和你一直呆在一起。但是這樣太自私了,相比起來,我還是更希望能夠在排名榜的最前頭看見你,也看見我自己。”  寶寶。向空山在心裏歎道,你這話未免也太戳我心肝了。  他怎麽會不想呢,他連在夢裏都牢牢牽著虞葉好的手,哪怕是一分一秒都不想鬆開。  向空山自認為在絕大部分時間裏是個悲觀主義者,就算在當下這個看似他什麽都擁有的時刻裏,也依然不敢去幻想永久,需要反複靠虞葉好的體溫來證明;但他同時卻也清醒,知道年少時的滿腔喜歡要想永久保鮮,須得用痛苦和自持來反複曆練,直到喜歡蛻變成愛,才能無限期地留存。  因此他願意搶先痛苦,冷靜克製,隻為了能夠將表達愛意的話說得再簡短一些,例如把“我很喜歡”的前綴換掉,變成“我唯一的摯愛”。  “高中太久了,”向空山的聲音輕輕的,“如果我們是在什麽講述愛情的故事裏就好了,這段很長的不能時時刻刻在一起的時間,到時候就都可以被概括成一句話:高考結束以後。”  虞葉好有點懂了,他安靜下來,但過了會兒卻說:“可高考之後還有大學呢,大學結束你會不會想考研究生呢?或者幹脆一路讀到博士,然後參與什麽忙碌的工作,就算我們真的在故事情節裏,這些都被一筆帶過,那也是我們必然要經曆的。向空山,你會一直希望我們在最前頭,代價是犧牲掉彼此陪伴的時間嗎?”  “……那些太遠了。”向空山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現在,也知道你。”  他笑眯眯的,虞葉好這才發現向空山微笑起來時有很難被察覺的一個淺淺的酒窩,兩人頭抵著頭,吐息都帶著水果糖清甜的香氣,後者很慢很慢地繼續說:“高考和數學競賽是人生的必要關卡嗎?好像也不是,但就像初生的小孩要哭一場來宣布自己的平安降生,我和你的十八歲,也總得有個途徑來宣告,我們成為大人了。”  成為可以心無旁騖做好一件事情,承擔起責任的大人了,那是非常神聖的一件事,向空山要和虞葉好在喝彩聲中肩並肩地走過才行。  “還有,我知道虞同學其實是隻驕傲的小孔雀,容忍不了自己輸掉哪怕一局,我不希望他的人生有任何遺憾,不論是在哪裏。”  虞同學眨眼睛,睫毛潮濕,蘊著帝都大雪將融時的霧氣;他抱著向空山,過了一會兒卻突然笑起來,有點臭屁地道:“所以向同學,你完了,你是真的真的很喜歡我哦!”  “但你猜錯了一件事!”小孔雀煞有介事地翹起一根指頭,“我也不是時時刻刻都想贏的,我現在就覺得,如果是你的話”  向空山屏住了呼吸。  “……輸了好像也沒關係。”虞葉好一頭栽在他肩膀上,臉冒熱氣,小聲地如是講道。  作者有話要說:  向空山:別人會因為你和向空山談戀愛就給你打一百分嗎?  虞葉好:會啊,小園姐!(信任.jpg)  【會隨機挑選一些評論區愛說騷話的朋友參與到小情侶的嘴炮時間中第92章 當場捕獲  說完這句話的虞葉好再不肯讓向空山看見他的正臉了,他倚靠在對方的肩膀上,連這樣類似於自投羅網的姿態出現時,都有種高高在上的潑辣驕縱。向空山呼吸時的起伏、因他某句話而亂序的心跳此時清晰與他共振,在這個遙遠的帝都的小房間裏,給他相依為命的美好錯覺;讓他甚至覺得,這裏有點像一個家。  這麽一想,即使什麽都還沒有,心心念念的未來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來,明天要麵對的依舊是怎麽都學不會的數學題,似乎也沒那麽可怕了。  很突然的,向空山一直縱容扣著他後腦的手放了下來,聽聲音似乎是拿起了一邊的手機;又過一會兒,拍了下他後腰,示意他跳下來坐好,然後自己坐在桌前,抖摟開了那張皺巴巴的79分卷子。  