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身裝著不燙嗎？”陸簡陽問是這麽問出來，但心裏明白，不貼身捂著，送過來可能就涼了。他拆開紙袋，江繼莘買的是去皮烤蜜薯，外焦裏嫩，直接上口咬就行，吃的時候還不會弄髒衣服。 陸簡陽咬了一口，病房中瞬間彌漫了一股烤紅薯的香氣，裏邊竟然還是燙的，他嘶溜著咽下，忍不住好奇問：“在哪裏買的？” 烤紅薯冬天賣的比較多，這個季節雖然在入秋，但大街小巷還沒有烤紅薯的攤子擺。 江繼莘說：“大學城旁邊。”大學城旁邊有大量學生基礎，隻有那裏烤紅薯店淡季也可以經營下去。 “那麽遠。”大學城離江繼莘家幾乎是整座城的對角線距離。 “不遠。” 陸簡陽嘖了下嘴。“你真慣我。”他緊接著眼皮一抬，狡黠問：“那我要是喜歡天上的月亮呢？” 江繼莘說：“摘給你。” “你在吹牛。” 江繼莘撐著床頭，一瞬不瞬盯著陸簡陽緩慢靠近，陸簡陽注視著他泛藍的瞳孔。 江繼莘說：“我現在還沒有月亮，但我可以先給你太陽。” 陸簡陽看到了江繼莘眼中倒映著他的麵容，嗤笑出來。“你耍無賴。” 。 深夜開著的餐館很少，牧雲秋去了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為陸簡陽買了份清淡的小米南瓜粥和素菜包子，回到醫院時看到陸穎天拿著報告冊跟賀翔一起站在走廊裏。 牧雲秋不知為何，心中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預感，提著餐盒快步走過去問：“怎麽了？是不是陽陽的身體……”她的視線落在陸穎天手中的報告冊上，一眼就瞥見了裏邊“腺體萎縮失活”六個字。 牧雲秋瞪大眼睛，手裏餐盒一下掉到了地上，小米粥撒了出來。 “怎麽會這樣？他還這麽小……”牧雲秋盯著檢查報告，眼角一下紅了，喃喃說：“他才上高中……”腺體萎縮失活症是一種器官衰弱疾病，往往伴隨著身體老化才會出現，這是不可逆，是人體自然的衰敗。 賀翔說：“病人先前一直進行臨時冰凍手術，腺體異常敏感，外界稍微刺激便會應激收縮，就像一根原本就脆弱的皮筋不斷被鬆開抻緊，漸漸到了崩斷的極限，大大縮短了腺體的原先壽命。” “該怎麽治療？”牧雲秋抓著陸穎天的手臂，涉及到兒子，她一下子慌了：“陽陽還這麽小，他的身體沒有問題，可以做腺體移植手術的！” 陸穎天緊蹙眉頭，攬著情緒激動的牧雲秋安撫親了親額頭。“沒事的，不用怕，陽陽不會有事。” 他麵色凝重，卻並沒有像牧雲秋這樣情緒失控。 牧雲秋捂著嘴，竭力遏製住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現在陸簡陽需要他們，她不能亂。 “腺體移植確實可以解決當下情況。”賀翔把剛才對陸穎天說過的話又冷靜的為牧雲秋分析了遍。“但你們要知道，無論腺體的配型度多高，對於身體來說終歸是‘異己’，會有一定的排斥反應。”所以選擇器官移植雖然能夠挽救生命，卻並不會像正常人那樣長壽。 “由於年齡問題，病人腺體的衰敗情況跟自然萎縮還是有不同的。剛才我跟陸先生也說過了，眼下情況，有更有效和保險的方式。” “我們建議病人進行終身標記。” 牧雲秋一怔。 “終身標記後，omega腺體將趨於穩定狀態，不會再對環境產生應激。並且在alpha信息素的長久刺激下，半失活的腺體能夠重新恢複活性，症狀會緩慢減輕直至消失。以前有過這樣的先例，你們可以參考一下。” 賀翔把相關資料遞過去，最後十分人性化說：“具體采取哪種方式，我們尊重家屬的決定，但需要提醒的是，病人的情況不能拖下去了。” 牧雲秋訥訥接過那份材料，內心五味雜陳，詢問般望向陸穎天。第113章 故意的？ 陸穎天麵對牧雲秋投來的視線並未說話，兩人一起朝病房走去。 床頭燈散發著柔和的暖光，照著陸簡陽神采飛揚。“真的？”他刻意壓低聲音但還是掩蓋不了語調中的喜悅。“你也為了遊戲逃過課？” “嗯。”江繼莘撐在他床頭，很正常地說：“當時bnt和sun決賽，我想去看現場，但那天剛好補課。我就翻牆出去了。” 陸簡陽感覺驚奇。