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詫異於他的冷靜和果斷，沒有任何留戀吐出“終身冰凍”這個詞。 終身冰凍意味著他以後的腺體隻是一個擺設，僅供維持生命所用，他將沒有發|情期，不會有任何和愛情有關的快感和欣喜，它將成為一個不完整的omega，甚至身體強度和壽命都會大大縮短。 “你需要跟家裏人商量一下。”醫生說：“你現在還太小，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麽。” “嗯。”陸簡陽點頭。“我會好好考慮的。” 送走醫生，江繼莘回到病房看著仰躺在床上一雙眼睛漫無目的瞅天花板的陸簡陽，他好像並未因為這件事生出心煩情緒，明明是危及到生命和身體這麽大的一件事情，他卻毫不在意，又或者，隻是表麵上的不在意。 “別用那樣的眼神看我。”陸簡陽側了下頭，無奈說：“我又不是快不行了。”他坐起來，掏了掏校服口袋，從裏邊拿出那盒橘子味泡泡糖，拆開一顆塞進嘴裏，把剩下的朝江繼莘揚了揚。“吃嗎？”他這次還算正常，沒有做出給人喂進嘴裏的騷包行為。 江繼莘接過，取了一顆塞進嘴裏，還是跟上次的一樣。 “醫生說的建議我以前也有考慮過，但是不行，我的體質太罕見了，能夠對我的信息素起抑製作用的alpha更加罕見。”陸簡陽吹了個泡泡，在嘴邊破裂後又用舌頭靈活卷了進去，把接下來的話也一起嚼吧嚼吧壓下。 找到與自己匹配的alpha，將一切主導權交給對方，為了活下去，別無選擇的進行終身標記，那不是欠嗎？ “這件事情以後再說吧。”他道：“火還沒燒到眼前，不急。” 陸簡陽從床上挪下來，看一眼手機已經六點多了，穿上鞋說：“你想上晚自習就得趕緊回去，今天陪了我這麽久……”他猶豫了下才說：“謝謝了。”對江繼莘道謝，陸簡陽是從潛意識就開始別扭。 “你呢？”江繼莘並不在意這句難得一遇的謝謝，聽他這語氣並不打算回學校，問：“你準備幹什麽？” 陸簡陽挑眉一笑。“我準備找個有山有樹，有水多胸大妹子有尖叫的地方，窩在床上好好享受一把服侍。” 江繼莘：“……” 陸簡陽調戲他一把後心情大爽，低頭係自己的鞋帶。江繼莘就在這時冷不丁說：“我跟你一起。” 陸簡陽：“？？？”學霸也要逃課打遊戲？ . 半個小時後，陸簡陽推開家裏的門，隨腳將門邊拖鞋踢過來換上，又從鞋櫃中拿了雙新的出來給江繼莘，拍開燈對著地上一片狼藉說：“進來吧，家裏就我一個人，有點亂，多擔待。” 陸簡陽家是複式公寓，江繼莘看著壓根都不能下腳的地，雨傘髒衣服，鞋子和臭襪子，還有一些五顏六色的拚塊樂高積木和纏了線的遊戲機手柄，雜七雜八堆了一路，這麽大的空間，他愣是沒留一點幹淨地方，不明白這人生活在垃圾堆裏是怎麽長這麽大的？ “怎麽著？”陸簡陽完全會錯了意，笑著說：“失望了，以為我要去帶你找什麽特殊服務？” 江繼莘堪稱紆尊降貴彎下腰，用那雙從小到大，寫字畫畫彈鋼琴的纖長手指拎起最腳邊的毛衣抖了下扔進一邊髒衣簍裏天知道上一次穿厚毛衣時候是幾月份。 “別別別。”陸簡陽忙小跑來阻止，走到這時還被腳邊遊戲機拌了下。“別收拾了。”江繼莘以為他總算有點臉上掛不住的覺悟，陸簡陽又說：“收拾太整齊我不習慣。” 