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夭壽咧……這該不會是大麻吧?


    此刻的森林裏是豔陽高照。


    這片景色有如同人展上以夏日美少女為主題的封麵,給人一種即將碰上豔遇的預感。不過我的目光和野心,完全鎖定在眼前的犯罪性植物上。


    現場四下無人,隻有濕氣、草味以及蟲聲。我小心翼翼地觀察周圍,然後伸手摸向那株禁忌的植物。


    錯不了的,這肯定是真的。


    這可是一獲千金……不對,是掌控世界的大好機會。話說這個異世界裏存在著毒品的概念嗎?假如由我首開先例,我就等於從今天起直接登上龍頭寶座,成為用毒品稱霸天下的年輕黑幫老大。


    我拿起充當備用武器的短劍盡可能地采收。一股強烈的笑意湧上心頭。一股強烈的悸動襲向心髒。


    墮落,快樂,沉溺於毒品的靡爛人生,抱持上述念頭的我是暗屬性。為少年的夏天畫下句點,記住殘酷罪過的滋味,我要在現實中活下去,我要讓人生贏家刮目相看。你們從今天起都是人生輸家,因為我是唯一的勇者。紅色無盡之雨是爆紅的領域,是帥氣的綠草,是生長於大麻邊的佛陀。用繩索卷成一根菸。wee to underground in another world。千葉is god。歹勢啦。


    紅色無盡之雨是爆紅的領域(以下為重複的副歌部分)──


    「啊、是波爾德草。這下子可以盡情洗內褲了,謝啦。」


    當我滿頭大汗將搬回來的大麻拿到正在妓院後院清洗衣物的小春麵前炫耀後,她居然回我這句腦袋有洞的話語。


    內褲?


    這娘們在胡說啥啊?


    「你自己看,清潔劑的袋子上也畫有這種草的圖案吧。若把它拿給業者加工製成清潔劑,會比直接購買便宜喔。」


    「等等,你沒在唬爛我吧?這真隻是清潔劑?虧我頂著大太陽賣命采集這麽多喔?而且還寫了一首以黑暗為主題的歌曲喔?這未免太扯了吧!」


    「這種事我哪知道。話說我可以收下那些草嗎?到時我也會分送給其他人。你真是幫了大忙,你真是超級棒棒。」


    小春說完很爛的對句押韻後,就把我以為是大麻的波爾德草拿走了。


    真叫人難以置信。怎麽會有如此顛覆常識的異世界。為啥會把大麻用在內褲上?難道是哪來的機場關稅嗎?


    唉~~真是個諸事不順的異世界,這地方究竟是為啥而存在啊?


    回家之後稍微那個之後就睡覺吧──在我如此心想之際,因為感受到一股氣息而停下腳步。


    它是何時出現在那裏的?


    那隻神秘生物以狀似嘴巴的部分吃著我放下的波爾德草。雖然我反射性擺出戰鬥架勢,不過它隻在意波爾德草,心無旁鶩地用身體蹭地並吃著波爾德草。


    將它歸類成生物是有點微妙,但要把它當作魔物又過於異類。就算是身經百戰的我看見它,也會因為它那徹底超越理解範圍的模樣而當場愣住,不過它也擁有一身令我再熟悉不過的外表。


    它被我拔劍戳了戳便發出細如蚊蚋的聲音,還在地麵不停翻滾。


    由於它的體型與幼犬差不多大,因此看起來一點都不可怕,模樣反倒令我心生一股既親切又想好好疼愛的感覺。


    它就叫做處男魔物。


    露佩媽媽曾說過它是棲息於森林深處的傳說生物。不過它的外表比傳聞中更加令人一頭霧水,根本是一根會行走的雞雞。


    難道它是循著波爾德草的氣味一路跟來這裏?是我不小心帶回來的?


    這情況非常不妙。原則上隻要把活生生的魔物帶進城鎮裏就會觸法。


    盡管有明令禁止,不過聽說黑市裏有在販售魔物。


    換言之,我認為這是一本萬利的大好機會。隻要把這隻奇妙的生物抓去賣就好。


    既然如此,首先不能讓它待在這裏。小春等等就回來了。我輕輕抱起那隻生物。它摸起來既溫暖又柔軟,簡直超逼真的。


    若把它夾在兩腿中間絕對會爆笑到不行。噗哈哈,看起來超蠢的~~


    在我維持此姿勢之際,倉庫的牆壁間突然冒出一張少女的臉,我就這麽與她四目相交。


    「好大的懶叫喔!」


    這就是我與綺滋雅的相遇。


    這位少女對處男魔物是百般好奇,無論如何都不肯鬆手。當我提醒說被人發現會很不妙之後,她回了一句「要不然就藏起來好了?」,然後把我帶進那間破爛的倉庫裏。


    「我也有一些不能被人發現的東西,所以經常出入這裏。其實我很喜歡動物,可是店內規定不許在房間裏飼養動物,於是我曾偷偷養在這裏。雖然此處用來存放酒等物品,不過裏麵堆滿各種廢棄物,很適合用來藏東西。」


    少女得意地解釋此倉庫平日都會上鎖,但她從牆壁撬開一個隱藏出入口。老實說這些事怎樣都行,由於她剛剛帶頭爬進來的關係,讓我得以一窺她的裙底風光,謝啦。


    「如果懶叫無處可去,你能把它養在這裏。我會幫忙照顧的。」


    少女一臉欣喜地摸著處男魔物。看來她真的十分喜歡動物。不過說來遺憾,處男魔物是我的獵物,我可沒打算轉讓給其他人。


    「不必,我會養在自己家裏,等沒人之後我就把它帶走。」


    「啥?」


    少女用她那長有纖長濃密眼睫毛的大眼睛瞪著我。咦,仔細一瞧,她算是挺有姿色的美少女耶。不過她看起來很像恰查某,完全不是我的菜。以類型來說與小春重複了。


    「話說這生物應該來自森林裏吧?記得城鎮有規定不許帶生物進城,我可是能檢舉你喔。」


    「咦,不過這在黑市裏挺常見的吧……」


    「我瞧你應該是這間店的客人吧。而且看起來挺那個的,恐怕是露佩的常客吧。我看你還會稱呼她『媽媽』是嗎?」


    我感到一陣語塞。話說這種事能從外表判斷出來嗎?這其中有著怎樣的共通點啊?


    少女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逼近我。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嚇得向後退。


    「還是說我去告訴露佩呢?畢竟她最討厭這種生物了~~」


    這個異世界還真愛跟我唱反調。


    算了,反正我也不排斥可愛的生物。盡管我無法肯定它能否歸類在可愛的類別裏,但它確實擁有隻要身為男人就無法置之不理的外形。


    「我名叫紅色無盡之雨。我們就把懶叫當成共有的財產一起保護吧。」


    「我叫綺滋雅,是這裏的娼妓,請多指教。」


    這女人的業績肯定很差。


    誰叫她性格那麽糟又毫無女人味,連露佩媽媽的腳趾頭都比不上。


    「懶叫也請多指教~~」


    「先給我等一下,你從剛剛起就在亂叫它什麽,又還沒幫它取名字。而且我不喜歡女生老是說這種粗話。」


    「但它明明就是懶叫啊?」


    「才怪,就算它長得完全就是一副雞雞的樣子,但終究是獨立自主的生物。它的自我絕非在這部分之中。我想想喔,如果要幫它取名字,就叫做『紅色鏽鐵釘(rusty nail)』還比較帥氣……」


