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裝潢高雅華麗,座無虛席的高級西餐廳裏,林暮汐剛從一塌糊塗的宿醉中清醒,好不容易飛車趕到這裏,卻比約定的時間遲了半小時,他猜想待會兒會被罵得很慘。


    不過遲到總比不到好,來了至少能對老頭交代一下。


    「先生,有訂位嗎?」「嗯,林威權。」對著迎上前的服務生報上老頭的名字,才往餐廳裏張望一眼,手機鈴聲就響起。


    他以為是老頭來電催促,連忙拿起手機,潤潤喉,十分尊敬的說:「喂,爸,我已經到了……」「這是我最認真的一次,我們分手吧!再見。」電話那頭震耳欲聾的鬼叫聲不分青紅皂白的掛斷!


    林暮汐瞅了一下手機,難堪的愣了一下,半晌才確定是現任女友黃紫榛不曉得第幾次的分手宣言。


    分手就分手,幹嘛用吼的!


    而這一次,她又是為了什麽鬼原因?


    是她心情不好?是他對她太冷漠?還是她又覺得他沒拿出什麽鬼真心?每次都用這些奇怪的理由和他高調分手,然後又突然跑來與他低調複合,林暮汐早已習慣這女人的善變。


    用手指戳了戳耳朵,耳膜似乎被高分貝給損傷到;就在這時,他家老頭突然出現。


    「爸!」一見到父親,林暮汐像是被嚇到似的立刻筆直站好,既小心又謹慎的不敢有半點吊兒郎當的態度。


    「臭小子,遲到就算了,還滿身酒氣,真快被你給氣死!」林威權從祖父那一代開始就是商圈知名人士,可遇上這個認定人生隻須及時行樂的獨子,對經營之道再厲害的他也找不出法子來治林暮汐的玩性。


    唯一感到慰藉的是,兒子他除了愛玩,並沒有其它的不良嗜好。


    這次特地安排相親,就是他想戒掉林暮汐不正經交友的惡習。


    看兒子成天飲酒作樂的虛度年華,他真希望當年死的人不是孩子的媽,而是他──死了至少不用親眼目睹兒子這副看淡人生的德行。


    「記好對方的名字了嗎?」林威權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慨。


    「嗯,叫……葛……孝妃。」不確定的拚湊著這名字,林暮汐雖然愛玩,卻對老頭的每個交代都謹記在心,也很尊重老頭的任何決定。


    聽到兒子在結巴下還能喊出對方的名字,瞪大眼的林威權稍稍安下心,卻仍然歎口氣。「我警告你,別給我惹麻煩,對方是商務往來的名門淑女,可不是你交往的亂七八糟的女生,你給我收斂點,要是讓我知道你一見麵就約人家上床,我會二話不說,立刻跟你斷絕父子關係!」聽到這番警告,林暮汐吞了口口水,老頭擺出這麽嚴厲的態度還是頭一回,「知道了。」「走吧!」「是。」在林威權的威嚇下,林暮汐隻能裝乖,並有點好奇跟他相親的女孩究竟是圓、是扁?


    「不好意思,小犬被公事耽誤,來遲了,真的很抱歉……暮汐,來,我跟你介紹一下,這兩位是葛小姐的父母,還不叫人!」「伯父、伯母,你們好,很抱歉,我來遲了,真的很不好意思。」坐在離附設表演區最近的一桌,有一對看起來很老實的夫妻,一見林家父子走近,立刻站起身迎接;而安靜又默默的站在他們身旁的年輕女孩應該就是葛孝妃了。


