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朝顧玥、顧祺眨眨眼,兩人默契十足地跳到鬱泱跟前撒嬌的又拉又扯。「泱姨,給咱們做核桃糕吧,我還不知道那東西什麽味兒呢?」


    「是啊、是啊,一定很美味!」


    連美味都說上了,她能反對?「行,你們來幫忙把核桃搗碎……」


    命令方下,一轉身,她發現站在門口的檠豐。


    人是習慣的動物,她不愛生活有第三者加入,不愛他破壞自己的計劃,不愛很多有關他的事,但他住進來了,有點霸氣、有點強勢,她推拒不了,隻好一天一天適應。


    適應他住在自己的屋裏,適應他在睡前的叨叨絮絮,適應孩子喜歡他不亞於自己,適應他寬寬大大的掌心、他厚厚實實的胸口……適應許多原本她以為不需要適應的事情。


    意外的是,她適應得相當好,好到幾次她以為自己與他不僅僅隻是一場交易,而是有其他的、額外的、超出友誼的……感情……


    「回來了?」鬱決笑問。


    「嗯。」他看向桌上那一堆食物,有些見過、有些沒見過,但每樣聞起來味道都很棒。


    「做這麽多,看起來很好吃!」說著,也伸手往巧果抓去。


    鬱泱急忙拉住他的手,這一拉又是掌心貼合,暖意瞬間竄進他的意識裏,她想甩開卻被他抓得老緊,掙脫不開。


    大夥兒都看見了,牡丹、芍藥別開臉假裝沒看見,但笑容很明顯,顧玥、顧祺還不懂事,根本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唯獨錦繡一雙眼睛像是在看野狼似的,緊迫盯人,就怕他一發狠咬上鬱泱。


    鬱泱把手拉到身後,但他還是緊緊握著。


    她隻好欲蓋彌彰解釋道:「別學玥兒貪嘴,巧果剛炸起來會燙嘴。」


    顧玥接下話,熱情教導。「叔叔,沙琪瑪要放涼了才會結成塊,開口笑可以吃了,你讓泱姨喂你吃,味道可好啦!」


    顧玥說完,檠豐立刻照辦。


    他沒臉沒皮地把頭湊向鬱泱,學著小孩張大嘴巴等著她喂。


    鬱泱皺眉,這男人今天是發瘋了嗎?幹麽這樣,想曬恩愛?甭吧,這裏有未滿十二歲的兒童,不宜過早汙染她們的心靈。


    鬱泱不動作,顧祺等不及了,也熱心的技術指導。「叔叔,你的嘴巴張得太小,要像我這樣,泱姨,我要!啊……」她拚命張大嘴巴,眼巴巴地看著鬱泱。


    顧玥見狀也來湊一腳。「泱姨,我也要!啊……」


    三張嘴巴張在鬱泱麵前,看得牡丹、芍藥忍不住噗哧笑出聲,鬱泱無奈,抓起開口笑一個個往他們的嘴巴塞。


    「好吃,我還要。」


    檠豐得寸進尺,過分到讓人想翻白眼,但她能翻嗎?基於身教原理,兩個小孩也跟著張嘴,她隻好一路一路喂下去,兩人的甜蜜變成四人組甜蜜,你說一句笑話,我搶一聲得意,嗬嗬笑聲不停。


    牡丹在旁看了,忍俊不住道:「誰說多兩個吃貨,明明就是一屋子吃貨。」


    「行了、行了,開大火再多做一點吃食,否則挨不了幾天就沒啦。」


    芍藥話落,阿鬆的聲音跟著響起,隻不過芍藥的話讓人很開心,阿鬆的話純粹是掃興。


    「世、世子爺,王妃剛剛派人過來,請世子、世子妃到前頭用年夜飯。」


    隻有世子、世子妃,年夜飯名單裏沒有顧祺、顧玥,由此可見過去幾年,兩個小孩子也不在受邀行列。


    檠豐輕歎,眼底滿滿的全是對孩子的憐惜。


    顧玥、顧祺噘起紅嘟嘟的小嘴巴,好不容易可以過個熱鬧的除夕夜,她們從好幾天前就等今晚,哪裏曉得……


    看她們的失望,幾個大人不曉得該怎麽安慰,眾人目光全聚在檠豐身上,期待他發話。


    可讓他別到前院用年夜飯未免強人所難,怎麽說他都是顧家大房的獨生子,平日就算了,逢年過節的怎麽能夠強留人?


    檠豐也不是不了解眾人的希望,也相信她們籌劃這頓年夜飯肯定費不少心思精力,隻不過……


    「錦繡、芍藥,你們先弄點吃的讓大家填填肚子,那邊一結束,我們立刻回來圍爐。」


    意思是,他們不會在那裏待太久?


