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師在前麵拍，方鷺也在後麵拍。 “拍兩張意思意思就行了，不累啊。”李智身上掛滿了各種周邊，水壺、小背包、周邊爆米花桶，應有盡有。 方鷺也目不轉睛的說：“拍點紀念嘛。” 李智笑笑：“紀念也不用拍這麽多照片吧。” 方鷺也：“當然要拍啊，她又不是永遠這麽無憂無慮，長大了會覺得學習好難，老師好煩，工作了會覺得好累。” 方鷺也站起來，手機頁麵還停留在相機，湊近了李智抓爆米花吃，“等她長大了，看著相冊，想到自己去過這麽快樂的地方，有個這麽多金帥氣的舅舅，心情就能好一點吧。” “切……”李智笑，卻也沒有反駁方鷺也的話。 他和方鷺也的人生成長軌跡是截然相反的，自己是小時候受了很多苦，長大了混出了頭日子才變好，就下意識的去回避童年。 而方鷺也是小時候順遂，在青春期時失去一切一夜長大。 如果他們兩個的人生是在同一個坐標軸上的拋物線，那在大概十七八歲的時候他們曾有過一個交接點，李智至下而上緩緩上升，方鷺也急轉直下落到底部。 沒有哪個更好，隻是不一樣罷了。 但是如果能把方鷺也的童年結合李智的成年的話，把這樣美好的人生給美美，那當然是好的。 “好了！”帶著魔法師帽子的攝影師對李智和方鷺也說。 方鷺也朝美美伸手，牽著她一起看相機裏的畫麵，攝影師一張一張的翻，讓他們選。 “不拍一張全家福嗎？” 方鷺也和李智對視一眼。 全家福？ 全家，福。 這三個字不管是組合在一起還是拆開，都是那樣溫暖又美好。 “好啊。”方鷺也說。 李智淺笑，隨後又忍不住笑得露齒。 方鷺也從包裏拿出那個雪莉玫的頭箍遞給李智，“你帶上這個吧，我們倆都戴，你不戴就不是一家人了。” 李智咬著腮幫子，拎包的手捏成拳頭。 “好吧。” 然後把方鷺也頭上的達菲摘下來，把手裏的雪莉玫戴在方鷺也頭上，因為雪莉玫更粉嫩。 攝影師調整焦距，確保三個人和城堡都在相機裏。陽光很好，臨近黃昏，天邊的晚霞泛著紫色，和夢幻城堡融合在一起，襯得相框裏的人都溫柔起來。 “那個穿靴子的大哥笑一笑哈，來，一、二、三！” 美美一路上都抱著那兩張照片看，連窗外的風景都不看了，到了半路就累得睡了過去。方鷺也也困得要死。 李智把他們倆送回小區。 “你先帶孩子回家，我去一趟醫院。” “你幾點回來啊？”方鷺也身上大包小包的問，連美美也抱了好幾個玩偶，乍一看像逃難的，兩個遊樂園難民站在車門口眼巴巴地看著李智。 ……真是要命。 李智抬手看表，“大概晚上八點吧，我盡快。” 晚上八點鍾出頭的時候，李智終於按響了家裏的門鈴，方鷺也放下手裏的車厘子吸著拖鞋噠噠噠去開門。 “你回來啦！吃……飯了沒有……” “美美姑姑，這是我朋友，方鷺也。”李智介紹。 跟在李智身後的中年女人拘謹地向方鷺也問好：“你好弟弟，你好你好。” 方鷺也微微彎腰，“您好您好……快進來坐，來來來。” 中年女人是美美的姑姑，白天沒見到美美，晚上先過來看一眼，跟她說過兩天接她一起回家過年的事兒。 方鷺也叫苦不迭，他都多少年沒有招待過親戚了，而且這還是李智的親戚，自己一個外人在李智家裏，穿著睡衣拖鞋，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想到同性戀愛關係上去。 要是她回去亂說李智的八卦，對李智也不好。 “姑姑吃飯了嗎？”方鷺也給她倒了杯水。 姑姑：“吃過了，不用忙活，我就是來看看美美，她睡了嗎？” 方鷺也說：“在泡澡呢，智哥剛剛進去了，洗好就出來。” 姑姑似乎比方鷺也更尷尬，雙手放在膝蓋上，不斷地說不用忙活，喝水就行。 “我……我去切點水果吧，您先看會電視，遙控板在這兒。”方鷺也說完遁進了廚房。 方鷺也洗了水果，磨磨蹭蹭的切了快十分鍾還沒結束。 “好了麽？”李智走進來。 方鷺也立刻擺出一副幽怨的表情轉頭：“你往家裏帶親戚怎麽不跟我說啊，尷尬死了。” 李智不以為然，“尷尬什麽？” “我跟你和美美非親非故的，大晚上在你家裏，多奇怪啊。”方鷺也壓著聲音說。 李智：“想那麽多幹嘛，一年也見不了她幾次。” 方鷺也：“萬一她看出來了怎麽辦？” “看出什麽來？” “我倆是那個呀。” 李智渾不在意道：“應該早就知道了吧，隨便打聽打聽都知道我喜歡男人。” …… 好吧，方鷺也歎氣，果然在親戚和朋友之間的地位還是取決於這個人多有錢以及混得有多好。