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師辦公室的門在小孩子眼中有著特殊含義。


    小學本是隻有小孩子的世界,而老師辦公室乃是楔入中的,一塊由大人統治的世界。換而言之,就是魔界。那扇門可謂正是通向異世界的入口,要進去就必須具備對抗異界瘴氣的力量。羸弱的小孩子就算敲個門估計都會死掉。但是,小孩子的等級會隨著學年上升而提升,逐漸獲得對抗辦公室瘴氣的抗性。到大概六年級的時候便能輕鬆進去了。用魔界的話來說就是逐漸習慣。


    這一天,三名少女守候在魔界大門前,等待前往異世界的朋友回歸。


    嘎拉一聲,大門開啟。


    「怎麽樣了!?被罵了嗎!?」


    等待著的其中一人,不不不衝上去問道。


    柊子也一臉擔心的地趕過去(柊子平日六成時間是擔心的表情)。


    「也沒有被罵啊…………因為我自己都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起死回生的理櫻嫌麻煩地答道。


    2


    「都說了,我真的什麽都不記得啦……」


    理櫻再次很嫌麻煩地說道,擺了擺手。


    放學後四年一班教室的後排座位,四個人坐在各自的固定位置上,問起前些天發生的匪夷所思的事件。


    「因為,我醒來之後就在夜晚的公園裏看到紗奈香在身旁,隱約記得自己掉進了水裏,就以為是被救上來的……。我都不知道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連葬禮都辦完了,還告訴我我被火化了,我腦子亂死了……。還有人對我發火。關我什麽事啊!又不是我的錯!」


    「是魔法啊!是魔法把你複活了啊!」


    柊子大喊。看到柊子興奮得跟不不不有得一拚,理櫻有些受不了。


    「天底下沒有魔法」


    「那你能解釋清楚嗎?死掉之後被燒掉了,還複活了喔?這以班長的身份要怎麽解釋?」


    「唔……」


    「所以說,魔法真的存在啊!理櫻,理櫻,魔法師長什麽樣子?很帥嗎?像芭比嗎?有乳製品飛起來嗎?」


    「我又沒見過。我醒來的時候人已經不在了」


    「理櫻真沒用!!」


    柊子非常罕見地罵人了,理櫻傷得很深。


    「算了,我問紗奈香。紗奈香,紗奈香,魔法師是什麽樣的人?帥嗎?紳士嗎?英俊嗎?」


    「是隻豬」


    「欸……豬…………呃,那個…………很胖、嗎?」


    「不是,內心是隻豬,還對我噗噫、噗噫~噗噫~地叫過」


    柊子趴桌上哭了。


    「還是處男」


    「咦?chu nan?」


    理櫻朝紗奈香揍了下去。


    「別給冬冬灌輸怪東西!!」


    「理櫻,chu nan是什麽?」


    「你不用知道!!」


    「就是指魔法師」紗奈香隨口應付。


    「原來是這樣……紗奈香知道難懂的詞呢……」(當天晚上,柊子告訴父親「我朋友說她見到了處男,我也好想見見處男啊。我最喜歡處男了」。父親哭了)


