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對活寶在張公公眼裏也稱得上是驚世駭俗,一個王爺,仗著太子寵愛,瞞著天下找來一代劍宗為師,習得一身好功夫卻瞞盡天下人,還結交五湖四海之友,更開青樓、倌館,成為一方巨富,一個女扮男裝,舞刀弄劍,盡得靳單易一身武藝真傳,成日與鄉野村婦莽夫為伍,散盡錢財,扶助弱小,如男子般四方遊走。


    「靳二小姐沒消息,靳大小姐倒有點事。」


    靳時維?溫良玉一邊思索,食指一邊輕點著案幾,「說。」


    「昨日靳大小姐上寺裏祈福,輕車簡從,身邊並無太多侍衛,卻巧遇了微服出宮的寶公主。」


    巧遇?這世上可沒那麽多的恰巧,隻怕是阿寶特地去堵人的。


    張公公見溫良玉沒答腔,便繼續說道:「寶公主當著眾香客的麵將靳大小姐數落了一頓,說是靳家一門出了個搶人夫君的狐狸精和一個隻知動手傷人的母夜叉。」


    輕點案幾的手一停,溫良玉的眼睛睜開,「她真這麽說?」


    「是。」張公公恭敬的點頭,「雖說靳家小姐和寶公主都未擺開了身分,俱圍觀者眾多,寶公主存心讓靳大小姐難堪,還動手傷了人,靳大小姐跌落廟前台階,被扶起身時已見衣裳帶血,看來受了傷。」


    這個阿寶實在膽子越來越大,該慶幸靳永貞那丫頭沒去,不然肯定先動手把人給打一頓再說。溫良玉臉色一斂,「然後呢?」


    「靳大小姐被下人扶起後也不惱不怒,隻回了寶公主一句——「縱使是狐狸精和母夜叉,也是我們姊妹的本事」,語罷翩然而去,看樣子似乎未將寶公主給放在心上。」


    「好一個靳時維,倒真沉得住氣。」他腦海閃過那日哭著要他滾的靳永貞,「若那丫頭有她姊姊一半心思就好了。」


    「王爺,靳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看著不就如同你與太子爺嗎?」


    溫良玉挑了下眉。


    張公公還不知大禍臨頭,徑自說起自己心中多年來的感受,「都是長子長女,肩上承襲重責,為弟妹者卻盡知闖禍,讓人收拾。」


    「張公公,本王沒聽清楚,你再說一次。」


    張公公正要開口,突然心一突,伸手掌了下嘴,「小的該死。」


    溫艮玉冷冷一哼,「拿我跟靳永貞那個傻丫頭比,我們可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派墨寒叫憐兒來一趟。」


    張公公還未來得及回話,柳若安已經出現在門外,「王爺,不用派墨寒,有憐兒來的訊息。」


    溫良玉食指點著案幾,「念。」


    柳若安淺淺一笑,打開信箋,信很短,一眼就看完了,他眼神微斂,目光幽幽的落到溫良玉的身上。


    溫良玉的食指有規矩的輕敲著,「念。」


    「大小姐出嫁之日,」柳若安一字一頓清清楚楚的念道:「小姐赴衛城之時。」


    溫良玉微眯著眼,沒有說話,食指依然輕敲,想起了那日她臉上的淚,突然動作一停,坐了起身,「她不想去。」


    「王爺指的是憐兒不想去嗎?」


    溫良玉沒好氣的看了柳若安一眼。


    柳若安依然一臉的無辜,明白溫良玉的用心。初識靳二小姐之時,就發現跟在靳永貞身邊的丫頭雖然忠心,但是不夠機靈,也沒什麽武功,所以才開口要師父把小師妹送進了衛國公府。


