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還你!”


    “我在問借多少?”


    “十萬。”


    “這麼少?”


    “我們已經湊了,但還差一點。”


    打開冰箱,林子聰取出整疊的新鈔。


    “自己數,多了留下。”


    那麼厚的一疊大額現鈔,暫新,隨隨便便放在冰箱裏。


    阿浩數夠十萬,裝好,低下頭道謝:“謝謝你,我會還你。”


    “再說吧。”林子聰擺了擺手。


    “我走了。”


    為了能盡快還完錢,阿浩開始了賭場舞廳兩邊跑。


    累是累一些,也很辛苦,不過他覺得值得。


    存夠一個五仟元的時候,阿浩去買了好多白色的信封。


    他還記得被林子聰打落錢的情景。


    來到音樂工作室的時候,助理們都坐在休息室裏。


    “啊,你來了。”


    看到桌上擺滿了各色的食物,數量之多頗為驚人,阿浩不禁想這些人是不是打算開餐廳了。


    “怎麼這麼多?”


    柚子愁眉苦臉的答道:“都三天了。”


    “怎麼?”


    “子聰在寫歌的時候,脾氣就會特別不好。他足不出戶,都是我們買東西回來給他吃。可是,如果買回來的不是他當時想要吃的那一種,他就不吃。他想吃什麼,又不說。臉色越來越嚇人。你看,買了這麼多了,都不是他要的,都三天了。”


    丁鐺也擔心的說道:“他三天沒吃東西,又不停的在寫歌,我怕……”


    阿浩不禁在心裏罵:什麼毛病。


    “他現在甚至不跟我們說話。”丁鐺都快哭了。


    阿浩順手抄起桌上的一個飯盒,走出了休息室。


    看到林子聰的時候,阿浩愣了一下。


    明顯的幾天沒有休息好的臉,有點憔悴,瘦削的臉頰仍然英俊逼人,抿著的唇還是那麼冷酷,鋒利的眼神。


    不過,餓貓就是餓貓。


    阿浩暗笑,他已經從病貓變成一隻快餓死的貓了。


    “出去!”林子聰命令道。


    阿浩不甩他,把信封丟到沙發上,“還你的錢,五千。餘下的我會分期送來。”


    “出去!”


    瞟了一眼有氣無力的林子聰,想著他就是自己找罪受,阿浩看看沙發,想到那是那隻貓的窩,就蹲到了門邊靠牆的角落裏,然後打開飯盒,開始吃飯。


    偷眼看一下林子聰,發現他正瞪著自己,氣的臉色發白。


    阿浩全然不理會,津津有味的吃飯,他也餓了。


    叉燒飯特有的香味,開始發散在小小的琴室。


    林子聰終於站了起來,慢慢走了過來,也在阿浩麵前蹲下,最後索性坐在了地上。


    突然,就像一隻霸道的貓那樣,林子聰劈手奪過了阿浩手裏的飯盒。


    “喂,”阿浩一驚,“那是我的。”


    話音還沒有落,手裏的筷子也被奪走。


    林子聰開始吃起阿浩吃過的飯。


    “喂,你倒是讓人拿一盒新的來啊。”阿浩忍不住說道。


    他居然肯吃自己吃過的,也不怕自己有肝炎嗎?


    林子聰於埋頭苦吃中,不忘抬起眼,盯了阿浩一下。


    柚子探頭探腦的蹭了進來,悄悄塞給阿浩一隻飯盒,又退了出去。


    兩個男人就這樣完全不顧形象的坐在地上麵對麵吃起了飯。


    阿浩把自己飯盒裏的肉和飯,拔進林子聰的飯盒裏。


    後者瞪著阿浩,阿浩解釋:“你那個都被我吃了一半了,哪裏夠。”


    都是男人,誰還不知道誰一頓能吃多少。


    林子聰沒有說話。


    “其實,你想吃什麼,說一聲就成。就算寫歌時心情不好,也不要拿他們發泄。說穿了,都是替公司打工,又不是你發薪水給他們。”


    林子聰嚼著飯,冷冷的看了阿浩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你管不著。


    “這麼賭氣,你何苦。”


    見林子聰完全無動於衷,阿浩閉上了嘴。


    木頭。


    吃過飯,林子聰又坐到了琴前。


    阿浩跟著來收拾的大雄出去,帶上了房門。


    “謝謝你啊。”


    “哪裏,不過,真該餓他幾天。”阿浩解恨般的說道,“你們不應該這麼縱容他。”


    大雄歎息:“子聰也很不容易。他壓力很大,不發泄一下,也不好。整個樂壇都在看著他。七年,他二十歲出道,每年一張唱片,七張唱片一直保持高銷量,保持製作水準,傳唱度,他真的很不容易。說白了,公司賺錢靠他,我們吃飯靠他,替他承擔一點壓力,也是應該的。一首歌寫完,他就會好了。”


    “那再寫一首歌的時候又會這樣?”


