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楚碎雲問。 餘澤手裏提著剛才被他忘在車上的電腦,招呼楚家父子倆坐下。接著他打開電腦,一邊操作,一邊言簡意賅地說:“我今天追蹤小雨的位置時,發現他的手機裏有另一套追蹤係統的痕跡。但那時我並不十分確定,直到剛才我回到車上用電腦再次驗證了一下。” 楚碎雲一聽,不可置信地看向餘澤。 餘澤還在繼續說:“不隻是追蹤係統,還有監視係統。這種監視係統很霸道,手機裏發生的任何數據變動都逃不過係統的記錄,連麥克風都被強製啟用,也就是說,有了這個係統,小雨不止是使用手機上的一舉一動被監控,甚至並不使用手機時候,隻是和身邊的人說話,都能被安裝係統的人聽見。” “什麽?”楚碎雲有些難以理解,“可這不是新手機嗎?” 餘澤抬眼看向他,有些不忍地說:“隔空安裝這種係統需要很長時間,難度也很高。可寫這個係統的人技術並不算頂尖。所以安裝係統的人,肯定接觸過這部手機。” 這部手機是嶄新的,楚暮雨拿到手裏都隻有一個白天的時間,這段時間內,他接觸的人除了父兄和餘澤,隻有一個人。 楚碎雲緩緩從座椅上站起來,心頭的驚訝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抑製的怒意。 沈青燈,他到底是抱著什麽樣的目的在和楚暮雨來往?第87章 請,離我遠點 深夜,住院部靜謐無聲。今晚月光很亮,透過窗簾的縫隙柔柔地落在白床單上。 睡在病床上的楚暮雨皺了皺眉,隨即醒轉過來。他是側躺著的,眼睛一睜開,便看到了自家哥哥。 alpha的樣貌俊朗,以鼻梁為界線,月光將他的麵容分成兩邊,一邊融化在月光裏,一邊隱藏於黑暗。 楚碎雲正抱臂於胸前,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生病的人總是心思敏感,發熱期的omega更是害怕孤獨,能在經曆了今晚的種種之後,睜眼便能看到自己最親近的親人,對楚暮雨來說,無疑是最好的慰藉。 酸澀湧上鼻腔,楚暮雨的眼眶漸漸染紅,淚水在眼中匯集,最終凝聚成一顆剔透的淚珠,滾落而出。 明明楚暮雨的哭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楚碎雲卻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忽然睜開了眼,正好看見哭泣的弟弟。 “怎麽了?”楚碎雲俯身過去,撫掉弟弟眼角的淚水,關切地問。 楚暮雨搖搖頭,他哭得哽咽,說不出話,也不想說話。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勾了勾楚碎雲的衣袖。楚碎雲便也學著楚暮雨伸出小拇指,和他的手指勾在一起。 楚碎雲由弟弟這一個動作讀懂了他的意思。 omega此時需要的不是絮絮叨叨的安慰話語,而是自己的陪伴。於是楚碎雲沒再問弟弟為什麽哭,隻勾著他的手指,晃了晃,示意自己在。 楚暮雨依舊默默地流著淚,腦海中不可抑製地回放起今晚他在沈青燈家裏經曆的事情。 幾個小時前,在發現自己迎來發熱期之後,楚暮雨短暫掙紮之後,下定決心,對站在浴室外的沈青燈說:“你開門吧。” 下一刻,浴室門應聲而開,沈青燈站在門口,腳步像是被膠水粘住似的,不能寸進。 “你、發熱期。”沈青燈沉默良久才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說完後,他恍然回神,“要用抑製劑,你有抑製劑嗎?” 身體的變化讓楚暮雨腦袋脹疼,沈青燈明明就在他麵前兩步的地方,可聲音就像是從遙遠的對麵山上傳來那般飄渺,他隻能隱約聽見一個關鍵詞——抑製劑。 楚暮雨搖搖頭,他抱著膝蓋坐在牆邊,像是害怕吃藥的孩子,說:“不要抑製劑,為什麽要抑製劑?” “因為你發熱期。”