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管沅的笑容漸漸冷下去,半分喜色也無,「這是好事,我怎麽看不出來?這個人是誰,怎麽知道管洛偷了我的詩?他是要幫我還是害我?」


    靈均怔住,這才意識到事情沒那麽簡單。


    管沅瞥一眼愣愣的丫鬟,「即便暫不理會這人有什麽目的,我設的局怎麽辦?證明管洛盜詩最重要的證據消失了,就這麽便宜她?而且,如果管洛發現這兩件東西不見了,她會怎麽做?會不會想到我們已經發現了,最後弄得魚死網破?」


    「那……這人到底是要幫我們還是害我們呀?」靈均焦急地問。


    「我也不清楚,」管沅搖頭,「不過此人神出鬼沒,要害我不必這樣大費周章,但就算是幫,也是幫倒忙。」她咬牙憤憤的道。


    靈均訕訕低頭,「那現在該怎麽辦?」


    管沅咬唇,有些懊惱地歎息,「我也想知道該怎麽辦,如果就這麽放棄,我不甘心。靈均,你明早送個琉璃擺件去大姑娘的桐青苑,就說感謝她這些天的探望照顧,然後趁機把這兩本東西放回去,一定要去得早些,小心行事!」如此一來,也能博個「知恩不忘」的名聲,讓二老夫人挑不到毛病。


    二老太爺管躍當年為救祖父定遠侯管路戰死沙場,故而祖父對這個親弟弟的遺孀子女都關照有加,前些年祖母過世後,內宅的事基本就是二老夫人說了算,所以她就算再不喜歡勢利小心眼的二老夫人,也必須討她喜歡,才能在定遠侯府立足。


    當初管洛可是把二老夫人哄得七葷八素,這輩子她定會給管洛上足了眼藥,不可能再讓她隨心所欲。


    「姑娘,萬一不成,奴婢該怎麽和大姑娘解釋?」靈均十分擔心。


    「萬一不成,那就是造化弄人,你見機行事就好,隻記住我們占理,犯不著怕她們!」管沅鼓勵道。隻希望送詩集的這人不是要針對她,別再出手幫倒忙了。


    翌日,靈均一大早就去送琉璃擺件,成功偷偷將兩本詩集放回了桐青苑。


    看見靈均平安回來,管沅鬆了一大口氣,等稍後去給二老夫人請安的時候,管沅便得了誇獎。


    「你這孩子,病剛好就巴巴地來,」二老夫人微閉著眼,笑容不深不淺,「你病著的時候你大姊照顧了你好幾天,是該有點表示。」


    管沅暗自腹誹,照顧好幾天?到底是照顧還是找麻煩還有待商榷,何況定遠侯府什麽時候連丫鬟都請不起,要管洛去照顧人?


    「您說的是。」管沅笑容謙遜,「大姊這麽照顧我,光是送點東西怎能報答這份恩情,最要緊的是姊妹一心,有困難一定要互相幫襯著,下次大姊要是病了,我也會洗手奉藥,照顧大姊的。」


    管洛聽著直咬牙。什麽叫下次大姊病了!管沅是在詛咒她嗎?


    管洛剛想出言挑刺,管沅卻沒給她機會,「二叔婆還親自來看我,我真是受寵若驚,您如果不嫌棄,侄孫女想好好抄幾本佛經為您祈福。」


    二老夫人聞言,終於睜開雙眼,和藹地看著管沅,「沅丫頭的字向來漂亮,你有這份孝心我就知足了。」


    「是您教導有方。」管沅笑容誠懇地給二老夫人端茶。


    管洛譏諷地看了管沅一眼,暗道:也不知這死丫頭什麽時候開的竅,居然開始討好二叔婆了?想壓過她一頭?她才不會給管沅這樣的機會!


    「下個月就是二叔婆大壽。」邊說,管洛腳下不動聲色一勾,「抄佛經的事三妹妹別落下我,也算咱們小輩的心意。」


    隨著管洛的說話聲,管沅腳下一歪,手中茶盞一個不穩,滾燙的茶水「嘩啦」淋下,瓷器碎裂的聲音隨即傳來,管沅隻覺得腳背上一陣灼熱的刺痛。


    管洛絆了她!然而情況不容許她查看傷勢甚至喊疼,她馬上跪下認錯,「二叔婆對不起,早知道我大病初癒手腳還不利索,就不該這樣胡亂攬差事!我一心惦記著大姊的教訓,才不知輕重……」邊說邊垂淚,因為腳疼,眼淚倒是「吧嗒吧嗒」掉下來了,絲毫不費勁,隻是真的很疼!


