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媽做生意失敗,借高利貸周轉,再次失敗,抵押資產再借,前前後後借了將近三百萬,然後他倆出車禍死了,酒駕。我姐想賣了房子車子,但是發現房子早就抵押給銀行了……總之就是沒還上,掏空了所有也還欠八十多萬,後麵我姐上班還錢供我上學,一年前她生病,我休學賺錢,但每個月的貸款和我姐的醫療費,我隻能滿足一樣。”  那當然是要治病的,所以此後他們就開始了被催債的生活,這一年裏,他們已經換了兩處地方,這是第三個。  李智:“有欠條嗎?”  “有,”方鷺也回答,微不可聞地歎氣:“上麵白紙黑字的寫著本金和利息,我找過律師,報過案,我也知道我和姐姐沒有義務償還父母的個人債務,可那群人還是不會放過我們。”  李智當然知道這些,跟高利貸確實沒辦法講道理講法律。  說完,方鷺也突然輕鬆了很多,這麽多年,他沒有跟誰說過這些,因為他說了別人也隻會感慨說好慘啊怎麽會這樣,然後默默疏遠他,怕方鷺也找自己借錢。  方鷺也想看一眼李智是什麽反應,但是趴著的姿勢讓他沒辦法把視線抬那麽高。  忽然肩膀上有隻大手覆到肩膀上,他聽到李智說了一句:“沒事兒了,我來解決。”  那一句話,讓方鷺也差點紅了眼眶。  不知道事情要怎麽解決,方鷺也因為背上的傷隻能在醫院裏,天亮的時候方鷺也感覺好多了,吊完點滴消腫很多,他困得要死很快睡著。  再醒來的時候病房裏沒有人,李智昨晚就走了。  窗外的枯樹在冬天烈風的猛吹下偶爾會斷掉兩支,有些掉到地上去,有些會被卡在樹枝上,吸引小鳥過來築巢。  已經這麽冷了,還沒下雪。  方鷺也爬起來,活動一下脖子,準備套上衣服去給盧青竹買早餐,他不是擔心盧青竹沒有早餐吃,同病房的齊阿姨會給她帶,或者打電話讓食堂送過來,總不會餓著。  他是擔心自己沒去,也沒有電話聯係她,盧青竹會覺得他出了什麽事。  推開門的時候,方鷺也和在門口蹲守的兩個男人對視上,兩個人正在打遊戲,看方鷺也出來,都嚇了一跳,仿佛上課被抓包的學生。  不用細想就知道,應該是李智留在這兒的。  “我出去一下。”方鷺也說。  其中一個男人忙站起來:“你要去幹嘛?”  說完又覺得自己的語氣不夠溫柔,畢竟六哥囑咐過,這是現在大哥最寵著的,和以前那些貨色都不一樣,然後又補充道:“有什麽叫我們去就可以。”  方鷺也身體也就是勉強能走路的地步,也不堅持,跟他們說了要買早餐,手在羽絨服兜裏摸了幾下,意識到自己身上的東西已經被搜刮幹淨,現金當然也沒有了。  “不好意思,買早餐的錢你先幫我墊著,過兩天我還你。”  “不用不用,你等著哈。”那人說完給另外一個人使個眼神,示意好好看著,另外一人猛地點頭,直接退出了遊戲。  方鷺也略有些尷尬,沒必要這種陣仗吧,自己又不是什麽逃難王子。  “你進來坐吧,裏麵有沙發。”  那人忙擺手:“不不不。”  勸了兩次,無果,方鷺也隻好由他去,自己回了病房,他沒有關病房的門,是想說對方要是想進來坐坐隨時都可以進來。  沒想到自己剛走到窗邊,身後的門就被輕輕關上了。  最後早餐還是他們幫忙送去的。  方鷺也一開始覺得有點好笑,而後又想,在他們眼裏自己算什麽呢?也許是李智情人中的一個。  他對所有人都這麽好嗎?  無解,一整天都沒有和盧青竹聯係,有人準時給他送吃的喝的。  今天是聖誕節,醫院裏看不出任何節日氣氛,大家還是一如往常的來回奔波著,垂著頭,喪著氣。  方鷺也可以側著睡了,吊了一天的點滴,手背浮腫,是無法遮掩的痕跡,桌子上放著剛取來的蛋糕,他在想要怎麽跟盧青竹解釋。  傍晚的時候,窗外有簌簌掉落的聲音,仔細一看,下雪了,窗台上已經積攢了薄薄一層,室內有暖氣,隔著玻璃看外麵的雪花,有種不真實感。  正看得入迷,病房的門被推開,方鷺也起身回頭看,是李智來了。  他穿著昨天那件皮大衣,手裏還提著兩個紙袋,不知道裏麵是什麽。  “你來了。”  “嗯。”  李智頭發上有沒拍掉的雪花,在室內的暖氣蒸騰下融化了大半,潤濕了頭發,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在風雨中奔波許久才走到這裏來。  他注意到桌上放著的蛋糕,撇了兩眼,也沒問是什麽,走過來問方鷺也:“怎麽樣?”  方鷺也知道他是在問傷恢複得怎麽樣,“今天去拍了片,沒有大礙,養幾天就好了,現在也不怎麽疼。”  沒有全說實話,至少現在還是很疼的,沒辦法直起腰。  室內溫度高,李智從皮大衣的口袋裏掏出幾個小東西,把衣服脫了,隨意搭在沙發扶手上。  “你的。”  方鷺也看他放在床頭櫃上的東西,是他的手機錢包,還有鑰匙。  都完好無損,他打開錢包看了一下,硬幣都沒有少一個。  所以今天是去給自己處理高利貸的事情去了嗎?  “謝謝你。”