向空山坐在椅子上,朝他張開手,對於剛剛的話隻字未提,又叫他:“來,我的第一名。”  兩個人於是就窩在一起看考試卷,向空山把自己的卷子也打開來,發揮倒是很穩定,但不出所料,比虞葉好還要低了一點;兩個學段第一這會兒總算是也嚐到了差生做不出題的滋味兒,他們對視,縱使虞葉好有天大的戀愛腦,現在也全熄了。  他用手掌杵著自己的下巴,把卷子翻過來看壓軸的題,上麵一片空白,隻寫了寥寥幾個數字和公式,但那陣劇烈的落差感過去,雖然仍是失落,仍是比剛知道時要冷靜了不少,他把卷子抖得嘩啦啦響:“這樣的題,到底怎麽做出95分的?”  向空山看他卷子,在一邊把他列好的公式又拿出來演算,草稿紙用掉半張,還是卡在了中途,便也歎了口氣,把兩個人的卷子都拿走,整整齊齊擺在一邊:“明天小喬老師應該會講的吧,先換一張做。”  他從書包裏往外掏卷子,把一個薄薄的透明文件夾帶出半截,落到地上,虞葉好眼尖,搶先一步撿起來,看到上頭自己的名字,再反過來一看:好嘛,這不是自己給朱青青發過的那幾套卷子!  上頭自己的名字規規矩矩地列著,向空山也不知道存著什麽心思,又在旁邊添上了自己的大名,就像兩個人緊挨著站在一起似的。  他拿出來翻了翻,察覺到旁邊向空山有點緊張,又若無其事地放了回去,兩個人在房間裏學得昏天黑地,回房間時,虞葉好的腳步都是虛浮的;第二天起床腦子還一陣陣發暈,大老遠看見裴爾叼著一袋牛奶慢悠悠地走著,下意識就喊道:“裴爾”  結果裴爾肉眼可見地渾身一顫,回頭確認了是他,撒腿就跑,牛奶一個沒叼住,掉在地上,濕了好大一片。  虞葉好:“……”  他有些奇怪,這種奇怪在他走進教室裏達到頂峰,他看見裴爾目不斜視地坐在晁卿旁邊,空出來的位置上正大光明地坐著向空山,晁卿還有點恍惚,看他的眼神瑟縮了一下,裴爾則是完全的不敢看他了,眼珠子滴溜溜轉,標準的做賊心虛。  向空山書包放在桌子上,和他一樣懵逼:“怎麽了這是?”  虞葉好不說話,用餘光瞥了裴爾一眼,道:“不管他,坐吧。”  沒時間再聊其他了,喬老師已經拿著卷子走進教室,恨天高篤篤的響,她在講台上站定,環視一圈:“卷子都拿出來,和上課一樣,三十分鍾討論,我統一再講。”  “這有什麽好討論的,屁也不會!”後麵有人小聲抱怨,虞葉好回頭一看,隻見這位不知是哪裏來的仁兄桌子上攤著張近乎全錯的卷子,見他轉過來,朝他苦笑一聲,然後又想起什麽似的仔細看了看,“你是,虞葉好,我記得你,你是不是考挺好的來著?”  虞葉好愣了一下,這次不是謙虛,是真心虛:“沒有吧,很一般。”  “你就別謙虛了!”這哥們好像是東北那嘎達的,說話帶點口音,他大大咧咧地拍了一下旁邊人的肩膀,剛要說話,又瞄見前頭向空山的成績,張著的嘴一下子變成o型,“喲,學霸開會啊?”  他好像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成績在這幾人裏究竟顯得多麽失色,隻是笑得更高興了點,“那咱們可得好好抓緊這半小時,你說是不是,宋博文?”  宋博文?  虞葉好下意識看過去,盡管臉龐瞧著陌生,但這個名字如雷貫耳,在班裏恐怕不會有人不知道。  理科卓絕的學霸,麵對刁鑽題目也麵不改色輕鬆奪冠的天才少年,在他腦海中擁有很多種形象,可他怎麽也沒能想到,這樣望過去,對方的模樣普通到甚至有點平凡,擁有一雙做題做出老繭的手,眼鏡片厚得幾乎要把睫毛擠得翹上去,和任何人都沒區別,淹沒在人群中,一眼就看不見了。  宋博文努力地朝他們擠出一個笑,說話有點結巴:“……嗨,你們…都很厲害。”  “他說話就是這樣!”