像李智這樣在上南市及周邊城市都混得開的，還那麽有錢的，做什麽都沒人敢說吧。 方鷺也端著果盤出來，在沙發邊邊坐下。 美美坐在姑姑旁邊，姑姑問她學校怎麽樣？跳舞怎麽樣？現在多少斤啦？美美都是笑著點頭或搖頭，沒有說話。 “孩子還是不願意說話嗎？”姑姑問。 李智：“嗯，定期去看醫生的，她願意跟爺爺奶奶，老師和我說點兒。” 能讓美美願意說話的都是一直陪著她，她覺得有安全感的人。 姑姑歎口氣，“唉，都過去兩年多了，這孩子怎麽還沒忘掉呢？” 姑姑溫柔地摸摸美美地頭，美美抬頭對姑姑笑了下，然後微微偏頭避開了姑姑的手。 李智臉色突然不好，方鷺也偷偷看著美美，她什麽都不說，但是她什麽都知道。 “美美，吃餅幹嗎？”方鷺也拿著一小包餅幹問她。 美美點點頭，踩著沙發從李智身後繞過去坐到李智懷裏。 姑姑看著和諧的三個人，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兩個男人在一起，還帶個小女孩怎麽生活啊。但是這個人又是李智，她也不敢說什麽。 “明天下午我兒子就開車過來接人了，大概三四點的樣子，我們過來接美美。”說完又對著美美說：“好不好呀美美？” 李智小聲製止，“我們還沒跟她說呢。” 姑姑：“沒關係的呀，我來跟美美說。” 美美緊緊抓住方鷺也的大拇指，看著姑姑不說話。 “美美，爺爺奶奶也要去姑姑家過年，你跟姑姑一起回去吧，等開學了姑姑再送你們回來。” 美美看向李智，李智就伸手捏捏她的臉，很溫柔地跟她說：“爺爺奶奶身體不太舒服，姑姑要照顧他們，所以要去姑姑家過年，你想去嗎？” 美美低頭，她不想去姑姑家，但是又想跟爺爺奶奶在一起。 李智看在眼裏，也開始猶豫了，今天在醫院的時候他就提出讓美美留在上南過年，可是爺爺奶奶說會想孫女，隻得答應了他們。 “美美，姑姑家有很多好吃的，哥哥姐姐也都回來了，他們都陪你玩兒。”姑姑繼續誘惑美美。 誰知道美美聽完眉毛都垮下來了，她可不喜歡熱熱鬧鬧的，也不喜歡跟不熟的人玩兒。 “智哥……”方鷺也碰了一下李智的腳，示意讓他看看美美，她不想去。 李智猶豫了一下，轉頭對姑姑說：“這樣，美美留在這裏過年，過年期間我會帶著美美去您家裏拜年，也讓她陪陪爺爺奶奶。” “這……”姑姑略有些不滿地看方鷺也一眼，“不好吧，你們兩個男人照顧個小女孩，怕是不夠仔細。” “沒什麽不仔細的，我朋友在，美美在熟悉的環境裏也好一點。”李智反駁她。 姑姑：“你別怪我多嘴，美美一直不開口說話，我看就是因為她身邊沒人，爺爺奶奶也老了，你又忙，孩子在這麽孤獨的環境下生活肯定越來越內向的。” 李智不說話，怕說得難聽了不好，畢竟這是親戚。 姑姑：“爺爺奶奶好歹還有生活經驗，都是退休教師，有文化也講究，才能把美美養得這麽白白嫩嫩的。” “舅舅……”美美扯住李智的袖口。 “美美舅舅啊，你就看在爺爺奶奶的份上……” “您別說了，”李智打斷她，對方鷺也說：“帶美美回房間玩會兒。” 方鷺也和美美離開後，李智想了一會，才開口對姑姑說：“您要跟我扯這些的話那我也扯一下兩年前她爸媽去世的事兒，那會你們有人要管美美嗎？要不是爺爺奶奶聯係我，你們是把她送進孤兒院還是領養呢？ “我是不夠細心，至少我負責。” “話不是這麽說的，當時我弟和弟媳欠了那麽多錢，還要賠錢，大家都是普通過日子的誰能掏這筆錢啊。實際情況擺在那裏，我們也沒辦法。” 李智：“那現在就有辦法了？還是知道她有個有錢的舅舅？” 姑姑被李智噎住，有些尷尬。 她其實挺喜歡美美的，但是那個不爭氣的弟弟隻會惹事兒她們關係一直不好，人死了還留一筆賬，誰也不敢收養美美。 “就這樣吧，美美留在這兒過年。還有以後不要在美美麵前說她爸爸媽媽的事情，尤其是不好的，她不說話的原因我們信醫生。” 姑姑麵子有點掛不住了，“唉，好，我不說了。但是有些事兒咱們還是得考慮，孩子還這麽小，爺爺奶奶年紀也大了，總得為她以後考慮，你這裏總也不方便。” “有什麽不方便的？”李智心裏一股子火道：“我們也是普通人。” 姑姑見他這樣，也不敢多說了，起身告別。 李智在沙發上獨自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