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的風輕拂肌膚,手中傳來被子柔軟的感觸。隨著意識漸漸清醒,奇德睜開了眼睛──


    「!船要被……魔獸呢!?」


    他大驚失色地一躍而起,被細心蓋在身上的被子掉了下來,接著映入眼簾的是房裏的模樣。


    「呃,這到底是哪裏……」


    奇德小聲地嘟噥一句,搖搖頭使意識恢複清醒。


    這個地方肯定不是暫住了一段時日的『黃金鬣號』船室。再說了,這裏和他見過的房間都不一樣。


    房間是木造的,然而仔細觀察,會發現牆壁上沒有木材的接縫,宛如直接挖空一棵巨樹而建的空間。奇德惴惴不安地垂下視線,發現剛才躺著的床也有點奇怪,這不是另外擺設的床,而是地麵像瘤一樣隆起的地方。他睡過的被褥摸起來有綿布的觸感,一堆像是枯葉的東西則被攏起來當成枕頭。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後,沒在房裏找到石頭或金屬之類的素材。


    不管怎麽絞盡腦汁,奇德也想不起來弗雷梅維拉、克沙佩加或者是西方哪一個文化圈有這樣的建築風格。真是不可思議。


    「明明從空中摔下來了,我竟然沒有受傷。」


    他大致檢查了一下身體狀況,看來並沒有太大的問題。雖然感到口渴和饑餓,但也不至於馬上昏倒。


    他慢慢站起身,踩著有點搖晃的步伐走到窗邊。這大概是窗戶吧──雖然怎麽看都像是一個樹洞的缺口。窗上十分周到地掛著看似薄布的東西,隨後奇德就發現那塊東西是由薄而透明、像是葉子的材料所製成。他推開手感稍硬的窗簾,探頭向外麵一看──


    「……所以,這到底是哪裏啊?」


    眼前的景色令他驚訝得目瞪口呆。


    他本來還期待看到擁有眾多建築物的城鎮,但外麵的景色卻徹底推翻了自己的想像。周圍是籠罩著虹色光芒的樹林──就和剛才在飄浮大陸看見的樹木一樣。從樹林的密度來看,這裏大概位於森林的深處。


    奇德戰戰兢兢地垂下視線,原以為位在地麵的房間,卻像樓中樓般位於半空。從這裏到地麵的距離來看,他所在的房間似乎蓋在樹上──或者說是穿過樹幹而建。


    「搞不懂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不管怎樣,看來這個飛在空中的陸地上住著很多人吧。」


    這裏不隻有住宅,家家戶戶還聚集成了村落,相信再不遠的將來會發展成城鎮,並且總有一天會成長為國家。飄浮大陸並不是從未有人踏足的秘境,而自己顯然就是被此處的『原住民』抓起來了。


    「那些魔獸難道是這裏的人所驅使的?若是這樣的話,船沒事吧?」


    奇德回想起那些擁有超越決鬥級的巨大體型並展翅在空中翱翔的魔獸,在它們的窮追猛打下,連裝載法擊戰特化型機的飛空船都陷入困境。能夠驅使如此強大魔獸之人,有可能會成為相當大的威脅。


    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個情報帶回去。當他在思索著實行這項行動的方法時,背後的門發出微微的咯吱聲打開了。他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了注意力,完全忽略了出入口的存在。


    他慌慌張張地回過頭,視線正好和走進房間的『少女』對上了。少女不禁停下動作。


    ──那看起來像是『人』。


    身高比奇德矮了一些,有著淺色的肌膚和一頭長發。她身上穿著的簡樸服裝和這個房間風格相似,都是用植物加工製成,手上還捧著盆子。


    她大概以為奇德還在睡吧。看見站在窗邊的他,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啊,那個,是你救了我……」


    總不能一直沉默地對看吧。如此作想的奇德才張開口,少女卻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欺身上前。她扔掉盆子,直線縮短了彼此的距離,奇德幾乎反射性地應戰。他順從身體習慣的動作,一手伸向腰間──


    「沒、沒有!?」


    伸向腰間的手撲了個空,奇德愕然地低頭往下看,發現理應掛在腰上的銃杖和鞘都不見了。他直到方才都處於沉睡的狀態,武器在這段期間被拿走或許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但這樣的狀況未免太致命了。


