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馮程雨真正想知道的，是江繼莘易感期發作時陸簡陽在場，兩人有沒有做什麽不該做的。 陸簡陽這兩天依舊活蹦亂跳，馮程雨是覺著沒有的，但這件事涉及到江繼莘，校方領導十分關注，秉承著對學生負責和領導壓力，馮程雨得找當事人具體確認。 可這種事直接去問一個omega似乎不是那麽禮貌，所以他隻能從江繼莘這裏探探口風。 “嗯。”江繼莘雙商都高，很快就明白了這話裏有話，說：“有驚無險。” “那就好。”馮程雨得到確認，吃了定心丸後總算展露出舒心笑容，這兩天江繼莘沒有上學，他又不敢貿然聯係，一旦什麽都沒發生，他這麽衝過去問了就是在詆毀江家名譽。馮程雨這兩天為這事愁的頭頂都亮了三度。 . 馮程雨今早值班看二班學生早讀，一班二班都在四樓，他沒有坐電梯，跟著江繼莘一起爬樓梯往上走。 “陸簡陽的父母常年在國外忙工作，沒人管難免叛逆。”馮程雨一邊走，一邊和江繼莘閑聊起來。“他雖然平常皮，但心眼不壞，上次還幫同學搶卷子。你跟他做同桌，如果脾氣還處得來，就帶一帶他學習。” 陸簡陽的水平，墊底的十分穩定，每次期末考試都要拉低班裏好幾個線的平均分，如果不是有江繼莘坐鎮半壁江山，這天下早亡了。一班早就被其它班級摁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江繼莘說：“我盡量。” 陸簡陽的基礎確實很差，從入學開始基本靠劃水過來的，進一中還是走關係買的借讀名額，每年要多交好幾萬的借讀費。 . 馮程雨成天坐在辦公室裏缺乏鍛煉，平日裏都是坐電梯上下樓，今天跟著江繼莘一口氣爬了四層，扶著樓梯拐角扶手微喘，覺著自己以後課間應該跟著跑個操什麽的。 “他爸媽雖然忙，可對他還是挺上心的。”馮程雨長籲了口氣，有些小孩雖然皮但不惡，本性溫柔善良，這跟父母的關愛和家庭和睦分不開。 “昨天他媽媽給我打電話，希望我能幫忙聯係一位課後輔導老師，提提成績，我選了這些年比較有名的幾位。”馮程雨從公文包裏掏出一疊單頁簡曆。“你幫我捎回去給陸簡陽，讓他看看，課間操時候去找我，給我答複，我盡快幫他預約聯係。” 馮程雨把材料給了江繼莘，自己拐就進二班教室，開始招呼同學們背書。 江繼莘拿著那疊簡曆回了一班，曆史老師比較散漫，到現在還沒有來，班裏同學橫七豎八趴在桌上犯困，江繼莘旁邊位置慣例性空缺，陸簡陽昨晚給他送完泡泡糖後就回去通了個宵，現在還在家裏賴床。 江繼莘回到座位坐下，把東西放在陸簡陽桌上開始收拾請假這兩天堆積在桌上的卷子，目光不經意掃過首頁那位名師資料，眉頭皺了皺，視線停在性別那一欄alpha？ 高中生活繁忙，晚自習上到九點半，能夠補課的時間段隻有晚上放學後或者周六周天。江繼莘想，班主任在選老師的時候竟然沒考慮性別。 半夜三更，孤a寡o，雙休假日，共處一室，這對性別意識模糊，腦子天生缺件的陸簡陽來說，太危險了。 陸簡陽就在這時候迷糊著進了教室，眼睛都不睜憑意識走到桌前，頭一栽，腦袋埋進臂彎失去意識。對他來說，早讀就等於換個地方睡覺。 那摞簡曆被陸簡陽胳膊肘不經意推了過來，碰在江繼莘的收拾卷子的指尖上。 江繼莘眼皮一闔，“不小心”又遊刃有餘的把那摞資料收進卷子裏，一起卷吧卷吧塞進桌堂。 . 課間操時分。 “你要當陸簡陽的補習老師？這……”馮程雨猶豫，雖然他應該提倡互相幫助，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為什麽？” 