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蕭易禮怒斥一聲。


    葉霓笑容一僵,脖頸一縮,故意露出滿臉驚惶,眼眶一紅,好似就要掉下淚來。


    葉雪聽著兩人的對話,深吸一口氣,原來如此……答案現形。


    她搖搖頭,不知道是苦笑好,還是該尋個沒人看見的地方大哭一場。


    她的直覺果然沒錯,他確實是個危險人物,從頭到尾他都在說謊啊,他有家、有長輩爹娘,還有個嬌俏可愛的未婚妻,什麽姑姑、姑丈,什麽流落他鄉,全是一派胡言,也隻有家裏那兩位大愛師兄師姊,才會相信他天涯落難人的謊言。


    可是話又說回來,她覺得父母笨,被他給騙了,她又何嚐不傻?


    她還以為他是那個大狼狗,以為有他護衛著,自己就會好安全,不管是在二十一世紀還是大魏朝,隻要有他,她就可以安心愜意的過日子。


    傻瓜,他早已經忘記她,他的接近不是因為月老來牽線,而是因為、因為……腦子兜兜轉轉,她猜到了。


    陌生的他為什麽要混進葉家,無金無銀、無財富,葉家有什麽地方值得他貪圖?他是來尋找那方粗糙的龍形玉佩吧。


    可是他演得多逼真啊,她隻要對他一笑,他就會瞬間發傻,她隻要握住他的手,他的賀爾蒙就會泛濫、腎上腺素飛漲,他的演技好到讓看過無數電影的她相信,他很喜歡她,而且無庸置疑,沒想到他就要成親了……


    葉雪覺得心碎成一盤沙,她聽見風呼呼吹過,把她空落落的胸口吹出陣陣冰寒,很痛、很苦、很冷,可是她好驕傲呢,明明痛、明明眼睛又漲又酸,她卻硬是逼出兩分笑容。


    她笑著,若無其事地對阿禮說:「別嚇唬小姑娘,小心人家不敢嫁給你,到時你就算找人哭訴也沒人可以幫你。」


    蕭易禮真想回她,葉霓要是不肯嫁,才是皆大歡喜的好事,不過他看出她眼底的苦澀,心急的想要解釋,但她卻不給他機會。


    葉雪不再看他,而是轉頭問葉霓,「不知道姑娘貴姓芳名。」


    「我姓葉,單名寛字,我爹爹是五品官員,家裏是書香門第,我的姊姊是德王妃,我和禮哥哥是青梅竹馬。」幾句話,葉霓充分炫耀了自己的身分,雖然她不屑葉霜,但該利用的時候,她不會客氣。


    是葉霜的妹妹?如果德王妃真是他們家葉小霜,東牽西扯,她們之間也算得上親戚吧。


    唉……青梅竹馬?古代最最堅定純真的愛情呐,想想陸遊和唐婉,想想傳承千年的情愛,想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她怎能當那個拆散他們的惡人呢?


    瞧,她都忍不住想給兩人拍拍手,說一聲恭喜恭喜,祝琴瑟和鳴、百年好合。


    見葉雪遲遲不說話,葉霓發動首攻,她巧笑道:「姊姊是禮哥哥喜歡的女子吧?禮哥哥同我說了呦,姊姊大可以放心,霓兒不是那等無知庸俗的妒婦,等我們成親之後,霓兒一定會排除萬難,說服長輩,讓姊姊進門。姊姊也別為身分感到委屈,隻要姊姊能替禮哥哥生下一兒半女,寛兒就有理由可以替姊姊爭取,讓姊姊當個平妻。」


    葉雪一邊聽,一邊想著,所以她的意思是,不管阿禮是出於什麽理由住進葉家,幾個月相處下來,他確實對她有幾分動心?所以不是他的演技精湛,而是他的賀爾蒙確實產生波動?


    她該為他的動情而感動嗎?感動他為了自己,跑去跟新婚妻子討論她的前途?


    嗬嗬,她想笑。


    明知道她難搞、明知道她驕傲,他怎麽會傻到認為,她會期待別人施舍情愛?


    葉雪掐緊拳頭,葉霓笑得嬌俏,她便笑得更燦爛,她不輸人氣勢的,即使心裏明白,自己早已經輸得一塌糊塗。


    「葉霓,我叫你閉嘴,你聽不懂嗎?」蕭易禮憤怒的拍桌而起,熊熊的火光在眼底燃燒。


    他恨不得把葉霓給生生掐死,他不想那麽狠的,他體諒身為女子的不容易,再加上奶奶口口聲聲的恩情,他本想給葉家留幾分餘地,沒想到她居然敢在葉雪麵前耍威風,很好,她想自尋死路,就別怨他心狠!


