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永貞目光下意識的看向盤腿坐在桌幾後的溫良玉,就見他冷冷的瞧著她。


    「兩兄弟還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靳永貞的心一突,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


    戰天察覺也沒多言,隻是淺淺一笑。


    來在上首的溫良玉手一擺,「賜座。」


    下人立刻搬出桌椅,把靳永貞的位置放在戰天對麵,雨人隔著一段距離對望著。


    「戰公子,戰小兄弟,」盤腿坐在戰天隔壁的柳若安拿起幾案上的酒杯,對著戰天和對麵的靳永貞一舉,「難得聚首,可惜京裏有事,稍晚就得趕回皇城一趟,柳某以此酒聊表敬意。」


    「不敢。」戰天收回自己看著靳永貞的眼,拿起酒杯先幹為敬。「柳公子有禮。」


    靳永貞也拿起桌上的酒喝了。


    柳若安一笑,將手中的酒一口飮盡。


    這個看似平和的談笑氣氛遠超乎靳永貞想象,她看著溫良玉,就見他目光壓根不在自己的身上,而是盯著站在兩旁的八位豔妓。


    沒來由的覺得心一緊,這幾個豔妓靳永貞自然認得,戰天花了不少功夫調教,清一色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每每跟她們交談,她都自慚自己這個所謂的大家閨秀遠遠不及她們。


    「戰公子風華絕代,眾人仰望,在皇城的名氣也不小,想當年晴夫人亦是名號響亮,但可惜芳華早逝,算算戰公子也十數年未進皇城吧?」


    提到已逝的母親,戰天眼神微黯,輕點點頭,當年他就是跟著娘四方遊走,幼年時才去過北周的皇城。


    柳若安熱絡的說:「不如戰公子往京城一聚如何?若戰公子大駕光臨,肯定萬人空巷。」


    回京?靳永貞一陣慌亂,目光連忙水汪汪的看著戰天,祈求似的輕搖了下頭。


    戰天對她柔柔一笑,對柳若安說:「在下也有心一去繁華京城,可惜舍弟不喜熱鬧,京城乃天子腳下,怕令她不自在,戰天隻能謝過柳公子的盛情美意。」


    戰天的字字句句聽在溫良玉的耳裏都是一根根的刺,眼角餘光注意到了靳永貞目光祈求的看著戰天,曾幾何時——她的眼中不再隻有他,而有了另一個男子?他放在幾下的手緩緩緊握。


    「不知戰公子離開墨城之後,」柳若安瞄了不發一言的溫良玉一眼,「打算往何處去?」


    「往南方田城。」戰天也沒有隱瞞。


    「田城?」柳若安點了點頭,「戰公子指的可是越國田城?」


    「正是。」


    「那裏可真是個好地方,」柳若安頗有深意的說,「鳥語花香,四季如春。」重點是離開了北周國境。這個戰天是個聰明的,柳若安一笑。


    「前年歲末,舍弟受了風寒,病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見好。那時心想,該是北地不適合她。猶記多年前曾在田城待過一些時候,那裏氣候怡人,當下便決定帶她往田城,讓她養養身子。若她喜歡,」戰天對靳永貞一笑,「在田城過一輩子都無妨。」


    柳若安不動聲色的看了溫良玉一眼,戰天這番話講得可是情深入骨,聽著都令人感動。


    他的目光移到場上,看著八位豔妓隨著樂聲舞動,有的長相清麗,有的秀美大方……各有各的風情,隻可惜這美人再美,在大堂之上,該是隻有他柳若安一人有心欣賞。


    溫良玉的目光陰沉,定定看著妖嬈的舞妓一步步向自己移動,突然他的手一伸,將人給拉到自己的懷裏。


    這一幕戰天隻是淡淡的瞄了一眼,柳若安則是一臉波瀾不驚,靳永貞嘴裏的一口酒卻差點噴了出來。


    溫良玉卻是看也沒看靳永貞一眼,把美人安置在自己的腿上,將自己的酒杯送到了美人的嘴邊。


    靳永貞呆住,回過神後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怒火往上燒,克製不住的倒滿了一杯酒,猛然喝了一大口。