    「真是太好了啊~」


    不不不滋嚕滋嚕吸著鼻水說道。


    「別哭啦,不不不」


    「可是,可是,不不以為再也見不到李夾嗚夾嗚啦鳥~……」


    「不不不……」


    理櫻感覺鼻子有些酸,眼角也有些發燙。


    「嗯,是啊…………謝謝你,不不不」


    「就像是拿會把嗚啦鳥寫成鳴拉嗚的角色烏拉鳥當主角畫的同人誌一樣呢」


    「你這個時候講這有意思嗎!?有意思嗎!?」


    「沒意思喵~」


    理櫻又在紗奈香頭上猛揍下去。吐槽的感覺在手上擴散開來,理櫻心中感慨,啊啊,這顆腦袋揍起來可真順手啊。


    理櫻不禁心想,盡管告訴自己已經過去一周時間也完全沒有感覺,但這分觸感確實有些久違的味道。


    3


    到了傍晚,四個人走在回家路上。


    與不不不和柊子先道了別,紗奈香與理櫻也到了各自的分叉路口。


    理櫻說了聲再見,朝自己家走去。但在這時,她衣服下擺被拉住,便停了下來。


    「理櫻同學」


    「什麽事啊」


    「我現在可以上你家嗎?」


    「啥?」理櫻一愣「咦?怎麽這麽突然?再說,現在已經很晚了,我們家待會兒就要吃晚飯了……」


    「可以讓我吃個晚飯嗎?」


    紗奈香厚著臉皮說道。


    「……什麽?你沒飯吃?媽媽不在家嗎?」


    「類似吧」


    「真是的……那你倒是早點說啊」


    理櫻用手機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家裏同意帶紗奈香回去。


    4


    理櫻家住在一所有些老舊的公寓裏。


    在家裏,理櫻的父母歡迎了紗奈香。理櫻解釋說,她是自己落水時在一起的朋友,醒來的那天晚上也跟自己在一起。理櫻的父母向還是小學生的紗奈香鄭重地道了謝。


    之後,理櫻的父母與理櫻還有紗奈香四個人圍坐在餐桌旁。這天的晚餐是天婦羅。紗奈香就跟平時一樣亂說話,理櫻也跟平時一樣揍過去。晚飯吃完的時候,理櫻的母親稍稍哭了起來。能夠再次見到心愛女兒健康的身影,她流下了感激的熱淚。


    5


    吃完飯,兩人來到理櫻的房間。


    理櫻的房間跟紗奈香的房間不一樣,收拾得十分整潔。理櫻推薦紗奈香坐坐墊,自己則在椅子上坐下,翹起腳。


    「多謝款待」紗奈香彬彬有禮地道謝。


    「粗茶淡飯不成敬意。然後呢」


    「什麽然後」


    「我說你啊……能不能別小看我?」理櫻摟住腿「你過來找我有事對不對?這我還是看得出來」


    「原來看得出來啊」


    「我跟你在一起都一學期了喔」


    理櫻一副「有話快講」的態度擺擺手。


    「我要做的已經做完了」


    「做完了?是什麽事?」


    「那是……」


    紗奈香鉗口。


    「幹嘛啊,對我不能說嗎?」


    「也不是不能說……」紗奈香稍稍停頓後,說「但說出來可能會惹理櫻同學你生氣」


    「嗯?」


    理櫻一愣。這種情況太罕見了。紗奈香竟然在乎別人的反應而難以啟齒,這很可能是頭一次。


    「你還會考慮我的心情啊……是不是表示你稍稍成長了呢。我替你開心啊」


    「那我就不說了」


    「幹嘛啊,都這樣還神神秘秘的。行了,快說吧。再說了,你講的事情還從來沒讓我開心過」


    「讓理櫻同學開心的事情還是有的」


    「那你講講看」


    「吉祥寺的魔法師是一隻很好的豬」


    「這哪裏能讓我開心了……」


    「因為理櫻同學是抖s……」


    「不準擅自補充設定!!」


    紗奈香抄起手準備揍,但在千鈞一發之際停住了。


    「唔……!」這是個圈套。這時候一旦揍下去就等於承認自己是抖s。紗奈香看到顫抖的理櫻,嘴角一揚。理櫻揍了下去,她已忍無可忍。


    「理櫻同學是抖s……」


    「是又怎樣!」理櫻大喊。摘下眼鏡其實是抖s美少女·超宇宙cosmic班長ssin莉莉卡露lyrical理薩德櫻侯爵risakura marquis de sade誕生(三期開播)。


    「所以,你還有惹我生氣的事情要講是嗎……」理櫻備感乏力。


    「對不起」


    「行了行了,趕緊開始吧。時間也不早了」


    理櫻又擺擺手。


    紗奈香用半闔的眼睛看向空無一物的地方。


    「理櫻同學」


    「嗯」


    「我遇見了魔法師」


    「嗯,大致聽說了」


    「那個黑色的魔法師告訴我。藉由惡魔、魔法還有朋友的概念,人能夠承認不合理的事物,能夠承認假定的概念,能夠對它們展開思考。憑借朋友這一非理論之物的力量,人的思維能夠無限擴展」


