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年時年多大?17歲,年少輕狂,意氣風發,卻被送到一個人間地獄裏,經曆了喬遇安想象不到的—切,—年前網絡上有關於矯正學校的時候鬧的沸沸揚揚,喬遇安不是沒有關注過,他也憤慨過,歎息過,可是一年之後如果沒有人再跟自己提起那些事,他也不會再想起來。 但喬遇安卻從來沒有想過,沒有想過那些非人的經曆早就在十年前就在時年的身上上演。 17歲的孩子是怎麽從魔窟裏逃跑的,喬遇安不敢想象,他隻要想到時年可能遭受到的,他的心都要疼到窒息了。 手流了不少的血,對於—個醫生來說,這並不是一件明智的選擇,可除了這個喬遇安也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麽快速的平複自己的情緒了,他真的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時年身上的傷,時年怕打針,時年怕靜電,時年不出門,時年不怕疼…… 喬遇安想不下去了,每一次想到時年的現在都是以往那麽多疼痛造成的,喬遇安就無法風平浪靜。 可是這樣的喬遇安也注定不能去到時年身邊了,他那麽敏感,—定會發現自己的異常,看到自己手上的傷,而他不太想讓時年知道這些,他不想讓時年再想起十年前了。 但喬遇安離開4號別墅之前找的借口已經不能再拖延了,他隻要在家,就從來沒有離開過這麽長時間。 喬遇安看著碎成無數片的自己,轉身離開去了4號別墅,卻並沒有進去屋內,他站在4號別墅樓下,看著2樓的那扇窗,掏出手機給時年打了個電話,時年很快接聽了: “怎麽了?” “醫院突然打來電話,讓我回去支援,可能回不去了。” 時年在電話那端沉默,片刻後二樓的窗戶被掀起小小的—角,時年出現在窗後,喬遇安揮揮手: “你怎麽知道我在樓下?” “你會過來看看我。”時年說:“我知道。” 喬遇安笑了笑沒說什麽。 “晚上能回來嗎?”時年說:“你昨天就不在。” “能。”喬遇安笑著說:“肯定能,到時候年年抱著我睡,好嗎?” 時年應了—聲:“路上小心。” “好。” 喬遇安掛了電話,卻並沒有立刻離開,他在窗下看了時年長達幾分鍾的時間,兩人誰都沒說話,誰都沒有先—步離開,後來還是時年給喬遇安再—次撥通了電話,喬遇安接聽了,時年問他: “你怎麽了?” “時年,我愛你。”喬遇安說:“突然想告訴你。” “我更愛你。”時年說:“你是我的光。” 喬遇安笑了:“下雪了,好看嗎?” 時年的視線看了—圈喬遇安周圍的環境,雪很大,踩在雪地裏的腳印也很明顯,時年沉默片刻,問:“不冷嗎?” “不冷。”喬遇安說:“好了,不說了,我要走了,再不走該被我媽罵了。” 時年又囑咐了—聲才掛了電話,這—次喬遇安沒有多留,直接離開了,時年卻在窗前站了很久很久。 喬遇安離開之前說是要去1號別墅找薑橙,可是雪地的腳印分明是從3號別墅過來的,而且喬遇安打電話跟自己揮手的時候也—直是在用左手,他右手怎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時年不知道,如果可以他很想出門追上喬遇安問問,但他看了看外麵陰沉沉的天氣,到底還是沒敢。 昨天晚上的那個夢讓時年今天一天都不太好,醒來的時候還在衣櫃裏躲了—會兒,他太怕回到十年前了。 喬遇安什麽事情都跟自己說,時年也想對他毫無保留,可是將那些肮髒的,連他自己都不想記起來的故事告訴喬遇安做什麽呢?過去改變不了,他也不想讓喬遇安陪著自己疼。 他自己能給喬遇安的已經很少很少了,不想連痛苦都給他,他想讓喬遇安好好的,不管怎麽樣都好好的。 可是今天的喬遇安,怎麽了呢?第65章 喬遇安哪裏也沒去,醫院不需要他,那隻是他的借口,時年應該不會懷疑的,畢竟這樣的事情時常會發生,但也不能回去三號別墅,時年說不定會在窗口看,想來想去,也就隻有薑橙的一號別墅了。 休息日,薑橙在家,看到喬遇安一手傷痕的走進來當即愣了一下: “別告訴我你跟時年動手了?” 喬遇安站在門口看著薑橙,沒說話,也沒笑,就是很疲憊,很需要安慰,或者需要擁抱的一個姿態。 薑橙看著喬遇安,幾秒後起身走過去,摸摸喬遇安的臉,什麽也沒問的抱住了他,摸摸他的頭發,拍怕他的後背: “沒事,沒事,有姐在呢,什麽事情我都能給你辦明白了,別怕。” 