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酒館位於王都帕魯特達一角。


    酒館距離冒險者公會不遠,到了日落時分,冒險者便開始三三兩兩聚集,太陽下山之後店裏更是人聲鼎沸,熱鬧得不得了。酒館老板原本也是冒險者,婚後從戰場上引退,開了這家店。在這裏要挑釁、要打架隨意,當事人各自負起責任。可以賒賬,不過老板可不會放過賴賬的渾球,最重要的是,誰膽敢碰老板最愛的妻女一根寒毛,絕對別想看見明天的太陽。


    對冒險者來說,這間酒館就是這麽個不乏刺激,又舒適自在的地方。


    「說到這個喔……」


    最近,有個冒險者獨占了這間酒館的熱門話題。


    「貴族小哥今天自己一個人跑到公會來耶。」


    長著獅子耳朵的單手劍士一隻手端著麥酒,醉醺醺地說道。聽見那個指稱特定人物的關鍵字,四周喧鬧的冒險者們也結束原本的話題加入對話。


    「他還滿常來的嘛。」


    「不過剛登記之後空了一段時間。」


    「我沒聽說欸,有空那麽久哦?」


    「大概半個月吧。」


    冒險者們你一言、我一語,店內說話聲此起彼落。


    酒館本來就是冒險者之間頻繁交換情報的場所,不同隊伍之間彼此交談也是稀鬆平常。


    話雖如此,所有人一同談論特定冒險者的情況也非常少見,自從傳說中的最強冒險者「一刀」之後,這大概還是第一次。


    「那誰啊?」


    忽然,有個壯年的大劍士邊啃著大塊肉邊開口。


    「貴族?貴族又不能當冒險者。」


    「大叔,你該不會沒見過那個貴族小哥吧?」


    坐在他背後那個態度輕佻的弓箭手,向後仰著背笑著問道。


    「他還滿顯眼的耶。」


    「沒見過又怎樣?」


    「大叔別這麽凶嘛,好恐怖喲。」


    椅子發出「砰」的一聲,弓箭手坐直身體回過頭去,手中的叉子叉著小番茄指向對方,唇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就是有個冒險者呀,不管怎麽看,怎麽想都覺得他是貴族。」


    「老子現在還不相信他跟我們一樣是冒險者咧。」


    「怎麽看都是貴族嘛。」


    「至少不可能是冒險者啦。」


    酒館中又響起說話聲,眾人紛紛讚同弓箭手的話。傳聞中的人物要是聽見他們這麽說,一定百思不得其解,還會稍微有點沮喪,不過那不關他們的事。


    同時各桌加點新酒的聲音四起,店裏的招牌女服務生,也就是老板的愛女,在店裏忙碌地四處奔波。


    「但他還是照樣當他的冒險者吧,怎樣,公會終於被收買了喔?」


    「真是這樣就好了。」


    弓箭手將小番茄送到嘴裏,一口咬破。勾勒出得意笑容的嘴巴開始咀嚼,不必等他再度開口,別桌的客人就拋來了答案。


    「聽說不管公會那些家夥再怎麽查,那個貴族小哥的身家還是連個毛都查不到。」


    「查不到?」


    「完全查不到。」


    長著狼尾巴的短刀手,拿著跟他自豪的短刀八竿子打不著邊的餐刀揮呀揮。


    結果差點揮到老板的愛女,他慌得險些把刀子掉到地上。結果招牌服務生的白色圍裙沒沾上一點汙漬,他卻不小心握到刀刃,短刀手一臉不爽地把沾在手上的肉汁抹到桌子上。


    「要是那個貴族小哥真的是貴族,公會不可能不知道啦。」


    「而且他又那麽顯眼。」


    「顯眼到我們當中一定有人聽過這號人物。」


    大劍士聽了覺得有道理,又啃了一口肉。


    公會的情報網細密又廣闊,甚至無人能掌握其全貌,查不到任何情報反而令人難以置信。不過誰也不在意這一點,來曆不明的人物在這一行司空見慣,推薦人製度正是為此存在。


    「所以貴族小哥跑來公會幹嘛?」


    「來看委托。」


    聽見短刀手這麽問,單手劍士一邊喝幹今天第三杯麥酒一邊回答。


    「然後就在我們後麵晃來晃去。」


    「為啥?」


    「因為人太多吧?」


    條件優渥的委托先搶先贏,排除萬難奮力擠到委托告示板前麵才是冒險者的標準做法。站在原地等到天荒地老也不可能輪到自己,冒險者隻能自力搶下最理想的位置。


    「太有禮貌了……」


    「不,倒不如說他是那個吧,就是不習慣排隊。」


    「啊……搞不懂排隊是啥的程度?」


    大劍士一口吞下嚼碎的肉塊,張開空下來的嘴巴說:


