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試試看,如果我摔斷一條腿,你要記得有空就飛到我窗邊,唱兩首歌來報恩。」她取出帕了,輕輕把小鳥包好,放進懷裏,上樹前,她握緊雙拳,低聲道:「加油,齊彎彎,你可以的!」信心喊話結束,她馬上抬起腳往上爬。


    第一步還算順利,第二步有點勉強,爬到第三步時,她開始討厭這個社會不夠進步文明,如果她穿的nike球鞋而不是繡花鞋,她就不會爬兩步下滑一步半,不過埋怨歸埋怨,即使揮汗如雨,她也不會退卻,她才不會輕易認輸呢!


    加油、加油再加油,當她爬到第八步,眼見越來越接近鳥巢,她的心中開始湧進無上的成就感。就說吧,天下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她這隻弱雞都能爬樹了,綠巨人當然可以拯救世界,科學家當然可以對抗強屍病毒。


    終於……終於她到達目的地,終於她兩隻腳可以站穩,終於她用一隻手勾住樹枝,撐住自己,用另一隻手從懷裏掏出小小鳥,終於她笨拙地用一隻手慢慢的把包裹著小鳥的帕子解開,將小鳥安穩的放回鳥巢中,終於在她鬆口氣想大呼一聲萬歲時,不知道哪裏出現的人聲,驚了她一大跳,她的兩隻腳狠狠滑了一下,纖弱的手臂再也撐不住全身重量,啊……天要亡她耶!


    伴隨著尖叫聲,她的身子直直往下墜落,危急時刻,她先是想到她方才的話馬上就應驗了,小小鳥可以準備報恩了,接著又想到要是她沒摔死,卻摔斷了腿或是脊椎受傷,從此她的穿越人生將要在床上度過,不過依照她開朗陽光的個性,她應該會試著發明躺椅、擔架、滑動床,如果可以的話,也許漫漫長日,她可以試著寫幾本勵誌書,告訴天下百姓,殘而不廢是多麽偉大的情操。


    厲害吧,短短的幾秒鍾,她的腦袋裏可以同時出現這麽多的想法,但……


    多謝老天爺顯靈,她沒死、沒殘、沒廢,她安安穩穩地躺在一個男人的懷裏,是二皇兄嗎?肯定是、絕對是!隻有二皇兄才有這麽結實的身子。


    還沒睜開眼睛,她笑彎了兩道漂亮的細眉,調笑道:「大恩不言謝,小妹願以身相許。」話出口,她緩緩張開雙眼,想送給二皇兄一個明媚美麗的笑顏,但在視線對焦之前,她先感受到對方的手臂一陣緊繃,再然後,她的身子繼續往下墜落,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夭壽,雖然距離不遠,但摔下來還是會痛得讓人齜牙咧嘴,臭二哥,她要是沒跟父皇告狀,她就跟他姓!


    視線終於對上,當彎彎看清楚俯視自己那像是泡了半年的臭豆腐那般淋漓盡致的臭臉時,她的心猛地一縮,她這是什麽腦袋啊,怎麽會忘記最近宮裏有個身形和二皇兄一樣壯碩的男人經常性進出,嗯嗯,就是程公曦驊,那個和她的驕傲有宿仇的男人。


    程曦驊居高臨下,冷眼睨著她。


    冷眼是給別人看的,事實上他是嚇到了,不隻因為她那句以身相許,更因為抱住她時,他出現從未有過的「衝動」,好像有什麽東西就要從胸口闖出來似的,好像、好像……好像他想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裏,想和她、和她……和她做什麽?不知道!他隻知道自己全身好熱,像焚風吹過,他居然想和她貼靠在一起?好像貼著,就會涼一點……


    天呐,他這是瘋了不成?這種無法控製的感覺讓他恐慌,所以他直覺把她拋下,所以他直覺用慣常的冰臉麵對她,同時警告自己,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恢複正常。


    彎彎當然不明白他那七彎八繞的心緒,隻覺得屁股這麽一撞,讓她痛得想哭鬧大叫,但他的冷冽視線逼得她非把驕傲給叫出門,她勉強坐起身,卻也知道此時她實在無法憑一己之力站起來,她是真的很弱雞啊!於是她緊咬著牙,表麵卻盡可能維持平和的道:「有心救人,就別救一半,這算什麽?」


    程曦驊蹲下身,與她平視。


    她從沒見過有人的目光可以這樣雷霆萬鈞,好像她膽敢輕舉妄動,他就要殺得她片甲不留,說實話,她怕到了,但……驕傲不允許她退縮,她逼自己微抬起下巴,瞪回去。


    扯開嘴角,冷冷一笑,難得的,他說話了,「因為我怕啊,怕公主以身相許。」每一個字他都說得極為緩慢,像用鈍刀子切肉似的,因為不這麽做,他怕心中好不容易稍微平息的震蕩又要開始滔天翻湧。


