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打量對方的時候，對方也在打量他。　　片刻後，對方笑著開了口：“大明星，找我什麽事？”　　是出乎意料的、隻會出現在熟人中的調侃語氣。　　顧遠之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開了口：“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你不也記得我麽。”江淮笑了，“說實話，收到你的消息我還是很驚訝的，有什麽事坐下說吧。”　　說罷，他就起身，給兩個人都倒了杯水。　　顧遠之不是來探究老同學的成長經曆的，這跟他也沒關係。　　坐下聊了兩句，他就直入了正題。　　三言兩語把事情說完，江淮臉上的笑緩了下來。　　他的手上小指戴著一枚樣式素淨的尾戒，這會兒，人陷入了思索，手指就開始無意識地轉動尾戒。　　過了一會兒，他開了口：“這事我知道了。”　　“抱歉啊遠之，給你添麻煩了。”他笑了笑，“我弟弟從小到大被寵壞了，我也沒想到他會做這樣的事，我還……挺意外的。”　　說著意外，他臉上卻沒什麽驚訝的神色，顧遠之知道事情不會這麽簡單，沒有接他的話，果不其然，稍後，江淮就繼續說了下去。　　“不過……”他道，“我有一個問題。”　　他看著顧遠之，笑了笑：“我弟弟查到的東西，是事實麽？”　　“當然，我知道遠之你肯定不會做什麽其他的事。”他道，“我隻是想問，那段監控，是真的，不是我弟弟偽造的吧？”　　顧遠之頓了一頓。　　“監控是真的沒錯。”宋元棲開了口，“隻是遠之跟宸宸是舊相識，那一天，宸宸隻是去找遠之聊一些事情。但是令弟的意思，顯然要通過輿論對他們倆造成一些不好的影響。江少爺既然信得過遠之的人品，也該知道給一個人潑髒水很容易，但是要把髒水洗幹淨證明某件不存在的事情是真的不存在，卻難如登天。一旦事情發酵，那麽輿論會怎麽樣，就不是我們能控製的了。這才是我們的來意。”　　拋開陸連宸和顧遠之的過往不談，就算他們倆不是戀人，這樣的視頻一放加上媒體的渲染，兩個人都有可能再也洗不白。　　一席話說完，江淮手上轉筆的動作停了停，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　　他此前其實就注意到了宋元棲。　　事實上，starry四個人他都很了解。顧遠之會帶宋元棲來還讓他稍稍有些意外。　　眼下，這個印象中安靜內向不怎麽愛說話的vocal會用這麽不疾不徐的語氣說這樣的一段話，鎮定又一針見血，倒是讓他有些刮目相看。　　其實從根本上來說，雖然江霍這事下作，但是顧遠之他們也有理虧的地方，他們是來求人的。　　能把求人的話說得這麽不卑不亢，也是一種水平。　　片刻後，他開了口。　　“這樣。”他道。　　“但是很抱歉。”他歎了口氣，“小霍成年之後，連我父親都管不了他，我恐怕幫不了你們。”　　這話的意思，還是不想管。　　宋元棲的臉色難看了起來，剛想繼續說些什麽，顧遠之卻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他。　　“可以理解。”他道，“我也隻是來試試。”　　“謝謝你啊遠之。”江淮道，他的手撐著下巴，看著顧遠之，眼裏浮現出了笑意，“我就知道你會理解我。”　　“其實你也不用擔心。我了解小霍，他很喜歡starry，就算爆料，也不會傷害到你的。”他道，“尤其是如果他能出道。這樣吧，等事情過去了，我帶著他請你吃個飯當賠罪，我們倆也敘敘舊，怎麽樣？”　　顧遠之牽了牽嘴角：“敘舊當然可以，不過這件事，我們還是以後再說。”　　“江淮。”他道，“你不打算管江霍，是麽？”　　江淮的目光閃了閃，笑了笑，“嗯”了一聲。　　“那到時候，如果他自己做下了承諾。”顧遠之慢慢地道，“後果也是他自己承擔，你不會插手，對吧？”　　江淮愣了愣：“你什麽意思？”　　“陸連宸跟江霍打了個賭，賭的是一公結果，賭注是退賽。”顧遠之看著他，道，“誰輸誰退賽，並且，江霍輸了，就要把視頻原件刪掉。如果到時候江霍輸了退賽，你不會管的，對吧？”　　江淮斂了笑意，直起了身。　　“你認不認都沒事。”顧遠之站起身，淡淡地道，“這件事會有錄音作證，如果反悔，這份錄音就會跟江霍的新聞一起公布，到時候，我們可以看看哪一件是頭條。”　　