    「啊你們不是說他不是貴族?」


    「「不他是貴族。」」


    獅子耳朵的單手劍士和狼尾巴的短刀手異口同聲說。


    壯年的大劍士瞟了那兩個獸人一眼,一副受不了的樣子搖了搖頭。剛才在那邊公會長公會短都是說假的嗎,完全搞不懂,他決定放棄對話。


    這位大劍士現在還不知道,過幾天他會親眼見到那位話題人物,而且一看就懂了他們是什麽意思。


    「貴族小哥今天也從f開始看哦?」


    「啊?喔,對啊對啊。」


    輕佻的弓箭手漫不經心一問,單手劍士一隻手拿著大塊串燒肯定道。


    「那個人絕對每次都從f看到s階。」


    「一開始還覺得他不知道自己有幾兩重咧。」


    看起來遊刃有餘的長槍手經過桌邊,哈哈笑著說道,手上那把長槍也跟著晃動。他才剛進到酒館裏來,幾個認識的家夥向他打了招呼,長槍手隨意回了幾句,和自己的夥伴一起在空桌安頓下來。


    「本來還想說,一個f階小菜鳥去看s階a階的委托幹嘛呀。」


    「對,對!」


    弓箭手邊晃著椅子邊笑。


    某一桌傳來一陣歡聲,開始比酒量了。聽見鼓噪的大吼,長槍手也跟著起哄,雙眼勾勒出笑意。


    「後來就發現不是這麽回事吧?」


    「沒錯。」


    「那個呀,那是……」


    聽得見這番對話的範圍內,已經習慣那位話題人物的冒險者不約而同點頭。


    一般來說,冒險者隻看自己那個階級能接的委托。偶爾會出於興趣看看高階委托,但也不會每次都幹這種事,萬一被人嘲笑不自量力也隻是平添麻煩。


    但那位話題人物偏偏就會做這種事,他一定會從f到s看過一遍,從剛加入公會時開始,到現在升上階級e都是如此。


    「那是他的興趣。」


    一路看著他到現在的人全都做出這個結論。


    「說得對。」


    「一直沒看到s的委托,他還一副很可惜的樣子。」


    「上次出現s委托是哪時候啊?」


    「呃……之前哪個迷宮有個頭目素材的委托就是s。」


    「貴族大爺的委托?」


    「不是,是富商大爺。」


    一群冒險者吵吵鬧鬧,跟同桌的夥伴一起聊個痛快。


    桌上的酒瓶越來越多,占據了桌麵,不過對他們而言,酒會才剛開始而已。錢一到手就留不過夜的冒險者們,揮霍這


    一天賺到的報酬,耽於一夜的逸樂。


    然後拖欠住宿費用,旅店老板都氣炸了。


    「啊,說到這個啊……」


    「啥?」


    單手劍士灌著他的第七杯麥酒,愉快地搖著長長的尾巴,同桌的幾個人也一邊叫服務生再上新酒,一邊看向他。


    「怎樣?」


    「貴族小哥啊。」


    「嗯。」


    「如果我沒搞錯啦,他現在還會接f的委托。」


    幾雙滿是疑惑的眼睛轉向單手劍士。


    「為啥?」


    「我哪知道。」


    「他不是升上e了嗎?」


    「是不是搞錯啦?」


    「搞錯了一刀會跟他講吧。」


    沒有人規定冒險者不能接自身階級以下的委托,但是沒賺頭又不夠刺激,充其量隻會遭人指為懦夫而已。


    「一刀啥都沒說?」


    「啊……」


    『喂,那委托是f階。』


    『咦?』


    「貴族小哥一臉發自內心不解的表情,結果他就不管了。」


    「那家夥就是會放著不管!」


    「不要放棄啊!就是因為他這樣,貴族小哥才一直這麽貴族啊!」


    拳頭砰一聲捶上桌子,餐具隨之響起悲鳴,冒險者可不是當假的,這臂力非常之優秀。


    他們扼腕地呐喊出各種心聲,不知哪裏傳來「吵死人啦」的怒吼,這就是酒館最地道的日常風景。在酒館靜靜品酒反而比較奇怪,所以誰也不介意。


    「所以到底是為啥啊?」


    「誰知道啊……是那個吧,那個……興趣。」


    「興趣……也是啦,貴族小哥嘛……」


    他們一臉嚴肅地達成了共識。


    怎麽可能笑他是懦夫呢?其他哪個冒險者選了低於自己階級的委托,他們會極盡訕笑之能事,但要是那張氣質高雅的臉聽見冷嘲熱諷,反而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那真是太尷尬了。


