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下,喬聿還是沒坐過去,坐到了陳珂邊上。  大巴車啟動前往第一個目的地,車上高速後,前一晚鬧騰過度沒睡夠的人都陷入昏睡,陳珂看了眼最後一排,問喬聿:“那位怎麽了?”  昨晚慶功宴上林之華可還生龍活虎得很,喬聿淡聲說:“沒怎麽,都說清楚了。”  “噢……”陳珂拖長了語調,點點頭,暗暗朝喬聿豎了個大拇指。  喬聿打掉他的手:“別瞎比劃。”  “你倆這也真是……真是……”陳珂一下想不到形容詞,連他一個旁人都有些感慨,林之華條件這麽好,他們又在一起這麽多年,這次人家萬裏迢迢地追過來求複合,陳珂嘴上不說,心裏一度還是懷疑過喬聿會不會扛不住,等到活動結束又真跟人走了。  還好沒有,他說:“你啊,要真跟他和好再回美國,保準過不了一兩年又回到原點,又是要分手啊這啊那的亂七八糟的局麵,到時候更難收拾。”  人的性格其實是最難改變的,他們之間解決不了的問題,因為分手而暫時愈合,等到重新在一起,遲早會重新爆發,喬聿當然知道這些。  更重要的,他是真的想往前看了,過去的好與壞,都不想再過多糾結,他希望林之華也同樣如此。  陳珂突然又問:“你出去這麽多天,你家那位小朋友知道嗎?”  ……你家那位……喬聿皺眉,輕斥道:“別一天到晚瞎用詞。”  “好的領導。”陳珂擺出認真臉:“你家那位大朋友知道嗎?”  喬聿:……  幹脆懶得理,他也把座椅往後調了調,閉上眼養神。  算算時間,這趟考察的最後一天正好是他生日,平安夜,跟《天工開物》導演組定下的拍攝時間是下午兩點,估計三個小時內能拍攝結束,那時候還來得及回登虹市。  可能會有些趕,但是……為什麽一定要當天回去?喬聿隻是憑直覺認為要這麽做,他沒分析過,剛想了一會,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夏小荔知道喬聿今天要外出的事,從他們認識以來,好像還沒有不見對方這麽久過,哦,對了,除了暑假補課結束後的那一個星期,夏小荔從一大早就莫名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明明人還在學校上課,一切跟平常並沒什麽不同,但他課間探頭去看設計樓那扇緊閉的窗戶,就覺得心裏空落落地。  這種空蕩蕩的感覺持續了一整天,他也沒在微信上跟喬聿聯係,隱隱覺得這是自己的原因,直到下了晚自習騎車回到公寓,看到門上貼著的卡片,他楞了下,而後嘴角就一直翹著落不下來了。  門都忘了開,夏小荔站在門口,就這走廊的光看卡片上那隻狸花肥貓,和那句“去去就回”,心裏突然被踏實填滿。  刷題的時候那隻狸花貓被放在書桌上的一個架子上,夏小荔一抬頭就能看到,刷完一套理綜卷子,他忍不住拍了那隻貓給喬聿發過去,才幾秒喬聿回來消息:“下自習了?”  “嗯,一點都不像我,我哪有這麽胖。”夏小荔一邊傲嬌地打字,嘴角卻誠實地一直翹著。  “那不管,我就是一想到你就畫出來了,可能外表不像靈魂像吧。”喬聿難得也傲嬌了一回。  夏小荔:……靈魂?這貓的表情又懵又呆,感情我在喬哥哥心裏就是這副傻德行……但又忍不住看著那隻傻貓悶頭大笑了一通。  “喬哥哥,你們到哪了?”  喬聿他們一到第一站源清市,就被當地政府的接待人員接了手,去考察了最有名的連續跨海大橋工程,這座連續橋梁在不同的跨段用了不同的橋梁形式,山海之間拉索和懸索互為交替,在國內橋梁建造史上都排得上名號,晚上自然又是跟當地政府有一通應酬,這才剛剛忙完。  他說:“在源清,去看了幾座橋,挺震撼。”  