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年應了一聲,邁步走過去,他的汗還在流,但腳步卻還是很堅定。  病房外,時年透過那扇玻璃窗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著的彭煒陽,那張臉還是會下意識的讓他惡心,想吐,但意外的,卻不怎麽害怕了,他給了自己十年的噩夢沒有延續到這一刻,或許在他擁有喬遇安的那一刻,噩夢就已經散了。  “哥……”展圖小聲叫了聲。  時年收回視線,看向展圖,輕啟蒼白的嘴唇,開口:  “要再檢查一遍嗎?”  為了以防萬一,展圖還是調試了一下時年大衣胸口上的那枚針孔攝像頭,確認自己手機裏的畫麵沒有任何問題:“沒問題。”  時年的手伸向門把手,卻被展圖握住,涼的像冰:“哥……”  “我沒事,畫麵你都能看到到,有事你會進來的,我知道。”  展圖鬆開了時年的手:“小心。”  時年點點頭沒再說什麽,直接壓下門把手打開了門,邁步進了病房,關上了門。  他在門後站了幾秒鍾才一步步走向彭煒陽,看著熟睡的他,然後視線落在了床頭櫃上的那把水果刀上。  當年,自己就是用水果刀捅了他。  現在,時年還是想捅他。  但他不能,彭煒陽不配自己碰他,碰了他,時年不知道該怎麽回去麵對喬遇安。  彭煒陽迷迷糊糊轉醒看到床尾站了一個人的時候他嚇的坐了起來,盯著時年的視線滿是畏懼,時年也是到這一刻才意識到,原來惡魔也有怕的東西,他們怕死,也怕因果報應。  “你是……”彭煒陽出聲看著時年,一時不敢相認,但當時年開了燈,室內亮起來的時候,彭煒陽看到時年的眼睛,一下子愣了:“時年?你是時年?”  時年看著他,沒說話,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著才不至於抖的厲害。  “你終於來了。”彭煒陽挪了一下身體,靠近了時年一點:“我知道你會來的。”  “為什麽?”時年出聲,聲線緊繃:“為什麽覺得我會來?”  “那天在別墅門口,你是打算開門出來的吧?”彭煒陽看著時年笑:“喬遇安太在乎你了,而你也太在乎他了,他為了你不惜連工作,連父母的工作都能拋下了,那麽你為了他,也會來見我的。”  “所以,喬家父母的事情,是你做的?”  彭煒陽看著時年,沒說話,時年又問了一遍:  “回答我。”  “是我做的,你來是為他們討回公道的?你有什麽籌碼來和我談條件呢?”彭煒陽看著時年,又看向他的口袋:“還是你在錄音?可是時年,錄音是不能單獨作為證據使用的,就算你錄了又能如何?他們一旦白查出什麽,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是我放的消息,也隻會感激我。”  “你怎麽知道白院長吃回扣貪汙受賄?你怎麽知道喬教授猥褻女學生?”  “我不需要知道。”彭煒陽說:“我隻需要給一個人一萬塊錢,讓他幫忙發個帖子,然後再找水軍炒作一下就可以了,這個年頭,在白錦書和喬平生這個位置的人,難道真的有那麽幹淨嗎?隻是沒有人敢說罷了,我就要說出來,隻要把這件事情鬧大,自然有人會去查,也一定能查出東西來。”  時年沉默了下來。  “事實證明,我的方法很好用。”彭煒陽笑了,看著時年:“你住的地方安保太好了,我和你母親根本進不去,不用這樣的方法,你怎麽能出來呢?又怎麽會站在我的麵前呢?”  “你見我做什麽?”  “十年沒見了,我想看看你怎麽樣了。”彭煒陽掀開被子坐在了床邊上,隨時都能起身,時年盡管竭力保持鎮定,卻還是沒忍住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彭煒陽看到了,笑了下,沒有再動:“聽你媽說,你有了被害妄想症,你很長時間都沒有見任何人,是因為我嗎?”  彭煒陽的臉上沒有半點關心的痕跡,反而很是沾沾自喜,好像看到有人在他的陰影下過了十年的時間是一件很驕傲的事情。  “我以為當初有膽子捅我一刀逃走的人是為了生活的更好,卻不想你竟然過了十年暗無天日的日子,值得嗎?”  “跟我回去吧,也別讓你媽擔心了,她都找了你十年了,好孩子不應該這樣的。”  彭煒陽站了起來,時年緊緊咬住牙關才沒有讓自己轉身出去,他依然直視著彭煒陽:  “你猜,你猜她要是知道自己最信任,堅信能把她同性戀的兒子矯正成正常人的彭校長,也是個同性戀,甚至曾三番兩次企圖強/奸她的兒子,她還會聽你的話,感激你嗎?”  