    二老夫人剛從方才的變故中回神,就聽到管沅這番話裏最核心的那幾個字,眉頭微挑,「大姊的教訓?」


    管洛連忙要爭辯,卻被二老夫人掃過來的眼風製止,「沅丫頭,怎麽一回事?」


    管沅依舊低著頭,想看又不敢看管洛,沉默了半晌才聲如蚊蚋的說:「昨天大姊來含露居看我,說我侍奉長輩不勤謹,仗著自己病了就躲懶,還說是母親沒有管教好我……我哪有這份心思,都是我不好,讓大姊誤會了,還連帶著讓母親受了誤會,所以就想著讓大姊知道我沒有這樣的想法……」


    管洛看向跪在地上的堂妹,眼中都是憤怒。這死丫頭什麽時候學會告狀了?姊姊教訓妹妹事小,可是怨怪長輩就是大事了,她一個小輩,哪有資格對身為世子夫人的大伯母說三道四?


    「二叔婆,」管洛連忙站起來行禮,「三妹妹興許是誤會了,侄孫女沒有這個意思。昨日侄孫女的確去了含露居,但也隻是提醒三妹妹恪守禮儀,沒有別的意思……」


    二老夫人沒有出聲,但她身邊的安嬤嬤卻開口了,「三姑娘先起來吧,地上還有碎瓷片,小心傷了膝蓋。」


    管沅美眸含淚,越發顯得楚楚可憐,偷偷看一眼二老夫人的神色,這才起身,跌跌撞撞行了個禮,「多謝安嬤嬤。靈均,你回含露居把那套宣德的青花茶具拿來,仙鶴騰雲的樣式,也隻有二叔婆才壓得住。」


    果然勢利愛財的二老夫人在聽到那套茶具時,看著她的神色緩和了許多,心也微微偏向管沅那邊—— 楊家可是江南望族,楊氏和她兩個子女那裏有的是好東西。


    此時低頭看丫鬟收拾的管沅突然指著地上那堆碎瓷片「咦」了一聲,「大姊,你鞋麵的珠子怎麽掉了?」


    眾人的目光馬上聚焦在一堆碎瓷片中那顆雖小卻圓潤的珠子,接著又看向管洛的鞋麵,果然少了一顆。


    管洛還以為一直沒表態的二老夫人,在收到茶具後會將此事揭過去,現在卻陡然發生這樣的變故,心頭一驚,接著便聽到管沅似乎鬆了口氣的聲音——


    「阿彌陀佛,原來是大姊的珠子掉了,不過那珠子也縫得太不結實了,大姊下次該好好用功做鞋,幸好是我踩上去,要是二叔婆踩上去了那可怎麽辦?」


    她方才跪在地上的時候,趁人不注意,就把管洛鞋麵上的珠子拔了下來。


    絆了她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二老夫人聽了這話果然臉色陰沉,她也是多年媳婦熬成婆的過來人,內宅的小伎倆隻要無傷大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也就罷了,但今日的事,她隱約明白是洛丫頭做的手腳,想讓奉茶的沅丫頭摔倒。


    況且沅丫頭也不會空穴來風說那些話,洛丫頭指責楊氏的事就算沒有十成十的真,也有七、八分的影子。昨天洛丫頭敢對自己的大伯母有微辭,今天敢當她的麵故意絆倒沅丫頭,明天說不定就會對自己指手畫腳,不教訓立威,恐怕這些小輩以後都不把她放在眼裏了。


    於是二老夫人冷冷看著管洛,「洛丫頭,德容言功你平日都學到哪去了?枉你是長姊,半點穩重全無,越大越不規矩。花朝節前,你就待在桐青苑好好抄《女誡》!」


    管洛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最終咬著牙,恭恭敬敬行禮,「是,侄孫女知錯。」眼神怨毒地瞥了下仍紅著眼眶的管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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