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袁青田還是不信我的話,在我身上盯了老長一會兒時間,正欲開口,卻被他媳婦搶先了,他媳婦問我:“小夥子,你說每個月給三千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懂她意思,作為農村婦人,自然是把錢看的重。


    這也怪不得她,這社會沒錢,誰能活得下去。


    我笑了笑,就說:“嬸子,真的,真的每個月給三千。”


    “好,我替我們家老袁答應了。”那中年婦人麵色一喜,朝邊上正發著愣的袁青田推了一下,“愣著幹嗎啊,趕緊去把我們家那老母雞給宰了。”


    “啊,咱們家就那麽一隻老母雞,還靠著她下蛋打牙祭勒。”那袁青田一臉的不情願,繼續說:“再說,去八仙宮當宮主的事,還沒個準數勒。”


    聽著他們倆的對話,我看出了一點點道道,要是沒猜錯,他倆這是給我唱雙簧勒,一個要殺雞,一個要確定工作的事才殺雞。


    我笑了笑,算是明白了,難怪袁正華會說,他家有點堂叔有點小算盤。


    不過,我也沒多想,人生在世,誰還沒點自己的小九九,若真有那樣的人,我隻能說,那人當真是不食人間煙火。


    當下,我笑了笑,就告訴他們,“放心吧,我既然敢說這話,自然有這個把握。”


    說著,我朝袁青田看了過去,又問他:“對了,我倆打賭的事,你打算怎麽處理?”


    他一怔,麵色沉了下去,一雙眼睛一直在我身上打著轉,估摸著是在權衡利弊。


    在這期間,我也沒說話,倒是那中年婦人一個勁地問:“打賭,打什麽賭?”


    對於中年婦人的話,我們倆誰也沒回答他。


    足足過了三分鍾的樣子,那袁青田臉色鬆了一些,問我:“小九,你對抬棺匠怎麽看?”


    我也沒多想,就告訴他:“很神聖的工作,但,最終會消失在曆史長河中,我們能做的隻是讓它消失的過程變得漫長一些。畢竟,盛極則衰,這是自然規律,並不是你我能改變的。”


    我這樣說,也算是中肯了,要知道在古時候,抬棺匠是倍受尊重的,吃席都要吃大份,吃大頭。


    但,隨著社會的改變,金錢當道,管你什麽職業,有錢才能讓人看得起。


    那袁青田聽著我的話,在我身上饒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又問我:“既然抬棺匠早晚得消失在曆史長河中,你又何必讓我去當什麽宮主。”


    我緊緊地盯著他,緩緩吐出兩個字,“生活。”


    他一聽,麵色一紅,吱吱唔唔了一會兒,也沒說個所以然出來,倒是他邊上的中年婦人催了幾句,“別磨磨唧唧了,感覺給這小夥子殺雞去。”


    這次,那袁青田還是不說話,一雙眼睛一直盯在我身上。


    我問他怎麽了。


    他先是朝他媳婦揮了一下手,說:“你先去整點吃的,我要跟他喝幾杯。”


    說這話的時候,他語氣中夾雜著一股毋庸置疑的感覺。


    令我詫異的是,一直很彪悍的中年婦人,這次,居然沒半點猶豫,立馬轉身離開了。


    待那婦人離開後,袁青田緩緩起身,拉過凳子,在離我隻有不到十公分的位置坐了下去。


    剛坐定,他篤定道:“小九,你給我交個底,你以後的路打算怎麽走?又或者說,你以後打算幹什麽?”


    我望了望他,“這個不好說,我隻能說,有生之年,盡心盡力做好本職工作,倘若實在做不下去的話,我或許會寫一本書,把自己這些年經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記載下來,也算是給這份職業有個交待。”


    “那抬棺匠怎樣辦?”他又問。


    我稍微想了想,本想意氣風發地說幾句將這個行業發揚光大的話,但,如今這社會,想要將已經日落西山的職業發揚光大,無異於癡人說夢,就說:“看情況吧,沒有發生的事,誰能有個準數。”


    “如果,我說如果有辦法將這個行業發揚光大,你會去幹麽?”


    說這話的時候,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語氣中夾雜著一絲隱晦。


    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不過,直覺卻告訴我,他或許有辦法。


    我沒敢問,原因很簡單,大凡有違自然規律之舉,自然伴隨著大麵積的天災,而他要做的事,自然也是天怒人怨。


    入行當了這麽多年抬棺匠,我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打個簡單的比方,我們抬棺匠想要抬棺,自然希望多死人,死的人越多,我們賺的錢越多。


    可,作為一個人說,這違反了三綱五常。


    那袁青田見我沒說話,麵色明顯閃過一絲失望,就說:“算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言罷,他緩緩起身,就準備離開。


    我連忙開口叫了他一聲,“袁叔。”


    他停下腳步,朝我看了過來,疑惑道:“還有事?”


    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就說:“縱觀整個曆史,就如一個大型的車輪,隻會往前,並不是你我能改變方向的,就如去醫院住院,先不管你什麽病,交錢再說,至於交在醫院的錢,怎麽花,花多少,全是醫院說了算,你根本無法知曉,而醫院打出來的清單,試問一句,你能看得懂嗎?”


    說著,我頓了頓,繼續道:“這便是醫院潛在的規則,誰能推翻的了,誰能讓醫院的消費變得透明化?你不能,我不能,隻能默默地看著醫院的潛規則,就連這種潛規則都改變不了,你我又如何能抵抗曆史的車輪。”


    他聽著我的話,微微一笑,就說:“你還年輕,有大把青春,我已經五十三了,沒多少時間了,我能做的就是為了心裏的宏願努力一把,無論成功與否,至少我努力過了,即便是死,我也無憾了,你覺得呢?”


    聽他這麽一說,我真心不知道說啥了,隻好問他,“那宮主的職務…。”


    不待我說完,他罷了罷手,笑道:“生活再艱辛,這些年也熬過來了,再者,不是還有我們的賭約在麽,萬一我贏了,想當這邊的宮主還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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