    「沒關係,反正沒別的事,聽聽演奏也滿好的;不過周末還要辦公,挺認真的。」葛父上下打量林暮汐,對於他恭敬端正的幹淨模樣很是滿意。


    「哪裏的話,年輕人做事不夠仔細,才得在周末辦公……快請坐,別站著,怪不好意思的。」林威權連忙招呼葛孝妃的父母。


    而林暮汐的眼裏,滿滿都是葛孝妃──她看起來既文靜、又乖巧,算是鄰家女孩的代表。


    細細的眉、長長的發,細致雪白的肌膚,沒有攻擊性的溫和雙眼,林威權沒說錯,眼前的乖乖牌是他這種成年流連聲色場所的玩家沒機會碰到的優咖。


    「妳好。」對著她打聲招呼,林暮汐一眼就愛上她充滿靈氣的單純雙眸,「對不起,我來遲了。」「沒關係,先點餐好了,小姐!」對著鄰座的服務生輕喊一句,葛孝妃的笑容令人很舒服。


    等到女服務生上前後,林暮汐隨意點了餐;才點完,老頭與葛孝妃的父母便不約而同站起來。


    這時,葛孝妃也迅速站了起來;林暮汐見狀,匆忙的也想立正站好,可因為太突兀了,以至於把椅子都給打翻了。


    旁邊幾桌客人莫不低頭竊笑,林暮汐則是尷尬的陪笑,才想轉身扶起椅子,葛孝妃已經利落的把椅子扶好。


    「啊……怎麽好意思!」他十分驚訝的看著她──除了酒店裏那些虛情假意的女人,不會有其它女人這麽善待他,包括剛剛跟他宣告分手的前女友。


    他交往的女人經常抱怨他不夠浪漫、不夠溫柔,還利用他的多金背景當凱子男友耍,而任性發脾氣的更是一大堆,害他到現在對戀愛這檔事以為是互相利用的人間遊戲。


    「應該的。」葛孝妃那口珠圓玉潤的輕柔嗓音頓時酥麻了林暮汐的心,配上她那抹淡淡的靦?笑容,一幅國色天香的古典美人畫彷佛就在跟前。


    「嗯,嗯!」輕咳了兩聲,林威權看透了花美男已經為卿的色相所迷,稍稍用咳嗽聲暗示,將林暮汐的失魂給拉回來。


    「哦……對不起,爸,你們去哪?」回過神,林暮汐被自己的失態嚇到。


    「我們有點公事要去樓上的vip室談談,談完會自行離開,你們年輕人自己安排節目吧!」原來老頭早有盤算,薑果然是老的辣──懂得適時進退,不過這安排,他喜歡。


    「那麽,孝妃,爸、媽跟妳林伯父有事商談,你們年輕人就隨意聊聊,別太拘謹。」葛父輕鬆的知會女兒一下,放心的把她交給林暮汐。


    「好。」葛孝妃溫馴的回答。


    目送著父母與林威權離開,直到他們的身影都看不見了,葛孝妃才緩緩的坐下,而一坐下,目光就鎖在林暮汐身上。


    瞧他唇紅齒白的斯文模樣,圍在身邊的應該都是絕世大美女吧?但不管來者何人,這次的相親她要的是……絕對的成功!


    「林先生……」「妳父親都叫妳別拘束了,就叫我暮汐吧!」直接叫名字嗎?感覺有些無禮,畢竟才第一次見麵,葛孝妃帶點不安,卻又不想違背他的意思,「好的,如果你習慣別人這麽稱呼你……暮汐先生……」聽到這樣的稱謂,林暮汐忍不住爆笑出聲,眼前這女子該不會是從清朝落入二十一世紀的大家閨秀吧?「妳真的不用太拘束。」拿起水杯,大口喝著水。


    「好。」葛孝妃雙手平放膝蓋,心情有些緊張──畢竟她才剛和前任男友分手五天,就急著來認識新的陌生男人,還是會手足無措的。


    但再怎麽不安,她也得先確定一件事──「你,喜歡我嗎?」林暮汐杯子裏的水不禮貌的噴了出來,他連忙拿起桌上的紙巾擦嘴,驚魂未定的緊盯著她。


    太誇張了吧!


    他坐下來也不過短短十二分鍾,扣除剛才跟長輩哈啦的時間,了不起跟她對看兩分鍾,她居然問出一句完全不符合她形象的問題!