整潔又空曠的大房子，看著就是一股無端的空虛和寂寞。 江繼莘：“……”這人確實沒臉沒皮。 陸簡陽接了杯水，掏出手機和充電器，把沙發上堆的衣服襪子往地上一推，騰出塊兩人能坐的地方翹起二郎腿坐下，低頭操作手機頭也不抬問：“會打遊戲嗎？” 江繼莘瞥了一眼他界麵上的遊戲，說了句：“會。” “那先來兩場匹配壓壓驚。”陸簡陽心想像江繼莘這種死學霸肯定是個遊戲菜雞，帶他打排位搞不好要掉段。 . “輔助輔助！殺輔助！” “殘血！追！”陸簡陽攬著江繼莘肩膀，已經忘記這是一個小時前自己心裏的死菜雞，暫時的單方麵和解。 “臥槽！天秀！這波五殺漂亮！”陸簡陽看著江繼莘熟練操作拿下五殺簡直激動難掩，這局穩了！ “哎哎”一局結束後，陸簡陽暫時對江繼莘刮目相看，躍躍說：“打排位吧，你這麽厲害，一起上分。” “不了。”江繼莘放下手機揉了揉眼睛，從自己隨身的側口袋裏掏出滴眼液仰頭滴了兩滴進去，以此來緩解眼疲勞，預防自己因電子產品形成近視。“你要是想玩，明天再陪你。今天遊戲時間已經到了。” 他每天的時間都有詳細計劃，該幹什麽幹多長時間有具體安排，不能逾越。 陸簡陽好不容易看他順眼了點，這一掃興又回到解放前，撇了撇嘴說：“你不僅死矯情，還像台機器。” 江繼莘淡淡回:“矯情也比你厲害。” “你確定？”陸簡陽眉梢一挑，唇角揚起，故意模棱兩可說：“你又沒試過怎麽知道呢？”他還要發|騷，江繼莘斜斜一瞥，陰沉的眼神十分具有震懾力。 陸簡陽抿上嘴，重新倒在沙發上鼓搗自己手機去了真可怕。 江繼莘見他又窩回了沙發裏，沙發很軟，他陷進去後整個後背都靠在裏邊，像隻乖巧的小貓，目光掃過他脖頸後腺體冰凍的痕跡。 “以後自己一個人在家，不要隨便放alpha進門。” “怕什麽？”陸簡陽抱著手機無所謂聳了下肩，不以為意說：“能標記我的alpha還沒出生呢。”他的體質特殊，一般alpha的信息素對他根本不起作用。 江繼莘淡漠看他，陸簡陽又開了一局遊戲正在酣戰，對於周遭毫無提防，更加沒有意識到，此刻站在麵前的就是一個能夠標記他的alpha。 在不該動腦的時候鬼精，在該注意的地方又像個傻子，江繼莘低聲說了句。“瞎心思。” 陸簡陽沒有聽到他這句評價，自顧自的操控自己帶著雨神皮膚一路水花四濺的妹子。第6章 搶複習資料 江繼莘從陸簡陽家出來，往前走了兩步，走出小區吹風。路燈將他頎長挺拔的身軀拉的更長，司機在小區門口等著，見他過來，下車拉開車門。江繼莘坐進去，汽車行駛後緩慢閉上眼睛養神，過了一會兒說：“明天讓賀醫生到家裏來一趟。” 司機拐過路口，問：“少爺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嗎？要不要直接去醫院。” “沒有。”江繼莘輕搖了下頭，想了想又說：“算了，我自己聯係。” 抽血提信息素這件事，還是別讓家裏知道比較好。 . 江繼莘第二天上學，剛到教室門口就被班主任叫去了辦公室。 高二一班的班主任是個中年男人，頭發茂密保養得當，每日裏一身西裝革領，全班同學都沒見過他穿便裝。 “鼻子怎麽樣了？”班主任馮程雨看著他還略有些泛紅的鼻尖，關切說：“課間積極活動是好事，但以後踢球可要小心。”