    「貴族小哥的『咦?』有種讓對方閉嘴的力量。」


    「雖然本人沒有那個意思。」


    接著,單手劍士他們出聲向服務生點了追加的麥酒。


    在他們後麵那一桌,輕佻的弓箭手也正在熱烈討論那位話題中心的冒險者。老板的愛妻一身雪白圍裙隨著步伐翻動,為弓箭手端來第三盤小番茄,他朝著剛上桌的小番茄伸出叉子,喋喋不休地跟夥伴閑聊。


    「而且沒想到絕對零度竟然跟他那麽親。」


    「太扯了。」


    「貴族小哥是天不怕地不怕嗎?」


    那位公會職員對冒險者來說是懼怕的對象,人稱「絕對零度」的男人。


    時不時有人議論:「那種人待在新手登記櫃台沒問題嗎?」不過目前大家覺得這也沒辦法。從資深冒險者看來,絕對零度總能毫不留情地挫掉新手那種「我都當了冒險者怎能被人瞧不起」的魯莽,不讓他們不分對象隨處挑釁,造成周遭困擾,確實是幫了個大忙。


    不過要是換成自己被修理,他們可不願意。


    「話是這麽說,但貴族小哥基本很有禮貌吧?絕對零度對他也隻是普通的臭臉職員嘛。」


    「對哦……」


    隻要別給公會帶來麻煩,絕對零度也隻是個工作能力優秀的冷淡職員而已。冒險者們也不是討厭他,隻是非常不擅於應付。


    「那他為什麽跟貴族小哥那麽親?」


    「誰知道啊。」


    「他被摸頭的時候臉上完全沒表情,畫麵有夠好笑。」


    「更別說貴族小哥還一副覺得他很可愛的樣子。」


    最近,見到這畫麵還會多看一眼的人逐漸少了,不過偶有冒險者冷不防看見這一幕,還是會嚇一大跳。尤其是前科累累,受過絕對零度好幾次洗禮的家夥,看了更是難以接受。


    弓箭手看著邊把肉塞進嘴裏邊談天的夥伴們,忽然想起什麽似地開口。


    「是說絕對零度啊,他不是很我行我素嗎?」


    「是啦,感覺跟他說什麽他好像都不在乎。」


    「但是啊,他會觀望貴族小哥的反應欸。」


    弓箭手靈巧地叉起小番茄扔進嘴裏,在頰邊滾了幾圈,露出得意的笑。


    「說不定被調教出階級關係了?」


    他們那桌轟然響起一陣笑聲。怎麽了?周遭冒險者的視線紛紛集中過來。


    「那個絕對零度欸!?」


    「貴族小哥是那個吧!?魔法師吧?一定是絕對零度比較強啦!」


    在實力至上的冒險者眼中,人與人之間的地位關係全憑力量決定。賬麵上的階級高低不一定能反映出真正實力,因此比起階級,實力反而更受他們重視。


    「那個溫文的貴族小哥欸!?貴族小哥的地位才應該在他底下……」


    他們放聲大笑,搖著手說「不可能不可能」,說到這裏忽然刷地冷靜下來。


    「怎麽講起來這麽不對勁……」


    「我也是……」


    「我也是……」


    「對吧?」


    弓箭手咬破嘴裏的小番茄,吱嘎一聲靠上椅背。老板最愛的妻子正好經過他背後,他趁機點了第四盤小番茄,接著一下子挺起上半身來。


    「哎呀,貴族小哥嘛,沒辦法。」


    「畢竟是貴族小哥嘛。」


    於是他們碰響彼此盛滿麥酒的玻璃杯,開始飲酒高歌,大聲笑鬧了起來。


    短刀手獨自落魄地垂著毛量豐厚的狼尾巴。


    夥伴們帶著同情的眼光看著他。每當話題聊到某個酷似貴族的冒險者,他的心情總會因為悔恨而沉到穀底。


    「如果貴族小哥是貴族就好了……」


    「你還跟職員確認了好幾次嘛。」


    「看你甚至跑去跟絕對零度確認,我反而佩服起你來了咧。」


    短刀手心情消沉是有原因的。


    那是話題中心的男子才剛剛成為冒險者的時候。他現在也一樣剛成為冒險者不久,不過這點先略過不談,那真的是最早最早的時候。


    當時,短刀手遇見了那個人。他正要走出公會的時候,碰上那個人正巧要進門,二人差點撞上。短刀手以獸人的爆發力瞬間停下腳步,以條件反射開口就要嗆人。


