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書成驟然被綁,嚇得手腳亂抓亂蹬,但抓著他的幾隻大手好似鐵鉗子一般,根本不容他動彈。


    好不容易等到眾人腳步停了,葛書成被重重摔在了地上,他還沒大喊,脖子上就被架上了一把雪亮的柴刀。


    「你若是敢叫喊,我立刻就砍斷你的脖子!」那賊眉鼠眼的三當家惡意地動了動刀鋒,嚇得葛書成立時尿了褲子。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綁我做什麽,我沒銀子啊!」葛書成哭了出來,極力向後仰著脖子,生怕那刀刃歪一歪就會割破了自己的脖子。


    大當家隨意找了個木樁坐了下來,借著樹枝間灑落的月光見到葛書成的孬樣,忍不住冷笑道:「虧我們還如此勞師動眾,原來是個膽小鬼。得了,葛大壯,明人不說暗話,我們兄弟最近手頭緊,正好你家裏又得罪了人,所以我們要卸你一隻耳朵送去鋪子,換幾百兩銀子花花了。」


    三當家起了促狹之心,舉著刀一會兒在葛書成左邊耳朵上碰碰,一會兒又挪去右邊,嘴裏還嘟囔著,「割哪邊好呢,要不然割個鼻子送去算了。」


    葛書成嚇得眼睛都直了,所有心思都跟著刀刃亂轉。好在刀刃落下的前一刻,他終於想起了一個關鍵詞。「住手!我……我不是葛大壯,我是葛家老二啊!饒命啊,我是葛書成!」


    一眾賊人聽他喊完都愣住了,大當家立刻站起來,一腳把他踢得躺倒在地,罵道:「都這時候了,你還敢給老子裝傻,我看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煩了!」


    「我沒有!我真的是葛家老二,那鋪子是我哥的,你就是殺了我,我嫂子也不會交贖金的,大王明察!」葛書成生怕眾人不信,趕緊扯開衣衫露出瘦弱白皙的胸膛,「你們看,我哥是木匠,身板好。我以前專讀書,根本和他不一樣。再說,他在鋪子裏,我才剛從老家過來啊!」


    大當家和三當家對視一眼,都有些相信了。


    三當家用力把刀插在地上,氣呼呼道:「那老不死的眼瞎了,連認個人都能搞錯。」


    大當家也是惱火,極後悔沒有帶著足智多謀的二當家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們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三當家想了想就道:「不如把這人殺了,然後再找機會綁正主吧。」


    「隻能這樣了。」大當家點頭。


    一旁剛剛鬆了一口氣的葛書成嚇瘋了,這時候他什麽也顧不得了,大喊著,「不要殺我,隻要你們放我回去,我就幫你們把我大哥騙出來!」


    三當家冷笑,一腳踩在葛書成手臂上罵道:「你當我們是傻子嗎,放你回去,你就跑去報官了吧!」


    葛書成連忙道:「各位大王有所不知,我那大哥不是人啊。家裏開了鋪子,不但不分我半毛,還把我當牛馬一樣使喚,前幾天更打得我滿身是傷,根本不當我是親兄弟,不信你們看我背上,還有青紫呢。」說著話,他就趕緊背過身露出後背給眾人看。


    三當家低頭按了按他的背,末了應道:「看著倒是舊傷。」


    葛書成趕緊哭訴,「各位大王是在替天行道,我怎麽會去報官,做那不義之事?」說罷,他眼珠子轉了轉,又道:「各位大王也是仁義之士,許是也不願見我葛家老少被我大哥逼得活活餓死吧。若是各位大王開恩賞下個幾十兩銀子,小的就更是感恩不盡,一定把這事辦得滴水不漏。」


    大當家和三當家對視一眼,眼裏都有些鄙夷之色,卻同時去了殺心。若是葛書成沒有什麽圖謀,隻為了除掉兄長,他們還有些猶豫。但他開口要分紅利,這就可靠多了。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哪怕是親兄弟,涉及到錢財而反目成仇的太平常了。


    「起來吧,咱們商量一下怎麽出手。」


    「好。」葛書成立刻爬了起來,仔細想了一遍思路後又說道:「二位大王,不如這樣吧,我一會兒回去把我大哥騙來,你們綁了他,我再回去給家裏報信,讓家裏準備贖金,到時候我帶著贖金過來,還請二位大王一定要記得殺掉我大哥!」


