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聽她們三兩句就定了自己的差事,心裏也有些歡喜,她望向躺在軟榻上的大寶,想了一會兒,開口說道:「老夫人,我家大寶才兩個月大,求老夫人允許我把他帶在身邊照顧。」


    「不行,我們興哥兒如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少奶水都不夠吃,怎能再分一份出去?」不等鄭家婆媳說話,李嬤嬤卻搶先開了口。


    迎春心思靈透,怎會猜不出她的用意。若是把他們母子分開,她惦記孩子,自然就不會戀棧這份差事,到時候這李嬤嬤的兒媳風寒痊愈時就能輕易回來了。不過這個老婆子純粹是多心了,因為她原本就不打算在鄭家多留。


    「老夫人,我家裏無人照管孩子,若是不能帶著大寶,這差事就隻能請老夫人另尋他人了。再者,一個月後我家孩子爹做完了木工活,即便老夫人想留我,我們一家三口也要回村子去準備春種,還請老夫人體諒!」


    果然,一聽迎春這麽說,李嬤嬤臉色就好了很多,退後兩步立在鄭老夫人身邊,恭順得好似剛才貿然出言反對的是旁人一般。


    見狀,鄭少夫人眼裏閃過一抹不屑,開口對鄭老夫人笑著說道:「娘,我看葛嫂子奶水很足,倒也不會耽擱興哥兒吃飽。況且一時再找合適的人選不容易,不如就留下葛嫂子吧,平日我讓紅玉多照看就是了。」


    紅玉是鄭少夫人的陪嫁大丫鬟,做事一向穩妥仔細,鄭老夫人倒是放心,於是她點頭道:「那好,葛嫂子就帶著孩子留下吧,月銀三兩,吃食用度都不可虧待了。」


    「是,娘放心,葛嫂子可是興哥兒的糧倉,餓了誰也不能餓了她。」鄭少夫人笑盈盈應了,然後喚了那位長相討喜的丫鬟紅玉送迎春母子去住處。


    迎春惦記等在二門外的葛大壯,一進廂房放下包袱就想出去一趟。


    但紅玉卻攔著她,笑道:「葛嫂子,家裏規矩大,內院的人輕易不能到前院去。若是有事,一會兒我讓二門上的小廝傳句話就是了。」


    迎春覺得不能接受,但拿人家錢財總要守人家規矩,隻好轉頭從包袱裏拿出一雙千層底的棉鞋交給紅玉,請她轉給葛大壯。


    紅玉倒也是個爽快的,轉身就出去送東西了。


    迎春在屋裏走動了一會兒後,把兒子放在鋪了棉被的床上逗弄起來,他們母子就在鄭家暫時落了腳。


    原本迎春還擔心照管兩個孩子會手忙腳亂,結果事實證明她想多了。人家鄭家還不放心把寶貝疙瘩交到她一個外人手裏呢,除了一日裏吃個七、八次奶,興哥兒多由那位眼睛長在頭頂的李嬤嬤照料,就連鄭少夫人和紅玉都很少有機會沾手。


    迎春倒是樂得清閑,整日裏好吃好喝,逗逗兒子,除了活動空間小點,比在家裏舒坦多了。


    這一日晌午,許是李嬤嬤有事,興哥兒居然由鄭少夫人抱著送了過來。迎春解了衣襟一邊給孩子喂奶一邊同鄭少夫人說間話。


    鄭少夫人顯見極愛這孩子,偶爾瞧見胖墩墩的大寶睡得口水橫流,就忍不住歎氣道:「興哥兒真的太瘦了,若是能有大寶一半胖就好了。」


    迎春順口應道:「興哥兒都一歲多了,隻吃奶根本不夠營養,該吃輔食了。」


    鄭少夫人驚疑地問道:「輔食?葛嫂子一看就是會照管孩子的,不如同我仔細說說。」


    迎春說完也覺得自己有些多嘴,但覆水難收,又奶了興哥兒幾日,多少都有些疼愛,於是索性就說開了。「興哥兒這麽大了,長身體需要很多營養,隻吃奶水不夠,應該吃些蛋羹或米粥之類的吃食了。」


    鄭少夫人有些犯愁,歎氣道:「先前也有喂過一些,可是興哥兒含在嘴裏根本不咽下去,老夫人又疼興哥兒,就不讓我們再喂了。」


    「小孩子好新奇,把吃食做得顏色鮮豔些,味道好一些,多嚐試一段日子,找到合他口味的就好了。」


    鄭少夫人盯著大口吃奶的兒子好半晌,手裏的帕子都攥得皺成一團,這才低聲說道:「這院子裏就有小灶間,不如辛苦葛嫂子做幾樣給興哥兒嚐嚐可好?你放心,不管興哥兒吃不吃得下,我都不會讓你白辛苦的。」