    少女伸過來的手瞄準了奇德的喉嚨,犀利得不像是徒手的突刺,以幾乎能貫穿喉嚨的速度襲來,卻在刺入的前一秒停了下來。


    指尖冰涼的觸感透過皮膚傳來,那是指尖,並不是凶器。即使如此,被人用手抵著喉嚨這個要害的事實依然沒有改變。奇德不想刺激對方,緩慢地舉起雙手。


    奇德以動作向對方示意『我不會抵抗』,在極近距離下的犀利視線貫穿了他,對方似乎正確理解了他的意思,然而她仍保持不動,兩人在短暫的停頓間互相凝視。


    「是你、救了我……」


    「閉嘴。」


    奇德立即閉上嘴巴。自己可能問得太冒失了,可是她的反應也不必那麽激烈吧。如果不是被她的手指抵著,說不定還能多說幾句話。隨後,少女像是想到了什麽似地慢慢收回指尖,眼中的警戒仍沒有消失,不過既然解除了攻擊姿勢,多少令人感到鬆了口氣。


    少女朝著門的方向退後,奇德仍維持舉著雙手的姿勢默默地目送她。


    「不準輕舉妄動。」


    少女留下這句話便消失在門的另一邊,隨後從門外傳來了沉重的磨擦聲。


    「竟然上門栓。還真是周到的待客方式。」


    奇德不禁歎了口氣,看來自己並不是受歡迎的客人。


    「這表示他們果然和魔獸有關係吧。雖然我的確拿了劍攻擊,但一開始先打過來的不是你們嗎?」


    奇德重新檢視手邊的物品。別說銃杖了,根本什麽都沒有留給他,好像也沒被放在房內。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那些人行事也真夠小心的。


    「不管要做什麽,都要先保存體力……而且肚子也餓了。」


    從船上掉下來以後過了多久?奇德的肚子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大聲抗議著,但在還沒搞清楚狀況以前,也不能貿然行動,他決定先回到床上躺著。


    沒多久,門又傳來沉重的聲音。接下來會出現什麽?奇德坐起身等待著。


    當門打開之後,一個身材魁梧的人局促地擠了進來。奇德愣愣地抬頭看他,心中想著以埃姆裏思作為比較對象來看,眼前的男人似乎更加高大。而兩者間最明顯的不同之處,應該是這個大個子的頭發長及腰部這點吧。


    剛才的少女躲在男人背後跟了進來,她依然眼神犀利地瞪著奇德。高大的男人則是停下腳步俯視奇德,即使對上視線也不為所動。


    「可以說話嗎?」


    奇德瞥了少女一眼,先向對方確認道。因為有前例可循,他可不想突然就被人攻擊。男人沒有點頭,而是主動開口:


    「我是位於風切之位的人,『索吉歐』。」


    「啊……我是弗雷梅維拉王國銀鳳騎士團所屬騎操士。阿奇德歐塔。」


    住在這個陸地上的人有聽過西方諸國嗎?就算表明身分,感覺對方也無法理解,但既然對方已報上名字,他也必須自報姓名才行。男人沒有什麽明顯的反應,沉默了好一會兒後開口:


    「我知道『地趾(你們)』組成了很多不同的群體,一直棲息在地上生活。你來到這裏有什麽目的?」


    「……為了冒險。」


    對方的眼神催促著他繼續說下去,奇德隻好勉強開口:


    「這裏是空中的大地,這樣說對吧?我們最近才知道這個地方的存在,然後少爺……啊,我們的首領(老大)便說要去從來沒看過的地方冒險。」


    男人聽完後仍毫無反應,還真教人難堪。他背後的少女則毫不掩飾地露出錯愕的表情,相較之下反而讓人感到安心。


    「我們搭著飛空船才剛穿越暴風,就被魔獸……被四隻腳的鳥攻擊。還需要繼續說明嗎?」


    「夠了。把頭伸到獅鷲獸嘴裏,就已經表明了你有多麽愚蠢。」


    「這我無法反駁。」


    糊裏糊塗來到這裏被打下來也是事實。奇德乾脆擺出嘔氣的態度反問:


    「所以呢?你和那些……獅鷲獸嗎?你們打算怎麽處置我呢?」


    「不會處置你。既然已經知道目的,那就沒你的事了。」


    「那我可以回去嗎?」


    「不行。我們沒有理由放過侵犯地盤的人。」


    「我想也是。」


    奇德微微繃緊全身。自己處於沒有銃杖且赤手空拳的狀態,對方又是擅長肉搏戰的彪形大漢,他不覺得自己能夠正麵對抗,但也不打算乖乖被幹掉。教人意外的是,索吉歐乾脆地轉頭往回走。


    「『霍加拉』,你來照顧他。這是你抓回來的獵物,善盡你身為次列的職責。」


    「什麽?索吉歐!?我又不是……!」


    被稱作霍加拉的少女抗議出聲,明顯地表達出心中的不滿,但被索吉歐瞥了一眼後,她便沉默了下來,隻能恨恨地瞪著奇德。奇德做出一副被冤枉的樣子聳了聳肩。


    「聽好了,不準輕舉妄動。不要給我惹麻煩!」


    少女丟下這句話後,立刻追著索吉歐離開了。雖然她看起來慌慌張張,卻仍沒忘記鎖上門栓。


    「竟然無視我的意願。不過被抓住了也隻能任人宰割啦……忘記拜托他們送飯來了。」


    奇德自暴自棄地癱倒在床上。狀況完全沒有好轉,但是看來也不會有立刻死亡的危險。


    「隻要不會餓死就沒問題了吧。」


    就在他歎氣時,突然聽見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微弱聲響,奇德再度迅速起身。


    「咦?」


    他的視線與聲音的來源對上了。


    進入房間的門在剛才被關上了,如果有來訪者,那一定是從窗戶進來的。奇德看見一顆頭正從窗外往裏麵看。


    「你真的是地趾?好厲害好厲害,我第一次見到!!哇~是長這樣啊~」


    「喂,別嚇人啊。」


    一個笑容滿麵的少女正盯著奇德瞧。從五官來看,眼前的少女比名為霍加拉的少女更加年幼一點。盡管兩人的氣質完全不同,但這名少女也有一頭非常長的頭發。也許長發就是這一族的特徵吧。


    少女在不知何時坐上了窗台,上下打量著奇德。她的雙眼充滿好奇心,和無時無刻都對奇德怒目相向的霍加拉不同。


    「噯、噯,地趾真的不會飛嗎?那你們怎麽遷移巢穴?啊,你們的巢穴也在地上嗎?」


    「好好聽人說話啊。那還用說,起碼要有杖才能飛……」


    說到一半,奇德又覺得哪裏怪怪的。他很快就找出了答案。剛才他往窗外看出去的時候,這個房間可是位於相當高的地方。既然如此,她到底是怎麽上來的?


    少女沒理會表情漸漸變得僵硬的奇德,像是想到什麽般拍了拍手。


    「這樣啊!有那個叫什麽杖的東西就好了吧!」


    「欸,是沒錯。」


    「你等我一下!」


    才剛說完,她就往窗外縱身躍去。奇德大吃一驚,反射性地伸出手,衝到窗邊。


    「喂,你!!……不見了?」


    他探出頭朝窗外看,卻完全不見墜落的人影。奇德的目光迅速向周圍掃視,還是沒看到任何人。直到剛才還坐在這裏的少女到底消失到哪裏去了?她究竟是如何移動的?


    「唉,每一個家夥都不好好聽人說話,這是要我怎麽辦啊。」


    奇德搔了搔頭,覺得事情變得更麻煩了。沒有劍也沒有杖的騎士心有餘而力不足,現在他能做的,頂多隻有可憐地翹首望天和乞求飯菜了。


    ◆


    一艘飛空船在空中行進。它的外型宛如劍般尖銳,且被稱為『黃金鬣號』。


    「……不行啊,少爺。到處都找不到奇德。」


    「這樣啊。辛苦你了。」


    聽到監視人員的報告,埃姆裏思整個人靠坐在船長席上。遭到飛行魔獸攻擊而損失一架卡迪托雷,騎操士奇德還行蹤不明。眾人擺脫了魔獸群攻後,便在附近一帶展開搜索,結果還是找不到人。