說著給夏小荔發過去幾張照片,是他在路上拍的,傍晚時分,海天一色都是藍,大跨度的橋上綴著一顆顆夜明珠一樣的路燈,像一串海麵上蜿蜒的項鏈,很美。  夏小荔記得喬聿獲得亞瑟海頓獎的那座橋也是跨海大橋,他說:“美,但是比不上你的天空之琴。”  喬聿笑了,說:“是不一樣的,不用去比較,每座橋有每座橋的使命。”  “嗯。”  才第一天,夏小荔其實想問你什麽時候回來,但又覺得自己太粘人,喬哥哥這是在工作,自己不能像個甩不開的尾巴一樣,於是生生憋住,兩人又聊了一會夏小荔的功課,喬聿問他有沒有什麽不懂的,幹脆打了個視頻電話,給他講了幾道題才掛。  臨睡前,夏小荔看著手機上的日曆,12月24日,他早早地就給這個日子做了標記,這天還正好是周六,他估摸著等他下午放學,喬聿差不多能回來,他會提前把提前訂好的蛋糕放進他家裏,像個小小的聖誕老人那樣。  計劃很完美,他也很期待。  這頭喬聿的考察之行一切都按計劃行事,哥大代表團並不是走馬觀花的真旅遊,都是專業人士,對參觀的代表性建築與橋梁都興趣滿滿,一路還做了不少筆記,有一些場所,當地政府還特意請到了那些建築的設計師專程過來,於是就升級成了小規模的交流會。  這一趟對喬聿來說也十分珍貴,他久居國外,對他來說,他跟哥大代表團成員的心情是一樣的,這些山巔海畔的建築與橋梁所代表的國內建工發展,他也是第一次看見。  林之華全程都異常沉默,前麵兩天幾乎一句話都不說,當地領導都知道他的盛名,自然將他作為重點接待對象,然而他完全提不起精神來應付這些,喬聿找了個借口,說他身體不適,除了項目參觀和跟設計師的交流外,其他應酬活動全替他擋了。  到第五天早上,大家一起出發前往最後一個考察點,也是《天工開物》節目的錄製點,喬聿有些擔心林之華現在的精神狀況能不能順利地錄完節目,但在酒店吃早餐的時候,這幾天第一次見到林之華下樓吃早餐,也沒戴墨鏡,整個人看起來好了一點。  岱漁島是舟山群島其中的一座小海島,直到建國初期的時候都一直有漁民居住,後來因為生育率下降、台風等各種原因,島上的居民越來越少,剩下的人逐漸外遷,整座島漸漸空了。  但島上的房子原原本本地保存了下來,還是很有漁民特色的石木結構的屋子,在幾十年裏被爬滿了青苔和各種植物,成了一幢幢“綠屋”。  後台被旅遊探險的網友拍攝了一組照片和視頻傳播到網上,瞬間爆紅,成了探險者的天堂。  直到整個島被當地政府定下“古村落保護開發”計劃,聘請國內知名建築師,在不改變原有漁村特色,不破壞自然環境的基礎上進行重建開發,這才有了現在煥然一新的岱嶺村。  考察團的大巴車可以從陸地經跨海大橋穿過好幾個大的島嶼,到最後一個距離岱漁島最近的浮山島時,沒有跨海大橋了,需要坐汽渡過去。  岱漁島距離浮山島很近,肉眼就能看見對麵那座在冬季仍然綠蔥蔥的島嶼,今天是一個陰天,有些霧蒙蒙的,大家在渡口等汽渡時,天色又陰了幾分,霧也嫋嫋騰了起來,更顯得對岸若隱若現,縹緲虛無,如同《山海經》裏的神山。  汽渡來了,今天因為要接待代表團和錄製節目,岱漁島暫停接待遊客,整個汽渡上就他們一輛車。  車上的人都下來了,站在汽渡最前端的甲板上,看著越來越近的灰綠色島嶼,林之華走到喬聿邊上,跟他一起手肘搭著鐵護欄,帶著墨鏡,頭發被海風吹得翻飛,說:“喬,在你心裏,我應該很作吧?”  喬聿也帶著墨鏡,聞言抬了抬眉毛,說:“沒有。”  林之華苦笑一聲:“我所有的任性、作,都因為我認為你始終是愛我的,有這個底氣,我才敢那麽肆意妄為,但現在我知道這是我的誤會,我為我這次過來,做過的所有讓你為難和難堪的事道歉,喬,對不起。”  