班裏同學不知道，但身為班主任的他了解。江家有錢有勢有權，江繼莘無論走到哪裏都是眾星捧月，一中為了留住他校長硬是把寸頭熬成了地中海。這麽一個受人擁簇的少爺，為什麽要累死累活的去給一個學渣做家教？ 馮程雨想起班裏最近流傳的有關兩人“強製愛”的流言。 之前他不信，一是覺得陸簡陽那鬼見愁的行為根本撩不動堪稱不鏽鋼的江繼莘，二是相信江繼莘的眼光，怎麽也看不上這種學習不好又好愛搞事的違法亂紀學渣。畢竟江繼莘初中被學霸校花追了三年都依舊單身的案例，到現在還被各大中學當成典型教導學生好好學習，遠離早戀。 但是現在……他突然對陸簡陽這麽好，馮程雨覺著，自己需要一個理由。 “陸簡陽基礎很差。”江繼莘端正站在辦公桌前，微微低頭平靜和馮程雨懷疑的目光對視，實話實說。“他要學的不僅是新知，缺的基礎也要補上。這是一個漫長過程，如果隻是利用晚上或者雙休日，時間不夠。” “我和他是同學也是同桌，由我給他補課，不僅能利用晚上和雙休日，在校的課餘時間也能督促學習。而且我還能新舊知識一起兼顧，比起校外老師，我可以時刻掌握他學習狀況。” 江繼莘條理清晰把一係列好處說完，最後又補充了句。“陸簡陽的成績上去後，一中平均分大概就能打破市記錄。” 馮程雨承認，自己在破紀錄的誘惑下被成功說服。江繼莘姿態坦然，馮程雨相信，這樣的孩子不會被陸簡陽帶偏，談什麽耽誤學習的戀愛。第29章 你好虛偽 江繼莘回教室的時候，陸簡陽還趴在桌子上，不過聽呼吸變輕，應該已經進入淺層睡眠快要醒了。江繼莘看著這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腦子裏空空連水都沒有的陸簡陽，覺著好像給自己挖了很大一個坑。 提升成績是一項漫長而又艱巨的任務。江繼莘一直都不是愛管閑事的人，從臨時標記到現在的補課，他忍不住想：自己為什麽就那麽喜歡管陸簡陽的閑事呢？ . 預備鈴聲響起時，陸簡陽被熟悉的種太陽旋律吵醒，他枕著手臂，不滿發出一聲低吟，睡夢中聲音總是不自覺帶著幾分撒嬌意味，江繼莘聽得眉峰一緊。 陸簡陽迷迷糊糊抬起頭，看向旁邊已經擺好物理書準備上課的江繼莘，仰著壓了睡痕的臉，帶著幾分朦朧傻氣問：“哥哥什麽時候回來的。” 江繼莘用眼角瞥他，自己明明已經在這人身邊坐了半個上午，這個omega竟毫無警覺，是頭豬嗎？ “有吃的沒？”陸簡陽絲毫不知道自己被打下了標簽，而他也正按照這個標簽的動物的脾性做事情。他早上起床騎車過來了，沒來得及吃早飯，睡飽後五髒廟就開始喧鬧。詢問隻是打個招呼，根本不用江繼莘回答，陸簡陽就自覺伸進江繼莘桌堂掏“好心人資助”的糧食，跟江繼莘熟絡以後，他完全不分彼此，自己的就是對方的，對方的就是自己的。 江繼莘習慣了，任他掏搜，那疊被隨意卷了兩下的卷子就在陸簡陽拽餅幹中被帶了出來，厚厚的一摞嘩啦啦散在地上，夾在其中簡曆也和卷子一起落在了兩人眼中。 江繼莘眉頭緩慢往中間簇起，露出一個在陸簡陽看起來有些凝重的表情。 陸簡陽手裏拿著蘇打餅幹，剛睡醒大腦還有些遲鈍，慢半拍瞅著散在兩人間地上的名師資料，視線一點一點掃過，就在這似乎闖禍的情境下，心悸之餘他還不忘趕緊先拆開餅幹，忙不迭塞一塊進嘴裏，這才手忙腳亂把剩下的往桌上一堆，彎下腰去收拾，含糊說：“我不是故意的，我給你整理好。”江繼莘有潔癖，有整齊病，陸簡陽生怕晚了這人以後給自己斷水斷糧連蘇打餅幹都沒得吃。 “沒事。”