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荼朦朧間聽見一陣喧鬧嘈雜,眉頭緊蹙,睫毛顫動幾下,意識漸漸清醒。


    怎麽這麽冷……


    水聲嘩啦響起,沒等她回過神,就被一雙結實的臂膀從水裏抱了出來,在毯子裏裹成繭蛹,擦幹水分,再換上厚厚的衣裳。


    縮在伴侶懷裏,頭暈目眩地呆滯半晌,年荼才回想起發生了什麽。


    她竟然困到在浴桶裏睡著了。


    “阿嚏、阿嚏——!!”,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她終於停下,小臉皺成一團。


    睡著的時候其實她也能感覺到冷,但是醒不過來,隻下意識地把手腳蜷縮起來。


    浴桶裏的熱水早就冷了,她就這樣不知在冰涼的水裏泡了多久,現在明顯感覺鼻子不通氣,呼吸不暢。


    “唉,我好像生病了”,年荼努力呼吸幾下,歎了口氣,不好意思地扭過頭,把臉埋在灰狼的胸口。


    這副身子骨相當脆皮,他們是費了大力氣給她調養的,可她竟然犯蠢著涼,在夏天得了感冒。說出去,她都覺得丟人。


    抱著她的雄性沒有說話。


    年荼安靜等了一會兒,心頭漸漸生出怪異感。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能明顯地感覺到灰狼的手在抖。


    或許不止雙手,他渾身上下好像都在顫抖。


    “……你怎麽了?”,她仰頭去看,被他通紅的眼珠子嚇了一跳,“發生什麽事了?!”


    他們不是去四珩山了嗎?難道是寶親王又搞了什麽幺蛾子出來?


    “空凜呢?”,年荼慌慌張張望向門口,注意力放在那邊,凝神細聽,才聽見外麵似乎很亂,有淒厲駭人的哭聲。


    好端端的,宮人哭什麽??是不是因為皇帝出事了?!!


    年荼被嚇得魂不附體,一個勁兒地抓著灰狼追問,“到底怎麽回事?別瞞我!”


    她掙紮著想親自到外麵去一探究竟。大門忽然打開,令她牽腸掛肚的人就好端端出現在眼前。


    “年年”,談空凜的眼睛也是紅的,緊緊擁著她冰涼的身體,低聲喃喃,“別怕,我陪著你、我們陪你……”


    一邊說著,他捧起年荼的臉蛋,在她茫然的目光中忽然吻上她的唇,仿佛用盡所有力氣,要把她的氣息刻入自己的骨髓。


    年荼本就呼吸不暢,被親得更加喘不過氣,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錯了。


    抱著她的灰狼很快也開始發瘋。


    她求助無門,像是一隻落入獸窩的小兔子,弱小可憐又無助,任他們親來親去,臉蛋憋得通紅。


    “你們、連病人都不放過?”,好不容易掙紮開,年荼瞪著水色朦朧的圓眼睛,發出強烈譴責。


    禽獸!!!


    雄性們並未就此冷靜,反而像是被戳中了什麽點,一個兩個都用嚇人的眼神直勾勾盯著她,盯得她渾身汗毛都豎起來。


    “不放過”,談空凜溫柔撫摸她的臉,與她耳鬢廝磨,“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你的,年年。”


    他生生世世都要做她的男人,她永遠也別想拋下他。


    “……”,年荼大腦宕機,一片空白。


    她好好的綠茶小貓咪怎麽突然說起這種霸道的話?


    不會是被什麽東西附身了吧??


    她探究地眯起眼眸,仔細去檢查伴侶的臉,試圖從他們臉上找出易容痕跡。


    偽裝的痕跡還沒找到,她又失去了自由,被宗守淵捉入懷裏。


    他很沉默,一個字也不說,隻是不停地親她,胸膛劇烈起伏。


    直到順喜帶著禦醫趕到,才打斷了這莫名其妙的一切,將年荼解救出來。


    看著眼前一大群人,年荼有點懷疑人生。


    太醫院的人全都在這了。連須發皆白的老院史都被人攙扶著親自出動。年荼趕在他顫顫巍巍跪拜之前喊了免禮,給他賜座。


    “多謝娘娘”,老院史神情凝肅,鄭重地搭上年荼的脈,打起十二分精神來給娘娘看診。


    其他禦醫都隨侍一旁,觀察她的臉色和精神狀況,聽她描述症狀。


    聽著聽著,大家的表情都變得奇怪。


    怎麽感覺娘娘隻是受涼染了風寒啊……


    可來時的路上順喜將事態描述得十萬火急,看他的樣子也不像作假,一入殿內看到陛下和將軍那副癲狂絕望的模樣,他們更是嚇得半死。


    即便心裏覺得皇後娘娘像是風寒,他們也閉著嘴不敢講出來,都暗暗反思自己醫術不精。


    無數雙目光盯著那隻蒼老把脈的手,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老院史身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氣氛愈發凝重。


    年荼的手都快僵了,鼻子也癢癢的,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扭頭打了個噴嚏。


    站在她身邊的宗守淵立刻掏出柔軟巾帕,幫她擦臉。


    反正是老夫老妻,她什麽不堪的樣子他們都見過,年荼沒那麽多講究,也不覺得羞恥,由著他體貼入微地伺候。


    她早已習慣。禦醫們卻習慣不了。


    大將軍化作繞指柔的畫麵,無論他們看過多少次,都覺得難以置信。


    幾個禦醫忍不住抬眸多看了幾眼,連老院史都下意識抬頭——


    “年年的身體怎麽樣?”,剛一走神,陛下極具壓迫的聲音便響起。


    老院史渾身一抖,從椅子上噗通摔下地,“老臣無能……”


    空氣仿佛一瞬間凝滯了。


    手帕在宗守淵手中化為裂帛,談空凜眼前陣陣發黑。


    ……不會治?不能治?年年的病治不好??


    一想到心愛之人命不久矣,死前還要受一番病痛折磨,兩名雄性隻覺得心口像被活生生剖開了,恨不能以身代之。


    “老臣醫術不精,反複診了許久,依然覺得娘娘隻是普通的風寒,查不出其他病症”,老院史麵有愧色,俯首跪拜。


    他自幼學醫,天賦卓絕,後來入了太醫院,也很快就得到貴人賞識、先帝重用,做了這麽多年太醫院最權威的人物,對自己的醫術向來很有自信。


    可陛下和宗將軍都這般如臨大敵,聽說娘娘的病又是源於寶親王的惡毒算計,想來絕不可能是風寒那麽簡單。他卻隻能想到風寒。


    “風寒怎麽了……”,年荼至今仍在狀況外,不解地東瞧西看,“難道我不該是風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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