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顧晏之沒有一開口就把所有事告訴潮汐，一來是這裏麵還有很多問題，他自己也尚且沒研究明白，說也說不清楚，二來也是給林霜響留個餘地，想讓她自己選擇一下是全部跟潮汐說，還是暫時保留一部分。　　顧晏之見潮汐進來了，便先找借口離開，給兩人留下一點說話的空間。　　喬伊也非常有眼色地放下餅幹便退了出去。　　母子倆在連串的各種混亂後，終於有機會坐下來好好聊聊。　　倒是不需要再問什麽“你之前過得怎麽樣”之類的問題，兩人對視了片刻，潮汐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眼眶有點熱，想伸手去抱抱她，卻被林霜響閃開了。　　她搖搖頭：“你剛剛聽到顧教授說了，我的脫鱗症還沒好，你最好還是不要接觸我。”　　潮汐有點擔心：“為什麽會一直不好呢？這些年都在治嗎？”　　“在治的，”林霜響抿唇思索了片刻從何說起，頓了頓，突然換了個話題，“寶貝，你喜歡那個傅元帥嗎？”　　潮汐一怔，沒想到媽媽會突然問這個，想起剛剛在樓下跟傅星瀾的電話，耳根忍不住微微紅了，點頭道：“喜歡。”　　林霜響：“有多喜歡？”　　潮汐比劃了一下：“非常喜歡。”　　林霜響看他胳膊畫出的那個圓，忍不住笑了，她想摸摸潮汐的頭，手伸到一半頓住，到底還是收了回來。　　這一番動作雖然沒有完成，卻像是驟然打破了她身上的某個玻璃殼子。　　林霜響跟潮汐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哪怕虛弱，她的眸光卻始終是冷靜的，再加上長相豔麗，更顯得高貴淡漠，拒人千裏，更符合人類對那種來自深海神秘種族的印象。　　一直到這個時候，在潮汐麵前，她才像是終於鬆下了那口氣，透露出了一些真實的情緒。　　林霜響仿佛看不夠一般，又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片刻後才露出一個笑，道：“你跟你爸爸很像。”　　之前網上不少人猜測潮汐身世的時候，就有拿潮汐的照片跟夏盈森照片比較的帖子，因此潮汐也知道自己跟爸爸媽媽都很像。　　他點點頭乖巧應聲：“嗯。”　　林霜響垂下眸子：“真好，我太久沒有見過他了……有點想他。”　　她很快將話題轉了回來，“而那位傅元帥，”她頓了頓，輕聲道，“他是人類，壽命比你短得多，你們在一起過不了多久，他就也會死去……”　　“我們人魚並不是真正的oga，”她眸中有些氤氳，抬頭看向潮汐，“我們甚至不能洗標記。”　　她並不希望潮汐也像她一樣，這麽痛苦地活著……　　傅星瀾要是死了，潮汐很大可能要跟著一起死。　　“你還願意嗎？”　　潮汐明顯從未料到這樣的結果，微微有些驚訝。　　不過他很快便回過神來了，反正他從來也沒有想過要去洗標記啊，聽說要把oga的腺體整個挖出來，像是活生生被抽筋剔骨，非常非常疼！　　光是想想都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而且他當了那麽多年的“人類”，其實在一開始知道自己會活很久的時候還有些害怕，如果幾十年後，傅星瀾不在了，現在認識的人們，比如顧晏之、季澄風、沈硯、駱雲洲都不在了……他要去做什麽呢？　　他一個人有什麽好幹的呢？　　他其實還有點害怕到時候會有人逼著他一直好好一個人活下去……　　這樣想來，壓根沒有另外的選項，反而讓人放鬆了不少。　　