江繼莘是省狀元的一號選手，當初把這個班交到他手裏時候學校領導重點提醒要關照這位太子爺，其中關係除了涉及成績，更重要的是他不能明說的身份，江繼莘要是在這裏出了什麽問題，整所學校都要抖三抖。 江繼莘說：“小意外，以後不會了。”昨天事情都已經說開，今後陸簡陽應該就會老實，如果繼續為非作歹，那他……江繼莘想：算了，自己沒心思去跟三歲半計較。 馮程雨又絮絮叨叨叮囑了幾句後，掏出一盒脆棗讓他帶回去當零嘴吃，江繼莘本想婉拒，但班主任十分熱情，隻能收下。 . 早讀已經開始了，陸簡陽昨晚打遊戲通宵，此刻正用書本立在桌上擋著睡覺，窗戶沒關，一陣風吹來剛將書吹倒，“嘩啦”掉在了地上。 聒噪的背書聲戛然而止，全班視線不約而同看向他，發出竊竊嗤笑。陸簡陽枕著胳膊睡得正酣，絲毫沒有被驚醒的跡象，範宇頂著老師殺人的目光拿胳膊肘拐他，壓著聲音喊：“小陽，醒醒。” 語文老師是個脾氣暴躁的人，眉毛一橫，一節粉筆頭過去正中陸簡陽眉心。 同學們笑出聲來。 “睡，還睡！你要睡到高考嗎！” 陸簡陽朦朧睜開眼睛，可能是昨天手術後遺症，今早特別困乏，被語文老師拎在講台上背陳情表時，眼皮還是半闔著不能完全睜開，腳底也發虛。 語文老師看他這幅爛泥扶不上牆的模樣來氣。“陸簡陽，你進高中是為了什麽，為了畢業後考個職業技術學院嗎！” 陸簡陽半夢半醒間嘴角一揚，模糊問：“五道口的嗎？” “哈哈哈哈哈哈”班裏瞬間爆發了一陣笑聲。語文老師臉徹底黑了，冷瞥全班看熱鬧同學。“都看什麽！跟你們有關係嗎！年輕輕輕的就這麽浮躁！怎麽考大學！” 哇啦哇啦讀書聲霎時間又響起，大家自覺低下頭假裝學習。 江繼莘就在這時候走到門口，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了聲“報告。” 語文老師看到是江繼莘：“進來。”早讀已經開始二十分鍾了，卻沒有任何批評。 陸簡陽懶散又譏誚笑了下，這就是學霸的待遇，別說是曠了二十分鍾早讀，即便是江繼莘逃整節課也依舊是老師眼裏的香餑餑。 江繼莘回到座位，將那盒脆棗塞進包裏，從桌堂拿書時候一小盒阿膠順著滑了出來掉在腿上，他看著包裝精美的紅色小盒自己每次流鼻血後都會收到這麽一盒東西，也不知道是誰送的，他身後的包裏已經囤了兩盒，加上這個第三盒，在昨天以前，江繼莘壓根沒考慮過陸簡陽，但是今天，下意識望向前方罰站的人。 陸簡陽站在那裏半夢半醒搖搖欲墜，眼皮看起來異常沉重，原本的雙眼皮也變成了三層，纖長指尖攜的書好似下一瞬就會掉到地上。 怎麽會這麽困？江繼莘心想：一定是昨夜通宵打遊戲了，明明剛做完手術，家裏沒人管就那麽放縱，真是不會照顧自己的小孩子。 江繼莘拎出語文書翻了兩頁，翻到最後發現自己都背完了，於是拿出本子和筆開始默寫，寫到“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筆尖緩慢頓住，再次抬頭看向前方罰站的陸簡陽。 以前他們相看兩厭，江繼莘第一次不帶主觀色彩看陸簡陽時發現這人好白，皮膚很白，睫毛很黑，那張一直騷包的嘴唇粉嫩，看起來輕薄柔軟，站在那裏都有些發光。江繼莘失笑著想，平日裏還總是說他嬌嫩，自己明明也是白的亮眼。 