    「小姐,」憐兒跪在靳永貞的身後,輕聲勸道:「你還沒吃東西,別喝得過猛,小心身子。」


    靳永貞略微用力的放下酒杯。


    坐在對麵將靳永貞的一舉一動全都看得仔細,戰天斂下眼,目光幽幽的看著主位上的溫良玉,正與美人嘻笑調情的他,目光狀似不經易的掃過他,嘴角譏笑微揚。


    看樣子玉王爺縱使同意放人,也要令他的心中不痛快。戰天冷冷一笑,拿起酒杯對溫良玉的方向一舉,就算溫良玉能左右靳永貞喜怒,但最終陪在她身邊的人是他戰天。


    柳若安的眸光轉了一圈,這兩個男人的戰爭正起,而那女的——他看著兀自喝著悶酒的靳永貞。


    這腦子不好,果然是天生注定,三年了是長了年紀,智慧卻沒長進,不過也該慶幸如此,所以她才沒看穿戰天的心,不然以戰天的風采,說不定她早就是戰天的人,溫良玉縱使找到人也沒戲唱了。


    柳若安一等堂上的樂聲停下,舞妓或跪或坐的圍在溫良玉的身旁,才淡淡的開口,「戰公子打算何時啟程?」


    「自然是越快越好。舍弟該是迫不及待。」


    「若能走,」靳永貞賭氣似的說:「我們明日便離開。」


    「好。」戰天點頭。「明日便走。」


    戰天說明日走,溫良玉竟然一聲不吭?


    靳永貞含著不解的目光看向抱著美人的溫良玉,他的沉默代表著他讓她走?


    似乎留意到了她的目光,溫良玉輕抓住一束美人的發,輕輕一嗅,魅人的眸子看向靳永貞,「本王沒料到戰公子可為了你送本王八位美人。美人送到了跟前,本王沒道理不收下。」


    靳永貞腦海有片刻空白,眨了眨眼回過神,溫良玉為了八個美人,所以要讓她走?


    眼中不爭氣的有了水霧,她用力的咬著下唇硬是想要逼回去,溫良玉本是多情,他為了美人舍下她並不令人意外,這沒什麽好難過,他身邊美人無數,從初識他便知,若每個都要難受,她早就心痛而死。


    耳裏聽著那些美人的笑聲,靳永貞忽略心中的痛楚。


    溫良玉刻意不看她,隻對柳若安使了個眼色。


    「戰公子既是明日要走,那今日宴後,不如就宿在王府裏吧。」


    「謝柳公子好意,不過……」


    「張公公。」柳若安沒給戰天拒絕的機會,「去給戰家兩位爺各安排個院落,派幾個人伺候。」


    「是。」張公公恭敬的點著頭,正要交代下去。


    「謝柳公子盛情,不過在下與舍弟在外遊走,不喜有不熟識之人近身。」戰天是單槍匹馬一人進了玉王府,他那些武藝高強的侍衛全都在府外,除了溫良玉點頭送進府的八名美人外,其它人根本進不了玉王府的大門。


    「戰公子的意思是……」


    「若公子堅持,不如就給我們兄弟一間房便行了。」


    一間房?溫良玉的頭靠著美人的頸子,表情已經有些鐵青。


    「實不相瞞,自三年前遇襲那日之後,在下常夜不成眠,總要舍弟在一旁才能一夜安穩。」


    意思是他們這三年來常同床共枕?


    「真是如此?」溫良玉狀似不在意的開口問。


    靳永貞慢半拍的察覺溫良玉是在問她,她定定的看著他,「是。」


    溫良玉先是眼神一眯,最後揚聲大笑,眼中閃著陰沉,「好。就由著戰公子的意思。一間房。」


    憐兒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顧不得禮數,硬是拉著靳永貞到了外頭,劈頭便說:「跟戰公子一房?!小姐,你怎麽可以跟個男子同床共寢,不顧自己的名聲?」


    「你是說到哪裏去了,」靳永貞的聲音有些悶悶不樂,「我與戰天同房但未同床。包括我在內的幾個侍衛總要輪流守夜,在他房裏的地板睡一夜並無特別。」


    憐兒聞言,真不知道該鬆門氣還是繼續苦惱,那個戰天說出來的意思明顯就是曖昧不明,她無奈的將手一攤,「小姐,今天這裏是玉王府。王爺不會開心你與戰公子宿在一房。」


    靳永貞冷冷一哼,「憐兒,你以為已經有了八個美人的玉王爺會在乎這種小事嗎?」


    憐兒覺得太陽穴在抽痛,她不知道王爺心中的算盤,但收了八個美人讓小姐走,確實是他過分了,她不管了——她有氣無力的垂著頭,「那憐兒在灶房裏給小姐備了冰蓮燕窩,小姐回堂上坐著,憐兒等會兒給小姐端上。」


    靳永貞手中握劍,轉身本要回去,但遠遠看著溫良玉抱著美人笑得開懷的樣子,她收回了視線,「裏頭悶,我跟你去。」


    憐兒本想拒絕,但看堂上的情況,心中了然,在心中歎了長長一口氣,便由著靳永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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