    大雄尷尬的笑著點了點頭。


    “什麼嘛。”


    那一邊,林子聰坐在琴前,隨性的彈奏著旋律,想著別的事情。


    眼前,出現的是另一雙黑眼睛。純黑晶亮,仿佛幼犬,那個貌似粗獷的人,骨子裏,卻流露出一縷溫柔。


    那麼單純的男人,他的世界,一定很簡單,簡單的愛,簡單的恨。


    一次性的存夠了一萬塊,阿浩興衝衝的去還錢。


    林子聰隻是看了一眼白色的信封,就背轉身繼續對著他的電子琴。


    有心想知道這位創作才子是如何寫歌的,阿浩沒有如常般的出去,悄悄在屋角蹲了下來。


    林子聰也許沒有發現,他沒說話,開始彈琴。


    一段一段的旋律,從林子聰手指間流淌下來。


    這首歌,仿佛已經初具雛形。


    林子聰一次又一次在電子琴上改變樂器的聲音,仿佛是在選擇演奏的樂器。


    琵琶、箏、簫、笛。


    阿浩想到了,林子聰每一張cd,都有一首中國風的歌,他現在正在寫的,就是這個。


    終於,主旋律選定了笛,一曲彈過,悠遠、纏綿,令人回味。


    阿浩心中升起無限的羨慕之意。


    不過七個音符,在林子聰指尖,仿佛有千變萬化一般。


    似乎有點累了,林子聰停了下來,轉身。


    黑色的眼眸瞪過來。


    阿浩沒有吭聲。


    反正林子聰也不會吭聲。


    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蹲在屋角,互相瞪視。


    林子聰犀利的目光滑過阿浩的臉,突然,他笑了。


    輕佻又傲慢的笑。


    “你的女人很猛嘛。”


    聽到這句話,阿浩一愣。


    沒有想到,那嚴肅並且死板板的男人,語氣也會如此輕佻。


    “什麼?”


    “咬爛了啊。”


    阿浩下意識的一抬手。肩頭,有一處齒痕,從敞開的衣領,被看到了。


    “不是。”


    林子聰哼笑道:“怪不得這麼快又來還錢,找到肯養你的女人了?”


    “你說什麼!”


    “你這個樣子,當小白臉可不合適。不過,也許會有口味不一樣的人看上。”


    “我才沒有。”


    “沒有那是什麼?”


    “我……”


    “說啊?”林子聰追問道,一副貓兒戲笨狗的表情。


    阿浩低下頭,“我看她太寂寞。”


    沙發上,林子聰笑的捂住肚子,“太有意思了。”


    阿浩怒道:“我沒拿她的錢,我就是安慰一下她。”


    “好,好,我信,我信,哈哈……”


    發現阿浩一直沉默,林子聰停止了笑聲,“你果然就是一個爛好人。”


    過了一會,林子聰又問道:“你什麼時候出來混的?”


    “十五。”


    “現在多大了?”


    “二十一。”


    “混了六年,還是九流小混混,我看,你是混不出什麼前途了。”


    “你管不著。”阿浩恨恨的說。


    林子聰俯下身,手肘撐在膝蓋處,饒有興趣的問阿浩:“混了這麼多年,玩過幾個女人?”


    阿浩瞪大了眼睛,真沒想到居然林子聰,也會問這種問題。


    說出去不會有人信,根本不會有人相信自己認識林子聰。


    男人。


    “我沒有。”阿浩賭氣的回道。


    “誰信哪。”


    “沒有就是沒有。”


    “你不是在舞廳混嗎?小姐那麼多。”


    阿浩吼道:“你以為她們願意!哪有女人那麼賤,但凡還有條活路她們也不會去做這個!”


    發現林子聰似乎是被自己的大聲音嚇到了,阿浩降低了音量:“她們已經那麼……那麼……我怎麼能……再說,都是在一起混的,我情願大家互相照應,我不願意對她們做這種事。”


    林子聰聽了,靠回沙發背上,半閉上眼睛,凝視著阿浩。


    “我走了。”


    阿浩站起來,回去了。


    再一次來的時候,林子聰的歌,已經寫完了,正在編曲和配器,準備進棚錄音。


    阿浩驚歎的看著編曲師,用一架古怪的機器,為曲子配上優美的合弦。


    林子聰進棚試唱。


    縮在錄音室的一角,阿浩靜靜的聽。


    他的聲線,非常美。


    不僅僅是聲線,這首歌,也很好聽。


    一定會流行。


    試唱過,其他的工作人員紛紛回去,林子聰獨自進了舞蹈室。


    阿浩站在門邊,看林子聰跳舞。


    他真的很會跳舞,跳的很漂亮。


    修長的四肢,柔韌的纖腰。


    林子聰突然停了下來,通過牆上的落地大鏡子,瞪著阿浩,“你看我幹什麼?”


    “我沒有看你。”


    “胡說!”