東北老哥笑嘻嘻地攬住了宋博文的肩膀,“但其實小宋同學人真的很好,我們住隔壁,他一點也不嫌我煩,老給我講題,我都不好意思了。”  這人嘴上說著不好意思,但手上卻一點也不含糊,拿起自己全是紅叉的卷子硬塞到宋博文手裏,“大學霸,給我講講,這題怎麽做的唄。”  “啊……好的,這道題很難,我也差一點就做不出來了。”宋博文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挑著簡單易懂的話講,末了抬起頭很羞澀地衝幾個人笑,“這是我的理解,你們覺得還有更好的方法嗎?”  虞葉好看著他,有點失神,直到對方看上去有些忐忑了,才用力點頭,一點不吝嗇地豎起大拇指,“我覺得沒有了!你真的很厲害!”  三十分鍾很快就過去,他轉回頭,聽見向空山小聲問他:“怎麽又不高興?”  向空山好像總是能察覺到他的小情緒,虞葉好看自己的卷子,本來毫無思路的題現在已經會了個七七八八,宋博文是個優秀的小老師,但他卻沒法實實在在地高興起來,沉默了很久才說:“我以為,像這樣的人,應該不可一世,高傲到天上去才對。”  最起碼,也得有點什麽缺點,恃才傲物恃才傲物的,不是都這麽說嗎?  可是宋博文不這樣,他謙虛聰明,對待萍水相逢的人也真心,實在挑不出缺點,就難免讓他更沮喪,在他不得不接受別人的優秀的時候。  向空山了然,沒再問下去。  可是這回虞葉好卻沒失落很久,他把卷子攤平,突然小聲地給自己打氣:“……但是,他都行,那我為什麽不行?”  為什麽不行?為什麽不可以?  -  這話反複地環繞在之後的日子裏,每當虞葉好麵對難題沒精打采時,他都會突然想到這一刻。  誰都沒想到,那時候的決心,竟然真的讓這個考不好都要流眼淚的人咬牙支撐過了冬令營為數不多剩下的那幾天,他的成績一路高歌猛進,在所有人驚詫豔羨的目光裏,迎來了最終考國賽。  ……原來並不是他做不到,隻是一直被恐懼和失敗蒙住了眼睛。  應該相信人外有人,應該坦然麵對失敗,他現在知道了最後一句:在這一切之上,追加一個前提,就是應該相信你自己。  考完國賽的當天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帝都天氣預告宣布徹底雪停,人群聚在一起,思考剩下這難得的異地假期應該怎麽安排,隻有他,逆著人群,一步步地走向向空山。  對方站在一棵樹下,抬頭看上頭光禿禿的枝幹,在一分鍾前,那裏還停著一隻看不出品種的鳥。  “向空山。”他聽見自己聲音很輕地喊道,“那是隻什麽鳥?”  “不知道,”向空山聳了聳肩,走過來牽住他的手,但轉瞬就笑開,“也許是隻燕子吧。”  凜冬未竟,飛燕知春。  來年,會有很長很長的春天嗎?  -  “考得怎麽樣?”  “我猜是第一名!你呢?”  “那我隻好屈居第二了。”  “……”  “向空山,”虞葉好又喊他,一疊聲地喊,“向空山!”  “嗯?”  “我喜歡你!我好喜歡你!快向我提出申請吧,男朋友物流提前開始運輸,隻接受同城麵對麵交易!”  “那我申請”  向空山剛開了個頭,遠處傳來一聲怒吼,有點耳熟,“……不行!我不同意!”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我是餘康哲,今天評論區代班。  因為我媽說快完結了,每個人得上來講幾句,我咖位最小,第一個就我上吧(忍氣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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