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禦花園的假山見到他,到了禦裁局還聽見裏頭的人在談論他,說道唐家的繡工如何精巧新穎、唐家織造的東家唐元寧怎生能幹,她這才知曉他已非當年受人欺壓的少年,如今的他已是富商大賈,是成就非凡的人物。


    而此刻她拒認他,倒不是對自己現今的身分感到自卑,而是因為相隔多年許多事情都變了,認了也不能改變什麽,不如不相認,就讓過去成為過去吧。


    “明雪,你分明就是明雪,為何不認我?”唐元寧激動的問。


    “我說過她不是什麽明雪,她是我孔記繡坊的繡娘又雪,你認錯人了!”孔安南沉怒的說。


    唐元寧的臉寒得像冰塊,“孔安南,宮規嚴謹,怎麽會是你說讓她出宮就能出宮的,你若沒有心虛,又怎會對我說謊,還故意等到眾人皆離去,宮門將關閉的最後一刻才離宮?”他就知道孔安南騙他,所以才故意等在此處,果然讓他見到想見的人。


    孔安南神色一緊。沒錯,為了避開他,自己刻意帶著又雪留到最後一刻才出宮,怎知他那麽精明,居然騙不過!“我為何要心虛,你要找又雪,她現在就在你麵前,可她不是已經親口說不識得你了?”


    唐元寧再度心有千千結的望向陸明雪,自己對她片刻不曾忘懷,她卻是已將他拋至天際,這讓他怎麽能忍受?


    “你是明雪,你對我說過,咱們有緣會再相見的,如今你我總算見麵了,你為什麽裝做不認識我?”他痛心的問。


    陸明雪咬住下唇,有一瞬幾乎心軟要承認了,不過她忽見孔安南沉下臉來,讓她想起唐元寧是唐家織造的東家,而自己是孔記繡坊的繡娘,兩人如何能有交集,這對孔安南來說是不允許的,怎麽說自己的身契還捏在孔家手上呢。


    “對不起,你認錯人了。”她隻能堅定的搖頭道。


    唐元寧鐵青了臉孔,“不,我不可能認錯,長公主的衣裙是你改的,上頭的無嘴貓難道不是你繡上去的?這世上除了陸明雪,還有誰繡得出這隻獨一無二的貓?”


    陸明雪瞬間白了麵容,他竟還記得kitty貓,她已多年未再繡過這隻卡通貓了,這次是見長公主率性可愛,一時興起便順道繡了kitty貓上去,以為沒有人會注意,可他卻瞧見了,這會當真是後悔莫及。


    這下不知該怎麽解釋了,她支吾起來,“這……我……那個……”


    “又雪,上車,時間不早了,繡坊裏還有事待辦,不好再耽擱。”孔安南板著臉催促她上馬車。


    陸明雪求之不得,二話不說的甩下唐元寧,趕緊鑽進馬車裏。


    唐元寧見狀,立刻上前喊道:“明雪……”


    “唐老板,又雪是我孔家的繡娘,請你自重,若再糾纏,可就有失身分了!”孔安南不客氣的提醒。


    唐元寧回首瞪著孔安南,半晌才露出笑臉,“說得對,今日晚了,我就不再打擾,明日我會親自登門拜訪,屆時孔老板應該不會不歡迎吧。”


    “你!”孔安南變臉,這人還真是不懂罷手。他不再多說的吩咐車夫讓馬車駛離。


    唐元寧瞧著孔記的馬車快速消失在自己眼前,神情無比陰霾。


    【第五章 不單純的惡心思】


    車輪聲轆轆響著,馬車裏的孔安南滿腹疑問的審視著安靜坐在一旁的陸明雪。


    “我隻知道你曾是官家千金,父親貪汙被斬,你被貶為奴籍,身契輾轉到我手中,又雪不是你的本名……你原來的名字真是叫陸明雪?”他終於忍不住的問。


    陸明雪知道瞞不住,便沒必要再繼續隱瞞,“又雪是奴婢成為官奴後,為了揮別過去官家小姐的身分而改的名字。”


    “你果然識得唐元寧!”他猜得沒錯。


    “是的,奴婢與他是舊識。”


    “怎樣的舊識?”


