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少帝滿麵尷尬地瞪著剛剛走進來的男人。


    見婁歡正要取走太師手中的豔情小說,少帝在心底哀嚎了聲。


    「抱歉,我滿好奇的,可以讓我搶先一讀嗎?」太保笑吟吟地從太傅手中接過那兩本書。


    見小說最終落在太保手上,少帝這才鬆了口氣。


    開玩笑!要是讓太傅看到書裏頭男男交歡的露骨描寫……加上他剛剛才聽見自己被懷疑有斷袖之癖……他這帝王,以後還怎麽在太傅麵前抬得起頭?


    將少帝的種種微妙反應看在眼底,有一搭沒一搭翻看著手上豔書精致繪像的太保,心底有了某種領悟。


    她的少帝……竟然也開始看這種露骨的插圖與文字了啊……也是,畢竟都十六歲了,會對這些事情好奇也是理所當然的。


    嗯,看來她得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研究這些書,日後才好跟她的君王討論當中的可行與不可行。畢竟這種豔情書刊,或多或少都有些誇大失真,要是從裏麵學到了錯誤的觀念,往後要糾正回來可不容易。


    似是洞悉了太保的想法,邵太師輕聲問道:「太保似乎對那兩本說很有興趣?」


    她抬起頭,晃了晃手中書本。「怎麽,太師也想一睹為快?那這本先給你咱們輪著看。」她可是很大方的。


    太師也不客氣地接過那本《龍陽逸史》,覷著太保道:「這書裏都是荒誕不經的描寫,太保不必浪費時間細讀。」換言之,他早已看過。


    太保聞言,趕緊搶過太師手中的書,嗬嗬笑道:「男子與女子的看法也許不盡相同,是不是荒誕不經,待我讀過後再說。」


    兩人一來一往之時,少帝已被婁歡帶往堆放著一大堆奏章的所在,準備處理這幾天由全國各地送來的公文。他出城巡視京川數天,少帝貪懶沒有辦公,今日得盯著他加緊工作才行。


    捉著兩本豔書,太保離開長椅,晃到少帝麵前,笑道:「麒麟,我要回學宮嘍,處理完公事後再來找我玩吧。」


    帝師們平時在宮中都住在自己的學宮裏,她也不例外。太師在東學,她住西學,北學由太傅所居,南方是帝王之位,一次不立學宮。中央則是帝王所居寢殿。


    他們三個人在同一年入東宮,伴在少帝身邊已有十年之久,各司其職,彼此相互尊重,也互不幹涉。


    聽見太保直呼少帝名諱,太傅略略皺起眉頭。


    但太保不以為意,隻微笑道:「婁相,麒麟最近身體不太舒服,你別對他太嚴格。」口吻宛如一名寵愛自己孩子的母親。


    「保保,別走哇!」看到那堆公文就好煩,少帝情願跟著太保到天涯海角。


    拍了拍朝她衝了過來,抱住她腰身的少帝的肩膀,太保笑道:「麒麟乖。」很故意地又喊了她的少帝名諱。「跟宰相一起好好處理國事,別吵架喔。不然你若又吵輸了,心情可是會很悶的。」偏過頭,看向太師。「邵太師也打算要離開了嗎?」今天的拷問結束了?


    邵太師一站在麒麟麵前,麒麟便連忙站穩,抱著太保的雙手也趕緊放開,不敢造次。


    「陛下,恕臣先行告退。秘府裏有眾多藏書任君選擇,還請陛下慎選所讀的書。」但竟也沒有嚴格禁止的意味。


    「太師慢走。」麒麟躬身,以師禮回應。


    直到兩位老師已經走得遠遠的,看不見人影了,想到必須麵對那堆積如山的國家大事,便讓少帝心情消沉。


    可惜,長籲短歎不是他的個性。他抬起頭,看向太傅。


    原以為婁歡會開始責備他沒有好好批閱奏章,孰料婁歡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略顯蒼白的臉色與眼下淡淡的黑影,語帶關心地問:


    「陛下近日身體不適嗎?」他出城巡河幾天,不知道這幾日他的帝王身體是否康健?也許稍晚他得問問禦醫,陛下的健康狀況。


    沒料到婁歡會關心,麒麟麵露詫異,低頭看著自己一身中性、不辨男女的帝王袍服,耳根不由自主地微微泛紅。


    「陛下?」


    「……是有點不舒服,但是不要緊。」保保說,女孩子月水來時,總會有點悶痛,兼之一點點的情緒暴躁。她十六歲才初次經行,比常人稍晚一些,當然又會更不舒服一點。


    婁歡不知道麒麟的問題所在,但麒麟不擅說謊,他分辨得出他話中的真假。聽見他確實不舒服,他關切地問:「讓禦醫診視過了嗎?」


    「嗯。」禦醫超會大驚小怪的,這種事情哪需要禦醫出馬,有保保就夠了。


    婁歡不放心,轉身要請人去召禦醫過來。


    麒麟阻止他,有點不是滋味地想道:


    太傅啊太傅,你真是聰明一時。難道在你眼中,我宋麒麟就隻是個沒有性別、沒有名字的帝王?難道你忘了,除了帝王的身份外,我也是個女孩子呀!


    當初你入東宮為我少傅時,早知我是女子了不是?十年前你不還說,皇朝固然男女平權,盡管如此,皇朝曆來尚不曾出過女性的帝王,我將是第一位?


    話說回來,她向來很少能在婁歡麵前保有什麽秘密。


    帶著一點捉弄的意味,麒麟促狹道:「太傅,你如此擔憂朕的健康,朕很感動,所以……這是否意謂……朕今日可以休息,不必批閱奏章--」


    不待麒麟將話說完,婁歡已轉身走出禦書房。


    麒麟怔了一下。「太傅,你要去哪?」她話都還沒說完耶。


    「臣去請禦醫來。」


    麒麟追了出來,攔住婁歡的去路,被打敗地歎了口氣。「朕的身體沒有問題,可以看一整天奏章也不會昏倒,不需要請禦醫。」她真的很不想看到禦醫啊,那個老家夥成天隻會開苦藥……她又沒生病,不會傻到自找苦吃。


    「陛下確定?」婁歡質疑地問。


    「噯。」揪著婁歡的袖子,無奈地走回禦書房。


    可當她看見那有如一座小山的奏章時,差一點決定,也許吃點苦不算什麽的。這些奏章真的令她很頭大啊。當她乖乖坐在帝王禦用的大桌前,認命地拿起一份奏章閱讀時,一個念頭竄進了她的心裏。


    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婁歡,他正依據奏章的急迫性將成堆的公文加以分類。


    婁歡一目十行,很快便將奏章分成「緊急」與「較不緊急」兩類。


    「陛下,請先看這一份。」他取走她手中根本還沒翻開的奏章,將一份判定為「緊急」的奏章遞給她,同時瀏覽起自她手中取走的奏章,隨後歸類進「較不緊急」的類別裏。


    看著那份由地方州牧送來,呈報有關西方海域一帶新出現的海寇消息,麒麟頓時有種又落入了婁歡的期待裏的想法。


    坐在禦書房裏,處理著婁歡要她處理的國政。抗拒到底,最後,她還是做了符合婁歡期待的事--當一名稱職、勤政愛民的帝王。


    抗拒的意念再度湧上心頭。她猛然合起那份奏章,丟在公文堆裏,不想批閱。


    婁歡抬起頭,眼眸透過麵具的眼孔看著她。「陛下?」


    「我不想做這些事。」想任性一回,她耍著脾氣地說。


    婁歡看著她的表情,好像她是個三歲小兒。沒有直接責備,他淡問:「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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