    迎春愣了一下,正想拒絕的時候,鄭少夫人又道:「李嬤嬤那裏我會安排,葛嫂子不必理會。」


    迎春實在不願卷入鄭家婆媳和主仆的爭鬥裏,但低頭瞧瞧興哥兒瘦削的小臉,隻得輕輕點了頭。


    不知鄭少夫人使了什麽手段,果然之後再也沒有見到李嬤嬤的影子。迎春每日喂飽大寶,趁大寶睡了之後就去小灶間琢磨吃食,待紅玉抱了興哥兒過來就先哄著興哥兒吃幾口。


    興哥兒正是對鮮豔物事好奇的時候,迎春手藝又好,蛋羹蒸得金黃,一個孔都沒有,中間鑲嵌了一小撮翠綠的蔥花或者一點點紅色的蝦仁,點兩滴香油,好看又好吃,興哥兒不知不覺就被哄著吃了小半碗。


    第二頓迎春又用排骨湯熬了山藥粥,第三頓則是牛肉蛋花粥。不過七、八日,興哥兒喝奶的次數就減少了一半,臉上也有肉了,看得鄭少夫人差點歡喜得掉了眼淚,當場就拔了頭上一根精巧的百合簪子賞給迎春。


    迎春也沒拒絕,倒另外提出想去外院看看葛大壯。


    鄭少夫人有些為難,但還是吩咐迎春先蒸碗興哥兒最愛吃的蛋羹,然後再出二門。迎春猜到她要去鄭老夫人那裏打擂台,於是細心準備好之後就抱著大寶去看爹爹了。


    葛大壯正在偏院裏忙碌,手裏的刨子在木料上推過,一卷卷刨花應聲飛出,半露的臂膀結實有力,揮著汗水,英俊陽剛。


    迎春前世見慣了弱不禁風、打扮得比女子還精致的男性,突然見到這麽陽剛的男人,忍不住心裏怦怦亂跳。


    大寶不知娘親正對著老爹發花癡,無聊地叫出聲,果然立刻把娘親出竅的靈魂喚了回來,也成功引起了老爹的注意。


    葛大壯一見媳婦和兒子過來了,臉色明顯一喜,隨手扔了刨子就走了過來。他接過兒子狠狠親了兩口,這才抬頭笑問迎春,「今日怎麽有空過來了,在內院累不累,可曾受欺負?」


    迎春聽得心一暖,搖頭道:「你別擔心,一切都好。」


    葛大壯仔細打量媳婦,見她臉色紅潤,果真不像受苦的模樣,就連兒子都白胖了許多,這才放了心。


    一旁那些正在做活的木匠和小學徒們,平日同葛大壯相處得不錯,這會兒也笑著上前同迎春寒暄見禮。白白胖胖的大寶贏得了所有人的喜愛,這個摸摸臉蛋,那個搶著抱抱,擔心得迎春眉毛直皺。


    葛大壯見了隻得說道:「我這裏忙著呢,你也別多留了,以後再過來就晚上來吧,那時候清閑。」


    迎春趕緊接過兒子,笑著同眾人告辭。


    葛大壯送母子倆走到二門外,從懷裏摸出個小小的木雕小馬塞到兒子的包被裏,低聲囑咐道:「若是哪裏不合心意,咱們就回家去,別委屈自己。」


    迎春重重點頭,「你也照顧好自己,鞋子別舍不得穿,破了以後再縫就是。」


    「好。」


    即便夫妻倆再依依不舍,還是隻能分開。


    迎春回到廂房等了好久也沒見鄭老夫人派人來喚,猜想鄭少夫人這次定是出師告捷。


    果然,從第二日開始,她再去小灶間裏幫興哥兒做吃食就有小丫頭來幫忙了,李嬤嬤也重新開始接送興哥兒,隻是她的態度比之先前更冷淡了,偶爾迎春還會從她的眸子裏看到些許忌憚之色。不過迎春也不在意,左右不過一個月,又不是長期相處,沒必要為一個老婆子費心思。


    可惜她這般想得開,人家李嬤嬤把她這樣滿不在乎的神色看在眼裏,卻是更嫉恨了。晚上回家見到躺在床上病怏怏的兒媳就忍不住罵了,「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平日不多穿點兒衣衫,隻會打扮得妖裏妖氣想勾引誰?要是你以後丟了差事,還怎麽有臉在內院走動!」


    李富家的平日因為奶了小少爺,又有婆婆和老夫人撐腰,在鄭家很有幾分體麵,就連在少夫人跟前都少有低頭的時候。她自然清楚這體麵的依仗是什麽,這會兒突然聽婆婆的話音兒不對,立刻爬起來問道:「娘,到底怎麽了,怎麽沒頭沒腦就罵我?」


    李嬤嬤狠狠瞪了兒媳一眼,高聲道:「還不是新來那個姓葛的小賤人,不知給少夫人灌了什麽迷魂湯,還哄得興哥兒都開始吃飯了。你再不好起來,說不定這差事就讓人家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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