    「叫做懶叫不就好了?」


    「吵死了!就叫你別一直講那兩個字啊!」


    因為綺滋雅那種輕挑又毫不客氣的態度跟小春十分相似,害我才剛認識她就沒什麽外人的感覺。


    可是我大聲吐嘈後,她嚇得全身一抖,連忙緊閉雙眼。


    難道她以為會挨打嗎?想想經常有這種男人出入妓院。


    「……算啦,就叫它懶叫吧。」


    露佩媽媽經常提醒我對待女孩子要溫柔。琪優莉則是曾給我出過一道問題,要我思考她為何想和我暫時保持距離(我知道她還是對我有意思)。


    說穿了就是此世界的女生都比較無知,以為男人全是暴力狂,其實根本就沒這回事。


    「嗯,懶叫這名字還是比較好,畢竟它怎麽看都像個懶叫嘛!」


    「說得也是!」


    不過溫柔對待這種女生,難保到時會豎旗,並且觸發她的相關事件。我先聲明自己可是一點都不開心。


    好死不死就豎旗了。這次是進入麻煩的把妹路線,而且具有無法修正的強製力。


    「你對懶叫做了什麽?瞧它那副軟趴趴的樣子,無論怎麽摸它都打不起精神。」


    「也沒什麽啊,我看它老是吃波爾德草製成的清潔劑,想說會不會吃膩,就幫它在上麵灑了一些茶葉……」


    「你亂換它的飼料嗎?想也知道不可以喂懶叫討厭吃的東西。這孩子會根據自己的喜好活得很健康。懶叫真可憐~讓我來親親你。」


    「那個,我是覺得懶叫這名字終究還是不太好吧?瞧你那副過度保護它的樣子,聽起來怪尷尬的。」


    「你怎麽還在說這種話?懶叫就叫做懶叫,不許你對我家孩子有意見。」


    「啥~~?它可是我的懶叫喔?不準你擅自把別人的東西據為己有。要不然就求我讓你親它!」


    「你這個處男在說啥啊?它是我的懶叫才對~我不許你擅自摸它,它今後都交由我來管理!」


    「喂喂,你居然連『管理』兩字都敢搬出來。難道你是要來管理我的懶叫嗎?別開玩笑了…等等,真是這樣的話,那個,這個,喂!你別鬧啦!快把懶叫還來!」


    「哼!」


    「好痛────!」


    這娘們竟敢咬我。我指的是手。在我伸手準備奪回懶叫之際,她一口咬住我的手,甚至還在我的手上留下齒痕。


    「我警告過了,不許亂摸我的懶叫!」


    這女人當真很不妙。


    令她抓狂的底線實在難以捉摸。我看還是離她遠點好了。


    看著激動到大口喘氣的綺滋雅,我在離她一段距離的地方坐下來。直到她冷靜下來之前,說再多也隻是白費口舌。


    天底下就是有這種無法控製自身情緒,一不如意就立刻抓狂的人。我身邊就有這種滿腦子隻想著自己,從來不顧慮他人感受的人。不過到底是誰呢?


    偏偏跟這種怪女人扯上關係,簡直是自找麻煩。對於等級達到九十的我來說,被女人稍微咬一口是很快就會痊愈,但這並不代表我不會痛。總覺得這種時候應該教訓她一下。


    「呼~呼~……」


    想想還是別繼續刺激她好了。


    看來最大的錯誤就是一開始別對她那麽溫柔。真要說來是不該跟她有所牽扯。沒想到她竟是這麽粗暴的女生。她肯定是哪來的惡鬼,根本就是一名鬼姬。


    「……你要喝嗎?」


    大概是經過一陣沉默之後終於冷靜下來,綺滋雅來到我身邊,而且擺出一副已將剛才抓狂咬我一事全拋諸腦後的樣子。


    她把與懶叫一起藏在倉庫深處的小瓶子取出來,並且喝了一口。


    「喝了這東西就會感到全身輕飄飄的,心情也會跟著變好。我懷疑自己沒了這東西恐怕會活不下去。」


    綺滋雅的嘴角滲出如血一般的液體。


    我經常看她喝這種類似紅酒的飲料。


    難道她是酒精成癮?在見識過父母喝到爛醉時的模樣後,我一點都不想喝那種東西。


    「嗬嗬嗬。」


    變得莫名開朗還抱著懶叫靠在我身上的綺滋雅,散發出一股奇特的氣味。


    「你沒聽過消除蝙蝠血嗎?這會讓人爽翻天,可是喝過頭就會非常不妙。」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東西。她是說蝙蝠血嗎?人喝下那種東西怎麽可能沒事啊。算了,我看那隻是商品名稱而已。


    「喝了會超爽的喔,你不知道吧?」


    與其說她變得怪怪的,不如說是遲鈍型主角的我也能察覺出她那非比尋常的氛圍。


    難不成那是……


    「如果被人發現持有這個就會被捕,所以我藏在這裏。」


    這裏果然還是有毒品!


    這個異世界莫名喜歡摧毀我的野心,感覺上老是算準我想幹嘛。難不成是我的思考方式跟神明很相似嗎?


    「怎樣?分你一些?」


    「咦、呃……感覺這挺嚇人的……」


    「每次隻要喝一點就好。適合飲用的劑量因人而異,但你隻要別超過就好。不過喝久了就會越喝越多。」


    「嗯~我還是不用了。這東西還是少碰為妙。盡管一度想成為毒品王的我沒資格說什麽,但該說是自己有著不想跨越的底線嗎?我看你也別喝好了?」


    綺滋雅眼神渙散地輕輕一笑,然後含了一口蝙蝠血慢慢將臉湊過來。


    喂喂,她不會是想跟我接吻吧?在我如此心想的瞬間,她已吻了上來,並將口中含著的液體送進我嘴裏。


    因為第一次吸毒而第一次毒癮發作。這的確是太扯了。


    嘴裏有一股血味。是鐵鏽味。


    昔日的記憶閃過腦中,並且順勢奪走我的意識。


    *


    【距離前往異世界還剩下五秒】


    「──小山同學!」


    我被突如其來的叫聲嚇得抬起頭來。


    氣味發生變化。聲音變得吵雜。色彩出現差異。


    世界進行切換了。


    啥?


    這是騙人的吧。


    我佇立在原地,忽然有人從背後推了我一把。


    【距離前往異世界還剩下四秒】


    失去平衡的我低頭看向柏油路麵。球鞋、製服褲子以及沉重的書包隨之映入眼簾。


    所以我才說這是騙人的啊。


    棒球路人甲跟關口在眼前撞成一團,當場摔倒。噴灑在柏油路上的黑色液體不斷冒泡。是那瓶超難喝的可樂。是已變成常溫的碳酸飲料。


    各種回憶一口氣湧上心頭,大腦哭號著發出要我逃離這裏的命令。


    暴衝卡車應該正從後方衝過來。


    【距離前往異世界還剩下三秒】


    我踩過棒球路人甲往前跑。至於逃跑的方向則是早已固定。


    我做出與當時一樣的反應。雖然因為超扯的毒品讓我看見奇怪的夢境或幻覺,但我萬萬沒想到會作這種夢。


    我朝著仍擁有「小山」這個姓氏,頭發還很長的小春拔腿狂奔。


    【距離前往異世界還剩下兩秒】


    「小山──!」


    我嚇出一身雞皮疙瘩。幾乎是完整重現當時的畫麵。


    不對,這是夢。都是綺滋雅喂我喝下的怪毒品造成的。偏偏還讓我回想起這個瞬間,簡直是爛透了。


    此刻我渾身是汗。我們在這之後就會一起被送往異世界。這是無所謂,反正我原本就想去那個地方。


    單純是那一瞬間真是糟透了。


    小春很快就會回過頭來,而我則會對世界感到絕望。


    【距離前往異世界還剩下一秒】


    「這個人是誰啊?」


    小春露出這樣的表情看著我。


    這是我此生第一次讓小山春對我產生認知的瞬間。


    我們一直都待在同個教室裏吧?我可是認識你喔。從就讀高中至今一年多以來,也不想想我待在遠方關注你多少次了。


    可是你在這之後會跟我上床,而且是你主動勾引我。


    我們接下來就會前往這樣的世界啦,你活該!