    『臭小子走路看……』


    『不好意思,你有沒有受傷?』


    轉向他的是沉穩的微笑、高貴的眼瞳、融化思考般的嗓音,他的反應是……


    『是……啊,是是,沒事!別在意……呃……您別在意,請!失禮……失禮!您來委托是吧,請進請進!』


    他嚇到魂都飛了。


    「看那樣子,正常人都會覺得是貴族來委托好嗎……」


    「我看你頭都快貼到地上了。」


    「很少看到獸人會在乎貴族身份的耶。」


    「貴族小哥的貴族力太強啦!」


    他就這麽在公會門口大出洋相,幸好周遭七成的人都有著跟他一樣的誤會,剩下三成則奇跡似地全都是認為「這也沒辦法」的成熟冒險者,最糟的結果才得以幸免。


    「好了啦,喝吧喝吧。」


    「喝個痛快,忘了它吧。」


    「嗯……」


    短刀手喝幹了夥伴們端過來的麥酒,狠狠把手中的杯子砸到桌上。


    「是說這本來啊!就是貴族小哥的錯嘛!?」


    「不,貴族小哥啥都沒做啊。」


    看他越來越激動,夥伴們隨便敷衍過去,最近他喝了酒總會失控,他們都習慣了。


    「老子一般看到領主啥的!根本沒那樣想過!」


    「對啊。貴族小哥就是那個啦,那個……」


    「哪個啦。」


    「呃……尊爵不凡?」


    「「「對!」」」


    他們恍然大悟似地猛然站起身來,椅子在狹窄的酒館裏一下子全都撞在一起,引來大聲飆罵,他們也大聲飆罵回去,然後吱嘎吱嘎拖著椅子重新坐下。


    「太尊爵不凡啦!」


    「那種尊貴感不知道是怎麽來的。」


    「沒人想看到貴族跑來當冒險者,看到貴族小哥卻有種希望他是貴族的感覺。」


    「我懂。」


    他們喝光杯中的麥酒,大口吃肉,各自填飽肚子。短刀手也終於冷靜下來,輕輕搖動狼尾巴,舔了舔沾上泡沫的嘴唇。


    他吸了一下鼻子,不曉得哪裏傳來一股香味,是煙熏魚肉的味道吧。重口味的鹹香適合下酒,他於是點了一份。


    「艾恩他們那個啊,說不定是真的?」


    「啊?」


    短刀手的夥伴嘔氣似地說道。


    「迷宮通關,有人說是貴族小哥幫他們的。」


    那個隊伍最近搶先突破新迷宮,贏得了冒險者的榮耀,而他們對那個隊伍再熟悉不過了。兩個隊伍年紀相近,隊伍結構也類似,是每次見了麵總要惡狠狠互瞪兩眼的關係。


    「誰知道,不過他們確實不是隻靠自己通關的吧。」


    「畢竟那些家夥是笨蛋嘛。」


    「徹底的笨蛋。」


    不是說他們書念不好,書這種東西沒有冒險者念得好。撇開這點不論,他們仍然是徹頭徹尾的笨蛋,這就是眾多冒險者對艾恩他們的評語。


    「因為沒腦子,他們才有辦法對貴族小哥出手吧。」


    「哦,確定啦?」


    「不知道。」


    跟艾恩隊伍來往過的人,心裏隱隱約約都有個底,他們尋求外力協助應該是不爭的事實。但是這些冒險者沒有目擊過事發現場,當事人也不曾公開談論這件事。


    既然如此,這也不過是毫無根據的臆測罷了。冒險者攻略迷宮沒有所謂的禮儀規矩,假如艾恩他們跟人締結了某種協力關係,那就是他們憑著策略勝出而已,沒有人會為此大吵大鬧。


    「早知道我們也去找貴族小哥,現在不知道在哪邊買美女,喝美酒咧。」


    「老子可沒興趣像喪家犬一樣亂吠。」


    「剛好你是狗喔。」


    「老子是狼!」


    短刀手哈哈大笑,叉起剛端來的煙熏魚肉放入口中,濃鬱的鹹香刺激舌頭,一股獨特的香味竄上鼻腔。


    這魚肉多少有點難嚼,不過他是獸人,牙齒比唯人1更加銳利,三兩下咬碎了魚肉,和麥酒一起吞進喉嚨。