    「什麽意思?」林暮汐吞了口口水,不確定剛才自己有沒有聽錯。


    「你聽到了,我不好意思再問一次。」她看起來是真的害羞,兩腮微泛著淡淡的粉紅。


    「對不起,給您上個餐。」幸好服務生送上前菜和湯,剛好給林暮汐一點喘息的空間。


    等他拿起湯匙,舀了幾口湯喝著,這才發現眼前的葛孝妃慢條斯理的也拿起牛排刀,切著已經涼掉的牛排。


    她是在等他嗎?


    他驚訝的差點沒把下巴都給嚇掉了。「孝妃……小姐一向都是這麽溫文有禮嗎?」聽到他在問她,葛孝妃立刻將刀叉放下,拿起紙巾,輕拭嘴角殘餘的肉汁。「嗯,暮汐先生還喜歡這裏嗎?」她溫柔的笑著看他。


    「還……不錯……」林暮汐被她的氣質搞得也不得不文質彬彬起來,「叫我暮汐吧!我……不習慣人家叫我先生。」「好的,暮汐……」葛孝妃差點又叫他先生了,她停頓一下,露出招牌笑容,才又開始動起刀叉。


    之後,林暮汐不敢再隨便問她話──因為一問她什麽,她的刀叉又得放下,這麽一來,這頓飯就吃不完了!


    所以他選擇暫時閉嘴,好好的把食物吃完。


    直到兩人都用完餐,剩下咖啡與甜點時,他才把壓抑下來的問題一古腦的全部釋放。


    「妳大學該不會是就讀新娘學校吧?」果不其然,他才一開口問話,她原本握緊的杯子已經鬆開,並麵對著他,專心回答。


    「不是,我是在台灣讀大學的,念的是美術係。」林暮汐鬆了一口氣,原以為氣質極佳的她是去日本或歐洲那種特殊的新娘學校念書的,沒想到一直是在台灣讀書。


    那她的氣質是在家裏培養的嗎?「那為什麽妳……我的意思是說,妳跟時下的女生很不一樣。」葛孝妃露出一臉疑惑的樣子──時下的女生都跟她大不相同嗎?


    她剛卸任的前男友與其家人一向要求她遵守禮儀、講話禮貌,男人至上,女子無才便是德,無論何時何地都要端莊,難道別的女生不用嗎?


    「不好意思,時下的女生是什麽樣子?」她反問時突然想起前男友,以至於有點恍惚,兩眼若有似無的變得空洞,心情也莫名的悲傷起來。


    林暮汐被她的問題考倒,「妳沒有女性的朋友嗎?」葛孝妃猶豫了一下,不曉得該點頭還是搖頭──在她和前男友交往的這七年裏,她的確不能和其它女性朋友在一起,因為前男友要求她要完全屬於他,要對他隨傳隨到,雖然私底下她仍有偷偷聯絡其它女性友人,但因為害怕前男友不開心,不是太常有這樣的機會就是了。


    「是偶有聯絡。」她淡淡的說道,看起來有些緊張。


    「妳為什麽要相親?」林暮汐不想讓她緊張,所以連忙轉移話題。


    他一向博愛,對於女人很是體貼。


    「因為我被男朋友拋棄了。」當葛孝妃開誠布公時,林暮汐突然哈哈大笑,還笑到眼眶泛淚,這令她感到十分的不安與惶恐。


    就在她不知所措時──「那太好了,就在二十分鍾前吧!我女朋友也跟我『ㄘˋㄟ』了,這麽一來,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誰也沒有比誰更可憐。」葛孝妃因為這句話而鬆了一口氣,再轉頭望向他輕鬆而肆意大笑的樣子,一時間心情很放鬆──跟他在一起,感覺很自在。


    啜了一口果汁,她鬆口氣的樣子被林暮汐給發現了。


    「緊張嗎?」「嗯,有一點。」紅著臉,她對於這種直爽而無拘的對談方式,感覺很熟悉。


    還沒認識前男友之前,她不也是這麽開朗、活潑嗎?