“後來呢？” “看完比賽就回去了，中午還在外邊吃了頓飯。” “沒被抓住？” 江繼莘下巴微抬，帶著絲譏誚輕笑。“陽陽同學，隻有學渣逃課才會被抓住。學霸沒有逃課，隻有忘帶資料回家取。”當時麵對班主任質疑，江繼莘十分坦然的說自己往了帶學習資料回家拿了一趟耽誤了。老師對學霸總是無條件相信，於是就這麽蒙混過去。 陸簡陽自我感覺已經夠厚臉皮了，但還是忍不住被江繼莘的不要臉折服，毫不吝嗇表揚。“你是真的狗。” 江繼莘揉了揉他頭頂。 “汪。” . 床頭燈可照範圍很少，四周隱沒在一片黑暗中，隻有方寸光源充滿著竊竊私語和說笑，陸穎天攬著牧雲秋的肩膀，兩人一起站在門口看著病房中兩個幼稚孩子。陸簡陽看著江繼莘，臉上始終掛著天真笑意。牧雲秋手中拿著資料，六神無主間再次回頭看陸穎天。 陸穎天眉頭依舊蹙著，從剛才賀翔跟他說陸簡陽病情後就沒有舒開過，作為一個父親，他麵對江繼莘時心中更為複雜。他知道自己的兒子終究會遇到喜歡的alpha被終身標記，但卻又舍不得。 少頃，陸穎天拍了拍牧雲秋肩膀讓他安心。“小江，你出來一下，我有話想跟你說。” 跟陸簡陽說鬧的的江繼莘正往後傾身，聞聲抬起頭，視線落在陸穎天臉上笑意有所收斂，把陸簡陽紮了針還在半空舞的手抓住，輕輕摁在床上。 牧雲秋走到床前，接替了他的位置在旁邊坐下，隔著被子安撫的拍了拍陸簡陽的小腿，陸簡陽看著江繼莘出門，有些擔心陸穎天會不會跟江繼莘打起來江繼莘好像不怎麽會打架。 . 五樓的高檔住院區本來人就很少。半夜走廊十分寂靜，頭頂集成燈隨著底下人走過去感應亮起又很快熄滅。江繼莘跟著陸穎天走到走廊盡頭供病人透氣的陽台。陸穎天拉開玻璃門，江繼莘跟著進去後又關好。 醫院樓外草坪上的路燈亮著，江繼莘隱隱能看清陸穎天垂在身側的手裏拿著一遝資料，幾乎是條件反射，他問：“陽陽的身體出了什麽狀況嗎？” 陸穎天有一瞬間驚詫與江繼莘的敏銳，垂眸看了眼手中的病理報告和案例，微薄燈光將他額角到山根位置筆直。“嗯。” 江繼莘上前一步，似乎想要去搶陸穎天手中的病例，但是他忍住了。 “是腺體出了問題？” 平心而言，拋開江繼莘跟陸簡陽發生不正當行為這件事，單就江繼莘這個人，陸穎天還算是滿意的聰明、優秀、家世好，最重要的是陸簡陽喜歡。 陸穎天把剛才賀翔說過的話轉述給江繼莘，末了，眼睛注視著，等待他的回答。 江繼莘低了低頭，半晌後才說：“這對陽陽不公平。”雖然陸簡陽是因為特殊體質這種病才要了他的臨時標記，但無論是表達心意還是決定在一起，江繼莘從沒有讓特殊體質這件事牽絆陸簡陽做出選擇。 喜歡一個人，是給他完全的尊重，江繼莘從不束縛陸簡陽讓他非選擇自己不可，所以他在陸簡陽沒辦法明確自己心意前，不會給終身標記，可是現在，這一切，都朝著一個他不願意的方向發展。 “叔叔。”江繼莘抬起頭。“我可以給他終身標記，我也可以跟他結婚，我可以保證隻愛他一個人。但是……”江繼莘眉梢往下垂了垂。“我不能保證他不會後悔，陽陽的心思很單純，我怕他隻是一時的感情衝動，給了我以後，將來他會遇到更好的人……那時候，他就沒有選擇了。” 陸穎天問：“你真是這麽想的？”alpha對於自己想要的omega，具有本能的強烈占有衝動，在這種病情下，雙方又是你情我願，江繼莘甚至不用負任何法律責任，畢竟兩人都成年了。所以他推脫，根本不存在不願意，送上門的omega，沒有alpha會放過，那麽江繼莘的真心，就占據比較大的可信度。 江繼莘點了下頭。“這件事我不能決定，應該由陽陽想清楚後慎重做出選擇。” 終身標記是omega心甘情願給出自己一輩子的重大承諾，該是陸簡陽心甘情願許下而不是他去擾亂判斷的要。 . 陸簡陽站在走廊的昏暗中，他本來是擔心陸穎天會欺負江繼莘，結果隔著玻璃，聽見江繼莘一字一句的告白。陸簡陽舔濕自己幹澀的唇，後腦靠在牆上，輕罵了句：“傻叉。” . 賀翔本來今天輪休，被江繼莘一個電話叫到醫院安排完陸簡陽的事情後並沒有走，而是坐在辦公室裏翻看以前的病例。 門在一片安靜中被輕輕敲響，賀翔從屏幕前抬起頭，麵上露出一絲早有預感的笑意。“進。” 江繼莘走進辦公室順手闔上了門，他的表情並不算好看，甚至有幾分淡然的冷漠在其中。 “我有事要問你。” 