旁邊alpha錢新誠看見他這抹意味不明的笑，順著目光看去，眨了下眼，不可思議問：“我沒瞎吧，你竟然在對著陸簡陽笑？為什麽？” “沒什麽。”江繼莘低下頭，繼續默寫自己的課文，不鹹不淡說：“隻是覺得，他挺好看的。” 錢新誠：“……”“你不是真被他另類的追求給勾走了吧！”江繼莘那一個月三次的血光之災跟陸簡陽之間確實微妙，難道江繼莘這麽獵奇，喜歡帶血的戀愛？ 江繼莘自動將他的臆想屏蔽，垂著長睫，筆尖沙沙默寫課文，正寫到辛棄疾的《青玉案.元夕》，“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 晚上放學，老師讓學生放學後去東區買一本指定的輔導資料，那份資料是幾大專家總結的曆年真題和模擬，市麵剛發，熾手可熱，一中學生數量太多難以集體預訂，於是各班決定分開購買。聽說東區一家老店今日新進了一批，班主任讓有空的同學去碰碰運氣，誰搶到了在群裏說一下。 東區是老城區，道路窄居民樓多，久而久之成了半個步行街，車進去以後，往往蹭禿嚕皮也繞不出來。江繼莘在中央主幹道讓司機把自己放下，步行順著狹窄巷子往裏走。 他走在其中，有種桃花源的錯覺“初極狹，才通人，複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巷子出去後市一條東西街道，兩邊擺滿各種小攤，搭的遮天蔽日，都是賣服侍襪子小玩意兒的，攤煎餅果子和肉夾饃之類的小吃混在其中冒著油煙，原本不寬的街道被擁簇的更加狹窄，摩托車電動車的鳴笛聲此起彼伏響起，附近小孩都在一起嬉鬧玩耍。儼然一個混雜的大市場。 江繼莘要去的書店就在大市場盡頭，他踩著凹凸不平黑乎乎泛油光的街道，根據導航提示緩慢朝那邊走去。 “謝謝叔。”東區巷口，陸簡陽把出租車門一關，甩上書包飛快抄小路鑽進巷子裏，剛來在路上他發現有幾個穿二中和四中校服的學生正騎單車往這邊趕，應該也是得到消息來搶書的。 陸簡陽雖然成績不好但集體榮譽感和責任心很強，尤其是幫助同學學習。 “就讓我來我來拯救全班同學的卷子，讓他們能在知識的海洋中暢遊！”中二小陸如是說。第7章 橙子味的信息素 陸簡陽瘋跑著穿過大雜燴小攤子，這裏道路繁雜，機動車沒辦法在裏邊掉頭，很多人把摩托車騎進來代步，陸簡陽跑過路口時跟突然竄出來的一輛摩托車蹭在一起，兩人都沒留神，誰也有責任，就這麽一耽擱，他到書店時候二中和四中的人也剛好到了，陸簡陽拿校服袖子抹了下額頭上的汗，跟二中四中那幾個人不善的對了眼，無聲息中，硝煙彌漫，戰爭已起。 “老板，《金牌真題》有多少我全要了。” “老板，買《金牌真題》。” “老板，買《金牌真題》全要。” 三個學校的人異口同聲，老板尷尬的笑。“隻有一本了。”他從書架上拿出那本厚厚泛光的習題冊，問：“你們誰要？” “我要！” “我們要!” “我要！” 二中領頭人說：“哎陸簡陽你要不要臉了，這可是我們二中先看到的。”陸簡陽那張漂亮臉，在幾大高中聯合的論壇上一直掛著，加上這個omega曾經單槍匹馬把三個alpha堵巷子裏一通猛揍，除了因為打人擦破油皮外毫發未傷，一度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