    理櫻點點頭。這些她已經聽紗奈香講過一次。


    「這是他教我的東西,是看待與思考事物的方式,正確審視世界的方法。對世界不能有相信,也不能有懷疑,一切都要看它最原本的樣子,不能用合理還是不合理去作區分,要通過一切角度與一切方法去思考一切事物。我覺得,這是我從這次神奇事件中學到的,最重要的道理。所以,我想正確審視這起神奇事件,想用不被蒙蔽的眼睛去審視」


    說著,紗奈香伸出手,執起理櫻的手。


    「這、喂,幹嘛!?」


    理櫻臉紅起來。她們雖說是朋友,但幾乎沒握過手。


    紗奈香為了證實理櫻確實存在,握住理櫻的手。


    「理櫻同學死過一次,被火化,變成灰,然後用魔法死而複生了」


    「呃、嗯……」


    「但是,事實可能不是這樣」


    「欸?」


    「理櫻同學可能被魔法死而複生了,但也可能沒有被魔法死而複生」


    「……這話什麽意思?」


    紗奈香鬆開手,用半闔的眼睛看向理櫻。


    「這是能想到的可能性中的一個,無限的選項中的一個,我對世界的另一個最客觀的審視方式」


    6


    「將變成灰燼的理櫻同學複活的,並不是魔法。就算不燒成灰,死去的人也無法複生。能辦到的方法,就隻有魔法了」


    紗奈香講述經地義的思維。理櫻點點頭。


    「是這樣沒錯……」


    「但理櫻同學現在卻就在眼前好好的,還活著」


    「嗯」


    「也就是說能夠這樣認為,理櫻同學從來沒燒成灰,也根本就沒有死」


    「嗯?」


    理櫻感到困惑,但還是開動腦筋。她思考紗奈香想要表達的意思。


    紗奈香說,她要講述一種可能性。


    也就是說。


    並非魔法的可能性。


    紗奈香準備講述理櫻複活沒有魔法參與的可能性。


    「人一旦死亡,不靠魔法無法複生。所以,理櫻同學必須活著。從結果逆推來思考。首先火葬沒有執行。我看到理櫻同學的遺體隻到出殯為止,靈車並不一定去了火葬場。理櫻同學的遺體,不,活著的理櫻同學可能被送到了某處,靠藥物或其他手段一直維持睡眠。沒錯,理櫻同學還活著,一直都還活著。包括在葬禮上,也隻是睡著了而已」


    「這……等一下啊!」理櫻打斷紗奈香「咦?那種事……那種事根本就……葬禮跟火葬都怎麽可能作假啊。再說了,爸爸和媽媽也在……」


    「我的意思就是,這些就是理櫻同學的爸爸媽媽幹的」


    理櫻瞪大眼睛,呆住了。


    這丫頭到底在說傻話?


    「舉辦葬禮與執行火葬都需要手續以及相關作業。要出具死亡證明,安排相關工作人員,將正常葬禮舉辦完,然後出殯。這一係列工程要在理櫻同學活著的狀態下進行,絕不可缺少細致縝密的準備。因此,協助者必不可少。但是,其中最為重要的就是父母。父母若不參與協助,這個偽裝就無法成立。我今天叨擾理櫻同學家,就是想與理櫻同學的父母見上一麵。因為我覺得,見到或許就能夠獲取支撐假設的新情報」