    *


    「──給我起來!」


    忽然被人大力賞了一巴掌。等我張開眼睛後,隻見綺滋雅趴在我身上。


    在我恍惚的意識裏,真心覺得這女的就隻有臉蛋特別好看。還有她的胸部跟臀型也很不錯。


    「啊~嚇死我了。瞧你忽然倒下且心跳停止,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啥?真的嗎?我有嗨成這樣?」


    我的身體毫發無傷,意識也很清楚。感覺上隻是稍微睡了一覺。老實說我不曾陷入假死狀態,渾身上下似乎沒有任何異狀。


    可是……


    「如何?很爽嗎?」


    「才怪,根本讓人很不爽。我看見了不願回想的往事。真要說來是害我得麵對自己所厭惡的一麵。」


    仔細想想,那天是從頭到尾都倒楣透頂的一日。是一段即使接下來有異世界之旅等待著我,也無法相互抵銷的回憶。


    是個我再也不想回去的世界。


    「嗯~……難道是喝太少了?你要再來一點嗎?」


    「不必了,我真的不想再嚐那種東西。」


    況且那液體究竟是啥?氣味和口感都跟血差不多。不過還是有些許的不同。


    我對這味道是再熟悉不過。是我在來到異世界前曾體驗過的味道。這未免也太詭異了。


    倘若綺滋雅所言不假,那我在毒癮發作的期間就跟死了沒兩樣。


    這種東西豈能再多喝幾口。我可是就連去唱ktv也絕不碰俄羅斯輪盤章魚燒的男人喔。我完全無法理解那種吃個東西還要承受風險的玩命想法。


    「嗯~~」


    濕潤的唇瓣再度和我的嘴唇交疊在一起。


    我已經說過不想喝啦!


    *


    【距離前往異世界還剩下五秒】


    「──小山……」


    「綺滋雅小姐────!」


    我以不輸關口的嗓門厲聲大叫。那女人在搞屁啊!


    卡車的輪胎發出刺耳聲響,以傾斜的角度駛過筆直的車道。


    我被人用力推開而一陣踉蹌。棒球路人甲,你別給我太超過喔。


    【距離前往異世界還剩下四秒】


    我就像在欣賞搞笑影片般,大聲嘲笑這次也撞成一團的棒球路人甲和關口。


    假如這兩人能冷靜看清楚周圍,我跟小春都不會前往異世界吧?


    一想到這裏,我實在無法繼續嘲笑下去。沒辦法,隻能往前跑囉。


    【距離前往異世界還剩下三秒】


    我靈活地踩過棒球路人甲和關口直直跑向小春。畢竟經曆了第三次,總會健步如飛吧。話說這時我沒衝過去,或許小春就不會遭到波及而留在這個世界。


    要不然就是我沒能前往異世界。


    我不由得思考起這個問題。


    【距離前往異世界還剩下兩秒】


    我這次不呼喊小春的名字。


    反正叫了也沒啥意義,畢竟這娘們根本不記得我是誰。


    過去已無法改變。這是異世界毒品所產生的異世界之夢,所以我隻需往前跑就好。


    【距離前往異世界還剩下一秒】


    小春再過不久就會回過頭來。對了,說起小春這時的臉蛋比現在圓潤,也更為稚氣。


    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我們已在異世界生活快一年了吧?


    人是隻要經過一年的時間就會變成大人嗎?


    「這個人是誰啊?」


    若我看見現在的自己,恐怕也會露出相同的表情吧。


    *


    「──啊、你醒啦。」


    我從死亡深淵的夢境中清醒,返回原來的世界。


    綺滋雅輕輕撫摸懶叫,同時小口舔著血。


    「你別鬧喔,我說過不想再喝那種東西了。」


    「咦~難道你不是想要我親你才故意耍帥嗎?」


    「聽你在放屁!」


    聽著綺滋雅愉悅的笑聲,我感到有些不爽。


    不過我和她再加上懶叫與毒品在倉庫裏的靡爛幽會,在這之後仍持續下去。總覺得自己做了不能向露佩媽媽坦白的壞事。


    不過現在是夏天。


    這股奇妙的愉悅感和心虛感,在這個沒有冷氣的世界裏恍若一塊散熱貼。原因是我在前一個世界裏並沒有這種能一起做壞事的損友。


    所以我認為這才是夏天。


    「懶叫變大了耶。」


    我到現在仍會誤以為她是在指我的兩腿中間而稍微愣一下,不過和綺滋雅跟懶叫待在妓院倉庫裏已成了我的習慣。


    懶叫也越長越大,體型就像從幼犬變為成犬。總覺得這畫麵似乎該上個馬賽克了。


    「它近來的食欲很誇張耶。」


    我們是拿洗衣用清潔劑的波爾德草來喂食懶叫,但它現在輕輕鬆鬆就能吃光一袋。因為我們不可能知道這種生物的正常體重是多少,所以原則上是喂到它吃飽為止。


    「話說快要無法繼續把它藏在這裏了吧?乾脆讓它來我家住吧。」


    「咦?不行,我就要養在這裏。懶叫是我的小孩。」


    「相信懶叫也不想被關在這麽狹窄的地方吧。我相信你一定無法體會懶叫過熱所造成的煩躁感,簡直就跟在褲襠裏溫水煮青蛙沒兩樣──」


    「聽你說話才更加令人煩躁!」


    「好痛!」


    這個可惡的鬼姬又咬我的手。


    「要不然帶它出去遛遛如何?」


    在我舔著右手上的齒痕時,綺滋雅冷不防提出這個建議。


    「這當然是不行啊,如果被人發現怎麽辦?」


    「隻要說是你的懶叫就好啦。好,就這麽決定了。明天一大清早來這裏集合。」


    「啥?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


    「我已經決定了!不許任何人反對!」


    在綺滋雅的堅持之下,我們帶懶叫去湖邊散步。


    盡管挺擔心會被人發現,不過這個時候隻有附近的居民會來這裏釣魚或洗衣服,隻要稍微離遠一點,應該隻會以為我們是帶寵物來散步的情侶,因此我、綺滋雅以及懶叫在湖畔邊嬉戲。


    懶叫因為難得能暴露在外而變得十分堅挺。綺滋雅看得是相當陶醉。


    她摸著興奮翹起的懶叫說:


    「……你這個人真是挺怪的。」


    「與其說是怪,我反倒經常聽人說我是怪胎或奇才。可是我認為自己都隻在講一些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啊。」


    「你明明是男生卻喜歡動物,還不會動手打我。」


    「這很普通吧?動手打女人的人是最差勁的。我是不會動手打女人、小孩以及可愛的動物。」


    「你真奇怪。那你也別打男人就好啦。」


    「咦、不過那樣會害我沒工作,真要說來是就不帥氣了……」


    「你之所以不打小孩,是因為喜歡小孩嗎?」


    「喜歡……應該算是吧。可愛的小孩就很可愛,若聽話我就會喜歡。」


    我以前有陪親戚的小孩玩耍過,還和他們一起打電玩。


    我並不排斥這種事。換作是這個世界,去當個劍術師父指導有才華的小鬼也挺不錯。反正我的等級已經封頂,改為站在培養勇者的立場上,或許也是個不錯的美好結局。


    「我多少可以理解。在見到懶叫之後,我好像也想生個孩子。」


    「我勸你打消念頭吧。瞧你肯定不是照顧小孩的那塊料。」


    「讓露佩去照顧就好,我是專門負責疼孩子的。」


    「這可是最不該有的行為喔……」


    「那就來生吧?」


    「生啥?」


    「當然是幫你生孩子啊。」


    綺滋雅見我傻住後笑說:


