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她剛開口,就被葉槭伸手打斷了。


    葉槭低頭看著林璃,低聲道:「今日之事不必多言,你之前不是說你明白就好嗎?」一路的忐忑在看到馬車門打開,林璃那張臉帶著迷茫露出來時都化為烏有。


    林璃這般聰慧的女子,就算對於他的身份猜測得有些許偏差,怕也是雖不中亦不遠的結果。而他這些天頗為殷勤的奔波,她又怎麽可能看不出端倪來?當然了,若是她無心的話,那麽就算看出也不會說出的。而當時林璃一語雙關的那句「明白」的意思也就漸漸浮出了水麵,此時看著林璃疲倦的臉龐,葉槭下意識阻止了林璃說出客氣的話,反而道:「快進去吧,這幾日我都會守在這邊,若是有事,想要什麽東西,你隻管說就是了。」


    林璃話說到一半就被葉槭這般給堵了回去,反而是一愣。她此時雖然清醒,反應卻依然慢了半拍,遲疑了一下這才緩緩點頭,「哦。」


    這般呆滯的反應更是讓葉槭忍不住發出了輕笑聲,這會兒送她到正門口,看著林璃進去這才忍不住又道:「林玨早些時候已經送回來了。」


    林璃回頭看向他,唇角勾起點頭示意。


    「大姐!」


    「姐姐!」


    林璃一進屋,房中正和薛芊說話的林琪和林玨兩人立刻站了起來,林玨動作迅速直接衝到了林璃身邊,抓住她的右手仔細看著包紮起來的地方,半響才低聲道:「林叔回來說馬車中有毒蛇,這是怎麽回事?」


    林琪遲疑了一下就落在後麵,這會兒見林玨拉著林璃說話,又往後退了一步,隻眼睜睜的林玨拉著林璃一句句的問話。林璃的臉上明顯帶著疲憊的神色,由著林玨拉著她的手微笑,等到林玨話說話,一旁薛芊才道:「好了,你姐姐累了一天了,讓她坐下說話。」


    林玨笑著退開,林琪這才上前屈膝對著林璃行禮,笑著道:「姐姐回來了,可還好?」


    林璃對著她點頭,略微回了禮挨著薛芊坐下,之後林琪和林玨這才也跟著落座。


    薛芊倒是沒有急著問林璃經過,隻是認真地打量著女兒的臉,見她雙唇依然微微泛青,這才歎息道:「也不知道到底是惹了什麽人,竟然這般狠毒。竟然無聲無息就往馬車中放了毒蛇……」她拉著林璃的右手,看著那泛著烏青的指甲幾乎要垂淚,「那蛇究竟是怎麽放進去的,可知道了?」


    林璃搖頭,「如何還不知道,不過,我心中倒是有些數了,隻看後麵如何才能確定。」她說著看向薛芊,「娘不必為我擔憂,今日不過是虛驚一場,這畢竟是京城,就算是有些蛇蟲鼠疫,毒性也是有限的。」


    這話並非是純粹的安危,而是趙禦醫當時所言,如果是在山林之中的話,怕是這馬車中的蛇的毒性會更甚。


    所幸當時葉槭細心,把那兩條死掉的毒蛇也帶去了皇宮。林璃雖然沒有在馬車中嗅到那已經飄散的味道,趙禦醫卻檢查之後從蛇的身上發現了一些細碎的粉末狀的東西。


    那些東西,說起來林璃也見過類似的,或者說是聞到過。


    張雲貞。


    想起那次葉家莊子出遊時齊可馨被毒蛇咬中的事情,林璃一時有些走神。直到薛芊輕輕拉了她一下,這才回過神來,看著擔憂地望向她的家人低聲道:「放心吧,如今家中雖然艱難些,然而隻要熬過了這次,必然是會再上一層樓的。」