    他的口氣聽在彎彎耳裏,不僅僅傷人,他那鄙夷的目光也讓她覺得自己成了花癡笨蛋,原來他最厲害的不是在戰場上斬殺敵人,而是用言語和態度逼女人被自己的羞恥心給淹死。


    她緊咬著下唇,不斷告訴自己,她隻是好勝,所以他傷的是她的自尊,而不是她的心,她會覺得丟臉,但並不會感到傷心,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覺得心髒一抽一抽的,疼得厲害,接著鼻子也跟著酸漲起來,眼底泛起水霧。


    她討厭這種感受,更討厭自己這副模樣,於是她假裝驕傲還牢牢掛在臉上,賭氣的道:「本公主肯以身相許,是你賺到。」


    「可惜,我不想賺這筆。我老早講過,在下配不上公主,還望公主收了心,別在我身上浪費精力。如果公主想要,滿朝文武有不少人想貪這個便宜,公主不妨去找真正想要賺這一筆的男人。」


    程曦驊也知道他這話說得十足惡劣了,他從沒這般嘲諷過哪個女人,但他豁出去了,無論如何他都要讓她死心,她真的太危險……而且每天都有人來問他他與公主的交情如何,又是如何在進京短短的一個月裏,贏得公主芳心,他實在煩不勝煩。


    這幾日謠言越傳越誇張,連父母都問他願不願意待在京城,不再回北疆,他猜想,應是皇上透的口風。


    他不知道她是否明白眾口鑠金的力量,但是他很清楚,隻要他的口氣或態度有那麽一絲絲動搖的跡象,他肯定再也走不了了,所以他決定殺得她棄甲歸鄉。


    成功了嗎?是,他成功了!


    彎彎心痛如絞,彷佛有人拿著木杵拚命撞打著她的心,她痛到跳腳,嘴巴卻依舊不肯認輸,「既然程小將軍不喜歡貪便宜,為什麽總是進出後宮,害得本公主誤會程小將軍是欲擒故縱?」


    她知道,她這話回得超爛,他進出後宮是為了大皇兄,才不是為她,何況他又與二皇兄結為莫逆,兩人湊在一塊兒時拚命講戰場上的事情,可以興奮到不吃不睡,所謂的欲擒故縱根本就是欲加之罪,說難聽一點就是她自作多情,可為了麵子,什麽蠢話她都可以說。


    「在下明白了,請公主放心,以後我不會再進後宮。」丟下話,程曦驊倏地站起身,走得利落,像怕沾染一絲雲彩似的。


    彎彎怔怔地望著他瀟灑的背影,再也忍不住落下兩行清淚,她被徹底擊垮了。


    站在大樹後頭,已經偷聽了老半天的齊槐容滿臉無奈,他走了出來,來到妹妹身邊。


    「這麽大了,還想坐在地上耍賴?」他輕敲了下她的額頭,舍不得用力、更舍不得她痛。


    灣彎明知道他看見所有事,卻還是倔強地抹掉臉上的淚水,說:「大皇兄來得太慢,我差點兒摔死。」


    「沒事幹麽爬樹?」


    「是小鳥掉下來,你說過的,如果母鳥回巢見不到小鳥,就會棄巢而去,小鳥活不了。」


    「不會找宮人來嗎,逞什麽強?」


    「我怕太慢嘛……」


    「摔痛了嗎?」


    「痛,痛死了!程曦驊天性殘暴,想來他在戰場上的常勝紀錄是建立在沒人性上頭。」


    她隻是一時不滿想要告狀,大皇兄隻要應一句「是啊,他這個人就是冷血」,這件事就能這麽揭過了,反正他也答應了以後不會再進宮,而她出宮的機會少,見著他的機會更少,反正再過幾個月,他就會返回北疆,反正這種丟臉的事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複發生,反正她不是愛記恨的女人,反正……事情會過去的。


    但齊槐容不想要隻是揭過去,他想要妹妹徹底死心,事已至此,倘若他還放任妹妹胡思亂想,就是身為大哥的不是了,於是他道:「地上涼,你身子挨不住,我們到亭子裏坐坐,好不?」


    「好。」就在彎彎想要站起身時,她才發現自己的腳踩好像扭傷了,那種痛徹心腑的感覺,她保守估計至少得在床上躺半個月,但她不想讓大皇兄擔心,故意裝萌,笑兮兮的道:「大皇兄,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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