    「笨蛋,我說笑的,你別當真。」


    我原本想跟著笑,卻被吸進嘴裏的一口氣給嗆到了。


    別誤會,我可沒有動搖喔。而且這是不可能的。真是個無聊的笑話。我的臉頰並沒有發燙,心髒也沒有加速跳動,反倒是平靜無聲。


    「嗯。」


    「嗯嗯嗯!?」


    綺滋雅突然吻我。糟糕,又是消除蝙蝠血吧。


    我做好假死體驗的覺悟,先用手臂保護頭部以免撞到後腦杓,可是我並沒有昏倒。


    那隻是單純的一個吻。


    「……是時候該回去了。」


    綺滋雅退開後,就抱著懶叫先走了。


    我將手從後腦杓移向嘴巴,但最終還是打消擦抹嘴唇的念頭。


    我才沒有對於被吻一事感到動搖,但是就連我也不明白個中原由。


    有別於上演這種廉價戀愛劇場的我們,對此行感到最開心的似乎是懶叫,在這之後變得經常要求我們帶它出去。


    「迫於無奈,我是會在比方說一大清早的時間點讓它在後院裏玩耍。」


    「喂,我說過如果被人發現它會很不妙啊。」


    「反正別被發現就沒問題啦!」


    這娘們口中的沒問題,自然是大有問題。


    懶叫的食欲跟成長簡直沒有極限,現在不僅是每天早晚各吃一餐,還趁著綺滋雅讓它在後院裏放風時,對其他小姐晾在這裏的內褲下手。


    畢竟波爾德草是會殘留在清洗過的衣物上,要等晾乾後才拍得掉。因此這對懶叫而言是絕佳的點心。


    我是在事情鬧大後才得知此事,偏偏綺滋雅這娘們認為隻不過是咬走一、兩條內褲又沒關係,於是之前就一直任由懶叫亂吃。


    懶叫的唾液是呈現白色黏稠狀。綺滋雅說她把遭殃的內褲都拿去扔掉了。放棄飼主應盡責任的代價,就是情況一發不可收拾。


    「怎麽辦?我隻要一不注意,這孩子就會把所有的內褲全噴髒了。」


    「你別形容得這麽歪。另外你為何要放任它到這種地步啊?管教寵物是飼主的責任喔!」


    由於遭殃的內褲實在太多,眼下已無法掩飾,因此我命令綺滋雅把內褲拿去全洗乾淨。偏偏她是個說自己從來沒洗過衣服的小廢物,甚至還提議去找露佩媽媽幫忙。


    我哪可能同意這麽做。


    迫於無奈,隻能交給我來清洗。於是我把所有的內褲先搬回家,然後一條一條用手洗。但我在這段期間不由得出現比方說「咦、這款式也太騷了吧」、「原來露佩媽媽和小春會穿這種內褲啊」等等遐想,害我多花不少時間才完工。


    當我趁著四下無人準備把內褲放回曬衣區附近時,卻跌進相當老套的地洞陷阱裏。


    「原來犯人是你,自走式性衝動聚合體。」


    竟然是你這個昭和時代的暴力女主角。拜托你也看看近年來的漫畫或輕小說,稍微更新一下女主角該有的設定吧。


    而且她還令人傷腦筋到把我當成內褲大盜。我怎麽可能做那種事。我對內褲一點興趣也沒有,那隻不過是最頂級的一塊布。


    不過當我在耳聞騷動趕來的員工之中發現綺滋雅的身影後就決定放棄抵抗。可惡,這裏交給我吧。你記得把懶叫藏好,難保它會因為這場騷動跑出來胡鬧。


    盡管我不覺得光靠眼神就能將自己的心思傳達出去,不過綺滋雅點頭回應後便悄悄離去。小春以出乎意料的高超技巧使出龜甲縛綁法令我大吃一驚,但我就像和懶叫互換位置般被扔進倉庫裏。幸好懶叫已被先一步帶走了。


    接下來隻要扯斷這條破繩子……咦?


    我怎麽完全使不上力?


    這種捆綁方式真是太巧妙了。明明綁得不緊,卻精準限製住關鍵部位,令我無法挪動關節,實在無法脫困。


    那娘們未免也太會綁了吧?難道娼妓也要學習這類技巧嗎?是為了回應顧客的要求嗎?既然如此,我今後得先製定好玩法再光顧這裏。


    後方的牆壁傳來被推開的聲響,一道陽光灑入室內。你可終於來了,搭檔,未免也太慢了吧。不過的確幫了我一個大忙。


    「…………」


    綺滋雅對我露出一張前所未見的臭臉。


    「我知道你睡過露佩,但你跟那個囂張女也有一腿嗎?」


    「嗯?你說小春嗎?是啊,以前是有過啦。」


    與其說我跟小春有一腿,不如說她是我破處的對象。話說回來,自從之前吵過一架後,我就再也沒跟她上床過。應該是因為我和媽媽發展得還不錯。


    「真令人難以置信,我非常討厭那個女人,也討厭跟她睡過的男人。」


    綺滋雅火冒三丈地抓住我的後頸。比起這個,你先幫我鬆綁。你們之間的交情怎樣都與我無關。


    「誰叫她老是跟露佩那麽要好。她看準露佩是個濫好人就據為己有。明明露佩是日後會成為我媽媽的女人!那三八竟然打算從我們身邊搶走露佩,真是太卑鄙了!」


    我個人並不清楚她們平常是過著怎樣的生活,但我想露佩媽媽和綺滋雅的交情應該沒有特別要好。


    外表看起來像個小蘿莉的露佩媽媽的確溫柔婉約又純真,是個充滿母愛的高貴人物,但我至少知道她在教訓人時挺不留情麵,並且懂得觀察對象,不會毫無差別地溫柔待人。


    我起先覺得綺滋雅在個性上和小春挺相似的,不過現在已明白她們是相差甚遠。


    我想露佩媽媽應該不太喜歡綺滋雅。


    「我相信你也看不慣她這部分吧。其實我打算把她趕出這裏。明明是個新人卻擺出『我才是這裏的王牌』的態度真叫人火大。」


    話說綺滋雅也並非完全不懂他人的心情。


    她純粹是按照自己的好惡去解讀。沒錯沒錯,天底下就是有這種人,而且是近在眼前。


    唉~我現在終於明白自己為何無法把綺滋雅當成女人看待了。當然我是絕對不會把理由說出來的。


    「就是說啊,小春確實令人火大。明明我總是對她這麽好,她卻完全不懂我的心,直到現在仍偏見地認為我是個阿宅。明明我來到這裏已有所改變,並且成長許多了。」


    「嗯,這些我都懂。」


    「因為她腦筋挺靈活的,認為自己一人無所不能。從來都不知道我為這樣的和平生活提供了多少貢獻。我看她根本沒搞清楚在她娼妓等級還很低的初期,都是多虧我在培育她。若沒有我,她要如何在這個嚴峻的異世界裏生存下去。」


    「嗯……咦?」


    「但我最近認為或許是因為小春來到這裏的緣故,她也同樣變了。每天都在教室裏觀察她的我肯定不會看錯。該說她變得更堅強嗎?恐怕這才是她真正的模樣。我自認為並沒有輸給她,可是有時看著她,卻忍不住懷疑自己真的如同想像中成長這麽多嗎?老實說……有時反而覺得她在這裏比我更光彩奪目。」


    「呃……你到底在說什麽?麻煩解釋得讓我也能聽懂。」


    「簡單說來就是我想講她壞話還早了十年。這世上就屬我最了解她。小山春是我的朋友。」


    綺滋雅眯起雙眼。像這樣把情感直接表現在臉上,真有辦法成為娼妓嗎?


    她就是因為這樣才當不了紅牌小姐。


    「……所以你是站在她那邊嗎?」


    「我跟她既不是敵人也不是同伴,交情比一般同學更深卻又不及靈魂伴侶的程度。這點也能套用在你身上。」


    「啥?」


    「假如有誰說你壞話,我應該也會感到心情不好。我就是不想聽你講這種話才這麽說的。」


    發出一聲歎息的綺滋雅從我身邊退開,接著取出消除蝙蝠血的小瓶子喝了一口。


    「呼~……」


    她妖豔地呼出一口氣。那種事怎樣都行,能麻煩你快幫我鬆綁嗎?


    「你這個人真的很怪,居然要我別講人壞話。哼,你是哪來的小鬼啊。」


    「吵死啦,聽你這麽說會害我很丟臉耶。」


    「天底下也隻有露佩才不會說人壞話。無人能像她那麽堅強。這太困難了。」


    畢竟露佩媽媽是天使,理所當然能做到這點,其他凡庸的女人自然無法保有如此純真的靈魂。想想的確是太困難了。


    不過綺滋雅說了「我明白了」後就將臉湊到抬起頭來的我麵前。


    「既然你不愛聽,我就勉強配合你,但代價是你以後在我的麵前不許提起那個女人,隻準說關於我的事情。」


    綺滋雅含了一口消除蝙蝠血,慢慢將臉靠近我。


    「嗯……」


    她將舌頭伸進我的嘴裏,我便昏了過去。


    而且龜甲縛綁法仍沒解開。


    *


    【距離前往異世界還剩下五秒】


    「──小山同學!」


    以闊別許久來形容夢境也很奇怪,但我這陣子都沒再喝蝙蝠血了。


    令人懷念的前世光景。莫名有種也想讓小春看看的感覺。不過這是無法告訴她的秘密。畢竟這是得跨越名為假死的賭命行為。更何況我也是被迫參加的。


    我躲開從後麵衝過來的棒球路人甲。他夠了吧,也不想想這是第幾次了。


    【距離前往異世界還剩下四秒】


    接下來是關口跟棒球路人甲相撞。直到這裏都ok。我想知道的是接下來的if結局。


    假如我沒去拯救小春,卡車會將我跟小春其中一人送往異世界嗎?