    「你、你等等!為什麽爸爸媽媽要那麽做!!為什麽!?」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


    理櫻此時恍然大悟。紗奈香剛才說會讓我生氣的事情,原來就是這件事嗎。


    「雖然不知道,但不把理櫻同學的父母視為協助者,這個可能性就不能成立」


    紗奈香麵不改色地說道。


    而且,那個詞讓理櫻耿耿於懷。


    「……協助者?」


    「是的」


    「協助者的意思是,除了我爸爸媽媽之外,還有其他人參與?」


    「準確說可以認為,那個人就是為了實現目而籠絡了理櫻同學你父母參與協助」


    「這……」


    「是【吉祥寺的魔法師】」


    紗奈香一口咬定。


    理櫻感到費解。她看不到紗奈香這番話的脈絡,但明白紗奈香僅僅才說到一半。籠絡父母,還偽裝自己的死,製造這起奇妙事件,到底意義在哪兒。


    「……繼續說?」


    理櫻隻能去問。


    7


    「假定葬禮是“偽裝”,接著前一階段就出現了疑點。那就是理櫻同學的意外事故。理櫻同學要是沒有意外落水而死,本來也就是跟葬禮和火葬無關了。理櫻同學不死,一切都無從開始。也就是說,那起意外事故也是“偽裝”。這裏也用逆推比較合適。理櫻同學溺水後被抬進了醫院。醫院肯定也早已做好一些布置。不過,既然假設父母是協助者,那麽這裏不妨也假設醫師是協助者。所以我認為,在醫院中進行偽裝操作沒有太大困難,相反,真正需要控製的地方在前麵,也就是理櫻同學溺水的時候。這是因為,絕對不能讓理櫻同學真的死掉,不然一切就都白費了。所以,能對這件事進行控製的人肯定也是協助者。沒錯,對理櫻同學施救的男子也是協助者」


    理櫻皺緊眉頭。紗奈香講的東西逐漸變得跳躍。


    「那個……這麽說,救我的那個人一直在我們身邊打轉,等著我腳滑落水嗎?」


    「不需要等,他直接把你推下去就行了」


    理櫻無言以對。


    「推了之後再若無其事地回到路上。我跑出去求救的時候,距離最近的就是那名男子。如果他正是把理櫻同學推落水的凶手,距離最近也就順理成章了。推落,施救,采取緊急措施,搬運,把這些全部納入控製的話,操作就會變得非常順利。憑借如此周到的準備,理櫻同學正式死亡。吉祥寺的魔法師,那個黑色的魔法師便得到了『於理已經死亡的理櫻同學』。這樣一來,魔法師就能用魔法讓理櫻同學起死回生。到這裏就講到一半了」


    「一半?」


    「是的。讓理櫻同學起死回生的魔法講到了一半。然後是剩下一半。不得不提那天晚上他向我展示的另一個魔法。那個神奇無比的現象——『讓黑夜延長的魔法』」


    8


    紗奈香從口袋裏取出紙,在來兩人麵前展開。


    那是印刷版的吉祥寺地圖,以俯瞰吉祥寺車站前一帶與井之頭公園的形式繪製。


    「那天,太陽升起是在九點半之後。但是,魔法師離開,我和理櫻同學一起離開公園的時候,世界是四點半。便利商店的時鍾顯示四點半,車站前的時鍾也顯示四點半。所有時鍾都指在四點半。然而,唯獨我的手機顯示九點半。唯獨我的時間快了五個小時。黑魔法師離開前是這樣解釋的:『你所走的地方與現實世界的相位發生了偏移,時間流逝的速度改變了』。我當時走在夜色之中空無一人的公園,那裏其實是一片特殊的空間。我的時鍾和我一起在那裏行走,與現實的時間錯開了五個小時」


    「這……」理櫻絞盡腦汁「隻可能是魔法吧」


    紗奈香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放了下去。


    「我想到的是,這部手機的時鍾被操縱的情況」


    「操縱……什麽時候?你繞著湖轉圈的時候調了時鍾嗎?這種事……是不是所謂的黑客?」


    「並不是」


    紗奈香目光落在地圖上,手指順湖周圈滑動。


    「我一直在繞著湖走。出發時手機上的時間是一點,然後以一圈四十分鍾的速度繞湖一直走。也就是說,根據速度與圈數可以反過來計算出準確時間。我共計走了十二圈,四十分鍾一圈,所以是四百八十分鍾,八個小時。走完的時候,手機的時鍾是九點,也是八個小時。圈數與時間的關係並沒有錯。假設通過外部操作,僅僅將時鍾撥快五個小時,那麽圈數應該也會大幅縮減」