    曾幾何時,她為了前男友,壓抑了自己的個性,變得都不像原來的自己了。


    「想出去走走嗎?」「那樣我會更緊張。」「那要怎麽做才能使妳放鬆?」葛孝妃眨了一下眼、抿了一下唇,細思一會兒,眼神有些放空的注視著餐廳附設的表演舞台。


    「妳對音樂有涉獵嗎?」如果是這樣,那也未免太巧合了──林暮汐的母親生前是個知名的小提琴家,小時候經常拉著自創的曲子「暮汐」給他聽,那是他這輩子最喜歡的曲子和女人。


    「小時候若是不開心時,我母親就會拉琴哄我。」「是嗎?我聽說她早逝的事了。這樣吧!我送你一首曲子,當作見麵禮。」她的冥思突然結束,轉向他,說了這麽一句話,然後上前找服務人員,說明她的想法。


    等服務生請示高階主管後,確定葛孝妃能夠使用舞台上的小提琴,她立刻走上台。


    看了林暮汐一眼,用弓弦試了幾個音並調整音準,然後在林暮汐靜心聆聽時,拉出他最熟悉的「暮汐」!


    頓時,林暮汐整個人都呆住了,雙眸也立刻起了氤氳。


    這首曲子分明是他私密的獨享曲,葛孝妃為什麽會如此熟悉?


    當她拉出每一串樂音,那音符彷佛能鑽進他的心窩,溫暖他年幼失去母親的心情。


    閉上眼,美好的舊時光開始竄進他的腦子裏,把他備受恩寵的幸福,暖暖的包圍住。


    等他顫抖的心境稍稍隨著音符的舒緩,再度睜開眼緊盯著她投入表演的表情時,林暮汐那多年來放蕩不拘的心,像是一見鍾情似的被她緊握在手心,再也掙脫不開。


    而在vip室的林威權也在與葛父的交談中失禮的呆住了。「這首曲子……」「哦~~是孝妃,她的小提琴拉得還算不錯,這是她最喜歡的曲子,是她一個小提琴老師教的,她特別喜歡呢!」葛父津津樂道的說完,立刻站在窗邊望向餐廳的表演舞台,發現果真是女兒,笑得更得意了。


    「那位小提琴老師該不會是姓梅吧?」林威權走上前輕問。


    「是呀!你怎麽知道?」回過頭,葛父驚訝的望著他。


    「她是我過世的太太。」林威權不帶任何表情的回答。


    「是嗎?那真是太巧了!」葛父、葛母四目相交,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而從窗邊看過去,林威權看著台上的葛孝妃,心情有一點激昂;再轉望沉醉於音樂中的林暮汐,他覺得這場相親的成功率應該有十成的把握。


    誰曉得竟會這麽巧──葛孝妃竟然曾經是暮汐母親生前的學生!


    而林暮汐對母親的思念之情遠遠超過任何人,這樣的巧合肯定會促成這樁婚事,林威權感到這是老婆在冥冥中替兩人拉起的紅線。


    「不好意思,還麻煩你送我回家。」「應該的,謝謝妳陪我度過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周末,很高興認識妳。」換作是別的女生,應該早就被林暮汐的電眼給電暈了,可站在門口和他麵對麵的葛孝妃卻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就在她露出一貫的甜美微笑,不曉得下一句該接些什麽話時,林暮汐的唇已經輕點在她微啟的唇瓣上。


    她愣了一下,右手輕觸著唇,一臉驚嚇的望著他。


    「我喜歡妳。」林暮汐輕攬她的腰,極盡放電的誘惑著她。


    一旦有了獵物目標,他的行動力一向很強,不過他過去的女友們全都在交往後,抱怨他對愛情不夠認真,所以無法長久。


    「是嗎?」葛孝妃看了他的大手一眼,沒有輕飄飄的感覺,也不會厭惡這親密的動作。


    「我也不曉得該怎麽形容……總之,我很樂意再約妳一次,不曉得妳願意嗎?」林暮汐直接表明心意,很難相信葛孝妃沒被他的電眼給電暈。


    中午的那場飯局後,兩人花了一個下午泡在書店,林暮汐忙著對她放電,葛孝妃卻隻顧著找書,分明是對他不太感興趣,卻又沒有顯現出討厭他的舉動,這令林暮汐決定冒險,試探她的心。