    就算是夢,我也想確認一下。是我會被召喚至異世界。我前往異世界成為勇者並非出於偶然。


    可樂噴灑在柏油路麵上。這真是夢嗎?就連氣味都如此真實。


    我忽然感到害怕。倘若這是現實,現實總會違背我的期待。


    【距離前往異世界還剩下三秒】


    卡車的輪胎發出打滑聲,同時毫無減速地衝向這裏。


    後方傳來某人的驚叫聲。可是直到卡車的路線確定撞向我們其中一人之前,我都沒有邁開步伐。


    即使在夢中,我仍會回想起異世界的景色。因為我明白這裏才是最糟糕的世界,所以我有絕對的自信會前往下個世界,堅信被選上的人就是自己。


    就算如此,可惡!


    我跑了出去。為了彌補太晚起步的時間死命狂奔。


    被選上的人是小春。


    車體因為輪胎打滑而傾斜,確實朝著她的方向衝去。


    卡車是衝向學園種姓製度高階人物兼代表本班參加校園美女選拔,受到外校男生歡迎且有個帥哥男友的小山春。


    老天爺隻想帶走百般排斥異世界的她。


    【距離前往異世界還剩下兩秒】


    「可惡啊────!」


    我根本不想看見這個答案。早知道就不測試了。我並不是天選之人。全都隻是一場意外。


    明明神明有賜予我作弊級的能力,說我是勇者候補。對於小春則是什麽能力也沒給吧。還是因為看我太軟弱了?看我一無是處才同情我嗎?


    這樣的結果是大錯特錯。異世界該選擇的人是我才對,應該把小春留在這裏。那裏對女性而言是相當殘酷的世界吧。也不想想她在那裏是如何維生的?這可是龜甲縛綁法喔。


    別丟下我。不行。快停下來。


    拜托帶我一起走。也帶我一起前往異世界啊……!


    【距離前往異世界還剩下一秒】


    ──「這個人是誰啊?」


    世界瞬間化成灰色,嘴裏有一股鐵鏽味。


    這股味道為我帶來一股淒涼的安心感。


    *


    我以最糟的心情清醒後,發現自己躺在充滿灰塵的骯髒地板上。


    這裏是異世界。前個世界的事情就隻是一場夢。想當初剛來到這裏時,我每天早上醒來都會大喊異世界棒呆了,高呼自己是人生贏家。


    可是今後我睡醒時不會再那麽做。現在甚至有種想哭的感覺。


    「總覺得有點可怕……」


    有人推了推我的身體,同時傳來這股聲音。


    此時我才注意到身旁有其他人。抬頭便是一件內褲映入眼簾。


    異世界…真是棒呆了。


    因為一場怪夢陷入鬱悶的心情立刻獲得紓解,同時讓我想起目前所置身的狀況。那條內褲和屁股肯定是露佩媽媽。至於此處是倉庫內。


    媽媽似乎發現綺滋雅的密道,目前正從那裏爬出去。


    咦,她發現我陷入假死狀態嗎?難道我偷喝消除蝙蝠血一事被發現了?如此一來,綺滋雅和懶叫的事情恐怕也會接連穿幫……這情況簡直是糟糕透頂。


    外頭傳來懶叫那有如蚊蚋般的細微叫聲。我扭頭看向外麵,發現懶叫的前端和綺滋雅,正從我先前跌入的地洞陷阱裏向我招手。


    幸好下半身還能夠自由行動。我連忙溜出倉庫,一口氣飛撲進地洞陷阱內。這裏真是個絕佳的藏身處。


    抱著懶叫的綺滋雅可憐兮兮地抬頭注視著我。我原本考慮針對她情緒一來就喂我喝血一事大表不滿,但最後隻為告訴我這樣的好地方向她道謝。


    「謝啦。」


    「嗯。」


    緊緊抱住懶叫的綺滋雅將臉埋進它的身體。懶叫瞬間就硬了起來。這裏指的是我。


    比起這個,目前的情況到底是怎樣?難道蝙蝠血或懶叫已經被人發現了?


    「咦咦咦────!?」


    倉庫內傳來某人的慘叫聲。咦,發生什麽事嗎?


    綺滋雅見我準備探頭出去,立刻一把將我拉回來。


    「如果被人發現怎麽辦!?你給我躲好!」


    「情況究竟是怎樣?我繼續躲著真不要緊嗎?」


    「目前時間緊迫,我晚點再解釋。總之消除蝙蝠血跟懶叫都沒被人發現。不過我擔心等等會被人搜查房間,打算先把懶叫送回倉庫。若我不趕緊回房間,事情恐怕會很不妙。」


    「啊、嗯,在此之前你先幫我鬆綁。小春那家夥居然如此擅長這種變態綁法。」


    在擺脫女高中生使出的龜甲縛綁法後(奇怪,總覺得自己以某種十分貴重的事物為代價來換取自由),我的心情才終於平複下來。


    自由真棒。另外異世界棒呆了。


    「你為了我和懶叫被人如此對待……相信你應該餓了吧。」


    「咦?」


    「這給你吃。」


    綺滋雅拿出一塊蛋糕。


    奇怪,這麽說或許有點失禮,但我總覺得這裏麵有毒。


    「這不是我做的。是露佩她們買來的。雖然我不清楚她們幹嘛這麽做,總之蛋糕剛好有多一塊。」


    「這樣啊。抱歉喔,那我不客氣了。」


    嗯,好甜。我是因為肚子餓才吃的,其實我並沒有那麽喜歡甜食。不過女生似乎都很喜歡這類食物。


    綺滋雅不知為何一直盯著我的臉。當我提醒她一句「記得你說若不趕緊回去會很不妙吧?」之後,她連忙回答說「那我先走囉」。


    但綺滋雅在離去之前還輕輕地吻了一下我的臉頰。


    「讓我們一起加油保護懶叫吧。」


    綺滋雅抓準媽媽與小春前往街上的空檔返回妓院。我望著她的背影,精確說來是她的屁股,開始思考近來出現於腦中的疑問。


    這娘們最近越來越愛接吻,難道她因為沒客人而改變營業方針嗎?


    這麽露骨的拉客方式,我怎麽可能會上當嘛。唯一能讓我心動的就是露佩媽媽的真心誠意。


    當我躲回倉庫慢慢吃著蛋糕並思考上述問題的時候又被小春逮個正著,於是她再度對我使出龜甲縛。這娘們在搞啥啊?難道是大姨媽遲到在生氣嗎?


    今天綺滋雅又約我去湖邊玩。


    雖說我是不介意,但最近小春帶著琪優莉踏上旅程,才讓我有機會能和露佩媽媽單獨兩人共進午餐,因此我忍不住抱怨說懶得去湖邊,結果手臂上立刻被人留下一道齒痕。


    真是個欠揍的女人。算啦,隻要跟媽媽說我明天會晚點去找她就好。


    我帶著綺滋雅和懶叫到湖邊玩。該說是有種奇妙的感覺嗎?總覺得生活真是和平。大概是發生過許多事情的關係,我稍稍覺得與綺滋雅的感情增進不少。


    即使時間已接近中午,我們仍在釣客與鄰近居民都回家去了的無人湖畔繼續嬉戲。


    綺滋雅吻了我。


    就算被我推倒並撫摸胸部,別說是排斥,她甚至發出歡愉的聲音。


    我嚇得把手收回來。


    能感受到心髒不停狂跳。我到底在幹嘛?