林霜響還在滿心憂慮，就見潮汐像是突然鬆了口氣。　　他一拍手，輕鬆道：“那我就陪他一起死掉吧。死掉聽起來不太疼。”第60章 林霜響有點哭笑不得，以為他是不懂，才將死亡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在人魚的世界裏，潮汐的年齡實在還是個小寶寶，會什麽都想當然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更何況他還一直沒有爸爸媽媽在身邊好好教導……　　但林霜響很快聽完了潮汐的解釋，又沉默了。　　她大概是最能夠明白潮汐那句“有點怕一個人活著”的意思，當初要不是還有潮汐在，她也早就跟著夏盈森死去了。　　人類也好，人魚也好，都並不是非要生死相隨的種族，但那是因為，你還能與更多其他人成為朋友，你的生命還能尋找其他意義，你還有自己想做卻沒能完成的事……　　若非如此，過於漫長的生命隻能成為另一種枷鎖。　　更何況——除了跟著傅星瀾一起早早死去，其實還有另一個選擇。　　林霜響斂了斂眸，暫時沒有直接說明白，她不了解傅星瀾，也始終不放心將潮汐交給善變的人類……　　好在潮汐的關注點也暫時不在這邊，追問道：“剛剛不是說你治療脫鱗症的事嗎？為什麽突然問到我和星瀾的問題了？”　　“因為我的脫鱗症，很可能就是因為與你的父親分開而患上的，而這個病症的治療方法……”她頓了頓，終於還是解釋道，“大概也跟你們想象得都不一樣。”　　“人魚不分abo的性別，但在確定了一生相伴的伴侶時，也有類似‘標記’的機製，因此你父親死亡後，我也一度受到影響，狀態非常差。”　　林霜響說的輕描淡寫，但潮汐卻瞬間便皺起了眉頭。　　他隱約能夠感知，人魚之間的終生標記不會比人類ao之間的牽絆要淺。　　媽媽剛剛隻說她因此換上了脫鱗症，實際上，糟糕的精神狀況隻怕比脫鱗症還要危險無數倍。　　等一下。　　潮汐突然想起一件事，林霜響能被抽取信息素製造mk解藥，顯然也是經曆過oga改造實驗。　　林霜響和夏盈森之前在夏家的時候，應該不會自己去做性別改造，難道是尹北辰……　　果然就聽媽媽繼續道：“後來是……尹北辰想到將我轉換為oga，用大量抽取信息素的方法救下的我。”　　潮汐一愣。　　等一下，抽取信息素不是因為……　　林霜響隱約能猜到他在想什麽，點點頭道：“當初我找到格林醫生治療脫鱗症，原本是想著至少把你養大……”　　後來，老皇帝因為蟲族進犯，在戰場上受了傷，同樣找到格林醫生醫治。　　格林醫生，也就是顧晏之的老師，原本就是一個思維非常開闊的人，也因此成功治療過不少疑難雜症，才引得走投無路的林霜響和老皇帝先後慕名而來。　　當時老皇帝受躁鬱症影響脾氣變得十分惡劣，對格林醫生下了生死令，林霜響出於對醫生的感激，主動提供了有治療效果的人魚鮫珠。　　而鮫珠果真對老皇帝的症狀惡化起到了卓著的治療作用，格林醫生才會反過來思索，是否mc1也能克製人魚的病症。　　潮汐有些不可思議：“所以，脫鱗症是mc1治好的？！”　　林霜響搖搖頭：“不是，這隻是格林醫生的一個猜測而已，但老皇帝便以此為借口，將我騙回了王宮。”　　按當時的情況，格林醫生不可能獲得mc1，能從聯邦得到mc1的，隻有可能是帝國皇族。　　之後，林霜響的病症有了好轉，但其實不論是老皇帝還是尹北辰，都沒有說明清楚起效的是什麽，尹北辰甚至以此為借口，才讓林霜響同意跟他去聯邦取出了mc1。　　林霜響並不知道這一藥劑有什麽作用，隻以為是可以治療脫鱗症的藥劑，當初還疑惑過聯邦為何要保護得如此嚴密。　　