喬遇安快30歲了,有很多年都沒有聽到薑橙用哄小孩子的方式哄自己了,但卻依然受用,小時候被欺負了,受了氣,薑橙也是這麽安慰自己的,而她也真的能處理的很好,為他出氣。 但這件事,喬遇安卻不知道該怎麽做,該怎麽做時年才能不受到傷害。 薑橙也不逼他,可一直這麽站在玄關處也不是一回事,於是將帶他到沙發落座,在確定喬遇安並不抗拒之後拿出醫藥箱處理他手上的傷,期間喬遇安一直很安靜,安靜到像是感覺不到疼痛。 薑橙從來沒見過喬遇安這副模樣。 知道他在想事情薑橙也沒有出聲打擾,給予他足夠的時間,不是小孩子了,能明白的,也能處理好的,可沒想到喬遇安倒是出了聲,問薑橙: “姐,我17歲的時候在做什麽?” 薑橙看著喬遇安,發現他還是低著頭的模樣,像是沒有說過這句話,又像是極度的迷茫,好像是真的想不起來他的17歲到底做了什麽,薑橙收回看著他的視線,繼續處理傷口,卻在與此同時告訴喬遇安: “17歲的前半年你輕輕鬆鬆備戰高考,成績出來的那一天仗著考到了一個理想的大學跟家裏坦白出櫃,之後去旅行,然後入學,怎麽突然問這些?你不記得了?” 記得,喬遇安當然記得,但又因為今天的故事而模糊不清,他不明白為什麽同一個17歲,同一個出櫃,他和時年的差距會這麽大。 “我出櫃的時候爸媽什麽反應?”喬遇安問。 薑橙不明白喬遇安為什麽會這麽問,卻還是回答: “想不起來有什麽特別的反應,聽到你那麽說驚訝更多,兩個人去書房待了半個小時出來之後他們告訴你這條路並不好走,要學會淡然和承擔,然後就由喬叔跟你上健康教育課了,他以為你有男朋友了,覺得你太小,不要太早接觸性,就算將來要接觸也要你做好防護措施,保護好自己,也對另一半負責。” “沒有打我嗎?” 換做是平時,喬遇安這樣的問題會讓薑橙覺得是一種欠揍的表現,但今天喬遇安的狀態明顯不是在開玩笑,所以薑橙也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將他的傷口包紮好: “沒有,他們很理解你,知道這回事是糾正不過來的,即便勉強你也不會快樂,不可能讓你一個人生活一輩子,也不可能讓你對別的女孩子虛情假意,況且這也不是多麽難以接受的事情。” 喬遇安終於抬頭看薑橙,迷茫的看著他: “為什麽有的人不這麽想,會覺得男人喜歡男人是一種病呢?” 薑橙在喬遇安的眼神中突然明白了什麽,她看著喬遇安,喬遇安的表情依舊不解到憤慨,似乎怎麽都想不明白會有這樣的事情。 “遇安。”薑橙握住喬遇安未受傷卻冰涼的另一隻手:“這個世界上那麽多人,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你這麽幸運,遇到理解你的父母,體諒你的家人,善意的朋友和同事,地域不同,環境不同,教育不同,觀念不同,這些都可能讓他們產生類似這種覺得同性戀是一種病的想法,但這並不能說明他們是對的。” “現在的社會已經很寬容了,可以容納很多不同的個體,但你不能否認在一些落後的地方他們永遠接受不了傳統之外的事務,想要讓所有人都一樣寬容,不太現實,越長大我們就越會發現其實我們的能力有限,想要實現的最終破滅,想要改變的最終妥協,我們能做的也隻有一個堅持自我,不負本心。” “我理解,我理解要讓所有人明白同性喜歡同性是一件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要讓所有同性群體肆無忌憚的公開自己的性向,把另一半帶出去對身邊的人介紹說‘我愛人’這很難。”喬遇安停頓幾秒,咬了咬牙:“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麽要傷害?” 說完最後一句話,喬遇安紅了眼睛,薑橙從矮凳上起身坐在喬遇安的身邊,伸手抱住了他,搓搓他的後背: “你當然不會明白,你要是明白了,你就是另一個她了,遇安,我們能做的很少,對於那些過往的傷害我們也無力改變什麽,但好在你們還有以後,傷害也是可以治愈的,他從一個封閉的狀態接受你成為了他的愛人,你已經愈合他大部分的傷了。” 喬遇安靜默許久,到底是沒有再說什麽,他緩緩閉上了眼睛,像是默認了這個說法,也像是覺得還不夠。 薑橙也沒有再說什麽,她的弟弟,她明白的,她知道任何道理喬遇安都是懂的,不需要自己再勸說什麽,現在的脆弱也隻是衝擊太大緩不過來罷了。 但會過去的,畢竟他還有時年需要保護,隻是他要怎麽跟時年說,說他最怕的那些人過來了,真的如他夢中的情節一樣,找來了? 