    「……你怎麽了?」


    綺滋雅提問。


    「這還用問嗎?」


    我們又不是那種關係,而且這樣會愧對露佩媽媽。


    綺滋雅在聽完我的回答後,回了一句「露佩也會跟其他男人上床啊」便繼續糾纏我。


    露佩媽媽和小春都在從事娼妓的工作。倘若問我是否介意,我百分之百是怎麽可能不放在心上,自然是非常介意。


    所以我才故意不跟媽媽上床。


    「畢竟那是娼妓的工作。男女之間有著比上床更重要的事情,我隻是選擇那件事罷了。」


    沒錯,她們是娼妓。如果隻想跟她們上床是輕而易舉。但我近來注意到這種事隻是日常事件,無論是對於攻略路線或在立旗上都提升不了好感度。更別說在戀愛情感上也產生不了任何效果,甚至會因為自己的身體狀況而降低好感。


    為了攻略露佩媽媽,我相信透過中午的約會事件是既穩妥又有效率。更能藉此突顯出我跟其他男人的差別。


    所以我目前正在實踐這個方法,感覺上最近就能把露佩媽媽追到手。


    「唉~我聽不懂你在說啥。你這個人真怪耶。」


    語畢,綺滋雅便穿好衣服。唉~老實說我也搞不懂自己在講啥。畢竟我從來沒在現實中追求過女孩子。


    「吶,無盡怪胎。」


    「我的名字是代表著雨水永不停歇的無盡之雨。」


    「假使我不當娼妓,你願意跟我上床嗎?」


    「啥?你想辭職嗎?」


    「我隻是打個比方。」


    咦,她不當娼妓卻想跟我上床,這不就是……


    「回去吧。」


    綺滋雅轉身向前走去。


    啊~又是平常的小手段。這就是假裝跟人搞曖昧來賺取好感度的那種技倆吧?哼,我可不會上當的喔。


    我們約好有空再來湖邊玩之後就各自踏上歸途。


    夏天差不多要結束了。


    準備迎向最後的事件。


    ──我的懶叫不見了。


    不對,正確說來是我們的懶叫不見了。


    綺滋雅說她讓懶叫在後院裏放風時,一轉眼就發現它不見了。


    如此重要的東西怎麽能輕易搞丟,所以我才不想把懶叫交給女人管理。


    「或許是它跑到有波爾德草的地方吧?比方說其他娼妓的房間裏。」


    「我找過了,但四處都找不到懶叫,它究竟跑哪去了!?」


    「想發飆的人是我才對……既然身為飼主就該好好注意啊。」


    「什麽嘛,明明你都把它丟給我照顧還有臉凶我!當初提議一起保護懶叫的人是你耶!總之你快給我把它找出來!」


    「聽著,我這句話並不是在追究責任,而是當時就隻有你一個人在現場。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我是要你仔細想想它會跑哪去啦!」


    我邊對綺滋雅發脾氣邊走進倉庫,想說或許能在裏麵找到一絲線索。


    但我在進入倉庫的那瞬間感到一陣惡寒,這跟我在森林裏偵測到高等魔物存在時的感覺幾乎一模一樣。


    我回過頭去,發現有東西躲在入口的上方。是懶叫。它就像野鹿或麋鹿的首級標本那樣掛在那裏。看起來還挺不錯的。


    「啊、懶叫!」


    綺滋雅開心地準備伸手抱懶叫下來,但我立刻拉著她的手往後退。那的確是懶叫,卻又不是懶叫。那不是懶叫平日裏的模樣。我感到自己的懶叫一縮,內心不斷提醒自己別隨意接近它。


    這時傳來一陣樹枝被踩斷的聲響,懶叫的外皮出現裂痕。


    「好痛。」


    我反射性摸往自己的胯下。不過它外皮上的裂痕越裂越開,原先那麽柔軟溫暖的身體就這麽變硬且裂成兩半。


    我製止想上前關心的綺滋雅,伸手摸向腰上的劍柄。


    「你想做什麽!?」


    在她驚呼之際,從懶叫體內跳出一個黑色物體襲向我們。那東西有著大山椒魚般的濕滑身體,四肢皆有鋒利的爪子,以及一雙缺乏情感且如玻璃珠似的渾圓大眼。


    那東西咬住我的右手。它的嘴裏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牙齒。傳來的劇痛直達骨髓,同時還有一股燒灼感。我用左手拔出短劍,用力刺向這隻魔物。


    「住手,那是我們的懶叫!不要殺它!」


    綺滋雅拉著我的手。不過原本被稱為懶叫的這隻生物更加用力地咬住我的手臂。那對黑色眼珠倒映著我的臉龐。那是一雙沒有情感和意誌的眼睛,是魔物為了襲擊人類才擁有的視覺器官,根本感受不到我們的心情。


    ──居然給我上演一出木馬屠城記。


    之前那副吸引我們好心收養的傻模樣,原來是為了隱藏真麵目讓本體獲得成長的木馬。


    既然如此,應對方法可說是再簡單不過,隻需一劍劈下去就好。


    拚命拉著我的手臂的綺滋雅大喊:


    「我說了不許對它動手!它是我們的懶叫,是可愛的懶叫啊!為什麽你要殺它!?你這個騙子!」


    我被咬住的部位漸漸滲出綠色液體。是毒,它利用波爾德草煉化出毒素。


    要不是我擁有「異常狀態無效」技能,我早就沒命了。這魔物非常危險。


    光看眼神即可明白它是擁有絕對無法與人共存的智慧的魔物。我不能放它出去,也不能讓它接觸綺滋雅,一定要在這裏殺了它──


    「我們說好要一起保護它的!之前還一起去湖邊玩耍不是嗎!?拜托你別殺它!」


    我反手握住短劍對準魔物。目標是兩顆眼睛的中央。若要動手就務求一擊必殺,不會讓它感受到任何痛苦。


    「你若殺死懶叫,我就殺了你!我說到做到!所以求求你快住手!」


    魔物在察覺毒液對我無效後便失去興致,轉而將它那雙烏黑的眼珠對準綺滋雅。


    我一口氣把短劍刺下去。


    我從森林裏摘了一朵花送給瑟縮在倉庫裏的綺滋雅。是一朵與她眼睛具有相同顏色的青藍色小花。


    「我把它埋在長滿這種花的土地下麵。想說這跟你眼睛的顏色很相似。」


    綺滋雅不發一語地將小瓶子遞給我。瓶裏裝滿紅色的液體。


    「我說過會殺了你。假如你內心仍有一丁點的愧疚,就把這瓶全喝下去。」


    我再也不想看見你這張臉──撂下這句話的綺滋雅嘴角沾著些許的血。


    「你不用嘴喂我喝嗎?」收下瓶子的我稍微開個玩笑,結果換來不耐煩的咂嘴聲。


    老實說我不清楚假死狀態持續多久會有生命危險,不過我決定在喝下之前把話講清楚。


    「要我喝這個是可以,但我並不會死,因為我答應過懶叫會保護你。」


    就算我真的喝太多也不會死,可是假死狀態下被人一劍刺穿心髒同樣會死。如果綺滋雅是認真的,那我肯定會沒命,不過說來也奇怪,我現在一點都不害怕。


    「懶叫直到最後一刻都很擔心你,拜托我要好好照顧你。因為你的精神很不穩定,工作也同樣不穩定,再加上毫無生活能力,懶叫覺得你失去它一定會很辛苦。」


    為何這充滿血腥味的東西會如此令我聯想到死亡?此物對這個世界的居民而言是毒品,對我來說是隻有死亡跟傳送至異世界的滋味。


    我想這恐怕是bug道具,是神明失手遺留在世間的某種物品。


    「懶叫有留下遺言。綺綺,謝謝你總是拿那些好吃又很不妙的草粉喂我,我和你在一起很幸福,你往後要保重──」


    「住口!快給我喝下去!」


    綺滋雅一把奪走瓶子,將我推倒後,含了一口蝙蝠血並用嘴巴喂我。鮮血流進我的嘴裏。她吻完後又含了一口血繼續親我。「去死吧」她低語後,又補上一句「你趕快給我去死一死吧」。


    我們兩人渾身上下都是血,並且我喝下了前所未有的大量消除蝙蝠血。


    我嚐到世界的味道。我嗅到悲劇的氣味。我伸手摸向綺滋雅的臉頰,卻被她一掌拍開了。


    *


    【距離卡車暴衝意外剩下六小時四十五分鍾】


    我單手拿著可樂站在公車站裏。


    烏雲密布的天空中彌漫著一股油味。與異世界那種空蕩蕩的夏日天空恰恰相反。知曉血味之前的我,正等著公車駛進站裏。


    咦,不會吧?居然是回到這個時間點?


