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


    末蕊告訴自己冷靜。可……如夫人真是,什麽都敢說!不自覺垂下眼眸,斂住呼吸。陽慶仿佛也臉紅了,忽然想起那日保慶講的,主子與如夫人在亭子裏的事情,扭捏著與菱兒又拉開一段距離。安如看在眼裏,暗自歎息。都什麽時候了還記得害羞!


    那男人仍舊霸在門口處,目光淩厲地死盯著安如,仿佛她一有什麽舉動,立刻就會撲上來撕碎一般。日光懶散的籠罩在他身上,看得一清二楚。灰白袍風塵仆仆,緊貼在健碩的體格上,清晰地分辨出渾身緊繃的肌肉與強健體魄。


    清白相間道行纏紋腳,一雙行路人多見的踏山透土多耳麻鞋。緇布巾幘下發稍淩亂,被風吹得既不規整,濃密的眉毛下,目光如炬,毫不掩飾的憤怒與壓抑的某種情緒分分毫毫嵌入,蓄勢待發。


    安如抬頭望向窗外。


    這個人……是來找自己的,為什麽呢。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無數種可能閃過,隻在回頭的一瞬間,定下最終的結果。她看向他。


    極力控製的情緒瘋狂的滋生新的血液,搖擺不定。


    逆光,他看不出安如的表情,隻覺得有些東西不對了。慢慢的,有些地方不一樣了。


    安如低下頭,眼睛放在書上,淡淡的墨香讓人沉靜。現代的墨都是假的,或者劣質材料,哪裏能聞得到這種沁人心脾的味道。閉上眼睛,她決定做淑女。


    越是強大的男人,越不屑與女人出手,更不肖說打女人。他是什麽原因非得這樣出現,恨不能弄死自己的表情,卻然而讓他腳下生根,一動不動。


    時間長了,沒有一個人說話。


    安如站起身,重新開始挑選卷籍。雜史倒是很多。安如想起了現代時候看過的《高力士外傳》,決定先看看這類書,說不定更有趣呢。


    男人仍舊鋼鐵一般屹立在那裏,壓迫感直逼,整個空間因他而顯得劍張弩拔,巋然而立,不放過她的任何一個動作,仿佛這樣就能燃燒掉她一樣。


    安如低頭卻抿嘴笑了。


    菱兒早已回過神,幫著末蕊小心的將安如挑的書整理在一處,拿專門的箱子裝起。日已西斜。緩慢的動作讓時間仿佛定格,待一切收拾完畢,安如提起裙子,拿著帷帽——還想近距離看一看這男人的表情。領著惶惶不已的兩個丫頭,衝陽慶點點頭,然後走到門口。


    一腳一步都踏實地踩在地上,目不轉睛,門口的男人仍舊不動,霸著唯一的出口。可安如走進了,就要四目相接了,他忽然一陣恍惚,仿佛受不了她灼灼的目光般,慌亂地挪身。卻聽見她輕輕笑了。


    與男人錯過身,二人各自麵向,並排著。安如突然停下腳步,低眉順目看著裙裾的花紋,似惆悵似茫然的聲線幽幽而出,錯過身,離開了。


    “然後呢。”


    男人身體猛地一震,安如軟軟的甜如糯一般,猝不及防的化進了男人的心裏,待頭腦中清明了,安如早已走遠。甚至連最後一抹清香,都飄散了。


    …


    “讓她們都進來,我也瞧瞧。”安如懶懶地倚坐在羅漢床上,錦繡團成堆的軟墊子,很舒服。末蕊好像從來都知道自己喜歡這種沒個正形,也不糾正。


    好在自己不過是男人養在外麵的,何必弄得跟個正房一樣。規矩?跟一個小三講規矩,可笑。


    安如挑著手中的帕子,心中倒是升起了一種惡作劇的想法,怪不得正房都是不得寵的,整天板著個臉,誰都不喜歡。


    “如夫人。”


    整整齊齊的孩子聲,恭敬的樣子讓安如差一點跳了起來,就想打自己一頓!虐待兒童!