    「沒想到那家夥會不見,這下沒找到他可不能回去了。」


    「少爺認為奇德在那種情況下還能安然無恙嗎?」


    「他不會那麽簡單被幹掉,他可是那個銀色團長的學生,問題是該怎樣找出他。」


    埃姆裏思毫不猶豫地斷言。船員們不由得麵麵相覷,然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沒錯,奇德是活躍於那個銀鳳騎士團的騎士。光是從船上掉下去,應該也不會死掉。銀鳳騎士團的名號就是擁有如此足以令人信服的威力。


    埃姆裏思盤起雙臂沉吟片刻,突然像是想到好辦法似地拍了下掌心。


    「好,我們去找那些四足鳥的巢穴,說不定會發現他掉在裏麵。」


    「如果是要從正麵衝進去,還是饒了我們吧。」


    說到底,被帶回巢穴不就完全被當成餌食了嗎?況且以黃金鬣號的戰力,想要對付飛行魔獸仍尚嫌不足,貿然闖進它們的老巢隻會重蹈覆轍。


    就在此時,監視人員的呼叫聲從傳聲管另一頭傳來。


    「急報!前方有『船影』!!……數量不少,達到船隊規模!」


    「什麽!?減慢船速!維持行進方向,但是要準備好隨時撤離。」


    埃姆裏思立即發出指示,接著又撲向傳聲管怒吼:


    「看得見旗幟嗎?」


    「還很遠……不,看見了!國旗是……那個形狀是『孤獨的十一國(十一支旗)』!!」


    「什麽!?那些商人出身的家夥跑來幹嘛?」


    埃姆裏思目光淩厲地瞪著霧靄朦朧的另一端,視野裏的船影仍在不斷增加。


    ◆


    飛空船乘著風,船帆的低鳴回蕩於空中。大規模的飛空船隊行進間也在浮遊大陸投下了影子,其數量不下二十艘。


    飄揚的旗幟上描繪著十一之杯。那是勢力圈位於西方諸國南方的都市國家群──『孤獨的十一國』的國旗。


    船隊排列成寬大的陣勢前進,四艘格外巨大的船艦坐鎮於中央。船隊有超過半數是由標準的運輸型飛空船所組成,那四艘船的體積則比周圍船隻還要大上一圈,外麵更包覆著散發黯淡色澤的厚重裝甲,令人有種已然準備迎戰的預感。那正是孤獨的十一國建造的最新型船艦,也是船隊的旗艦『重裝甲船』的英姿。


    「唉~!每天都是這樣一成不變的景色,簡直無聊到極點!我已經受夠了待在這艘船裏啦!」


    高亢的嗓音在旗艦重裝甲船的艦橋響起。聽見身穿華麗服裝的妙齡婦人這麽抱怨,坐在她正對麵的年老紳士沉下臉回道:


    「……我也聽膩你的抱怨了。不曉得是哪位夫人自己吵著說要試乘飛空船?」


    「這可是我出資的船呀!乘坐的感覺當然很棒,但也要有個限度。」


    婦人每次開口,牆壁也會隨之響起回聲。老紳士扶額不語,一名坐在旁邊的男性──在場的人之中顯得比較年輕的一位──傾身向前表示:


    「我也有同感。這趟旅途太過沉悶,船裏的酒都差不多見底了。」


    「要從老夫的船上拿一些過去嗎?看在同一麵旗幟的情麵上,可以算你便宜點。」


    「不必了。我對酒的愛好跟你合不來。」


    另一位似乎最為高齡的老人提議道,卻被青年一口回絕。


    重裝甲船的艦橋設置與一般飛空船不同。艦橋通常都會設置飛空船的控製設備,船長席的周圍則有船員布署,而這艘船卻在正中間擺著一張氣派的桌子,牆上還掛著畫作與裝飾品,有如豪宅中的會客室。


    桌邊有四名男女相對而坐。他們穿著各色華美的服裝,怎麽看都不像是駕駛船的人。看得出來他們是與勞動無關的上流階級,四人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此時,一名船員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