    我打開書包,裏麵裝著令人懷念的教科書、筆記、輕小說、鉛筆盒以及手機。我突然很想聽動漫歌,但在開啟音樂app後才想起耳機壞了。


    我的心情漸漸平複下來。


    我居然一口氣回到當天早上的時間點。相信這次的夢境肯定很漫長。難道這也是所謂的瀕死體驗嗎?


    我搭上進站的公車,轉頭觀察四周。明明我也沒有想找熟人聊天,卻莫名每早都想這麽做。這時候的我總會抱著一絲期待,希望能發生有別於往常的事情。


    我起先想翻閱輕小說,但最終還是作罷了,於是我凝神注視窗外那片不斷流逝的光景。


    東京。


    原來我住在這麽發達的都市裏。


    過多的情報令我感到疲憊。都是因為自己已漸漸習慣鄉下生活。習慣以城牆、森林、石板路麵組成的街景。


    一想起這些,我開始懷念起另一個世界。那裏是對抗魔王的最前線,留有各種戰爭和重大事件的痕跡。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會真實體驗到那些事情。


    不過那裏一直是我夢寐以求的土地。


    「啊~我可能認識那個人,他是南高足球社的社員吧。我應該算得上是他的朋友啦。」


    小春在下一站上車了。一股熟悉的香味竄進鼻腔內。這是不同於她在另一個世界所擁有的體香。氣味相當刺激,殘留在我我的鼻腔中揮之不去。


    留著一頭波浪卷長發的她,製服穿得有些不端莊。


    啊~這就是小山春。


    該怎麽說呢?這給我一種在現實中見到角色扮演者的錯覺。異世界的她與我從遠處觀察的她首次融合在一起,化成真正的小春站在我眼前。令我產生既想看又不想看見的矛盾感受。卻又莫名有種說服力,小山春果真也活在這裏。


    我開始深呼吸,在下定好決心後,又深吸一口氣。


    「早安。」


    我以稍微隔段距離也能聽見的嗓音,向小春開口打招呼。


    小山春身旁的朋友a和朋友b都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不過她輕輕揚起嘴角露出微笑。


    「早啊。」


    像個朋友一樣回應我。


    她隨即又回到閑聊外校男生的話題上,很快就將我的事情拋諸腦後。


    不過這樣就足夠了。小春是隻要有人跟她打招呼,她都會不冷不熱地給出回應,所以這種事其實簡單到令人白緊張一場。


    今天是我第一次跟小山春交談。


    女性不是魔物,無論言語或眼神都能夠溝通。


    【距離卡車暴衝意外剩下六小時三十二分鍾】


    我一走進教室,便感應到有東西飛過來,於是我將手伸出去。


    精準把棒球握在手裏。


    「嗚哇,抱歉,你沒事吧?」


    棒球路人甲一臉錯愕。啊~對喔,當時確實發生過這段插曲。


    「我沒事,接著。」


    把球拋回去之際,我總覺得這顆球莫名沉重。明明我不久前可是扛著一把笨重的大劍在那邊揮舞喔。


    現實還真是沉重。


    「喔,你來啦。」


    我放好書包後,隔壁座位的男同學對我露出一臉燦笑。


    是關口。對喔,他的座位就在我旁邊。「你看了嗎?」被他這麽一問,我一時之間想不出是指什麽。但在聽他提及空探的動畫標題後,當時的記憶瞬間湧上心頭。沒錯沒錯,那段作畫簡直是太神了。


    「就是小優問說『你想揉揉看嗎?』,將胸部靠過來的那幕吧。」


    「你這家夥也太好色了吧!」


    關口好不容易接住眼鏡且大聲抗議,我則是笑著回說「這很正常啊」。其實你也很喜歡這類橋段吧。


    「比起這個,事實上直到剛剛我都和班上的小山春一起待在異世界裏。那是個具有劍、魔法以及作弊級能力的世界,另外還有魔王。不過我的等級很快就封頂了,算是慢步調的異世界生活。啊、當然我結識的全是美少女,而且幾乎跟所有人都有一腿。」


    關口聽完先是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接著才彷佛恍然大悟般擠出一臉苦笑,說了「原來如此」便將臉撇開。這是見到同班同學的中二病突然發作時的正確應對方式。


    在教室中央和其他同學大聲聊天的小山春也與棒球路人甲打鬧過。我終究沒有勇氣闖入他們的小圈圈裏。


    「我跟小山也有一腿喔。」


    關口仍維持著既困惑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的表情,我在結束聊天後便拿出課本。


    想想他的確不可能會相信。


    即使我說的都是實話。


    【距離卡車暴衝意外剩下四小時七分鍾】


    我躺靠在椅背上伸個懶腰。


    無聊的課程。學習什麽現代社會根本一點屁用也沒有,我接下來可是會前往異世界耶。


    我望向小春。她一手托著臉頰不知在筆記本裏寫些什麽。我想應該是跟上課無關的內容。目前在這間教室裏的人,唯獨我跟小春不必再念書了。反正我們已經不會再參加考試或學測了。


    我試著回想異世界的事情。在森林裏的戰鬥、斬殺生命時的觸感。每段記憶都曆曆在目,一想起最後砍死的魔物,我就感到眼眶一陣發酸。


    無論是這張桌椅或教室都是真實的記憶。我以往在麵對這種無聊的課程時,總會靠著幻想來打發時間,但在接觸過真正的異世界之後──


    我突然湧現一股危機意識,於是攤開課本開始翻閱。


    不管是政治、經濟或法律,老實說我還無法肯定這些知識是否真的派不上用場。畢竟我也尚未知曉一切。


    現在已經沒時間了。若不把能裝進腦中的知識全部帶走,就真的太可惜了。


    畢竟我再也不會回到這裏了。


    【距離卡車暴衝意外剩下兩小時十一分鍾】


    沒錯,我再過不久就要跟這個世界道別了。


    「今天負責采買的是關口跟千葉。我也會跟著一起去,請多指教。」


    「知道了。」我如此回應棒球路人甲。時間依舊不斷在流逝。


    「女生那邊是濱澤、愛裏跟萌香,放學後請多指教囉。」


    「咦~~」


    名叫愛裏和萌香的女同學露出苦笑,同時發牢騷地拋出一句「這太折磨人了」。


    我則是發出一聲足以跟藍鯨媲美,聲量再明顯不過的歎息。


    我先奉勸你們一句,接下來將會目睹遠超出「這太折磨人了」的衝擊性畫麵。到時可別吐出來喔。


    「啊、等等,我也一起去~」


    小春主動加入後,所有人都到齊了。


    距離意外還剩下兩小時。


    總覺得胃部附近在隱隱抽痛。


    【距離卡車暴衝意外剩下二十分鍾】


    我開始緊張了。


    再過不久就會傳送至異世界。


    除了終於能回到那個世界的心情以外,同時也冒出自己又非去不可的念頭。


    現在想想,那個世界真的有這麽好嗎?難道我在這個世界沒有任何遺憾嗎?今天真的是非常糟糕的一天嗎?


    小春在公車裏有回應我的招呼。


    我是因為熟知另一個世界裏的小春,並且明白我將在今天結束這裏的生活,才會以毫不在乎的心情試著主動打招呼,但就算在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下進行嚐試,我相信也會得到相同的結果。


    像這種每早搭乘同一班公車稍微打招呼的事情,對她而言根本就沒什麽。盡管不清楚她內心是作何感受,但她在麵對同班同學時至少願意打招呼。


    早知道我就更早這麽嚐試了。比方說在昨天甚至是一年前的公車裏。


    「謝謝你喔,關口,你真是可靠呢~」


    看吧,不出我所料。


    這娘們即使麵對惡心的阿宅也會表現得十分親切。簡直超級做作。所以我隻要按照正常的方式去觸發事件,也能跟她建立關係。


    並且就這麽進入我尚未接觸過異世界裏的小山春,但彼此之間好歹有點交情的路線。


    一想到這裏,我就開始感到害怕。


    總覺得自己還有許多想做的事情。至今所麵臨的失敗,或許現在都有機會重新來過。令我莫名有種惋惜的感覺。


    不對,我不能這樣,異世界中還有等著我回去的人。我已經不是這裏的人,所以──


    「對喔,是時候該去采購了。」


    如今的我是非走不可。


    【距離卡車暴衝意外剩下五分鍾】


    我們一離開學校就很自然地分成兩組小團體。我和關口是位於後麵那組。


    前麵那位不知該加入哪個團體、名叫濱澤的女同學,記得以前有跟她聊過一次卡片遊戲的事情。


    我也記得自己在當時以高高在上的態度提及此事。如果我這次主動向她搭話,她會出現怎樣的反應呢?