“一直到尹北辰開始用mc1進行人體實驗……”　　林霜響似乎不太願意回憶，略過了這段，隻道，“我發現他隻是為了研製出躁鬱症的誘發藥劑和化解劑，跟他吵了一架，他便也徹底不再想各種理由騙我，直接將我關了起來。”　　尹北辰露出了野心勃勃的真麵目，林霜響若真的不顧一切鬧上一場，也不是沒有重獲自由的機會。　　但尹北辰不想讓她死去，一麵用潮汐的安危威脅她，一麵繼續用mc1刺激再抽取oga信息素的方式強製幫助她度過結合熱……　　不知道是其中哪個環節起到了作用，林霜響的脫鱗症竟然也慢慢得到了一定控製。　　林霜響能明確說出mc1無法治好她的脫鱗症，是因為已經經曆過數次實驗失敗。　　且後來因為mc1的量不夠，尹北辰又花費大量心血研究出了mk係列人造藥劑進行替代，對脫鱗症的治療的效果卻仍舊未見起色。　　林霜響之前還抱著一丁點期望，希望中間能有什麽誤會——因為奇怪的是，哪怕到這個時候，她也沒有察覺出尹北辰的惡意。　　但事已至此，種種鐵證幾乎無從辯駁，林霜響終於確定了mc1從頭至尾都是一場騙局，她一直在被尹家人利用，以滿足他們對權利的野心……　　她終於心灰意冷，再也不願意跟尹北辰說一句話。　　而從她各種情況看來，人魚脫鱗症的治療方法，居然是在失去alpha後，大量被抽取信息素……　　林霜響會擔心得忍不住先詢問起潮汐和傅星瀾的感情問題，既是因為失去了自己的另一半，很可能導致人魚患上脫鱗症，也是害怕有一天，潮汐會同樣需要經曆這麽痛苦的治療過程。　　但……　　也許潮汐是對的，與其被脫鱗症折磨，或者像她這樣勉強續命，倒不如跟愛的人一起離開。　　潮汐看出來媽媽不開心，便不再說這個話題，很快拿出了當初在夏家拍的照片，跟媽媽一起看自己小時候可愛的樣子。　　人魚寶寶果然是人間治愈器，林霜響肉眼可見的心情好了起來，看著潮汐小時候的照片，每一張都愛不釋手……　　兩人一直聊到晚飯時間，吃過蘭斯家送來的晚餐後，又在院子裏散了會步，這才各自回屋休息。　　臨分開時，潮汐跟媽媽確認了今天的聊天內容是否可以告訴傅星瀾和顧晏之。　　林霜響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點點頭：“你說吧。”　　潮汐回屋就給傅星瀾和顧晏之打了個視頻電話，把林霜響告訴他的事都說了。　　傅星瀾等斯特朗等得耐心告罄，彼時正要趁著天黑強攻，接到潮汐電話時還當他是想自己了要來說晚安。　　傅星瀾一秒變臉，溫柔對潮汐道：“寶貝怎麽了？”　　主艦視頻通話對麵，還在努力想方設法求放過的斯特朗：“…………”　　你剛剛對著我冷血無情的樣子呢？！　　《惡魔的兩幅麵孔》！　　潮汐其實也是真的有點想他了，忍不住放軟了聲音，糯糯道：“你現在忙嗎？我有些事想跟你說。”　　傅星瀾笑了笑，繼續溫柔：“不忙，怎麽了？”　　鍥而不舍打了一個小時電話才換得傅星瀾接聽的斯特朗：“？”　　傅星瀾轉頭就將跟斯特朗的通話掛掉了，專心跟自家老婆煲電話粥。　　斯特朗：“？？？？”　　傅星瀾掛了電話之後才發現顧晏之也在，語氣立馬正經了不少，知道潮汐這估計是真有什麽事。　　潮汐便將林霜響的事都說了一遍。　　顧晏之聽完沉吟片刻，道：“有些不對……”　　顧晏之問過老師，在林霜響離開的時候，老師其實已經找到了研究方向。　　他微微皺眉：“說明，老師對mc1有效的猜想可能並不完全是猜測，而是有了一定的實驗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