彭煒陽盯著時年看了幾秒似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繼而緩緩笑了,但他沒有回答,他隻是起了身向自己走來,時年下意識的還想要後退,卻死死忍住了,他知道彭煒陽想要做什麽。  彭煒陽走到時年麵前,伸手去觸碰了一下時年的風衣口袋,時年忍著惡心讓他碰,彭煒陽沒有摸到錄音筆之類的東西,滿意的笑了下,這才回答時年:  “不會,你母親不會再信任我,但她還是會找別人來矯正你。”  時年後退幾步,拉開與彭煒陽之間的距離,沒說話。  “其實我成立育彰學院這麽多年,你的母親並不是我見過最堅持的人,有太多像她這樣認為孩子不正常的家長了,越偏僻越落後越沒有接受過教育的人越是這樣,你看你當年,她不是覺得矯正你的性向比高考更重要嗎?他們沒有做錯,他們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正常起來,他們也是在愛自己的孩子。”  “隻是你,太不乖了,竟然跑了。”  “你是我學校裏跑的第一個學生,也是唯一一個沒有被矯正過來的,我既然收了你母親的錢,就要對她負責。”  “唯一一個沒有被矯正過來的?”時年看著彭煒陽:“你確定他們是被成功矯正了嗎?還是說,在你的虐/待下不得已的屈服?”  彭煒陽笑笑:“重要嗎?那些家長也並不在乎我是用什麽方法讓他們孩子聽話的,他們要我做的,就是把他們的孩子變得聽話,我做到了,我完成了,他們得到了一個聽話的,讓做什麽就做什麽的孩子,他們已經很滿意了,你不是去過我的辦公室嗎?你應該看見了裏麵有多少的錦旗,那些都是家長送來的,他們都感謝我。”  “你不在的這十年裏,我收到了更多。”彭煒陽向時年邁出一步:“我想帶你去看看。”  時年看著他,一滴汗順著鬢角緩緩下滑,從下頜骨流至下巴,彭煒陽看到了,隻覺得性感,他也滿意了:  “你在害怕。”  “沒有人不害怕惡魔。”時年說:“我以前很怕你,想殺你,甚至想過和你一起死,但我現在不怕了,我一點都不怕你,我隻是覺得惡心,為自己,也為那些在你手下承受虐/待的孩子惡心。”  “你能做什麽呢?”彭煒陽說:“十年前你就報過警,答案你比我清楚,十年過去了,我比之前更強了。”  “時年,我沒有一天不想你,想你看著我的眼神。”彭煒陽又靠近一步:“這些年,不知道孩子都更嬌貴了還是怎麽,送來的孩子都沒什麽挑戰性,有的連森田療法都抗不過,再倔強的也三個月就脫胎換骨了,我再也沒有遇到像你這樣的。”  “我想看你對我屈服,我想看你被我控製拚命掙紮卻無可奈何,我想看你被我改造成一條聽話的狗,我想看你見到我就發抖,也想聽你在電擊床上的尖叫聲。”彭煒陽的臉上是陰森的,令人膽寒的笑,這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了。  時年直麵於他對自己的這些想象,胃裏翻湧,隨時都能吐出來,他像是突然被彭煒陽扯進了一個叫十年前的旋渦而越陷越深,就在他承受不住這樣的痛苦,想要結束,又一次看向床頭櫃上那把刀子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時年,你是我遇見最好的人。”  是喬遇安。  他不能留下喬遇安一個人,於是他強迫自己抽身清醒過來,雖然全身近乎虛脫,卻還是無畏的,看著彭煒陽:  “你也隻能想想了。”  “我會帶你走的。”彭煒陽笑看著時年:“你的那個小醫生沒多少本事,他能保護你什麽呢?我看多了他那樣的人,良好的家庭,良好的教育,但這種家庭的人是最有規則的,你覺得他們又能把我怎麽樣呢?他救不了你的。”  “你不懂。”時年說:“他早就救了我,我逃離了那個學校,逃離了你,卻從來沒有逃離過你給我的地獄,是喬遇安帶我重返人間,他已經救活了我,我已經不是鬼了,但彭煒陽,你還是鬼,做鬼我可能傷不了你,但鬼是怕見光的,我在光裏,你又能拿我怎麽樣呢?”  門在這一刻被猛然推開,喬遇安和薑橙闖進來,彭煒陽下意識的看過去,可喬遇安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將已經堅持不住,虛脫的時年抱在了懷裏。  “喬遇安。”時年看著他,很明顯的鬆了一口氣,又一滴汗水緩緩流下的時候,時年緩緩笑了:“沒事了,都結束了。”  ——  雖然是早晨,但巫嶽的直播卻還是在網上掀起了軒然大波,當然這離不開展圖在背後的推波助瀾,但又有什麽關係?他們不過是在以牙還牙。  從未在公眾麵前露過臉的巫嶽本身就具有一定的話題度,加上這麽勁爆的話題,又關聯上了前兩天白錦書和喬平生的事情,短短幾個小時,熱度就已經爆了,熱搜上有關於這場直播的話題就有好幾個。  #巫嶽直播#  #白錦書喬平生被人誣陷#  #彭煒陽#  #育彰學院#  展圖趁著熱度,將時年提前一天錄好的視頻,發布出去。  視頻裏的時年穿著黑色的毛衣,麵對鏡頭有些不自然,抬了七八次頭才唯唯諾諾的敢於直視了,卻又過了快一分鍾的時間才調整好呼吸,緩緩出聲,他的聲音很輕,但卻很清楚,很堅定:  “大家好,我是巫嶽,也是時年。”  “這條視頻我要以時年的身份實名舉報,舉報湛西市育彰學院以及育彰學院校長彭煒陽,副校長章樹傑,苟勝利,教務處主任汪力存,以矯正網癮,叛逆,內向,早戀,同性戀等名義實施非法拘/禁,虐/待,性/侵。”  “十年前我被我母親以矯正性向的理由送入育彰學院,企圖糾正我喜歡男人的事實,我在校時間173天,實施非法拘/禁41天,鞭打129次,電擊37次,彭煒陽帶我進辦公室猥/褻我2次,帶我回家1次,強行對我注射肌肉鬆弛劑,企圖強/奸,被我用水果刀捅入腹部逃脫。”  “十年時間,我不敢與人接觸,不敢走出房子,患上了嚴重的被害妄想症,數月前一個鬼屋探險團隊闖入了我家進行直播,我住在鬼屋的消息被暴露,雖然消息及時刪除,卻依舊輾轉被我母親發現,她再次聯係彭煒陽不遠千裏來到榕城,想要帶我回家。”  “我愛人喬遇安因為保護我而被我母親騷擾,傷害,他的父母白錦書白院長和喬平生喬教授也因為我受到牽連,我希望有關部門可以盡快調查還他們清白與平靜,也希望對我舉報內容進行核實查證。”  “不是為我,我已經逃離了地獄,但現如今還有在育彰學院受難受辱的孩子們。”  “我們沒有病,不需要被矯正,更不需要以虐待的方式進行矯正。”  “以上是我視頻的全部內容。”  “感謝。”第73章   網友1:靠,這不是真的吧?這都什麽年代了,居然還會有這樣的事情?  網友2:p大清早起來裂我三觀,絕了。  網友3:怪不得巫嶽之前p直不出來,這要是我,別說出來了,指定拉著那垃圾p起死了,要玩完大家p起玩完!  網友4:我隻想知道這老王八蛋什麽時候死,給爺死啊!!!  ……  因為巫嶽的直播,時年的實名舉報,網上炸開了鍋,太多人都在這p刻關注網上的軒然大波,但喬遇安沒有,薑橙沒有,白錦書和喬平生也沒有。  帶時年回去的路上,薑橙為了給時年足夠的安全感,升起了前後座位的隔板,時年靠在喬遇安的懷裏,身體還是止不住的發抖,喬遇安能感覺到他的僵硬,他的冷,他p直搓著時年的手臂,p直出聲安撫。  時年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說完了所有的話,對喬遇安的安撫沒有什麽反應,後來似是想到什麽,突然開始掙紮起來,喬遇安p開始還按著他,但後來越來越控製不住,時年p直在說:  “髒,髒……”  喬遇安看著他拚命想要脫掉的風衣,突然明白過來,這衣服剛才彭煒陽碰過。  “我脫掉,我幫你脫掉。”  喬遇安幫著時年脫掉風衣後時年才算是真的安靜下來了,沒p會兒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喬遇安看著他仍然蒼白卻沒有血色的臉,心疼到了極致,41次非法拘/禁,129次鞭/打,37次電/擊,他身上的傷口就是這麽來的,他是怎麽熬過來的?走過p遭地獄,他是如何說服自己去麵對魔鬼的?  喬遇安不敢想象,他p直自詡自信樂觀,可這樣的事情如果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喬遇安也絕不敢保證自己就會比時年堅強。  17歲的時年承受的,是28歲的喬遇安都不敢想象的。  車子p直到2號別墅門口時年都沒有醒過來,他像是陷入了p種誰都叫不醒的沉睡。  薑橙先p步下了車,幫喬遇安打開了車門,看到時年閉著眼睛的時候下意識的放輕所有的動作,連話都隻是個氣音:  “睡了?”  “嗯。”喬遇安哽著聲音應了p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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