    我置身在已經來不及改變任何事情的狀況之中,不斷煩惱自己在這個世上的可能性。


    再過五分鍾,一切就會結束了。小山春將從學園種姓製度的頭等艙,淪為在異世界裏當娼妓。至於在這裏屬於底層的我會成為風靡一時的冒險者,然後因為等級封頂而窮途末路。


    在那之後將麵臨隻能光憑努力一步步往上爬的世界。奇跡也會隨著最初的作弊級能力宣告結束。


    我真的要去那裏嗎?我不過是個附屬品罷了。可是我真要在沒有小春的世界裏活下去嗎?


    【距離卡車暴衝意外剩下兩分鍾】


    原來我早在這個時候就已經窮途末路了。無論是拋棄小春或跟著她一起去都沒有分別。就算換成另一個世界,我終究沒有嚐試去改變自己。


    反過來說,我也可以在這裏試著改變自己。像我今天不就輕易辦到了?


    不光是小春,或許這裏還有其他與我談得來的女孩子。即使是這樣的我,搞不好還是能在這裏找出想保護的女生。


    「對了,等買完東西之後,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吧?」


    棒球路人甲向女同學們這麽提議。


    濱澤同學抬頭往後看,與同時抬起頭來的關口四目相交。


    我則是直直看向小春。


    【距離卡車暴衝意外剩下一分鍾】


    「啊、我男友打來了~」


    小春看見發出來電鈴聲的手機螢幕後顯得一臉開心。


    這段對話就此中斷,小春讓其他人先走一步,自己待在原地接聽手機。


    小春這種刻意提高一度的嗓音,我在妓院裏也曾聽過。唯獨我知道聊天時會不自覺卷弄發梢的小春,在進入異世界後就會把頭發剪短。


    我在進入異世界之後,明白名為小山春的女生其實說起話來毫不客氣又很欠揍,個性很有人情味且容易動怒,另外還非常好色。


    在得知這些之前,我想自己曾暗戀過小山春。理由百分之百是因為外表。誰叫她是個美女。


    所以說句老實話,我很高興自己的第一次是給了她。非常感謝她當時對我的照顧。


    但我現在的真命天女不是她。我相信她也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那時果然不該跟她上床。若我願意多花點時間,或許我們能成為朋友,而且我到現在仍會愛著她也說不定。


    可是這些說再多也無濟於事。


    我相信無論曆經多少次,自己都還是願意為了拯救小春而拔腿狂奔。畢竟我仍想前往異世界,希望讓她覺得我很帥,況且有機會跟人上床當然要好好把握。


    從一早就烏雲密布的天空,此時已稍稍放晴地灑下一絲陽光。


    她果真是立於班級的頂點。對阿宅而言是一朵高不可攀的鮮花。


    小春她當真是可愛到沒話說。


    我奪走小春的手機,強行切斷通話。


    【距離卡車暴衝意外剩下三十秒】


    「……啥?」


    小春皺起眉頭,露出一張「你是誰啊?」的表情。


    我明白你不知道我是誰,所以我現在就告訴你。


    「我是來拯救你的男人。」


    小春換上一副更加質疑的表情。我並沒有撒謊,因為是我更早被車撞,我將比你早零點幾秒被卡車撞到。


    換言之,我在那一瞬間更早前往異世界。有成功保護到你。


    「不光是你,我也一定會拯救媽媽、琪優莉和綺滋雅。我是為此才前往異世界。另外這不是重新來過,而是從現在開始。」


    「我說,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講什麽。你到底在幹嘛?總覺得有點嚇人喔?」


    「真正嚇人的事情才正要開始。不過你別擔心,命運是無法改變的,我們都會死在這裏。」


    「你這樣真的很嚇人喔!?」


    遠方傳來一陣刺耳尖銳的輪胎打滑聲。


    【開始】


    「啊、那輛卡車在搞什麽?」


    走在前麵的小團體注意到失控的卡車。


    從現在起約莫隻剩下五秒的時間。


    盡管我也無法肯定,但我想這是自己最後一次來到這裏了。


    【距離前往異世界還剩下五秒】


    「──小山同學!」


    關口大聲喊叫。


    但他是來不及的。棒球路人甲也一樣。無論輪回幾次都是一樣的結果。


    因此我背對小春走向車道。


    【距離前往異世界還剩下四↓三秒】


    記錄正在更新中。我究竟能比小山春提早幾秒前往異世界呢?總覺得現在的我甚至能單手擋下卡車。


    小春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麽事。棒球路人甲跟關口跌成一團。濱澤同學發出尖叫。其他女生也愣在原地。


    我周圍的景物都變成慢速播放,時間流動得十分緩慢。


    【距離前往異世界還剩下三↓一秒】


    永別了,世界。


    我最討厭你了。不過下次我會好好活下去,所以記得替我加油喔。我不會忘記在這裏學過的事物。雖然找不出合適的話語道別,但基於時間已沒剩下多少,若要我趁著最後說點什麽,大概就是「謝謝你至今的照顧」。


    我回頭望向小春,發現她還是露出一張「這個人是誰啊?」的表情。想想還真搞笑。


    你接下來才會知道我是誰。而我也同樣沒見過真正的你。


    如果真要指出我們之間的共通點,就是我們都在前往異世界之後才終於了解真正的自己。在這裏的我過於笨拙,反觀你則是太過精明了。


    大家都給我聽好,我就來公布我到底是誰。這是我最初也是最後的自我介紹,還有你們聽完後就給我馬上忘掉。


    我扯開嗓門卯足全力大吼:


    「我就叫做紅色無盡之雨啦──────────────!」


    *


    ──露佩媽媽今天看起來也沒什麽精神。


    我一如往常地努力打開話匣子。


    相信她應該是累了吧。畢竟她的工作較為特殊,我盡可能不觸及相關內容。就算在意也不追問,我隻會暢談開心的話題。


    我正在拚命提升她對我的好感度。直到她主動想嫁給我之前,我會一直等下去的。


    「你將來想成為怎樣的人呢?」


    當我耐著性子繼續閑聊之際,媽媽問了我這個好問題。


    我很擅長麵對這種話題,因為我就是想說給媽媽聽。


    「我要把神明痛揍一頓。」


    重新打造出更美好的世界。我可是早就擬定出能更有效率達成此目標的計畫。


    老實說我就算花上幾百年也打不贏魔王,但隻要好好修練,我相信至少有能力去把那個廢物神明毒打一頓。


    然後就來修改這個世界的係統,並且重新分配技能。到時順便將性別歧視的觀念一並消除。設法提升人類的基礎能力。如此一來就可以把魔王逼入絕境,媽媽也能獲得幸福。


    我就是要神明這麽做。真要說來這是祂的責任吧。看我一拳把祂打醒。我也相信這是唯獨我才有辦法做到的事情。


    露佩媽媽聽完後感動到哭了。傷腦筋,既然她如此認真看待我說的話,那我就非得努力實現不可了。我想這句話對媽媽來說是致命一擊,她恐怕已經愛上我了。


    實現這個目標應該很花時間。我也有自覺這番話如同癡人說夢。況且我也沒有那麽認真在修行,甚至有信心自己會不斷遭遇挫折。


    但假如媽媽願意等我,願意幫我加油……


    「……你真的願意幫我去揍祂嗎?」


    我輕輕捧住媽媽的小手。


    有朝一日,我會像個英雄去拯救異世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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