    「這是自然,不必你說,我們也不能留著後患。」大當家應了下來,末了卻是從懷裏掏出一隻小瓶倒了一顆丸藥塞進了葛書成的嘴裏。


    葛書成嚐到那藥丸味道腥臭,就知道絕不是好東西,但無奈如今小命在人家手裏攥著,隻能吞了下去。


    大當家見他如此識趣,更是放心了,安慰道:「我不過是圖個心安,放心,這藥七日後才發作。買賣成了,我立刻給你解藥。」


    葛書成心裏咒罵不停,臉上卻做出一副感激的模樣。


    眾人很快就下了山,照舊還是躲蔵在稍早那隱蔽處,葛書成剛要爬出去又被大當家拽了回來,再次狠狠威脅道:「這事若是成了,我分你一百兩銀子,但你若是敢騙我們,就小心你的狗命!」


    「不敢,我怎麽敢騙幾位大哥呢!」葛書成趕緊小心翼翼地應了,才手腳並用爬了出去。


    這一晚正值滿月,葛家小院被月光照得一片光亮。


    葛大壯閑著無事,就借著月光製作小木床,這是他特意給未出世的閨女準備的。每根木條他都仔細打磨得非常光滑,生怕有木刺會紮了寶貝閨女。


    迎春哄睡了兒子,走出來見此就笑道:「你準備得太早了,閨女要到入冬才出生呢。」


    葛大壯笑道:「趁著最近有空閑就先做好了,以後就得忙著妹子的嫁妝箱籠了。」


    葛妮兒出來打水,聽了這話羞得立刻就掉頭回去了。


    迎春笑了,轉念想起前幾日飯桌上的事就低聲同葛大壯說道:「我瞧著弟妹許是不願回去老宅生產,這事咱們不好說。不過我瞧著她許是到月份了,不如明日你去韓大娘家說一聲,請她這幾日別出門了,有事我們隨時去請她。要不然鐵柱媳婦這幾日有事回了娘家,妮兒是個閨女,隻有我一個怕是也張羅不過來。」


    葛大壯雖說惱了弟弟,但對這沉默寡言又勤快的弟媳卻是沒什麽壞印象,再說媳婦的話有道理,於是就放下手裏的刨子說道:「這事還是提早打招呼比較好,我這就走一趟。」說完話,他就出了門。


    迎春想攔一攔,但葛大壯腳步極快,三兩步就沒了影子。迎春無奈,隻得找了掃帚拾掇地上散落的木屑。


    葛大壯出了鋪子後門,正要走向那片工匠聚居的棚戶區時,冷不防被人從一旁抓了手臂。他驚了一跳,定睛一瞧原來是弟弟,立刻瞪大眼睛喝斥道:「誰讓你來的?滾!」


    葛書成本來在院子外邊轉了半晌,有些猶豫。雖然他自小看不起這個大哥,最近又同他沒少起爭執,但到底同為葛家兄弟,當真要傷他性命,良心還真有些不安。但這會兒眼見大哥這般厭惡自己,又想想肚子裏的毒藥,頓時也是心頭火起,一狠心就嚷道:「咱爹方才上山回來晚了,摔斷了腿。我把他送回家就跑來找你了,你還罵我?」


    葛大壯仔細一看弟弟身上沾了些樹葉灰土,神色狼狽,倒當真有些剛從山上下來的模樣,於是就急了,「什麽?爹怎麽樣了,大夫看過了嗎?」


    「看過了,大夫說爹熬過今晚就沒事,熬不過就得準備後事。」


    「那還等什麽,趕緊喊大夥兒一起回去。」葛大壯轉身就要進去喊妹子。迎春和唐招娣兩個葛家兒媳還好,但老爺子若是有個好歹,葛妮兒這當閨女的是一定要在床邊侍候的。


    「大哥,咱們先回去吧,爹傷得重,你進去一說一定會嚇到嫂子她們了。咱們先回去看看狀況,萬一有事再找人來報信就是了,左右也相隔不遠。」葛書成生怕露餡,扯了大哥的手臂就往外走。


    葛大壯想想他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又心急老爹的傷,就沒再堅持,大步流星地往老家趕。


    可是沒走出多遠,葛書成突然痛呼一聲,倒在了地上,看樣子好像扭了腳。


    葛大壯皺著眉頭彎腰去看,結果突然覺得腦後吹來一道勁風,想要躲避卻是來不及了。


    一枝手臂粗的木棍結結實實地敲在他後腦上,昏迷前一刻,他眼裏滿滿都是弟弟混雜了狠毒和忐忑的神色……


    迎春掃了木屑後就坐在院子裏慢慢洗著大寶的衣衫,這小子自從會走路之後就越來越淘氣了,每日都要兩三身衣衫替換。她一邊在心裏甜蜜地埋怨著,手裏一邊忙碌,可是直到衣衫洗完晾好,還是不見葛大壯回來,她有點擔心,走去後門口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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