賀翔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情緒，依舊微笑著點了下頭。 “陸簡陽的病情，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覺著呢？” “我在問你。” 賀翔見他目光中帶了逼視，空氣中似乎隱隱有alpha信息素浮動，輕舒了口氣靠在椅背上。“當然不是。” “不可否認，出於私心，我希望你能得到他，但……”賀翔微仰起頭正視江繼莘。“你對我有恩，我想要報答你，可這不代表我會忘記自己的職業操守出賣自己良心。” “陸簡陽的病情是真的，治療方式也是真的，其中利弊我也沒有摻雜任何主觀感情分析。”他堪稱坦然，甚至毫不掩飾自己的期待，這讓江繼莘稍微安下了心。賀翔在杜南峪案件中已經展示過了自己神聖的職業道德，江繼莘出於擔心還是忍不住要過來親自確認畢竟人都是會變的。 江繼莘在賀翔對麵坐下，胳膊肘撐在桌麵，拇指抵著眉心揉了揉。“抱歉。”他從小複雜的生活環境讓他行事謹慎，江繼莘不想陸簡陽被利用，尤其是終身標記這種大事。 賀翔看著對麵憂慮的江繼莘，他的沉穩和冷靜，往往會讓人忽視這也隻是個十八歲的孩子。第114章 你想去哪裏？完成標記 江繼莘從賀翔辦公室出來又進去住房部，想看一眼陸簡陽再回家。陸家爸媽都在，能把那個三歲半的小omega照顧好。 江繼莘隻想在門口站站，看一眼就離開。 陸簡陽似乎是心有靈犀，在江繼莘身影出現在門口時準確無誤抬起頭跟他對視。陸穎天回家收拾住院用的東西了，牧雲秋坐在床邊，低頭從醫院送的進口果籃裏取了個橘子剝開給退燒的陸簡陽吃。 兩個人都沒有出聲，江繼莘抬起手，食指中指抵在掌心交替擺過，做了個我走了的動作。 陸簡陽嘴裏咬著一瓣汁滿肉厚的橘子，略揚起下巴，露出絲帶著狡猾和作妖的笑。 . 已經淩晨兩點，司機回家休息了。江繼莘出醫院後打了車，上車後掏出手機瀏覽有關腺體萎縮症的資料。屏幕驀地一閃，是陸簡陽發來的信息。 【我已“越獄”成功，在海邊等你。】 出租車已經駛出南區，江繼莘早就走過一半路程，看到這條信息瞳孔一顫，不難猜陸簡陽口裏的“越獄”就是從醫院裏逃跑他剛退燒，淩晨天氣又這麽冷，海邊夜深風冷的，過去做什麽？ 江繼莘著急之餘趕緊撥過電話去，結果提醒關機，一瞬間他的心咯噔墜下，不安和憤怒同時湧了出來，急忙對開車的司機師傅說：“掉頭，去藍山海邊。” 雖然朝陽是個海濱城市，但他跟陸簡陽都能有牽扯的海邊隻有當初他告白的那個，位於南山岩場旁邊。 江繼莘看著窗外紅燈酒綠亂眼的呼嘯而過，心中還是焦急覺著不夠快，他不知道陸簡陽想做什麽，但自己omega的腦子永遠不知道什麽是收斂和害怕，他此刻特別想把陸簡陽摁過來揍一頓改改這個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杜南峪的教訓還不夠嗎，是不是非得把自己玩出危險才肯罷休！ . 江繼莘趕到海邊時，陸簡陽正在他上一次告白的礁石邊等他，帶著鹹味與涼意的夜風從海上吹來撩動陸簡陽病號服的衣領。 江繼莘一腳深一腳淺的踏著沙走過去，見他完好無損的蹲在那裏鬆了口氣，渾身差點脫力，此刻他深切感受到，杜南峪沒給陸簡陽留下任何陰影，但讓他此後有了心理障礙。 陸簡陽因為等的太久了無聊正蹲在地上玩沙，腳邊堆了一個根本看不清輪廓的沙雕。 江繼莘咬著後槽牙走過去，一把提著陸簡陽後領輕易將人拎了起來。“大半夜的，你跑出來幹什麽！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陸簡陽你是個omega你知道嗎？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有一點保護意識！與其等著你出事，不如我……”江繼莘瞳孔劇烈波動，怒視著陸簡陽，咬緊牙關才控製住沒把最後幾個字說出口不如我把你標記了！ 他那麽珍視這個omega，可他卻一點都不知道珍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