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當然也不例外,而且她很清楚,陸明雪這趟定是來挑選太後宴服所用的珠花飾品,而她也是,兩人在這裏相遇,當真是死敵相見分外眼紅。


    “敏兒姑娘好。”陸明雪禮貌的問候。


    一旁的又香則氣呼呼的瞪人,又香平日是個好相處的人,對誰都能做朋友,唯獨對秦敏兒是打從心裏厭惡,這不悅的表情連隱藏都不願意。


    秦敏兒瞧了臭臉的又香,自是不悅。“你們孔記繡坊的人就是沒禮貌,一個賤奴而已也敢囂張。”


    “你這個……”她連賤奴都說出口,又香更氣,馬上就要反唇回去。


    “夠了,又香,不許鬧了。”陸明雪嚴聲製止,不讓又香罵回去。


    又香立刻感到委屈,但不敢違逆陸明雪,隻能站在一旁跺腳。


    “敏兒姑娘,這口德修養也是很重要的,咱們雖不如你是個自由身,但出口傷人也隻是貶低自身、讓人反感,我希望你好自為之。”陸明雪雖製止又香說話,但不表示她就會眼睜睜的看又香受辱,她的話說得讓秦敏兒臉紅筋暴。


    “又雪!”


    “敏兒姑娘若有力氣在這罵街,不如留些精力好好設計太後娘娘的宴服,那才是咱們一較高下之處,若你隻是仗著口水多,顧著耍嘴皮子,到時候輸了可別嫌丟臉!”陸明雪氣定神閑的繼續說。


    三兩句辭鋒厲害,氣得秦敏兒身子都顫了。“陸明雪,別以為我會輸你,太後娘娘壽宴上所穿的宴服,定是我秦敏兒所裁!”


    “若真是這樣,我也會折服。”陸明雪不冷不熱的道。


    秦敏兒說不過她,但又惹不了她動怒,隻能自己咬牙切齒。“你……”


    “發生什麽事了?”孔安南現身。


    陸明雪這趟來成記是孔安南送她來的,到了後讓她與又香自己先進來,他繞去辦些其他事,等回頭再來接她們,因此晚了些時候到,然而這一進門就發現氣氛不對勁,不禁訝然的問。


    “孔老板,您來得正好,您孔記的繡娘目中無人,您正好教訓一下!”秦敏兒惡人先告狀。


    又香見孔安南到來,安心了些,有自家東家在,這人還囂張得起來嗎?


    “東家,是秦敏兒先出言不遜,姊姊才勸她幾句,但她說不過姊姊就發火了,您該替咱們作主才是。”又香說。


    “這……”又香以為孔安南是自己的老板,會向著她們的,怎知他卻露出為難的表情。


    陸明雪明白秦敏兒是唐家織造的人,孔安南如何教訓得了,曉得他的難處,便道:“這是咱們自己的事,不勞東家費心,不過敏兒姑娘若是不高興,那我願意道歉。”陸明雪打算息事寧人,不想生事端。


    “姊姊怎麽能向秦敏兒道歉?明明是……”


    秦敏兒一個箭步上前竟給又香一個耳光,又香突然被打,一陣錯愕,人被打傻了。


    陸明雪見狀大怒。“秦敏兒,你為何打人?!”這女人的蠻橫無理簡直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秦敏兒盛氣淩人,“我打的不過就是個賤奴,西朝律法,官奴屬賤民,做為賤民不僅瞪人還口無遮攔,我沒挖了她的眼珠、拔了她的牙算不錯了!”


    陸明雪心火大熾。“就算是奴婢也是主子才打得,你憑什麽動手?”


    秦敏兒終於見到她動怒的樣子,不由得被震懾到,態度沒了之前的張狂。“那我……我問過總行了吧……呃,孔老板,我沒做錯吧!”畏於陸明雪的怒氣,她找孔安南壓人。


    “西朝律法確實對奴籍有些規範,又香被打是她的錯,不該忘記自己的身分。”孔安南竟不幫自己人說話。


    “說得好!”他一說完,秦敏兒立即得意了。


    陸明雪愕然,再怎麽樣她與又香都是孔安南的人,但他卻由著外人欺負她們?!“西朝律法可沒說奴婢就可無故挨打,東家,您說是不是?”她火大的要他拿出當家主子的態度來挺自己人。


    “這個嘛……你們都是為了替太後娘娘的壽宴衣裝添色,這樣吵又是何必?”他岔開話題,繼續當個沒擔當的主。


    他眼看她與又香吃虧也故意不挺,這舉動驀然讓陸明雪起了疑心,莫非是有意讓她們鬧騰,教外界知道孔唐兩家對這次太後壽宴的宴服勢在必爭,而且這爭得連下麵的人都鬧得不可開交,令其他規模稍小的織造與繡坊別不自量力的想加入爭奪?