    「報告!前進方向確認到船影!數量為一艘,所屬不明!」


    鬆懈的氛圍為之丕變,四人的反應不一。


    「哎!這還得了。居然想要搶走我的財產,真是厚顏無恥的鼠輩!給我把他們趕走!」


    「……是『我們的』財產,請注意你的用詞。」


    「那種事無所謂。我們不就是為了這種時候才出動船隊嗎?……不曉得那邊的船上有沒有酒庫?」


    「不管怎麽說,對於我們的旗幟無益的人,隻好請他們退場了。」


    盡管有些各說各話的傾向,最後意見還是達成了一致。他們對彼此點點頭。


    「派出快速艇部隊。」


    「是!」


    重裝甲船發出閃光,四周圍繞的飛空船一接到命令便打開了船艙後門。小型的飛空船從裏麵陸續滑出,它們的體型比一般飛空船來得小,大概是比幻晶騎士大一圈的程度。


    快速艇出現在空中後,一個接一個地揚起了帆。高輸出動力的起風裝置發出光芒,魔法現象隨即卷起旋風,將帆吹得鼓脹到極限,隨後快速艇接二連三地超越了本船。


    艦橋的前方由玻璃構成,四人眺望著向前飛去的快速艇,開始七嘴八舌地說道:


    「不論什麽時候看都那麽優美,一定有很多國家想要,不是嗎?」


    「喂喂,那可是我們的最新型號啊?怎麽可能隨便交給其他國家。」


    「嗬嗬,現在不管哪個國家都急需飛空船。這也是一項商機。」


    「最要緊的是目前的狀況。雖然不曉得對方是哪裏來的船,就當成是這趟買賣的額外收入吧。」


    重裝甲船發出信號,快速艇隨即產生變化。船體的後半部分咯吱作響地抬起,露出裏麵的幻晶騎士──或者該稱之為從背後伸出輔助腕並舉起魔導兵裝的法擊戰特化型機。


    看見亮出武器的快速艇逼近,不明船隻也行動了。起初動作很慢,好像是在觀察動向,一看到快速艇靠近,便立刻掉轉船頭。


    「沒用的。快速艇雖然小,但在所有飛空船中是最快的。」


    老人加深了笑容──雖然這並非契機,但不明船隻突然開始異常地加速。重裝甲船艦橋上的四人不約而同地微微欠身站起,驚訝得睜大眼睛,聚精會神地緊握著望遠鏡。


    盡管快速艇用超越一般飛空船的速度逼近,不明船隻卻輕鬆地甩掉它們,突破了包圍網。


    當他們啞口無言地回過神時,不明船隻已經遠遠逃到天邊了。


    「……哦,厲害。竟然存在能擺脫快速艇的船。」


    「快得就像老鼠呢。這可麻煩了,麻煩啊。」


    「說什麽風涼話!啊啊,已經看不見了!拿那艘船當作快遞不是正好嗎!?我想要那艘船!」


    「就算再快的馬,要是不和你親近也沒用啊。」


    壯年男性臭著臉說完後,年輕男人加深臉上的微笑接話:


    「不不,雖然馴服馬匹很麻煩,但是人就簡單多了。隻要多給點黃金就會流著口水撲上來吧。」


    「不管怎樣,追不上的話也無法交涉。到底是哪個國家的飛空船?有那樣的高速船,應該多少會聽到一些傳聞啊……」


    自大西域戰爭以來,各國都爭相研發與建造高性能飛空船。務求更快、更多且更強大,可以說進入了沒有飛空船就打不了仗的時代。除了戰爭用途之外,飛空船對於物流運輸也產生很大的影響。為此,孤獨的十一國派出了間諜前往各地,致力於搜集關於飛空船的情報。然而,剛才出現在眼前的船隻性能卻超越了他們的想像。