    「禮哥哥,我說錯話了嗎?」葉霓嚇得渾身顫抖,緊緊抓住小翠的胳臂,兩滴淚水順勢落下。「對不住,我隻是想為禮哥哥分憂,咱們總不能讓姊姊一直當外室啊,眼下還好,日後要是有了孩子,怎樣都得讓他們認祖歸宗呀,難不成到時候,禮哥哥要讓姊姊和孩子骨肉分離?那樣的話,姊姊太可憐了,我知道長輩們固執,可是隻要咱們誠心誠意去求,長輩們會讓姊姊進門的,也許剛開始姊姊的處境會辛苦些,但霓兒發誓,一定會為禮哥哥好好保護姊姊的。」


    說完一大篇,她一副心誠意善的姿態拉起葉雪的手,嬌聲道:「姊姊,讓我們和和樂樂的過日子,一起服侍禮哥哥,好嗎?」


    葉雪在心裏不屑的冷哼一聲,服侍?身為現代女子,她的字典裏沒有這個字,她的婚姻中,有體諒、有包容、有接納,但是沒有服侍、沒有以夫為尊這種可怕論點。


    然而這畢竟是古代,葉霓這番情真意切的話,確實讓杜康樓裏的其它客人心動。


    多好的女子啊,為成全丈夫的心思,竟對一個身分低賤的小妾如此卑微,她可是五品官的女兒、德王妃的親妹妹呢,葉家女兒果然好名聲,頁德賢淑、溫柔婉順,難怪人人想求娶。


    周遭的氣氛起了些微的變化,葉雪感受到了,觀眾們投向葉霓的目光是同情、讚佩,投向她的,卻是鄙夷和不屑。


    這不是她第一次麵對不合理對待,不是第一次受人批判,真真是個無理取鬧的時代,她什麽都沒做啊!


    再次被冤枉,葉雪覺得自己真是天字第一號倒黴鬼,但是這回,她不會再哭了,哭過一次、不平過一次,足夠!


    她輕輕的把手從葉霓掌心抽回,輕聲回應,「葉姑娘,你是不是弄錯人了,我與蕭公子隻是生意上的關係,不是你說的外室,蕭家子孫應該和我搭不上關係。」她轉身看向蕭易禮,客氣拱手道:「蕭公子,鋪子的事就這樣談定了,如果還有問題,我會找翁掌櫃細談。」說完,她站起身,帶著自信磊落的笑,瀟灑利落的轉身離去。


    她知道,自己不會成為任何人的外室或小妾,她從來不允許自己卑微。


    蕭易禮並未責備葉霓一句,而是同樣瀟灑利落的離開了。


    葉霓望著他的背影,他沒有發火、沒有說話,甚至連一個冷眼都沒有給,可是不知為什麽,她知道自己完了。


    葉霓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害怕,明明那女子和蕭易禮什麽都沒有做,明明她讓所有人都曉得,自己是個多麽溫良寬容的好女人,明明她挽救了葉氏女的名聲,她做得這麽好,為什麽會這樣心慌?


    【第十二章 給爺兒好好等著】


    我不哭!


    這三個字,葉雪在心裏重複默念了幾十次。


    她是個努力的學生,一次背不起來就背十次,十次背不起來就背一百次,背到最後,自然會牢牢記住。


    所以現在,她必須牢牢記住,她不哭!


    她不哭的,因為他們連情人都不算是。


    她不哭的,因為大狼狗的感情已經被湮滅在光陰的洪流裏。


    她不哭的,她不為一個有目的男人的接近而痛苦。


    對,所以她不哭!不能哭!


    她隻是錯覺,錯覺自己喜歡他。


    為什麽產生錯覺啊?因為他幫她開啟了在大魏王朝第一條生財之道;因為除去胡子的他,讓她想起那個願意當大狼狗的男子;因為他說話有趣、經曆豐富;因為他是她在這個時代裏遇見的第一個不刻板貧乏的男子。


    所以一切都隻是錯覺,誰會因為錯覺而哭泣?不會吧,沒有人那麽傻,何況她的智商有一三八。


    但是好辛苦……她第一次知道笑比哭更傷人,第一次曉得,受傷的心假裝強壯,得花多大的力量,也第一次明白,否認一段感情、一份愛戀,有多沉重。


    像是被長著利刺的葉子割過,像被鬼針草紮上,像千針萬刀直直地、準確無誤地射入心髒。


    很痛,而且是真切的痛著……


    但她不哭,她必須把理智放在感情前麵,必須把注意力放在分析上頭,她努力回想阿禮踏進葉家的點點滴滴,卻隻覺得一波強過一波的苦澀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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