喬聿很意外,他看向對方,林之華把墨鏡摘了,那是種喬聿從來沒在他身上見到過的眼神,清淩,真誠,還有許多的哀傷。  這是一個從小到大都一直驕傲的人,喬聿不記得林之華有跟誰說過對不起,也許他是第一個。  想到此,他不知怎麽有一種這個曾經被他寵著的前任,終於長大了的感覺。  於是也摘了墨鏡,說:“不用說這個,之華,我們始終可以坦誠相待,那些都過去了,我們都往前看。”  林之華垂著眼點了點頭,再抬頭說:“還可以是朋友嗎?”  “當然。”喬聿說:“隻要你願意,永遠都是。”  林之華又紅了眼眶,他背過來靠著護欄,風從他背後吹過來,頭發更亂了,說:“我現在才知道,要克製自己不去喜歡一個人有多難,可我也隻能如此了。”  冬日的海風潮濕,下車透氣的人已經都回到了車上,就剩他們兩個,喬聿幫他攏了攏大衣,說:“冷了,回車上吧?”  林之華看著他:“可以再抱一下你嗎?最後一次。”  頓了頓,喬聿輕輕點頭,朝他伸出手。  林之華靠著喬聿的肩頭,風太大了,聞不到喬聿身上熟悉的味道,他在他耳畔說:“喬,生日快樂,永遠快樂。”  一年前的今天,林之華主動選擇了放手,一年後的今天,他永遠地失去了這個人。  世界上有許多分分合合的感情,但喬聿不是這樣的人,他浪漫而老派,在一起或分開,對他來說都是永恒的。第78章 不管,就是要去見你  岱漁島上,政府的接待人員和新岱嶺村的建築設計師何澍已經在等他們,待代表團抵達後,帶領他們仔細參觀和講解了一番。  林之華看起來精神好多了,這趟考察行程以來第一次表現出對建築專業領域的興致,他跟何澍一路都在交流,到後來何澍笑著說:“一會下午還要錄節目,照咱們這麽聊下去,已經把節目裏要聊的話都聊光了。”  一群人都笑了,何澍也是普利茲克獎的獲得者,喬聿見到這麽優秀的國內同行,心裏也十分高興。  岱嶺村現在集合了各種功能,住宿,圖書館,美術館,會議室,餐廳等等,中午他們就在村裏的食堂吃飯,然後就在圖書館的玻璃暖房等著攝製組過來。  圖書館建在整個島地勢最高的地方,從玻璃房裏能俯瞰整座島嶼,天氣好的時候,甚至能穿過海麵看到對岸的浮山島。  今天天氣不好,現在看過去的海麵茫茫一片,什麽都看不到,政府的工作人員說,正常這個天氣汽渡都會停運,今天因為情況特殊,等把攝製組的人接過來,如果天氣繼續惡劣下去,拍攝結束後不建議大家返回,可以在村裏住一晚,明天再走。  這個提議得到了所有人的讚同,新規劃的岱嶺村各項設施齊全,還有集體供暖,能在這住一晚大家求之不得。  隻有喬聿皺了皺眉毛,沒說話。  這時他收到節目組導演的消息:“喬老師,實在對不起,我們可能要晚一兩個小時才能到,上一個拍攝行程被耽擱了,正在趕過來的路上。”  喬聿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一點四十,事出突然,他跟代表團和政府的接待人員說了下這個情況,大家都表示沒什麽,正好他們也想就在這住一晚。  於是留宿的決定很快獲得了通過,工作人員給代表團的人分配了各自的房間,他們就散開了,有的回房間休息,有的自己去島上轉悠,陳珂找工作人員要了輛電動車,帶著幾個要轉悠的人出了門。  就剩喬聿林之華還有何澍在圖書館等著節目組。  好在這裏並不枯燥,玻璃暖房裏有熱茶和咖啡,圖書館的藏書也算得上豐富,他們去挑了一些回暖房看書,見到外麵的風更大了,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都傳了過來。  