    「看來出現了很難纏的生意對手呢。」


    這個事實引起了他們的戒心,帶來的衝擊足以讓他們預料到接下來的生意將不會那麽順利。


    ◆


    「竟然一打照麵就派手下過來挑釁!真是沒禮貌的家夥!」


    「這也難怪,因為這艘船國藉不明,而且還很可疑嘛。」


    在靠著魔導噴射推進器全開才甩掉追擊者的黃金鬣號上,埃姆裏思毫不反思自己,氣憤不平地罵道。船員們也很無奈,可是他們並沒有逃走以外的選項。發了一會兒牢騷後,埃姆裏思坐在船長席支起手肘。


    「雖然預料到會有競爭對手,但沒想到竟然是孤獨的十一國。聽說他們在上次戰爭撈了不少,如今竟然連船隊都弄出來了嗎?」


    大國甲羅武德王國在大西域戰爭的最後嚐到幾近崩壞的苦頭。值此之際,最早對該國發動侵略的就是孤獨的十一國。甲羅武德王國因敗北而衰退,他們把其部分領土以及飛空船相關技術都搶了過去。


    「那個船隊的規模大得不合常理……那些家夥是來這裏做什麽的?」


    所謂孤獨的十一國,是將原本大商人們當作據點的都市集結並成立的國家,因此他們對於有利可圖的事情十分敏感。那夥人竟然如此奢侈地投入巨額資金,建造出如此大量的最新型飛空船武器,這也意味著有值得投資的『某樣東西』存在於這個地方。


    「哈哈哈。也就是說我們的目標又加上尋寶了啊!和他國競爭的同時,一邊尋找奇德一邊冒險!這下可有趣了。」


    埃姆裏思露出凶狠的笑容拍手叫好。然而,其他人心裏想的卻是:拜托饒了我們吧。


    ◆


    奇德在與魔獸的戰鬥中從飛空船墜落,接著淪為飄浮大陸居民的俘虜後,過了一段時間。


    今天的他依然感到很困惑。


    「呃……」


    一名滿臉笑容的少女站在他麵前。這名個性與霍加拉對比鮮明的少女把行李交給奇德,他被沒收的隨身物品就放在籃子裏。令人驚訝的是,從籃子裏突出來的銃杖竟然也被少女拿來了。正如兩人之前的對話,有了銃杖,奇德就可以運用魔法現象,也可以運用其他魔法技巧進行空中飛行。而且他能做的事當然不隻這件。


    奇德強壓住想要抬頭望天的心情──最近脖子抬得太多次,他也累了──歎了口氣。奇德沒有伸手接過籃子,而是板起臉盯著少女說:


    「謝謝你幫我把行李拿來……可是,這些東西對我來說是武器,而且隻要一拿到手,我就能使用魔法了,畢竟我好歹是一名騎士喔。」


    「好厲害!」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


    到底該怎麽說她才聽得懂?他索性抱住了頭。不知道這個少女把這些東西拿來到底在打什麽主意,就算是懷柔策略,歸還武器也太危險了。假如做這件事的是那個叫索吉歐的巨漢,他還能理解,然而眼前卻是比艾爾涅斯帝還要嬌小的少女。她一臉天真無邪地笑著,像是歸還失物一樣輕鬆地交出裝備。盡管這是絕佳的逃脫機會,但奇德無意將這個沒有惡意的少女逼進困境。


    「到底要怎麽辦……」


    少女完全無視他苦惱的樣子,仍然麵帶笑容地說:


    「那我們出去吧。跟我來!」


    「啥?」


    少女把放著裝備的籃子扔到地上,理所當然地走向窗戶。在啞口無言的奇德眼前,一件異常事態正要發生。


    他首先看到的是少女背後那頭長及腰際的頭發。從正麵看隻是普通的頭發,從後麵看去竟全然不同。仔細一瞧,她的頭發是羽毛狀組織的集合體。那些並非飾物,而是頭發本身質變而成。


    異常事態還在持續,羽毛狀頭發分成左右兩束,自行揚起。以後頸到脊背的部位為支點向左右展開,完全變成了『翅膀』的形狀。正因如此,要預測她接下來的行動也非常簡單。奇德


    慌忙叫住踏向窗外的少女。


    「等一下!你們是……不對。能不能先告訴我你的名字?」


    少女慢慢回過頭,保持著張開翅膀的姿勢偏著頭。


    「安吉羅!」


    一回答完,她便等不及似地從窗戶跳了出去。


    奇德這次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少女──安吉羅背後的翅膀大力拍動了一下,同時掀起一股強風。身輕靈巧的少女飛向空中,眨眼間就加速飛走了。他張大了嘴僵在原地,過了一會兒後才回過神。