江繼莘發現他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那些簡曆，彎下腰幫他一起收拾。 課桌之間的空隙十分狹小，兩個人都窩在裏邊難免會擠到一起，江繼莘剛彎下腰就察覺到了這個問題，沒等起來。有張卷子飄在江繼莘椅子下，有點遠。陸簡陽為了夠它直接枕在江繼莘大腿上，吃力伸長胳膊，咬牙發力。“嗯” 江繼莘：“……”陸簡陽你敢再騷點嗎？這個糟糕的姿勢！這讓人誤會的聲音。 夏季校服比較清涼，用料很薄，omega的皮膚光滑溫熱，貼在大腿上很快就將溫度浸染。江繼莘深深出了口氣，如果換成別人，他會想是故意勾引，但陸簡陽…… 江繼莘抬起手，掌心扶住陸簡陽臉頰將他的臉和自己大腿隔開，還是給這個不自覺的omega留一點自覺。江繼莘一隻手拖著他的臉頰，陸簡陽後腦距離桌角不到一指，江繼莘怕他起猛了撞到頭，另一隻手又虛放在陸簡陽後腦上方護著。 “嗯？”陸簡陽的臉枕上江繼莘掌心不明所以，怎麽回事？為什麽突然送人肉枕頭？ 陸簡陽枕在他掌心裏劃拉了半天，纖長指尖終於夠到那張卷子，直起腰把撿回來的資料一起捋在桌上愴平後重新卷好，給江繼莘塞回桌堂。 柔軟的臉頰離開掌心，江繼莘心底竟然生出一絲想要追握住的衝動，指尖下意識勾了勾，什麽都沒碰到。江繼莘一點點將指尖收攏，仿佛是想存住掌心殘留的溫度。 “你要找家教。”陸簡陽看他並沒有生氣，蹭了蹭臉，拎起桌上蘇打餅幹重新開始咯吱咯吱嚼起來。 “不是。”江繼心中思量著，手臂探進桌堂，重新把那摞資料拿出來攤在陸簡陽桌上。“是給你找的。” “你媽媽托班主任為你聯係家教，班主任暫定了這幾位老師，讓我把資料帶給你，你從中挑一個合適的。” “啊？”陸簡陽叼著餅幹，連手指都沒擦就驚慌往外推，好像這不是一摞簡曆而是病危通知書。“我不要！”陸簡陽不用看就知道沒有一個合適的，後悔自己剛才帶到地上去時候怎麽沒順便打翻瓶水呢？把這些妖魔鬼怪全泡了。 “我們現在每天在學校要學十五個小時了，再補課命不要了嗎？熬夜容易猝死。”陸簡陽抗議說：“他們不能因為我還年輕就壓榨我。” “真不看嗎？”江繼莘低低瞥著最前邊的那位業界名人，有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說：“你成績一直提不上去，躲過這次也躲不過下一次，課後輔導隻是遲早的事。” “那我……”陸簡陽語塞，躊躇了半天，聲如蚊蟻，哼哼說：“那我就……自學成才唄。” 江繼莘瞥過物理課代表剛發下來滿麵飄紅的測驗卷子，眼角輕延，露出一絲調侃，用真誠但又口不對心的語氣說：“那你好好努力，我挺看好你的。” 陸簡陽：“……”那你笑什麽笑？忿忿轉回頭看著自己的卷子。“你好虛偽。” . 物理老師在第二道鈴聲響起時進門，慣例用自己悠悠催眠的音色講剛發下來的卷子。 “我們看第一個題，自己畫圖，找出受力點。往下有重力，垂直斜麵還有一個支撐力是不是，順著斜坡是不是應該還有個摩擦力啊，但此時物體靜止的，也就是說物體現在受力平衡……” 陸簡陽在物理老師諄諄催眠曲中，出乎意外的沒有陣亡。他翻來覆去把自己卷子看了一遍，腦子裏更加頹敗惆悵，蒙對的題不知道為什麽對，錯的題也不知道錯在哪裏。 陸簡陽探頭看了一眼江繼莘的卷子，又是滿分。 艸，畜生。 陸簡陽趴在桌上，吸了口氣，鼓起腮幫子像隻氣鼓鼓的小河豚。他從兜裏掏出手機，給備注是“牧小仙女”的聯係人發去消息。 【媽媽，我不要課後輔導，我會好好學習的。】