    許是平時周圍都是些15歲左右的丫頭,安如倒也沒什麽,畢竟現代16歲孩子就可以出來打工了。可眼前這些小蝌蚪一樣的東西們……一個個嫩芽兒一樣的娃娃,可不就是小蝌蚪?


    不由自主地,安如就坐直了身子,做了好幾個笑臉都不甚滿意,終放棄了,重新纏mian床榻,聽屋外人說話。


    “紫瑰,這兩天辛苦你了。”末蕊朝著領隊的婢女點點頭,聲音清脆有力,“這些孩子都怎麽樣?看著不行的,就叫了牙婆子領了回去。咱們也不差這幾個,頂多再領一些瞧瞧。”


    這話說得,當下就有幾個小女孩發起抖來。


    安如眯眼。自己當初這麽小的時候,正是想爸爸媽媽最厲害的,心中的痛苦永遠隻有自己知道。安如閉上眼,甚至不敢去看那些孩子期盼的臉。


    喚了末蕊進來,吩咐道,“那些,你瞧著挑,給我房裏弄兩個機巧的,剩下的你看著辦,嗯,這裏不能用園子那麽大總有能放人的地方嘛——反正不用咱們掏銀子。”


    末蕊抿嘴微笑,“是,如夫人。”


    福了福身子,徑直走到門檻外,仔細打量著這些才學了幾天規矩的。“紫瑰,你先來說說。”


    紫瑰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上前福道,“紫瑰隻是交了些簡單的說話走路的規矩,丫頭們看起來都挺懂事。”說著話走到那一群孩子當中,三兩下分成好幾撥,然後婷婷地回到側首,一路路指著介紹道,“這幾個年齡偏大,行事粗糙之外卻也穩妥;這幾個還有那幾個都是會一些本事的。剩下的都太小了,小孩子心性。有幾個模樣清秀,不知姐姐——”


    末蕊仔細打量著,從中挑出十個左右的,引在廊下,然後將剩下的集中,候在院子裏。“紫瑰你先去休息吧,辛苦了這麽些天的。”說完,不待紫瑰回應,已經領著那一行丫頭進了堂屋。


    與安如距離還是挺遠,不過也看得清楚。待一行人行禮畢,恭敬的垂首侍立,末蕊問道,“都叫什麽名字,一個個報上來,從這邊開始。”


    頭一個被點到的小丫頭小心的抬了頭,看著確實是指著自己,忙垂下腦袋小聲說道,“招娣。”


    “三喜。”“兔子。”“石頭。”“紅菱。”……


    安如從“兔子”就開始樂了,這叫什麽名字嘛!不時斜睨末蕊,笑盈盈的聽完後,指著那個叫“石頭”的小丫頭問道,“怎麽這麽個名字?像個小男孩兒一樣。”


    小丫頭立刻跪在地上,嘭嘭地磕頭,“石頭家裏窮,是照著男孩兒養著,長得大了怕養不住,才賣了出來,請姐姐收下石頭。”說著,又是一串的響頭。


    “亂說話!”菱兒從外麵剛好走進,瞪了一眼地上瑟瑟發抖的小女孩,“誰是你姐姐?這幾天的規矩學到哪裏去了!”順便回頭掃了一眼仍舊在門口未離開的紫瑰,“這點小事都記不住,要你有什麽用!”


    安如嘴角抽搐了一下,順著菱兒的視線看了過去,隔著門,什麽也看不見,怏怏地問道,“讓石頭過來點,我瞧瞧。”


    菱兒將手中的蜜露遞上,板著臉退到一邊,看得安如心中奇怪,“怎麽了,誰惹到咱們菱兒了?莫不是陽慶那小子——”


    “夫人!”菱兒頓時臊紅了臉,不依道,“您真是的……”一跺腳,甩帕子往堂下小丫頭們那邊走去,“不跟您說了!”


    末蕊嘴角彎了彎,將石頭打發到安如跟前,自己拉著菱兒細細問話,不一會,眉間愁色漸染。看了看床榻上的如夫人,那一日被襲擊的不安感受再次升起。思量一下,還是走到了安如跟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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