    「呼啊……隻是啊,貴族小哥腦袋一定很聰明,為什麽還跑來當冒險者啊。」


    「畢竟是那個貴族小哥嘛。」


    「他也不是看不起冒險者。」


    「對啊。」


    看就知道,那個人是很認真在當冒險者的。雖然這麽形容冒險者稍微有點矛盾,他們的話題從未中斷,場麵越聊越熱絡。


    「這群莽漢哦……」


    遊刃有餘的長槍手一隻手端著清酒,哈哈大笑。


    時不時從各桌傳來的那個名字他也十分熟悉,畢竟那個人已經跨越了冒險者的界線,甚至成為主婦們閑話家常的話題之一,是個知名人物。


    「年輕小夥子對八卦很敏銳嘛。」


    「連一刀都對他感興趣,更不用說我們了,當然三兩下就上鉤啦。」


    「說得沒錯。」


    長槍手愉悅地與旁人閑談,自己往小玻璃杯裏斟了酒。


    「真沒想到那個一刀會跟人組隊。」


    「看了卻讓人心服口服,還真不可思議。」


    就連a階級隊伍都要麵臨苦戰的魔物,b階級的一刀卻能獨自將其打倒,沒有人能想象他與誰並肩作戰。看上他的實力,組隊邀約從未間斷,他一次也不曾點頭,卻選擇了一個高貴沉穩、溫文儒雅的男子。


    「一刀話也變多了不是嗎?」


    「那是當然,你看貴族小哥那個樣子,要完全視而不見太難了吧。」


    端著玻璃杯的那隻手撐上桌子,長槍手的唇角勾起一笑。


    「畢竟他還敢那樣跟人對杠呢。」


    他們全都見識過。那一觸即發,卻仍清明透澈的氛圍,沉靜安穩卻能支配思緒的嗓音,那雙眼瞳裏更加深邃的高貴色彩。正因為目擊了那人展露這一切的場麵,他們全都了然於心。


    見識過的人不多,正因如此,那位話題中心的溫文男子仍然是酒館裏的趣談,沒有遭人疏遠為難以親近的存在。


    「那是跟他對上的人不好。」


    「就憑那家夥,招惹不起啦。」


    「哈哈,說得沒錯。」


    話雖如此,他們在冒險者當中也屬於相當出眾的強者,沒道理為之喪膽,反而響起一片愉快的笑聲。


    「話說回來,你們知道嗎?貴族小哥被挑釁的時候,接招方式有點可惜呢。」


    「怎麽,你什麽時候看見的?」


    「你們跑出去喝酒的時候呀。我正在跟別隊的人聊天,就看見他一個人進到公會。」


    人數稀少的女性冒險者難得碰了麵,總會稍微閑聊幾句。


    當時她也是如此,正在跟其他隊伍的女生聊天,結果那個冒險者一如往常走了進來,站到委托告示板前麵,他沉穩的氣質在公會當中顯得特別醒目。


    「你看,貴族小哥偶爾不是會一個人跑來嗎?」


    「啊……有時候會看到他一個人在讀魔物圖鑒之類的。」


    「對,就是那時候有人找他麻煩。」


    和一刀組了隊伍,這就是找碴充分的理由了。所有人都料想到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當時她也這麽想。


    「現在他懂得敷衍過去,但那時候應該是第一次碰到吧,他一聽就傻了。」


    『喂小哥,帶種敢不敢出來單挑啦。』


    『帶種?』


    「沒聽過這個字啊~~~」


    「那也不奇怪!」


    長槍手哈哈大笑,用清酒潤了潤幹渴的喉嚨。


    一看就知道對方氣質高雅,不過他們也不覺得當事人找碴的時候應該慎選措辭,畢竟他們自己也與高雅二字無緣。


    但他們對那些冒險者倒是有幾分同情,他們找碴選錯對象啦。


    「看到貴族小哥還在等他們解釋,找碴的家夥也沒心情打架了吧,說句算了就垂頭喪氣走出去了。」


    要是其他人這麽說,他們一定會反嗆「你是瞧不起人喔!還裝死!」但是看到那張氣質高貴的臉,冒險者也發現他是真的摸不清頭緒吧,周圍的冒險者也不同情被找麻煩的一方,反而對著找碴的人喃喃說句「節哀順變」。