    “我真的沒有,我隻是在看,鏡子裏的你。”


    說完,阿浩就走了。


    也許,對於阿浩來說,現實中的林子聰,隻是一個高傲、任性、古怪的人,而他心目中,那擁有出眾的音樂才華,唱過無數好歌的林子聰,隻是鏡裏的幻影。


    阿浩的心底,湧起無限的失落,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很難過,想要哭。


    再一次送錢來的時候,林子聰正在發脾氣。


    他的發脾氣與眾不同,他雖然狠,但是不吭聲,不說,不罵。


    大雄在琴房內,左勸又擋。


    和明抱著雙手,站在一旁,臉上是不肯妥協的表情。


    林子聰拿著大瓶的飲料,倒滿一個紙杯,然後打翻,再倒滿,再打翻。


    琴房室內的地毯,濕了一大塊,地上,還有橫七豎八倒著的幾個瓶子。


    看樣子,地毯已經喝了七八瓶飲料了。


    和明一直沒有說話。


    突然,林子聰站了起來,唬的大雄直後退。


    應該是怕他的回旋踢。


    林子聰抄起一旁的吉它,就要摔。


    阿浩搶上一步,抱住了林子聰的胳膊。


    林子聰發力,奪過吉它,又要摔。


    “三萬塊呀!”阿浩帶著哭腔,叫道。


    阿浩不懂樂器,不過他也知道,林子聰不會用便宜貨,不知道吉它確切的價錢,阿浩隻能這麼先喊一句。


    這一聲太富有戲劇性了,聽起來甚至是有些滑稽,琴房內的氣氛改變了。


    阿浩抱過吉它,用背對著林子聰,“要出氣,打我好了,別摔吉它,你不要,給我。你打我出氣好了。”


    反正在賭場,也被人打慣了。


    林子聰瞪著阿浩,沒有動手,過了半天,坐進了沙發裏。


    阿浩把吉它交給進來的柚子,讓她抱走。


    有工作人員進來收拾地毯,取去飲料瓶。


    和明走掉了。


    “怎麼啦?”阿浩悄悄問大雄。


    “公司說,新歌放到網上下載,子聰不肯,說要等專輯出的時候再播,鬧起來了。”


    “這次怎麼不讓著林子聰了。”


    “你知道什麼,新歌下載,或是做手機鈴聲和彩鈴,往小說,一次五塊,你知道有多少人下載?五千萬!那是多少錢,公司當然要賺。”


    “出專輯裏不是一樣嗎?”


    大雄白了阿浩一眼,“你懂什麼。專輯上市,十首歌,可能會有人說我下這一首,另外的算了。如果這樣一首一首慢慢推,每一首都會有那麼多人下載的。”


    阿浩恍然大悟。


    “子聰不喜歡這樣。可是沒辦法,這首歌這麼好,試唱的時候就有人送去給公司高層聽過,馬上決定放上網。”


    原來,林子聰也有必須妥協的時候。


    “子聰一直不喜歡用音樂這樣賺錢,可是沒有辦法。一群工作人員要吃飯養家,我們都靠他呢。un公司就是為了他才單獨成立的,所有音樂上的班底都是固定的,大家跟了他七年。他發發脾氣會過去的。每次都會最終妥協。”


    其實,林子聰有很多身不由已的地方。


    阿浩突然發現,自己有點同情林子聰了。


    他那古怪的脾氣,也越來越覺得情有可原,如果不發泄一下,也許,他也會瘋掉。


    聽大雄說最近常常開夜工,阿浩還錢來的時候,帶來了自己煲的湯。


    一個人住,阿浩很會做幾樣小菜,也學會了煲湯。


    “真是你煲的,很好喝。”柚子和丁鐺都讚不絕口。


    “很補,又去火,你們多喝一碗。”


    “要不要給子聰?”大雄問。


    “我怕他不肯喝。”丁鐺露出畏怯的表情。


    拿了一碗湯,阿浩進了琴室。


    出乎意料,林子聰居然接過了碗。


    坐在沙發上喝湯,林子聰打量著蹲在牆角的阿浩。


    真像一隻狗,沒有安全感的流浪狗,總是縮在角落裏。


    “九流小混混,最近在做什麼?”


    “看場子。”


    “賭場?”


    “還有舞廳。”


    “喲,還挺忙。”聽著林子聰略帶輕佻的語氣,阿浩不予理采。


    “最近身上還有傷嗎?”林子聰又問。


    阿浩突然臉紅,哼了一聲,不回答。


    林子聰仿佛故意那樣的又問道:“一晚上多少錢?”


    阿浩惱了,冷笑道:“沒你貴。”


    林子聰猛的瞪大了眼睛,狠狠的盯著阿浩。然後,突然把手中的碗猛的甩了過去。


    阿浩閃開,碗砸在牆上,沒有喝完的湯濺的一地一牆。


    兩個人互相狠狠的對視片刻,阿浩打開門出去了。


    林子聰坐回到沙發上,胸口不停的起伏,一臉怒意。


    “你幹嘛招惹他?”丁鐺問阿浩。


    “我看不慣他那個樣子!”


    “不理會就是了,你為什麼老要跟他對著來。”


    “我才沒有。”


    阿浩走了之後,和明進到琴房。


    林子聰沒有回頭。


    和明說道:“你對那個小混混,蠻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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