沈青燈追問,“你沒有抑製劑是嗎?” 楚暮雨繼續搖頭:“沒有,不要。” “那我……”沈青燈頓了頓,喉結滑動兩下,似乎在和本能鬥爭,好半晌才將下半句說出口,“我給醫院打電話。” 說著他就要撤步離去,可他才剛邁出半步,就被楚暮雨叫住。 “沈青燈!”楚暮雨情緒激動。 沈青燈背著身,停下腳步。 楚暮雨捂住自己的臉,聲音悶悶地從掌心傳出來:“為什麽?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嗎?難道一定要我把所有尊嚴都扔掉,明確地告訴你:請你標記我。你才……你才知道我的意思嗎?” 這段話如千鈞巨石,猛地砸在沈青燈的心頭,他差點沒能站穩。 “為什麽?”楚暮雨還在問,“沈青燈,為什麽?” omega的質問聽起來沒頭沒尾,可沈青燈能明白他的意思。 楚暮雨問的是自己為什麽不接受他,為什麽明明已經一次次將他推開,卻又死皮賴臉、不依不饒地守在他身邊,名不正言不順。 沈青燈捏了捏拳,忽然歎出一口氣。 而後他邁步回身,走進浴室,在楚暮雨麵前蹲身下來,有些粗魯地鉗住omega的下巴,逼omega與自己對視。 “你想讓我標記你嗎?”沈青燈問。 楚暮雨不得不看向沈青燈的眼睛,意外地從那雙深藍眸子中看到了決然與悲痛。 他為什麽要傷心?明明傷心的應該是一次一次被拒絕的自己。楚暮雨委屈地想。 沈青燈鬆開楚暮雨的下巴,重重地把他抱進懷裏,近乎急切地說:“我當然可以標記你,我當然想要標記你。我恨不能讓你從頭到腳都隻屬於我一個人,讓你的目光從今往後隻能注視我一個人。” 楚暮雨驟然睜大了眼,他從未見過情緒如此外露的沈青燈。 “但是——”沈青燈話音一轉,“在標記你之前,我想和你說一件事。” 接著,楚暮雨被alpha打橫抱起,高度的驟然變化讓他有些頭暈。他環抱住沈青燈的脖子,看到alpha鬢角因為忍耐而滲出的汗意。 沈青燈抱著楚暮雨穿過主臥,來到一個房間門前。他將楚暮雨放下來,騰出手去擰動門把手。 門開了,一間並不算大、且還有些昏暗的小房間出現在楚暮雨眼前,房間中央擺放著一台電腦。楚暮雨滿目茫然,不明白沈青燈想要做什麽。 沈青燈率先走進房間,回頭說:“進來。” 楚暮雨雙腿發軟,隻能慢慢走進去,沈青燈拉開電腦椅,讓楚暮雨坐下,而後推著電腦椅,將楚暮雨推到了電腦麵前。 沈青燈打開電腦,同時拿出了楚暮雨的手機。楚暮雨一愣,不知道自己的手機是什麽時候被沈青燈拿來的。 接下來,楚暮雨見證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沈青燈一臉淡然地輕鬆解鎖了楚暮雨的手機,將手機遞給他,而後在電腦上打開兩個窗口。 “現在,隨便打開手機的任何軟件。”沈青燈道。 楚暮雨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聽話,點開最常用的聊天軟件。與此同時,電腦上幾乎沒有延遲地顯示了和手機裏一樣的內容。 楚暮雨又點進了和哥哥的聊天框,今天哥哥來接他時留下的消息記錄還在,下一刻,他和哥哥的消息記錄實時出現在了電腦屏幕上。 “這是……”楚暮雨自欺欺人地問,“這是什麽投屏軟件嗎?” 沈青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掐滅他的幻想:“不是,這是監聽係統。” 聽到這話,楚暮雨手腳發軟,差點將手機掉在地上。 此時沈青燈根本不管楚暮雨受到了多大的衝擊,兀自繼續:“楚暮雨,如你所見,我可以監視你的手機,無論你在做什麽,我全都知道。實際上我這麽做已經很久了。” “你和什麽人說了什麽話、你瀏覽過什麽網站、你購物車裏添加了哪些商品……我全都知道。” 楚暮雨渾身僵硬,他的心像是被扔進了極地的冰水之中,寒意從胸口延伸而出,沁透了五髒六腑。 