    「我都可以,不過既然你都這麽喜歡我了,何不直接向我求婚?」這句話,如雷擊般的擊中林暮汐的後腦勺。


    才初識半天,葛孝妃的行動力有必要這麽麻辣、切實得快過他嗎?「妳也……喜歡我嗎?」他猶豫的問。


    分明沒感受到她愛他愛到不行的感覺,她怎麽可以直接跳過愛,直接要求與他結婚呢?


    沒相過親的林暮汐開始以為相親就是為結婚而暖場的開場白。


    「還可以。」還可以?這答案顯然令林暮汐不很滿意。「隻是『還可以』就要我向妳求婚,會不會……」「你不願意也沒關係,下次見了。」葛孝妃沒有半點勉強他意思的轉過身,不過才跨了一步,身體立刻彈回剛才的位置,還順勢被林暮汐老練的拉進懷裏。


    「我覺得妳很怪!」他受不了她的隨性,他希望她比他更在乎他。


    仰望著這個極漂亮的男人,葛孝妃依然露出淺淺的微笑,並將無措的雙手輕摟著他的腰,「你這麽認為嗎?」他微揚嘴角,被她輕摟的手軟化了剛才的堅持,很容易得到滿足的笨男人被葛孝妃不經意的小動作莫名其妙的征服了。「妳為什麽想結婚?」他知道她才剛被前男友拋棄了五天,才五天而已,她為什麽要急著結婚?


    難不成……是藍田有玉之後,想找個代理父親?亦或是……女性的複仇──因為被男人拋棄,所以要找個替死鬼來修理一下!