喬聿有些心神不寧,快四點了,節目組還沒到,他一向沉得住氣,但這時也忍不住催問了下導演:“請問你們現在到哪裏了?”  導演發了一連串的對不起過來,又發了個定位,說今天節日,又遇上天氣不好,他們堵在路上堵了很久,現在剛出城,馬上就可以上跨海大橋。  ……這才剛出城,喬聿計算了下時間,至少還有一個小時才趕得過來,5點到,七七八八器材燈光布景準備一下,6點能開拍算快了,這樣要到晚上9、10點才能結束,真的太晚了。  到那時候天氣情況更不好確定,原本計劃的今天還能趕回登虹市,看來真要擱淺。  別的都沒關係,但他答應了那隻小貓今天肯定會回去,一起過節吃個小蛋糕什麽的,這時喬聿摩梭著手機,想著要怎麽跟夏小荔說才不會讓他太失望。  還沒想好,夏小荔的消息過來,帶著股雀躍:“喬哥哥,你在回來路上了嗎?我還有一節課就下課了。”  喬聿隻能實話實說:“攝製組的行程出了點問題,現在節目錄製還沒開始,估計錄完要晚上10點左右,今天應該趕不回去了。”  夏小荔連發了幾個感歎號過來,喬聿都能想得到他看到消息有多失落,但現實如此,他回了個無奈的表情過去,夏小荔回了他一連串表情包,滿地打滾的貓,嚎啕大哭的貓,生氣撓人的貓。  喬聿看著那些貓有些想笑,又無奈,心裏歎了口氣。  他對生日什麽的並不看重,隻是因為他的生日剛好跟平安夜撞在了一起,這是個年輕人都喜歡的節日,還趕上周六,學生也有得過,夏小荔老早就說今天要幹嘛幹嘛,喬聿全都答應了他,現在不得不食言。  五點十分,攝製組匆匆趕到,六點,《天工開物》大師對話訪談節目終於開拍。  虹大附中高三四班教室。  夏小荔課間悄摸摸發了消息,收到了一個令他無比失望的回複,喬聿竟然今天回不來了……導致他最後一節課上得心神不寧。  全班最後一節課都在煎熬,隻不過其他人是約好了一起出去過節嗨一把,高中最後一個平安夜,可不得抓緊機會,而夏小荔卻在焦灼,他的計劃全被打亂了現在要怎麽搞。  還沒下課的時候,他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晚上去岱漁島。  怎麽去?岱漁島距離登虹市直線距離也有200多公裏,他又沒車,據說開車到了最近的島嶼還要坐輪渡才過得去,他悄咪咪查了下到距離岱漁島最近的高鐵站的票,早售罄了。  腦子裏一個個主意冒出來,他決定下課後求助夏小莓。  熬到下課全班都歡呼起來,簡戎一爪子勾上他的肩,一群人呼呼喝喝地扔了書包要出去放肆嗨,夏小荔忙中不失理智地扯著簡戎的耳朵喊:“我有事,不跟你們去了,你們好好玩吧。”  冬天天黑得早,天氣又差,才5點多天光就沒了,簡戎抬頭看了看窗外設計樓黑洞洞的窗口,說:“你男神今兒都不在,你有啥事哦?”  夏小荔來不及跟他解釋,一旦做了要去岱漁島的決定,他事兒可多了,書包一背擠著人群往外去,回頭喊了句:“回來再說。”  他還要去蛋糕店取蛋糕,而且一早決定了他親自來裱花,估計弄完至少20分鍾,還得通知夏小莓趕過來,這會整座城都喜氣洋洋兵荒馬亂地,他在路上狂奔,心裏七上八下。  取了自行車,夏小荔一腳蹬在地上,一手扶車一手打電話,電話響了七八聲夏小莓才接起來,人不知道在哪裏,話筒裏一片安靜。  “姐姐,我有點兒急事,你能不能開車帶我去個地方?”夏小荔在嘈雜的環境裏扯著嗓子喊。  “你要去哪兒?”夏小莓很意外:“現在嗎?我跟你林姐姐在宛丘市,來這邊談個展覽合作,順便過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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