    「那又是什麽時候操縱的啊」


    「那天我有意識去看時鍾是在離開家後。我看到街上行人的情況,就看了看時間。當時已經過零時了。之後我和魔法師對話,在一點的時候開始走,之後走了八個小時。整個過程中沒有時機將時鍾撥快五個小時。所以應該認為,在我第一次確認時間的時候,時鍾已經被調過了」


    「離開家的時候已經被調過了?不,可這樣的話……」


    理櫻對紗奈香說的話感到不對勁。假如紗奈香的條理沒有問題,這就有一個想不通的地方。


    「可是,過零點的時候你不是看過鍾嗎?如果那個時候已經撥快了五個小時……實際上應該也才晚上七點多吧。七點多的吉祥寺可是非常熱鬧的啊。這種情況一般會注意到吧?在那個時間,公園裏應該也還有人在。先不管深夜怎麽樣,晚上七點公園裏肯定不會空無一人……」


    「是的」


    紗奈香指向地圖上車站前的道路,說


    「那個時候,街上行人零零星星,車也很少,店鋪也已經打烊。當然,公園也是,除魔法師之外沒有別的人。街上和公園裏看上去毫無疑問就是深夜。也就是這麽回事」


    「咦?」


    理櫻反問。她不明白紗奈香這番話指的是什麽。


    「什麽意思?」


    「讓街上的行人零零星星,讓車輛變少,讓店鋪停止營業,將公園裏的人驅走,這樣就能在吉祥寺打造出架空的深夜」


    理櫻停住了。


    她心想,這丫頭在說什麽古怪的話。


    「對這附近一帶的交通實施管製,有意圖地控製人員與車輛匯入。另外,對店鋪采取措施讓其關門。再然後,將車站及大樓中安裝的公共時鍾全部撥快五個小時。當然,對前往井之頭公園的人也要實施出入管製。這樣一來就能夠創造出『午夜零時』」


    「等、等一下!你等一下啊!」


    理櫻打斷紗奈香,調動所有腦細胞。那種事真的能辦到嗎?紗奈香所說的事情真的可能嗎?


    真要搞出這麽大陣仗,得需要多大的準備啊。不止必須拿到交通管製的批準,還需要龐大的人手。最關鍵的是,要花很多錢,需要投入不敢想象的複雜措施與莫大的成本。這一點毋庸置疑。


    分析到這裏,理櫻的頭腦同時彈出另一個答案。


    隻要投入成本就能夠實現。


    隻需要投入成本,就能將『延長黑夜』這個不可能化為可能。


    可是……可是理櫻心中的常識卻阻礙她去那樣理解。


    「對了……還有一點」


    理櫻指向地圖上紗奈香的家。


    「你並不是決定在那天去井之頭公園的吧。你隻是偶然心血來潮才去了公園是吧。那麽,事先準備應該是做不到的。而且根本沒法保證,你會恰巧在事先準備好的交通管製範圍與時段中走在街上」


    理櫻嚐試反駁。這也是合情合理的反駁。


    但紗奈香指向地圖的同一處,說


    「我如果心血來潮朝反方向走,交通管製的區域實時隨我移動就可以了」


    紗奈香若無其事地進一步擴大陣勢。


    「比方說,對我安裝發信器之類的東西,這樣至少能實時掌握我的動向,行進方向和目的地也能預想到吧。然後按我前往的方向進行管製,『零時的空間』也跟隨移動。等到達合適的地方後再展開『事件』就行了。讓黑色的魔法師登場就行。那裏會成為舞台,開始表演理櫻同學複活的大魔法」