    不!他趕緊把腦袋裏不好的念頭去除掉,雖然他認識她才短短不到十二小時,但感覺不出她是這類型的女孩。


    「你不想跟我結婚嗎?」「不是不想,而是沒想過。」他老實回答。


    「我想進去了。」聽到他的答案,葛孝妃就沒興趣再多談下去。


    她試著離開,可林暮汐卻不依,在幾度拉扯下,他二度找到她的唇,給予她一個正常男人都使得出來的吻。


    可惜她依然沒有太多的感動或是響應,但至少沒甩他一巴掌,或是發怒的轉頭離去。


    「如果妳再給我一點熱情的誠意,那麽我也許會考慮一下結婚的事。」聽到他的明白暗示,葛孝妃思慮了一下,覺得滿合理的。


    是呀!兩度的親吻好像都是他單方麵的付出──她不討厭他,卻也沒表現出熱情的一麵。


    「好,成交。」她試著站穩腳步、攀緊他的雙臂,藉此力道將身體扶正、將腳踮高,懵懵懂懂的找到他的唇,表現出她最有誠意的熱情。


    而接收此一深吻,林暮汐的春心蕩漾到無法收拾的地步,過去結交無數女人的記憶一下子全都被他拋諸腦後,彷佛這輩子的另一半非她莫屬,而真愛的感覺也因她而萌芽。


    曆經了十二小時又九分鍾,他把他的婚姻大權交到她的手上。


    為了表現出他的誠意,他選在一個令人滿意的地方,把兩人的關係緊緊的串聯在一起。


    停駛多年的鐵路兩旁盛開著數十株櫻花,從遠處眺望,猶如一片粉紅花海。


    從鐵路的盡頭步行到山洞的另一邊,一座私人的秘密花園靜悄悄的呈現在前方;這座花園的金漆鐵門平日深鎖,今兒個卻大方的敞開,隻因為花園的主人正逢喜事。


    事先不知情的賓客把車停得老遠,每個人莫不抱怨還得走長長的鐵路過山洞,氣喘籲籲後才能抵達會場。


    可氣喘過後進入這座秘密花園,沒有人不被眼前的美麗景色所驚歎,花園裏種滿紫色夢幻而香氣衝天的熏衣草,多到令人眼花撩亂。


    再往前邁進,驚喜不絕於紫色花園──典雅歐式建築的白色房舍,事先布置在花園裏的白色餐桌,餐桌上令人垂涎三尺的五星級餐點,以及清一色金發碧眼的洋妞侍者,令人彷佛來到歐洲的某座古堡,既驚歎、又夢幻。


    林暮汐與葛孝妃的訂婚宴會,讓女人羨慕,讓男人捶胸頓足。


    誰會曉得他們這麽快就決定訂婚!


    女主角和初戀男友相戀七年,分手五天就赴約相親;男主角是花名在外,還揚言抱獨身主義終老,卻在雙方家長都在的相親餐會上,與女主角一拍即合。


    任誰都無法相信從一而終的女人竟跟不肯為一棵樹而放棄整座森林的花美男看上眼,但事實就在眼前──從認識到今天才短短不到一個月,扣除相親和雙方家長見麵,才單獨約會過一次,兩人就決定攜手邁入人生的另一段關係,以至於前幾天廣發訂婚喜帖時,嚇壞了一群親朋好友。


    但訂婚宴如夢似幻的舉行,這場地和婚宴的大、小事全是男方一手策畫、安排,包括伴娘、伴郎的人選。


    對於婚禮十分憧憬,還誓言要親手布置現場的葛孝妃,破天荒的沒有插手!


    而今,葛孝妃就坐在白色房舍裏,隻手靠著木框白窗,身著細肩平低胸紫色禮服,配合夢幻的紫色係彩妝,兩眼放空的望著窗外,心思一點也不曾落在這場婚宴上。


    「人都差不多到齊了,妳好了沒?」突然在門邊說話的是林暮汐,他一身黑西裝,放浪不羈的邪魅黑瞳正盯緊葛孝妃玲瓏有致的身形。


    「哦~~好了,在等著呢!」葛孝妃回過神、站起身,眼神完全漠視未來老公,看都沒看一眼,直接從他的身邊走過。


    當她看都不看他一眼的穿過林暮汐身旁時,他匪夷所思的冷笑、歎息,卻仍隨後跟上,假裝沒事的跟所有來賓握手寒暄。


    接下來的訂婚過程十分緩慢,要等特別來賓拉拉雜雜的演講完,等長輩囉唆一長串相親相愛的誓言,最後,林暮汐準備妥當的三克拉訂婚戒才得以套在葛孝妃的手指。


    不過當戒指一套進手指,兩個新人竟然各走各的,無論是敬酒或是接受賓客的祝福,甚至是拍照。


    而就在冗長的餐會快到尾聲時,葛孝妃才在男方安排的伴娘──表妹的陪同下,回到白色房舍。


    「嫂,妳剛才看到了嗎?」陳相汝對葛孝妃一見如故,有種小女生心儀成熟美女姊姊的愛慕,完全把初識的生澀拋到腦後。


    「看到什麽?」一坐到鏡前,葛孝妃就開始卸妝,剛才原本要跟上來的彩妝師已經被她支開,她喜歡自己動手。


    「黃紫榛呀!她竟然也來了!」陳相汝一臉的不以為然。


    「她不能來嗎?」葛孝妃的卸妝動作很快,沒一分鍾,臉上的彩妝已經卸得幹幹淨淨,現在隻剩下這頭沾滿發膠的頭發得處理。


    「當然,和我表哥糾纏幾百年也沒結果的女人,還來幹嘛?」陳相汝氣極了,還不時往窗外眺望,巴不得抓到兩人在一起的證據,證明給葛孝妃看。


    隻是,四下突然安靜極了。


    剛才至少還有葛孝妃卸妝時瓶瓶罐罐的碰撞聲響,這會兒房裏竟如同電視遙控器的靜音效果,靜到有種靈異的可怕感。


    這讓陳相汝不得不回頭瞧──葛孝妃安靜到不動也不語的樣子,嚇到她了!