    林琪欲言又止,遲疑地看著林璃,而林玨卻沒有那麽多的顧忌,這會兒立刻挺直了身子看過去,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就算在書院之中也聽到了風聲,說是父親通敵叛國?」他目光從林璃身上掃過,落在薛芊身上,然後又看回去,「姐,父親怎麽可能是這樣的人?!」


    「父親當然不是那樣的人。」林璃抬起右手想要撫摸林玨,然而手略微一抬她就感覺到一陣生硬,想起趙禦醫說的話她臉色略微一變,這才改換了左手過去摸了摸林玨的臉,笑著道:「你沒有聽信謠言,人雲亦雲,這點很好。」


    林玨有些不自然的扯動了下唇角,道:「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他雖小,卻也不是粗心大意的人,此時目光落在林璃的右手上,半響才咬牙道:「若是要我知道是誰暗中中傷爹爹,毒害姐姐,我非要了他的命不可。」


    林玨雖然自幼開蒙,又被林璃做主送去景宏書院讀書,然而本質上卻還是帶著武將的血性,此時雙眼怒瞪倒是頗有幾分林雲霄的氣勢。


    林璃倒是有些欣慰,雖然心中明白如今的一切不過是暫時磨難,然而她畢竟也是一個未曾及笄的少女,人在聰慧、性子再堅韌也會有疲憊和支撐不住的時候。而如今,薛芊管事,林琪也漸漸懂事,就連林玨也與家中上下一條心,她雖然累了一天,此時卻覺得心情頗好。


    林家上下如此,這一難關必然是能夠熬過的。


    「如今連武侯府都被眾軍圍困了,難道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嗎?」京城南邊一個不起眼的兩進院子中,後院偏廳裏麵一個風姿卓越的男子立在窗戶前,對背後坐著的人說話。「隻可惜了,那林璃是林雲霄的女兒,如若不然我倒是……」他說到此處微微一頓,這才轉身看向坐著的人。


    那人看著倒是文質彬彬,隻是一雙眼睛中透著的陰狠和暗沉讓人不悅。他大約四十出頭的年紀,唇上留著修剪精致的胡須,若是熟悉的人見了,難免也要叫一聲張大人。


    而立在窗前跟他說話的人,正是他名義上的遠房子侄,上一年的探花郎寧哲。


    此時被人成為老好人的張大人絲毫不見平日和善且有些膽小畏縮的模樣,聽了寧哲的話反而冷笑道:「倒不是我不放心,而是齊王不放心。」


    「齊王?」寧哲眉頭皺起,半響才輕哼了一聲,輕蔑地道:「他若真是有本事,怕是當年就奪了這皇位,輪不到李尚梧登基了。」


    「也是李尚梧身邊有個林雲霄,又有當朝閣老胡潤之。」張士鑫看了一眼寧哲,「倒是十一皇子讓我意外,竟然隻身來到這周朝的天下,冒用了寧哲的身份。」


    「你也說了,我是十一皇子,上麵還有十個虎視眈眈的哥哥呢,若是想要有所作為,不給人做嫁衣,自然是要自己做出一番成就才行。」寧哲冷笑,全然沒了平日裏麵溫文爾雅的樣子,這會兒看向張士鑫,臉上譏諷的神色這才略微收斂了些,「那齊王又是在擔心什麽呢?」


    「武侯府被眾軍把守,可是那依然是武侯府。」張士鑫深深看了一眼寧哲,對這位故土的十一皇子還算是滿意。雖然年輕氣盛了些,然而總共是有些魄力的。這一連串的借勢打擊武侯府的計劃也讓人頗為意外,隻是畢竟年輕,還是太心急了一些。


    也難怪,他上麵可是還有十個哥哥呢。


    寧哲聞言眉頭皺起,片刻之後才道:「難不成,齊王還懷疑這是李尚梧跟林雲霄的一番做戲?」他說著伸手摸著下巴坐下,沉思片刻道:「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可是,做戲到這種程度,是不是有些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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