方鷺也說,盡量讓自己笑得溫柔可愛些。  似乎是還有事情要處理,亦或者是這樣的節日他有需要陪伴的人,無意久留,告訴方鷺也紙袋裏是一些吃的,讓他無聊的時候打發時間。  “你要走了嗎?”方鷺也問,身體不自覺地往李智的方向傾斜:“吃飯了沒有?”  “沒有。”  李智已經站起來,手裏拿著自己的皮大衣正準備要穿,他覺得方鷺也這樣子說,大約是想要自己陪他吃飯的意思,但他實在沒辦法騰出時間,已經耽誤了活動了。  但是看到方鷺也略顯失落的樣子,他解釋道:“要陪外甥女參加學校的活動,改天。”  方鷺也無意要他解釋的,但他解釋了。  “你定了蛋糕。”李智說。  方鷺也點頭,因為受傷導致氣色不好的臉此時看起來脆弱得像一張白紙:“嗯,今天是姐姐生日。”  李智沒有見過盧青竹,也不是會說“代我祝她生日快樂”的人,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片刻後點點頭,穿上衣服離開了病房。  回程的路上,李智開著車,車內的暖氣很足,和室外的冰天雪地像是兩個世界。  他剛剛去商場給外甥女買禮物的時候,看到那條圍巾,一下子就想起了方鷺也,想起他總是裸/露在冷空氣中的纖長脖頸。  上次把自己的圍巾給他了,昨天也沒見他戴。  這些小年輕人現在都追逐潮流,自己的圍巾款式確實太普通了,他能理解。  所以鬼使神差的買下那條三千多的圍巾。  他自己都沒買過那麽貴的,也打心眼裏覺得不值那個價錢,但是總覺得,名牌更襯方鷺也。  方鷺也這麽好看,那他姐姐肯定也差不到哪裏去,  想著想著,拿起手機給小六打了個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小也:get圍巾*2  那個啥……嗯,咱就是說,因為那個啥……所以明天也不更(隻有這明天了!真的是卡字數寶子們,我存稿賊肥,我都寫到幹柴烈火了但是不能發我也很著急qwq 而且第十章有點那啥擔心被鎖了耽誤排榜,你們一定能理解的對不對麽麽麽麽)第8章  拿回了手機和錢包,方鷺也才覺得真的能和外界產生聯係了,查看了一遍消息,經紀人發給他的幾個日程,簡單看了一下,確認好,然後照例催一下結款。  有幾個活動都拖了快三個月了。  處理完事情,準備換上衣服去找盧青竹。  茶幾上還放著那兩個紙袋,剛剛大哥說是吃的,方鷺也走過去坐下,翻開第一個,確實是一些小甜點堅果什麽的,第二個卻不是吃的了,裏麵是一條紅色的圍巾,大牌的聖誕限定款,為什麽能一下子認出來,因為他給盧青竹挑生日禮物的時候也看過這個,但是太貴了,現在的經濟狀況不允許他這樣亂花錢。  剛剛大哥隻說了有吃的,沒說有圍巾,方鷺也一時間無法判斷這是不是給自己的。  要說是,也說得通,兩人現在的關係他送自己一個禮物也正常,說不是也行,畢竟是這樣的關係,完全是方鷺也單方麵依靠他,他根本沒必要做這種事討自己開心。  還是決定疊好放回紙袋子裏。  換上衣服拎上蛋糕去找盧青竹。  門口還有兩個人在看守著,方鷺也讓他們出去吃飯,不用管自己。  雪量不大,掉在地麵上的雪花很快融化,被來往的人踩踏結成碎冰渣,空氣更濕冷了。  方鷺也脖子空空,風一吹瑟瑟發抖,攏住羽絨服的衣領快步往內科住院部走。  到樓層住院部護士台的時候,正好是莉莉在值班,見方鷺也過來,忙起身問他:“你怎麽樣了啊?沒事吧?”  “沒事,好多了。”說罷抬手走了兩步,示意自己現在沒事。  “這兩天一直有人在你姐病房外麵守著,可凶了,你認識嗎?是不是上次抱你的那個大哥叫來的人啊?”  方鷺也轉頭一看,走廊盡頭的病房門口確實坐著兩個人。  “我知道的,我先過去了。”  莉莉呆呆點頭,覺得這兩天方鷺也奇奇怪怪的。  走進病房的時候,隔壁床的齊阿姨不在,盧青竹呆呆的看著窗外的雪,床邊的手機亮著,是一個陌生電話。  “大壽星,在想什麽呢?”  盧青竹回過神來,看到方鷺也笑了笑,說:“你來啦。”  方鷺也走進去,室內暖和,他脫了外套,努力挺直腰板,這種強硬板正骨骼帶來的痛感居然讓他覺得有點爽。  有點像以前上課的時候,被老師掰腿,或者貼著牆站很久之後舒展身體。  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不是因為太累而帶來的痛感了。  想到這裏,方鷺也笑了下,看到床邊的陌生電話熄滅,回到通話列表,顯示那個電話已經打了十幾遍。  不用問也知道這是誰。  但是他不會說。  “給你買的禮物,看看,喜不喜歡?”方鷺也把裝著禮物的袋子遞給她。  “你的手怎麽回事?生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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