而後,沈青燈伸手撩開楚暮雨額前的碎發,語氣淡淡地說:“還記得你高中的時候收到過的陌生短信嗎?” “不……” 楚暮雨下意識否定,他的嘴唇顫動。沈青燈說出的事情太過衝擊,他難以接受。他無法想象沈青燈會做出這些事,也不想承認沈青燈會那麽做。 沈青燈直起身子,坦然地承認:“是,那是我發給你的短信。” “我一直在看著你,從你在高二開學典禮上,對我笑過那次之後,我的目光就無法控製地一直落在你的身上。” “你不該對我笑的,你應該像其他人一樣,對我敬而遠之。他們都敏感地察覺到我是個瘋子,離我遠遠的。”沈青燈深藍的眼眸在昏暗的房間內閃爍著光,他說,“隻有你,在和我接觸過之後,還不知逃離。我並非喜歡你,我隻是將你當作了自己的所屬物。” “現在,你還想要我標記你嗎?” 說著,沈青燈靠近楚暮雨,雙手捧住omega的臉頰,與他額頭相對。 這些話是他藏在心底許久的隱秘,在此時一股腦說出口,居然帶給了他扭曲的快意。 楚暮雨驚慌失措,抬起手,開始推拒沈青燈的胸膛。 他害怕了,此時的沈青燈和他印象裏那個寡言冷漠但實際上笨拙細心的alpha根本不是同一個人,他真心祈禱此時此刻隻是一場噩夢。 “不……不要。”楚暮雨退縮了,方才豁出一切逼問沈青燈真心的他,在見到沈青燈真正的麵目後,頓時丟盔棄甲,隻想逃離。 “晚了,小雨,一切都晚了,我的小雨,我的甘霖。” 沈青燈貼在omega耳邊低語,下一秒,張開了嘴,俯首來到omega的頸側。 楚暮雨清醒著的最後一刻,聽見了沈青燈在自己耳邊的低語,再然後,便是頸側腺體的被刺破的劇痛。 “嗚……” omega這具剛剛成年的身體第一次經曆alpha直白又猛烈的信息素侵入,產生了劇烈的排斥反應,加上楚暮雨心理的抵抗,讓這場臨時標記更像是單方麵的施暴。 楚暮雨額前的發絲被汗打濕,一縷縷四散開來。因為傷心和疼痛,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讓他的臉龐變得濕漉漉,一摸全是淚水。 楚暮雨不知道這次臨時標記持續了多久,到最後,他已然脫力地暈了過去。 察覺到懷裏的人軟綿綿地暈倒後,沈青燈鬆開牙齒之下的腺體,小心翼翼地貼上楚暮雨的側臉。 一滴淚珠順著omega的臉頰滑下,滴到了沈青燈的臉上。 沈青燈抬起頭,默默注視著楚暮雨因為哭泣而潤濕的臉龐,埋頭輕輕吻去他眼尾欲滴的淚。 “離我遠點,楚暮雨。” 狹小逼仄的電腦室裏,沈青燈聲音幽幽。 回憶痛苦是一件極為耗費心神的事,楚暮雨任由大腦自我折磨一般地回想過一遍今晚發生的事情,便覺得困倦異常,勾著兄長的手昏昏欲睡。 楚碎雲察覺到弟弟的困意,拍拍他的肩膀,輕聲勸道:“睡吧。” 醫院很安靜,偶爾有風吹和草動的白噪音,營造了一個適宜睡眠的環境,楚暮雨眼角還掛著淚,終是抵不過疲憊席卷,在哥哥的溫聲安撫下,緩緩閉上了眼。 楚碎雲的手指還被弟弟勾著,他暫時沒有抽手的打算,害怕吵醒即將入夢的omega。 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楚碎雲抬頭去看,看見秦渺站在那,朝自己笑了笑。 楚碎雲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中央,示意秦渺安靜,秦渺這才放輕腳步走進來。 走近病房,秦渺看見兄弟倆勾連在一起的手指,挑了挑眉,小聲調侃:“喲,哄孩子睡覺呢?” 楚碎雲直覺他這話說得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對,再想又似乎沒什麽不對,隨意點點頭,也輕聲道:“你找個椅子坐吧,小雨剛剛睡著。” 秦渺沒去找椅子坐,而是把手裏的飯盒放在了楚碎雲身邊的小桌子上。 “咱弟弟這是長大了,可怎麽弄成了這幅樣子的?”秦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