    「嫂……」「叫我孝妃,妳剛才在哪看到他們?」陳相汝吞了口口水,她原本隻是想發牢騷,以為表嫂很了解花美男的戀愛史,不在乎那男人過去的羅曼史才願意下嫁,沒想到原來她什麽都不清楚。


    而多嘴的她竟然說出來,這下子……代誌大條了!


    幾分鍾後──葛孝妃在鐵路旁某處隱密的櫻花樹下找到他們,而好死不死的,正好瞧見黃紫榛與林暮汐親吻的畫麵!


    那一瞬間,她隻是冷眼觀看,等到林暮汐推開黃紫榛,驚慌的發覺她時,她仍然沒走開。


    「孝妃……」林暮汐錯愕的叫著她的名字。


    黃紫榛立刻回過頭,看到是葛孝妃,黃紫榛沒有愧疚或羞恥,反而是理直氣壯的走上前,對她嗆聲,「不高興的話,立刻脫下妳手中的戒指,把這男人給妳的所有承諾全讓給我!」林暮汐都快被黃紫榛給氣死了,連忙推開她,走到葛孝妃跟前試圖解釋,「其實……」「沒關係,等你跟她徹底結束了,再來找我。」冷冷的,不帶半點怒火情緒,葛孝妃淡淡的說了這句話,隨即轉身走開。


    沿路看著盛開的櫻花,她的心情竟然平靜得要命,為什麽?難道她一點都不在乎林暮汐嗎?


    她不曉得,也不想再多想下去,七年的戀情都能輕易斬斷,更何況是一個月不到的快餐愛情。


    隻是遇到這種衰事,她的心裏仍然不免哀怨了一下──她怎麽這麽倒黴?


    不管是慢工出細活的死忠戀情,或是當下流行的快餐愛情,兩者……似乎皆不適用她!


    這麽令人打擊的事,徹底的把她僅剩的自信給擊垮。


    而這時仍在鐵路旁櫻花樹下的林暮汐,眼神沒離開過葛孝妃的背影。


    「汐。」黃紫榛親熱的拉著他的手,卻被他冷冷的甩開,可她一點也不在意。「哎呀,怎麽了嗎?我知道是我不好,愛耍大小姐脾氣,你才會賭氣跟她訂婚,好啦、好啦~~人家認錯了嘛!這樣吧!等你甩了她之後,婚事換我來籌劃。」林暮汐猛然回頭瞪著她。


    「幹嘛用這麽凶的眼神……」「妳不懂嗎?我還以為妳很聰明呢!妳是故意在我大喜的日子想搞我是吧?是妳自己提分手的,這是第幾次了?七、八次了吧,我根本沒法再跟妳繼續下去,我剛才說不要的,而男人說不要時就是不要,妳怎麽還強吻上來?」林暮汐氣呼呼的走離她。


    但黃紫榛仍然沒有搞清楚狀況,扯開喉嚨對著他高喊,「哎喲~~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我太清楚你了,你隻是跟她玩玩……」林暮汐突然轉回頭,截斷她的話語,「不!不對,妳完全沒搞懂我在想什麽,我厭倦了妳對我耍心機般的欲擒故縱,也討厭妳的口是心非,更不喜歡妳成天濃妝豔抹的香氣逼人;我喜歡她,第一眼看到就喜歡上她的坦白與單純。」丟下黃紫榛,林暮汐快速往未婚妻的方向追去。


    當幾朵櫻花飄落地麵時,心機美人還是沒有搞清楚花美男剛才的那番話究竟是真是假?


    但更搞不懂的人是林暮汐,他不知道這一次追丟了葛孝妃,想再見她一麵,竟然比登天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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