    孔安南的這份心機不是不可以,隻是犧牲她與又香的作法教人寒心,她不會受他利用、隨他擺布。


    “秦敏兒,我要你向又香道歉!”這份公道她要自己討。


    “你說什麽?讓我向一個賤民道歉,這不是說笑嗎?”秦敏兒馬上拒絕。


    陸明雪早料到,立刻氣勢奪人的跨前一步,秦敏兒一驚,忙退了一步,這一退,人抵上牆麵。


    “我要你道歉!”她無比冷肅的再說一次。


    “你敢逼我?”秦敏兒不知她生氣起來這麽嚇人,身子抵著牆,雙腿竟不爭氣的發抖。


    陸明雪咄咄逼人。“我就逼你!”又香是她的妹妹,她不會讓又香白白挨打。


    “你也是賤民,就不怕我連你也打?”


    “你敢!”


    “我……”


    秦敏兒本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可能是陸明雪當奴籍前是官家千金的關係,身上有股威儀,讓秦敏兒麵對她時不敢真放肆,這會被激得抬高了手,但就是沒敢落下。


    她不安的瞄了一眼孔安南,見他並無反應,心想又雪是他的人,他都沒說話了,自己怕什麽,膽子一大,一咬牙這手就要重重的朝她臉上落下,但還沒碰到陸明雪的臉,她的手已讓人在空中扼住。


    秦敏兒驚愕的扭頭,見到唐元寧那張俊容變得比鬼還要陰沉,她倏然心驚。“東……東家?!”


    “你做什麽?”他的聲音森冷嚇人。


    “我……教訓賤奴……”秦敏兒不安的說,唐元寧人稱唐狐狸,待人接物都十分得體客氣,對雇用的人也極其禮遇,鮮少給人難堪,但這會她是第一次見到他疾言厲色,不禁心慌起來。


    他目光倏地一冷。“你身分有比她高多少嗎?敢說她是賤奴?”


    秦敏兒向來驕傲自己的身分比陸明雪高,可他卻當眾貶她,她氣不過,忍不住揚高聲道:“我是自由身,不是奴籍,身分自然勝過她。”


    “那又如何?就有資格打人?”他臉寒得凍人。


    “西朝律法……”


    “若照律法,你受雇於我卻私自對人動粗,毀我唐家織造聲譽,那我也能嚴懲你!”


    “她們不過是孔記繡坊的賤奴,我卻是您重金禮聘的繡娘,可您為了孔記的賤奴要罰我,就不怕我離開唐家織造不幹了?”她本還懼怕他的,但聽見他沒有護衛自己的意思,立刻怒氣衝衝的說。


    太後壽宴將近,他還得靠她這雙手為他掙得皇商的殊榮,她有恃無恐,不怕他真敢與她翻臉。


    陸明雪一驚,緊張的看向唐元寧,此刻正是趕製太後宴服的時候,他不能失去秦敏兒,若秦敏兒不幹了,唐家無人取代,可能就失去成為皇商的競爭機會,這時候他萬萬不能讓秦敏兒走。


    “唐老板,奴婢很感激您的仗義執言,但這事無須您出麵,咱們自己解決就好。”陸明雪忙說。盼他與孔安南一樣,來個放任不管,而且若有旁人在,她便稱自己為奴婢,不敢對他逾矩半分。


    唐元寧沉笑幾聲,甩下秦敏兒的手。“裁製衣服與做人一樣,品格都極為重要,我唐家織造用人除了重才之外,也重德,你驕矜自滿、不思謙遜,唐家織造這間小廟也不好再收留你了!”


    顯然他完全沒有聽進陸明雪的話。


    秦敏兒瞋目,不敢置信他竟說不要她了?!


    “你……你說這話,不……不後悔嗎?”她舌頭都打結了。


    “從今以後,我唐家織造沒你這號人物。”唐元寧直截了當的說,讓她不用再懷疑。


    秦敏兒氣炸了。“好,我走,日後你唐家織造再用八人大轎來請我,也休想我會回去!”她氣得走人。


    陸明雪見她真的拂袖而去,不禁急壞了。“唐老板,您不可意氣用事,快去將她請回來……”


    “又雪,這是唐家織造的事,用不著你插手,還不住嘴!”孔安南要陸明雪閉嘴,他樂見唐元寧失去重要的繡娘。


    “可是……”


    “又雪,你敢不聽我的話?”孔安南臉沉了。見她依舊不理他,直接就要替唐元寧追出去留人,立刻強拉住她。“時間也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他硬拉著她離去。


    又香見狀,隻得趕緊跟著走了。


    唐元寧沒有阻止孔安南將陸明雪帶走,他的表情帶著陰霾,接著深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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