    “十二歲時認識的一位哥哥。”


    回想唐元寧激動的模樣,他忍不住道:“莫非你們曾經……”


    “東家別誤會,唐老板是奴婢大哥的朋友,視奴婢為妹妹,曾特別照顧過,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了。”她斬釘截鐵的說。


    雖然想起禦花園假山後唐元寧與王春安的對話,但她仍不願意去麵對他喜歡她這件事,因為這對她而言已列為陳年往事了,想再多都不能改變如今。


    孔安南瞧她表情泰然,不似欺騙,繃著的臉才稍稍緩和下來,可他由唐元寧的表現看來,即便他們當年真對彼此沒有多餘想法,如今唐元寧也絕非如她所說的心思單純,那男人對她非常在意。


    “既然隻是兒時舊識,你為何不肯相認?”他再問。


    “奴婢與他的身分有如雲泥,未免徒增感傷,沒有必要再提過去,況且您希望孔記的繡娘與唐家的人來往嗎?”


    “你顧慮的是我?”她的回答令他滿意,很好,她很有自知之明,曉得自己是他的人。


    “不,您搞錯了,奴婢顧慮的不……隻是您,而是孔記繡坊的這塊招牌,奴婢是有分寸的人,曉得同業競爭最好避嫌的道理。”


    聞言,他剛揚起的嘴角又抿直起來,心裏感到不悅,她為的是孔記不是他,她對他就沒有絲毫在意?


    “不管你是為孔記還是為我,孔記就是我,我就是孔記,是一樣的!”他強調,不讓她將他撇清。“不過既然你已經決定不認唐元寧,若明天他真出現,我便替你擋了他。”


    “那就有勞東家了。”陸明雪的口氣淡淡的,是真的希望唐元寧就此忘了她,明日別來了。


    然而隔日事情發展不若陸明雪所希望的,但也沒讓唐元寧得償所願就是了……


    “少爺,七年不見,再加上女大十八變,或許真是您認錯人了?”章再生得知自家少爺遇到神似陸小姐的女子後道。


    “不,我不會認錯人的,她是明雪無誤。”唐元寧斷然說。


    “也是,少爺這些年來不曾忘懷過陸小姐,您說是就一定是了,說來是小的辦事不力,您早讓小的去詳查孔記那位繡娘,是小的沒立即去辦,要不您早就能與她相見了!”章再生分外懊惱的說。


    這陣子他拚命要人查陸小姐的下落,反而耽擱了去問那位繡娘的事,哪知那繡娘竟就是陸小姐本人,若早些將事情查清,少爺就能早些得知陸小姐的下落了。


    “早一些得知,結果也是一樣的,明雪並不肯認我。”唐元寧手裏捏著當年向陸明雪要來的汗巾,這塊汗巾他視若寶貝的收藏了七年,上頭繡的無嘴貓顏色依然鮮豔,未見一絲陳舊,隻是此刻瞧著這塊汗巾,不禁讓他興歎。


    今早他去孔記繡坊,如預料,孔安南沒讓他見到人,而昨日明雪明明聽見他今日會上門拜訪,卻依然未肯露麵,她這是打定主意不認他了。


    “小的不懂,當年你們相處得不是挺融洽的,您手上的汗巾還是咱們要離開鬆江時,陸小姐親手送的,難道少爺您沒告訴她,這些年來您一直惦記著她?”章再生急問。


    “惦記?七年來我沒找過她,若說出來她恐怕也不會相信。”他苦悶的說。


    “陸小姐該不會真的就是因為如此才不想再見您吧?若是這般,那誤會可大了,不如小的去找她替您將話說清楚,告訴她您這些年不是不關心她,而是身負複興家業的責任,必須……”


    “不必了,她既不見我,又怎會見你,你去了也是白去。”他歎息。


    “難不成少爺想放棄陸小姐?”


    “當然不,她雖然不肯認我,但我不想就這麽放棄,她想躲,我就讓她躲不了!”


    元華禪寺裏,陸明雪虔誠的祭拜著,今日是陸勤綱的忌日,自到了京城後,每年她都會來此為她爹上一炷香遙祭。


    自己的親生爸爸在她出世沒多久就因車禍過世,她自小沒有父親疼愛,穿越後,便將陸老爺當成親爹,陸老爺對她可說是疼愛有加,當年他獲罪被斬,陸家跟著家破人亡,娘死了、大哥被流放、自己成了官奴,無人可以去替爹收屍,那屍體被丟在鬆江的亂葬崗裏,可悲爹一生為官清廉,死後竟得到這樣的下場,她悲憤之餘卻無力為爹做什麽,隻能每年在這一日備上鮮花素果遙祭他。


    又香陪著她來,這會祭拜完,替她去添香油錢給禪寺,她則獨自站在寧靜的樟木樹下等待又香回來。


    當年陸家出事後,自己將又香的身契還給她,又香原可到其他人家去做事,也可回老家去過日子,但又香卻選擇陪著她吃苦,跟著她繼續為奴,因此她對又香感激又心疼,兩人從此以姊妹相稱,再不分彼此和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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