    「哎呀,這方麵一刀會好好調教他吧。」


    「那家夥不是會裝作沒看見?」


    「最低限度還是會教的,這對他來說可是最高檔的待遇呢。」


    「最近感覺一刀的態度有點像在看好戲。」


    聽著夥伴們的對話,長槍手微微呼出一口帶著酒氣的氣息,嘴唇勾勒出愉悅的弧度,斜眼環視周遭一圈。


    「還不知道被調教的是哪一邊哪。」


    他緩緩低語,仰頭飲盡玻璃杯中的酒。


    究竟是那個高潔的存在會先配合他們,還是不隻一刀,王都所有的冒險者先跟著配合他?


    「(或者該這麽說吧,對那家夥而言,哪一邊比較輕鬆?)」


    他在內心拋出沒有對象的問句,準備再點下一杯酒。正當他回過頭,準備尋找穿著白色圍裙的身影時……


    「好像有人成了當紅話題呀?」


    一開始映入眼簾的是一對雙劍。他抬起視線,看見一個人影一手端著麥酒,浮起討人喜歡的笑臉俯視著他。


    這人他有印象,是偶爾中的偶爾會出現在公會的冒險者。那人朝他遞出那杯一口也沒碰過的麥酒,長槍手維持不加矯飾的態度,笑一笑接了過去。


    「到公會就能見到那個人嗎?」


    「沒辦法馬上見到,聽說他到商業國去了。」


    「哦。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不會太久吧?」


    雙劍士點了幾次頭,揮揮手便離開了。


    長槍手將手上的麥酒端到嘴邊,喝了一口,冰得透涼的酒水流過喉嚨,十分暢快。


    「情報販子現在全都忙著刺探貴族小哥的情報吧。」


    「不管拿來威脅還是拿來賣,感覺都能大撈一票嘛。」


    如果用稀鬆平常的傳聞就能換到一杯麥酒,想必此言不假。長槍手笑著傾了傾酒杯,將一旁剛剛開始的鬥毆當作下酒的小菜。


    經過一整天的觀光行程之後,利瑟爾和劫爾選擇在攤商廣場吃晚餐。


    入夜之後,這個廣場熱絡的氣氛絲毫未減,黑暗的夜空下仍然燈火輝煌。隨處懸掛的燈光、地攤擺設商品的照明,擁擠的光源照得整座廣場燈火通明。


    「畢竟之前沒有辦法好好參觀這座廣場嘛。」


    「還不是某人害的。」


    「你是說誰呀?」


    利瑟爾他們走在擁擠的攤商與人潮之中。


    藍天之下的攤商廣場十分壯觀,夜晚也別有一番氣氛,總覺得周遭人群的情緒也多了幾分高亢,與白天展現出截然不同的熱鬧風情。


    「啊,我想吃那個。」


    「嗯。」


    有個路邊攤正販賣不知名的小吃,現烤的厚片培根擺上起司,烤至融化,再搭配蔬菜,以薄薄的餅皮卷起來。二人走近那個攤位。


    「記得排隊。」


    「我知道。」


    聽見劫爾揶揄的嗓音,利瑟爾也打趣地笑了。


    二人剛相遇不久的時候,利瑟爾還以為排隊的人群隻是「聚集在一起」,差點像平常一樣過去買東西。到了現在,他也懂得好好排隊了,利瑟爾排到第二個位置,望著培根在火焰烘烤下滴落油脂。


    「再買些東西找個地方吃吧。」


    「噴水池周遭如何呢?」


    「階梯那邊比較沒人吧。」


    「那我們就到那邊吃好了。」


    趁著手上的晚餐還沒冷掉,利瑟爾他們走向階梯,一路上又買了些吃的。真不愧是商業國,各式各樣的料理令人目不暇給。


    結果,二人各自選了愛吃的東西,所以晚餐內容稍微偏向肉類料理,劫爾挑的全是肉。


    「劫爾,每次都看到你在吃肉耶。」


    「這是冒險者的基礎吧。」


    「原來如此。」


    劫爾隨便敷衍一句,利瑟爾聽了佩服地點點頭,他的常識就這樣逐漸扭曲。


    抵達領主官邸前的階梯,二人並肩坐下,偶爾向往來兜售的小販添購酒水之類,眺望著攤商廣場的燈火,品嚐美味的晚餐。


    明天到商業國的冒險者公會看看好了?他們邊吃東西,一邊如此閑聊。


    1. 唯人:指稱一般人類的用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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