他頓了頓：“順便問一句，你應該不會幹涉我們的比賽結果吧？”　　江淮看著他，良久，慢慢地吐出一口氣。　　“……當然。”　　“謝謝。”　　顧遠之頷首，跟宋元棲一起往外走，臨到門口，江淮叫住了他。　　“……遠之。”　　“我剛剛跟你說的，在這件事上我管不了江霍，是實話。”他慢慢地道，“他畢竟是我弟弟。不過，既然賭約已成，不管江霍賭贏賭輸，我都會讓他遵守承諾。”　　“……你能不能不要怪我。”　　顧遠之的腳步頓了頓。　　“江少爺這話言重了。”他道，“還沒有到怪不怪的地步。”　　以他和江淮的交情，大概之後都不會再見，他怪不怪江淮，又有什麽關係？　　“那就好。”江淮笑了笑，“改天我請你吃飯。還有……”　　他頓了頓，看了眼宋元棲，“宋老師。”　　兩人頷首，跟他告別，然後離開了辦公室。　　*　　一直到回到了車裏，宋元棲才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打賭這件事，你怎麽沒跟我說？”　　“宸宸也太衝動了。”他忍不住道，“這要是輸了……”　　他隻知道陸連宸有辦法，卻不知道是這樣的一個辦法，剛剛在辦公室，他受到的驚嚇沒比江淮少多少。　　“他有分寸。”顧遠之道，“我相信他。”　　就像陸連宸不覺得自己會輸一樣，他也不覺得對方會輸。　　錄音是之前陸連宸就跟他說要錄的，當時，他就驚訝於對方的縝密和細心。　　隨著時間的流逝，陸連宸跟他記憶中的樣子有重疊，也凸顯出了越來越多的不一樣。　　……他卻並不排斥對方身上的變化。　　怎麽樣，他都是陸連宸。　　現在的他，是更加真實鮮活的陸連宸。　　同樣是他喜歡的樣子。　　“但是就算江霍反悔，你們同時把錄音公布，也是你和宸宸的損失比較大吧。”宋元棲還是有些擔心，“畢竟他隻是反悔……”　　“不。”顧遠之道。　　“你難道沒有發現麽？”他笑了笑，“江家目前都沒有發生過負麵新聞。”　　宋元棲一愣。　　然後發現……　　確實是這樣。　　“因為比不過人家就刻意調查人家用隱私做威脅，這樣的做法已經很讓人不齒了。更何況，還出爾反爾。”顧遠之淡淡地道，“隻要江霍還頂著‘江’姓，那麽江家就不會放任這樣的事發生。”　　江霍要想整誰是小事，江淮管他是小題大做。但是他自己的事要是鬧到公眾麵前，那就是大事了。　　所以，江淮會說，這件事，他會讓江霍說到做到。　　不過……　　這樣看來，江淮是真的不太關心江霍出不出道。　　宋元棲也想明白了這一點，沒再多說什麽，隻是在顧遠之係安全帶的時候，他想起了什麽，突然開了口：　　“那個江淮……”　　一陣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顧遠之說了句“稍等”，然後接起了電話。　　僅僅一秒鍾，宋元棲就看到他的麵色柔和了下來。　　他有些詫異，隨即聽到了手機裏熟悉的，溫和帶著點輕軟的語調。　　“……我看到消息了，現在在宿舍門口。你……是不是不在呀？”　　“嗯。”顧遠之應了一聲，“我在外麵，有點事，馬上就回去。”　　他頓了頓，“等我。”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鍾，輕輕地傳來了一聲“嗯”。　　說完這一聲，對方卻沒掛。他不掛，顧遠之也不掛，電話就這麽一直通著，電話那頭，是男孩子清淺的呼吸。　　過了一會兒，顧遠之輕聲開了口：　　“是不是不舒服？”　　“……有一點。”男孩子的聲音壓得很低，帶了些許鼻音，“你什麽時候回來呀，如果你忙的話……”　　“馬上。”顧遠之輕輕打斷了他。　　等到掛了電話，宋元棲也忘了剛剛被打斷的話題。　　車子開上路，他開了口：“說起來，我那天看數據，小陸的數據確實是越來越好了，他跟江霍的差距也越來越大，快斷層了。我估計出道沒問題。”　　他看了眼顧遠之，意有所指，“薛燃和聞弦都是嘴硬心軟的，嘴上說著不想加人，到時候小陸進來了，他們估計寵得比誰都厲害。到時候你要是還欺負他……”　　顧遠之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　　“不會。”他道。　　“什麽？”　　“……不會欺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