第30章 阿姨你好 按照時間換算，牧雲秋那邊此時正好是半夜。陸簡陽發出消息沒指望她能即時回複。兩人之間通信，存在著時間和空間的距離，平日隔著一天回一條消息的情況常有。 陸簡陽把手機塞回桌堂，還沒等鬆開手，手機就在掌心振動了下，他眼睛一亮，趕緊又掏出來。 【陽陽，爸爸媽媽不要求你每次都名列前茅。但我看了你的成績單，從入學以來一直都是倒數第一，這樣下去真的不行，媽媽不能再慣著你胡來了。】這條消息好像自帶語音，陸簡陽耳邊不覺就響起牧雲秋那溫柔但憂愁責備語氣。 牧雲秋從不對他發脾氣，一次都沒有，因為多年來拋下兒子的歉意，陸家爸媽對兒子十分慣。 【我自己好好學行嗎？】陸簡陽心中湧出深深眷戀，眼眶一下熱了起來，他壓抑著吸了口氣。 【我會好好學習的，媽媽，你給我一次機會，我證明給你看，我真的不想要家教。】 陸簡陽從小就討厭束縛，討厭待在學校被困在圍牆中出不去，所以他討厭學習，晚上放學和周六周日好不容易能擺脫這種困窘，卻還要困在家裏接受課後輔導。陸簡陽向往自由，向往藍天，高中以前他的願望十分幼稚，就是做一隻飛鳥，長出翅膀翱翔天際，飛過大洋彼岸，去爸爸媽媽的身邊。但是後來他才知道，鳥也飛不過那廣闊的大洋。 聊天框上“對方正在輸入……”的符號閃動了兩下，而後戛然恢複平靜。 陸簡陽抱著手機等了好久都沒有收到回信，意料之中又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明白，牧雲秋又被工作叫走了。 陸簡陽趴在桌上，看著亮起的屏幕在等待的時間流逝中暗下，最後亮屏時間到了後，倏地熄滅成了灰色。光滑鋼化膜上映出模糊人臉，還有那雙朦朧悲傷的眼睛。 很多時候，他都想自己不這麽懂事，任性的發脾氣質問：我跟工作到底誰更重要！但最終，又不想讓繁忙的父母擔心。 一滴眼淚從晶瑩眸中落出，吧嗒掉在了手機屏幕上，淚花無聲息濺開，陸簡陽打了個顫，恍然瞪大眼睛，隨即才發覺自己竟然哭了，他忙用手背將眼角殘留淚痕擦去。 江繼莘坐在他身邊，他沒有看道屏幕上的那滴淚，隻是見陸簡陽驚恐哆嗦了一下，而後伸出手擦眼睛。江繼莘張了張嘴，詢問的話沒等問出口，旁邊將臉埋在手臂間的人傳出壓低又小心翼翼抽吸鼻子聲音。 隻是一聲，很輕很輕……除了陸簡陽自己就隻有距離他最近的江繼莘聽見。 唇線再次闔上，江繼莘轉過頭，筆尖點在卷子上，旁若無人一樣垂下眼眸繼續聽課。 上次在醫院裏廁所裏，陸簡陽撞到他後搖搖欲墜。 冰凍完腺體臉色雪白躺在床上。 潛意識中無聲求救的眼神。 好像，隻有自己，能看見他脆弱的一麵。 . 陸簡陽把接下來的兩節課都一起睡了過去，中午醒來時，眼前有堆模糊又熟悉的輪廓。陸簡陽爬起來，拎起包裝略詫異竟然是兩包辣條。 陸簡陽環顧了四周，教室裏沒人了，現在是放學時間，大家都出去吃飯了。 這兩包辣條在他和江繼莘桌子中間，不確定究竟是給誰的。陸簡陽咬了咬指尖，心想江繼莘是不吃辣條的，就算給了他最終還是進自己的肚子裏。反正橫豎都是自己的，不如先打個欠條就這麽吃了吧。 陸簡陽把辣條包裝拆開，熟悉的紅油味道飄出，芳香四溢。陸簡陽像癮君子好不容易得到一點小粉一樣，興奮用指尖拎出一條迫不及待塞進嘴裏。 辣條入口，心曠神怡，江繼莘嫌味兒大，用同桌加班長的雙重身份鎮壓，嚴謹陸簡陽在教室吃辣條。陸簡陽沉浸在壓迫中已經憋很久了，忍不住發出一聲滿足的“唔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