    鬱泱望向他,他像是看出她的心思似的,點點頭,應承下。


    淺哂,鬱泱蹲下身摸摸顧玥的臉、再拉拉顧祺的手,道:「你們幫幫芍藥和牡丹,把菜給撿撿洗洗,該下鍋的先下鍋熬,把餐桌擺好,然後洗好澡,等我們回來一起吃頓年夜飯。」


    知道還是可以一起吃飯,兩個小孩歡呼一聲,卷起袖子就要幫忙。


    錦繡看向檠豐的表情越來越複雜了,在她心裏,他是凶手的兒子,可他對待顧玥、顧祺……想當年,主子很喜歡這個弟弟的,隻是……越想越煩,低下頭,她隻能勸說自己,如果利用他可以讓兩個孩子過得更好,為什麽不?


    世子妃也說了,在他的教導下說不定兩個孩子能夠成材。孩子們那樣聰明,容貌又與秋水夫人相似,倘若有機會讓孩子們走到皇帝跟前,皇帝一定會想起夫人、想起少爺,那麽顧玥、顧祺就能揭開順王的真麵目,替爹和奶奶報仇了。


    多年來,報仇的念頭始終沒有在她腦中淡過。


    見孩子們又重新開心起來,鬱泱鬆口氣,回到屋裏打扮起來。


    梳洗過,她發現檠豐已經換好衣裳坐在軟榻邊等她。


    他是個紳士,個頭那麽高、身量那麽大,卻每天窩在軟榻上不曾越雷池一步,要是在現代恐怕就要被誤認為是gay了。


    鬱泱一麵梳理頭發一麵從鏡裏偷望他,檠豐拿著書卻一個字都沒讀進去。


    他是個喜歡讀書的男子,書時刻不離手,他對她的嫁妝毫無興趣,但對她帶來的那兩箱子書情有獨鍾,那些不是科考必備用書,更多的是地方誌、人文風情、散文、傳奇、小說……對許多讀書人而言,那是用來打發時間的閑書,但他喜歡,一看再看也不厭倦,尤其最近他總是拿著那本《北疆風情》一讀再讀。


    他的眉頭微蹙,碰到困難了嗎?事情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容易?


    她猶豫片刻,出聲問道:「事情進展得順利嗎?」


    那日皇帝一句準了之後,兩人便開始密議,鬱泱假藉倒茶退出屋子,那是男人們的事,重點是她不確定皇帝是否喜歡多一個人參與。


    「你在關心我?」側過臉,檠豐臉上淨是笑意。


    她鼓起腮幫子,嘴硬道:「錯了,我在關心自己,我想知道你有沒有成功的可能性,我有沒有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顧家。」


    「聽起來,你這種人有點冷漠、習慣獨善其身。」


    檠豐放下書走到她身後,接過鬱泱手上的梳子替她梳理一頭長發,他想做這件事很久了,她的頭發像絲緞似的黑亮滑順,手指插在其間有著說不出的興奮,難怪電視裏的男子總喜歡摸女人的頭發,隻不過這裏的女人總在頭發間上一層厚厚的桂花油,頗為黏手,幸好鬱泱不喜歡。


    「我是啊。」她似笑非笑地從鏡中望他。


    不明所以的,總在一個下意識裏,他的某句話、某個表情會挑動她的心,好像、彷佛、似乎是……「他」回來了,從她的心裏走到她身邊。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要對玥兒、祺兒用心?」


    他問得她語頓,是啊,獨善其身的女人不會多事。


    他續道:「也許你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種人。」


    「聽起來你比我更了解自己。」


    「沒錯。」檠豐微微一笑。識人、讀人、了解人,是他無數專長當中的一項,這讓他順利打進澧親王、俞親王的圈圈,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取得信任,也使他的計劃……提早了不隻一點點。


    「所以呢?」


    「所以周鬱泱,你是個很好的女人,玥兒、祺兒和我能夠碰到你,是我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驀地,她臉紅了,回望他,他的眼睛像一潭幽泉,將她的靈魂深深吸入。


    檠豐笑開了,因為臉紅的她看起來沒那麽高傲冷漠,像是去了殼的栗子,沒了偽裝,隻剩下香甜軟糯。


    三房的長輩、平輩都到了,圓圓滿滿地坐齊四大桌,連鄒涴茹都上桌。


    照理說她不過是個姨娘,這種家族聚會沒有她的位置,但鄒氏知道自己委屈了這個侄女,隻是情勢如此也由不得她,於是她讓滿府的姨娘通通上桌。


    連姨娘都能參加的家宴,顧玥、顧祺卻沒有機會加入,可見得顧氏根本沒把她們當成自家人,既是如此卻還想著從她們身上獲得利益,這樣的顧家更令檠豐感到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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