    理櫻再度啞口無言。


    紗奈香所講的情景實在太宏大了。


    究竟要投入多麽巨大的成本才能實現她口中的事情啊。


    紗奈香所講的『不是魔法的可能性』是那麽不現實,不合理,不計得失,超出經濟觀念。


    那簡直,就像魔法。


    「這就是我所考慮的一種可能性。不使用所謂的魔法,用現實中的方法進行縝密準備,猶如魔法一般導演出理櫻同學的複活。我稍稍思考過實行這件事的可能性,但是……」


    紗奈香欲言又止。不熟悉她恐怕不會注意到吧,但理櫻看到了紗奈香細微的表情變化。


    紗奈香在苦惱。


    「把魔法排除掉後,取而代之又有另一個謎題冒了出來。我想理櫻同學肯定也發現了」


    「…………吉祥寺的魔法師為什麽要做那種事,也就是……」理櫻回應紗奈香的期待「動機」


    紗奈香點點頭。


    「我剛才解說的一係列內容,全部都歸結於唯一的目的。那就是『對我展示魔法』。包括動用眾多協助者讓理櫻同學意外死亡,包括耗費巨大成本對街道進行管製,全都歸結於以『我』為中心。這個浩大的事件,顯然從一起開始就是以我一個人為目標進行的。這究竟是為什麽?黑色的魔法師為什麽不惜做到那個地步讓我看到魔法,讓我相信魔法呢?這是留在魔法背後的巨大謎題。魔法師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麽……」


    紗奈香目光垂落。


    這件事,真的連紗奈香也不明白。


    理櫻當然也思考過,卻沒有得出答案。魔法師到底想做什麽?感覺就像冬冬讀的書裏登場的魔法師一樣,充滿謎團沒有答案。


    「理櫻同學」


    紗奈香抬起頭,直直地看向理櫻的眼睛。


    「『偶然在事故中意外死亡的理櫻同學被偶然路過的魔法師魔術師起死回生』,和『神秘魔術師魔術師傾破天荒的人力財力給我表演魔法魔術秀』」


    「我的覺得哪邊才是真相?」


    紗奈香問理櫻。她的意見不偏不倚,保持絕對中立,稀鬆平常就像在詢問「你喜歡那種?」


    然後,理櫻的答案也已經確定。


    「就像魔法師教你的那樣喔」


    沒錯,答案就是


    『二者都是』。


    9


    夜更深了。到紗奈香要回家的時間了。


    理櫻決定送她半程,兩人借此機會總算交換了手機郵箱。此時理櫻才知道紗奈香さなか的名字其實是用漢字寫的。問她平時為什麽用平假名寫名字,她回答說筆畫太多寫起來嫌麻煩。


    「但是,下次開始我想用漢字來寫」


    「為什麽?」


    「因為魔法師說過,那個名字裏傾注了家人的心願。我不知道那是怎樣的心願,但裏麵每一個字都有著我所不知道的含義。就算不知道,我也想去珍惜」


    「這很不錯,你媽媽肯定也會開心的」


    估計不不不和柊子都還不知道,等紗奈香寫出來給她們看時一定會大吃一驚吧。理櫻再次驚訝地感慨,現實中真的滿滿都是嶄新的相遇啊。第一學期的三個月是這麽的充實,恍如一兩年。


    兩人走在夜色籠罩的住宅區,兩人一路聊個不停。


    「其實,還留下了一個不解之謎」


    紗奈香說道。


    「謎?」


    「就是螢火蟲」


    「哦」理櫻想起來「有許許多多螢火蟲聚集在我周圍對吧。但是,這也不算什麽難事。那麽大的功夫都下了,我覺得準備一些螢火蟲真不算什麽」


    「備齊數量,讓它們聚集在理櫻同學周圍,我覺得確實很簡單。問題是一直引導我的那隻螢火蟲」


    紗奈香注視著半空,說


    「那隻螢火蟲就像從燭火中誕生一般出現,停在我的指尖,然後連續八個小時一直引導著我繞井之頭湖公園轉圈。現在的我無法解釋那隻螢火蟲是如何操縱的,它看上去就像擁有意識」