    這幾年也多虧了憐兒在一旁,靳二小姐才能瞞著上下自由出入衛國公府,說到底,今日靳二小姐一身武藝,性子衝動,頗受議論,除了靳單易的疼愛之外,王爺也得負上大半的責任。


    原以為兩人終是有情,隻可惜——靳府無男丁,為了將來勢必得要招贅婿,本還想著這該是靳時維的責任,沒料到聖上一道聖旨指婚,這傳宗接代的大任就落到了靳二小姐的肩上。


    今日王爺若不是出身皇家,兩人興許還有些可能,但時至今日終是有緣無分。


    「王爺,已是注定,就別執著。」柳若安最終隻能給了這聲另有含意的勸。


    「注定?!本王不信,」溫良玉一哼,「她不想去,就不去。」


    一旁的張公公很困難的壓下心中的不以為然,人家家裏的閨女,說什麽也輪不到王爺置喙吧,但他識相的乖乖低著頭不說話。


    「王爺心中有何打算?」


    「不過要個夫君,找給衛國公便是。」


    張公公眼睛一亮,怎麽主子腦子開竅了嗎?知道自己的心中所屬?決定再困難也要想辦法試試了嗎?他期待的看著溫良玉。


    柳若安的嘴角微揚,「所以王爺的打算是——」


    「本王就給她找個夫君。」


    張公公的身子一軟,玉王爺雖聰明絕頂,但對上自己的情事便跟白癡沒兩樣。


    「王爺三思。」若真親手將靳二小姐送人,柳若安可以想見將來溫良玉的心傷。


    「這是最好的法子,她不想要,就不要,她想要的,找給她便是。你們說,她喜歡什麽樣的男子?」


    「奴才是太監,關於男女情事全然不知。」張公公才不想在這件事上攪和,以免將來被算上一份,讓溫良玉埋怨上。


    「各花入各眼,」柳若安也挑了個安全的說法,「實在不清楚靳二小姐適合什麽樣的人。」


    「既然如此,本王替她挑。張公公,你去把全京城年齡相當的男子畫像和身家資料全送來,不過送上來前——若安,你先看過,那些愛尋花問柳的就直接給刪了,髒。」


    髒?柳若安的眼微抽了下,自己開青樓讓人尋花問柳,賺飽了銀子,竟還說人家髒?


    「還杵著做什麽?」溫良玉哼了一聲,瞪了張公公一眼,「快去。」


    「諾。」張公公無精打采的要退出去。


    溫良玉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說道:「等等。」


    張公公來了點精神,「王爺打消念頭了嗎?」


    溫良玉哼了一聲,「回宮去拿。」


    「回宮?」張公公愣住。


    「是啊!前些時候柳貴妃不是為了阿寶那丫頭尋駙馬爺而大費周章,以她視女如寶的性格,肯定都是些好貨色,去拿來。」


    「可那是……」張公公看著溫良玉一臉似笑非笑,想也知道柳貴妃替貴女挑駙馬,肯定對象不能是一般人,這等身分自然也是配得上玉王爺的心頭人,隻是若被柳貴妃發現……他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衛國公府要招的是贅婿,隻怕有頭有臉的嫡子嫡孫都不會點頭。」


    「若貞兒喜歡,要誰,本王就給。縱是有頭有臉,嫡子嫡孫又如何?記住,一張不缺,全給本王拿來。」


    溫良王既已開口,不做不成,張公公連忙退下,打定主意就等主子看過,神不知鬼不覺再送回去。


    溫良玉斜臥在太師椅上,玩弄著手中的扳指,看著張公公令個小公公拿著畫,一張一張的讓他過目。


    由始至終溫良玉皆不發言,隻是手一揮一動的,小太監就換了一張又一張。


    「全拿來了?」末了,溫良玉問。


    「是。」張公公點頭,要小太監收拾,等會兒好送回宮去。


    「都是些醜八怪。」


    張公公在心中歎了口氣,都是要挑給寶公主的,也不會差到哪去,竟然被王爺不留情的評了一句醜八怪。


    「那丫頭膚淺,隻重外貌,愛美男子。」


    張公公忍住不讓不以為然的目光飄向溫良玉,要不是靳二小姐愛美男子,隻怕王爺這般吊兒郎當的個性,早被一掌拍到百八十裏遠外,不能近身了。自己得了便宜,還說人家膚淺?


    突然溫良玉站起身,修長的手指一壓,正好落在一張畫上。


    張公公立刻會意,「此人乃兵部侍郎嫡長子謝雁山,時任禁衛軍統領。」


    溫良玉記得在會武宴上遇過這個家夥,且兵部侍郎曾投身在靳單易麾下,謝家與靳家算是舊識。


    以一個兵部侍郎嫡子又統領禁衛軍的身分,該是能護她一生。


    「就他了。」


    張公公遲疑的看了溫良玉一眼。


    「說。」溫良玉淡淡的開口。


    「姑且不論現在要替靳二小姐挑的是贅婿,就單看這朱砂……」張公公指著畫的上方那一點紅印。


    溫良玉瞄了一眼,「又如何?」


    張公公在心中歎了口氣,進一步解釋,「這朱砂是柳貴妃親點,我聽跟在貴妃身邊的古公公提了下,原本柳貴妃在眾臣之中相中的是武狀元宋鷹揚和兵部第一勇士謝雁山,隻是寶公主喜歡武狀元,貴妃娘娘便去聖上跟前透了口風,誰知道最後聖上下旨,卻非賜婚寶公主,而是將武狀元賜婚給靳家大小姐。所以謝雁山不是不成,而是沒了武狀元,這謝雁山就成了柳貴妃心頭的第一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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