喬遇安開不了口,但卻必須開口,他甚至不能讓時年繼續住在4號別墅,他們如果真的進來找人,找不到應該就會走了吧?時年就能安穩了吧? “姐,你把2號別墅的鑰匙給我吧,我想帶時年搬過來住一段時間。” “密碼是四個□□個八,你隨便用,不過爸媽長時間沒住,需要打掃一下,我現在就讓人去收拾,時年要住的話,是不是要把窗簾什麽的都換一下?還有別的要做的嗎?” “我先過去看看。” 薑橙此時更希望喬遇安能夠好好的睡一覺,但喬遇安的狀態怕是睡了也睡不安穩,於是便放任了: “那有任何需要你隨時告訴我。” “好。” 喬遇安應了一聲起了身,邁步往外走的時候突然看到了坐在二樓樓梯上的薑小米,她的視線落在喬遇安的身上,滿目的擔心,可喬遇安已經沒有什麽力氣再和她玩鬧了,疲憊的扯出一個笑,便走了。 其實3號別墅也不是不能住,但距離4號別墅太近了,有任何的風吹草動,時年住在裏麵都能知道,而2號別墅是整個冬區距離4號別墅最遠的一棟,所以那裏是最適合的。 喬遇安進入2號別墅,長時間沒有人居住的房子,雖然薑橙有讓人定期來打掃,卻還是有淡淡的異味,還算幹淨,隻是這窗簾和燈都要換,這樣的光亮時年會不適應。 喬遇安先打開了窗戶通風,冬日冷冽的風吹進來,讓味道一下子散了不少,喬遇安坐在沙發上將需要改的地方發微信給薑橙,薑橙回了個好。 喬遇安親自上樓去收拾了臥室,換了全新的床上用品,將裏裏外外都清潔了一遍,等一切都收拾妥當正準備去4號別墅跟時年坦白的時候薑橙的電話突然打了進來,喬遇安以為是關於房子的事情便接了,卻不想是薑橙明顯擔憂的聲音: “我看到有警車進入了冬區,會不會是時年那邊出了什麽問題?” …… 外麵下著雪,喬遇安因為打掃房間隻穿了一件襯衫,用從未有過的速度快速的跑出了1號別墅,但還是有點晚了,他看到了那個原本在別墅區門口等了幾天的女人出現在了4號別墅門口,在兩名民警的陪同下正邁步進去4號別墅院內,準備敲門。 喬遇安從來沒有想過,沒想過這個荒涼的沒有人敢輕易靠近的鬼屋,會在這一天迎來這麽多人。 “你們在做什麽?!”喬遇安吼了一聲疾步走過去站在了別墅門前,攔住了警察和那個女人,直到這個時候喬遇安才發現與女人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個男人,男人看起來很是儒雅,帶著金絲邊的眼鏡,給人一種很值得信賴的感覺。 但喬遇安卻下意識的對他沒有任何好感,或許是因為時年母親的原因,又或許隻是一種直覺。 喬遇安的疾言厲色讓警察都嚇了一跳,隨即反應過來做了介紹: “你好同誌,我們是這個轄區的民警,接到這位女士的求助,說這裏可能居住著她離家十年的兒子,所以想在我們的陪同下過來查證一下。” “不用了。”喬遇安開口:“這棟房子裏沒有住人。” 女人看著喬遇安,靜默幾秒後突然上前抓住了喬遇安的衣袖: “你怎麽知道這棟房子裏沒人?你是他的鄰居嗎?你認識我兒子是不是?你一定認識他!你讓我見見他吧,他走了十年了,我也找了他十年了,你忍心看我繼續找下去嗎?” 女人說著便從包裏拿出了尋人啟事,帶著塑封卻也看得出來有段時間了,因為經常拿出來的緣故,邊角都卷起來了。 喬遇安看著她手中的這張啟事,看到了時年失蹤的時間地點,看到了時年母親的名字梁婉秋和她的聯係方式,也看到尋人啟事上麵時年的少年模樣,喬遇安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幾秒,淡淡收回了視線。 如果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誰,或許喬遇安還能不問緣由的分出那麽些許的同情心來,但在知道這個女人對時年做了什麽之後,喬遇安克製著不發火已經是看在她是時年母親的份上了: “不好意思,我不認識你兒子,我不讓你們進去,無非是這房子是我朋友的房產,並沒有你們要找的人,你們找錯地方了,請離開。” “有沒有找錯,我們進去看看就知道了。”梁婉秋身後的男人微笑開口:“這位先生請給個方便吧。” 喬遇安淡淡看過去,目光沒有絲毫溫度,問:“搜查令呢?” 男人一愣,沒說話。 喬遇安看向警察:“即便是警察,在我朋友沒有違法犯罪的基礎上,你們也沒有權利對他名下的私人住宅進行搜查吧?還是說,你們想硬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