    紗奈香又微乎其微地露出煩惱的表情。


    「讓螢火蟲照意思飛,是嗎」


    理櫻也一同思考。起初感覺總能辦得到,但越想越覺得不可能。那或許也是個無法解釋的現象,一個無法描述的謎題,一個小小的魔法吧。


    想著想著,理櫻忽然發覺一件事。


    「我說紗奈香」


    「在」


    「你,是不是忽略了一點?」


    「忽略?」


    「是呀。這話我來說很怪吧……」理櫻挑著眉頭說道


    「你想,你最開始說救我的男性有參與,我的父母有參與,各種各樣的人背後都有參與,擺了無窮無盡的假設對吧」


    「是的」


    「但是啊……你最先應該懷疑的,難道不是我嗎?既然要偽裝成我死,本人協助不是最簡單的嗎?所以說,那個……」


    理櫻撓了撓腦袋,不太好意思說,小聲嘟噥出來


    「你沒想過,我在騙你嗎?」


    「沒想過」


    紗奈香毫不猶豫。


    「……為什麽」


    「因為理櫻同學是朋友」


    紗奈香說完,露出迄今為止從未展露過的,溫柔無比的微笑。


    理櫻臉紅。


    「……你這家夥,有時候挺卑鄙啊」


    「不好意思,理櫻同學……我對百合不太接受……」


    「噶!我、我也不接受百合啊!再說了,這不都賴你嗎!!我的百合嫌疑傳遍全班,完全就是你的責任吧!!」


    「是的」


    「閉嘴啦!」


    莉莉卡露理櫻一鼓作氣使出三期全部的必殺技,住宅區化作戰場。可是她的招式基本被紗奈香識破,沒有一擊命中。紗奈香從書包裏取出豎笛,吹響勝利的旋律。盡管節奏亂七八糟,但音色無比令人激憤。


    就這樣,兩人一路打打鬧鬧。


    紗奈香想起那個魔法師說過的話。


    “擁有朋友的人生無比豐富多彩”


    紗奈香交到了朋友。


    通過交到朋友,她打開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紗奈香已踏入到無限的世界中。


    (世界充滿了我所不知道的東西)


    紗奈香止步。


    理櫻也跟著停下腳步。


    紗奈香保持略微低著頭的姿勢,用平時那半闔的眼睛注視著地麵。


    「怎麽了?」理櫻問。


    紗奈香一邊把臉抬起來


    一邊緩緩睜開眼睛。


    原本垂下的眼皮大大張開,露出圓滾滾的瞳眸。


    「這就是……」


    紗奈香呢喃。


    「這就是世界」


    「喂,你突然是怎麽啦!?」


    理櫻亂作一團。這是她頭一次看到紗奈香好好睜開眼睛。


    「看得很清楚」


    「你都睜開了,當然看得清楚啦……」


    「原來是這樣……世界原來蘊藏著這麽多的信息」


    紗奈香用完全睜開的眼睛看看夜空,看看星星,看看街道,看看理櫻。


    世界被裝得滿滿的。


    以至於就連滿滿地裝著什麽都無法完全掌握。


    「我說你啊……能不能別這樣?」理櫻受不了了。


    「為什麽」


    「很可怕啊」


    「我想以後就這樣生活」


    「唔,是嗎……」


    「我該怎麽做?」


    「那就……讓我想想,你先等下。不,眼睛睜開本身不是件壞事啦。以前也說過,你長相本來就很不錯,這樣肯定比昏昏欲睡的樣子更可愛……不過,你眼神太強烈了……。用劉海遮住一點點怎麽樣?」


    「這樣看不清。好想把劉海剪掉……」紗奈香把劉海左右分開按住,用圓滾滾的眼睛看著理櫻。


    「可怕,太可怕了。你聽好,別擅自在家自剪,知道嗎?劉海要是沒了就無法挽回了……。好吧,明天再想吧。還想聽聽不不不她們的意見」


    兩人決定,明天和不不不還有柊子四個人一起去吉祥寺看看發卡。


    明天的安排定下來了。


    後天的安排還完全沒有確定。


    但是,一定是四個人一起去玩吧。


    沒有理論能證明這個猜想。


    也不需要理論去證明。


    因為她們


    是朋友.


    perfect fabulisut大劇本師


    紗奈香穿過大堂,上了電梯,按下二十層的按鈕。在爬升的轎廂中,紗奈香想了很多事。想了世界,想了過去,想了現在,想了未來,還想了朋友,想了自己。紗奈香想了許許多多的事。


    此時,紗奈香的眼眸微微動搖。那是很小很小的一瞬閃爍。


    她提出黑色魔法師投入無法設想的巨額成本與勞力向自己展示魔法的假說。收買紗奈香身邊的人,布置臨時演員,在紗奈香周邊創造出一個虛構的世界。


    但如果真是這樣,如果紗奈香身上發生的一切都是虛構的,沒有道理隻把那個黑色的魔法師排除在外。沒錯,說不定黑色的魔法師同樣是布置在虛構世界中的一名『演員』。


    想到這裏,這個計劃的『主謀』則完全藏身於漆黑的幕後。隻要是能夠籌措充足資金與勞力的人,誰都可以當主謀,誰都可以是主謀。隻要擁有動機。


    所以,紗奈香思考了動機。她從結果開始思考,從終點出發逆向思考。


    通過魔法師的魔法,紗奈香與理櫻重逢。紗奈香經曆了與理櫻之間的離別,領會到了朋友的美妙,學會了審視世界的方法,並且還睜開了雙眼。紗奈香通過這次的事件有所成長。紗奈香得到了豐富多彩的人生。


    所以。


    想讓紗奈香擁有豐富人生的人就有動機。


    紗奈香的思維循著邏輯逆行而馳。沒錯,要想推行這次的計劃,首先需要一個先決條件。那是最不可缺少的要素。


    要讓紗奈香體驗與朋友分別的經曆,必須先得讓紗奈香交到朋友才行。


    黑魔法師說過,『朋友不是想交就能交到。相遇是奇跡。想要交到朋友,就必須相信“命運”』。


    如果,這番話是假的呢?


    假如有人事先就知道誰和誰能成為朋友呢?假如有人能看透命運呢?那個人說不定能夠親手創造『朋友』。說不定就能從整個世界裏挑選出命運相連的兩個人,然後親手讓她們相互吸引,讓她們成為朋友。說不定就能撮合理櫻,為紗奈香製造出『朋友』。


    於是,紗奈香想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希望紗奈香能夠交到朋友。


    那個人隨時都能碰到紗奈香的手機。


    那個人能通過手機的gps功能獲取紗奈香的所在位置。


    那個人希望紗奈香成長。


    那個人希望紗奈香擁有豐富多彩的人生。


    那個人。


    就是製造契機,讓紗奈香與理櫻相遇的人。


    電梯到達最上層,紗奈香回到自己的家。


    她走到客廳,母親正在為自己在體操服袋子縫上名牌。


    紗奈香看著自己母親的背影。


    然後,紗奈香露出微笑。


    (可能是那樣吧)


    (但肯定不會的)


    因為,這個人也沒辦法讓螢火蟲按自己的意思飛吧。隻要無法解釋那個魔法,誰都不能虛構出那個夜晚。隻要籌備不到那一隻神奇的螢火蟲,不論投入再多費用與勞力,誰都不能。


    紗奈香最終也沒有任何一件事得到確定。一切都隻是她在空想,隻是一直不斷對世界中無限可能貿然猜測。世界始終如一地蘊藏著一切可能性。紗奈香覺得這個世界美妙無比。


    名牌縫好後,母親把體操服袋子和筆一起交給紗奈香。


    紗奈香在名牌上寫下『最原最中saihara sanaka』的名字。


    「媽媽」


    最中用睜得大大的雙眼,凝視著同樣模樣睜得大大的眼眸,說


    「我交到朋友了」


    「那真是太好了」


    最中的母親露出淺淺的微笑。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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