    「……這樣啊。這就是住在浮空島的人。」


    放著裝備的籃子被留在自己眼前。自己總不能就這樣什麽也不做,於是他拾起銃杖並緊緊握住。身為普通人類的奇德無法在天空飛翔,但隻要有這一身經過鍛煉的魔法能力,他也可以做到類似的事情。


    「跑出去真的沒關係嗎?哎,比起待在這裏煩惱,追上去更有可能得到答案吧。上吧,『空氣壓縮推進』!」


    他在跳出窗外的同時顯現魔法現象,釋放出被壓縮的空氣團塊,反作用力將奇德的身體高高托起。


    一棵大樹逼近眼前,奇德改變姿勢朝樹幹踢了一腳,調整方向後再度加速。他靈敏地穿梭於樹幹之間,在空中『飛馳』,緊追上安吉羅。


    「你們的村落挺大的啊!」


    他一麵飛行,一麵四下張望,看著樹林間散落的獨特建築物。那些建築物的支柱是由樹木本身變形而成,以此為基礎,與各式各樣的木材組合並做出房子的外型。大部分都蓋在遠離地麵的位置,由此即能一窺有翼人的生活樣貌。


    「可惡,真快啊!」


    奇德感覺自己一不留神就會跟丟,急忙打起精神。剛脫離軟禁狀態,或許根本沒必要跟著她,不過在這異鄉之地對他表示友好(?)態度的人十分珍貴,他沒有理由不追上去看看。


    安吉羅則是毫不客氣地仔細觀察他拚命在樹木之間跳躍並追趕自己的樣子。


    不久後,兩人終於穿過森林,來到一處空曠的場所。安吉羅輕拍羽翼降落到地麵,奇德也運用『空氣衝擊吸收』魔法緊急剎車、跳到地上。奇德謹慎地環顧四周,他的視野裏有個矮小的身影不停地跳來跳去。


    「你不需要翅膀也能飛嗎?地趾真的很有趣呢!我第一次看見這種事情!啊哈哈,還好有來外麵!!」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長翅膀的人。喂,住在這裏的人都是這樣嗎?」


    「你大老遠來到這裏,竟然連這個也不知道嗎?嗯,我們『哈耳庇厄』都是這樣飛的喲!」


    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昂首挺胸,奇德感到無話可說。光是飄浮大陸的話題就夠勁爆了,現在又加上了有翼人──『哈耳庇厄』的存在。他半是逃避現實地想著,這下又多了個重大的旅途見聞可以帶回去分享了。


    「好~那就開始特別活動吧!」


    安吉羅並不在意奇德的反應,因此他隻能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走著。


    「但是這下絕對會把事情鬧大吧。」


    首先掠過奇德腦海的是狠瞪著自己的霍加拉,不過轉念一想,他又覺得沒什麽好煩惱的,反正也不是特別受過她關照。相較之下,他更擔心自己這個俘虜到處亂跑會不會受到攻擊。若真到了那個地步,眼前正哼著歌走著的少女能幫上忙嗎?奇德現在才感到一股不安的情緒湧上心頭。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雖說如此,他都已經離開了房間,也不能若無其事地跑回去,裝作什麽也沒發生過,所以再煩惱下去也於事無補。思及此,奇德又突然害怕地看向身後,擔心對方是不是已經追過來了。所幸沒看到怒氣衝衝的少女身影,隻有安吉羅心情很好地邁步行走著。


    他們已經穿過森林,來到一個長滿雜草的空曠地方。這種地方會有什麽好看的呢?剛才一心隻顧著追上少女的奇德覺得納悶。她說的特別活動,就在這種什麽都沒有的地方嗎?想到這裏,他才注意到在自己在飄浮大陸遇見的另一項要素──與哈耳庇厄成對的某物。


    當他驚慌地抬頭看向天空時已經遲了一步。一陣強風伴隨著粗暴的拍翅聲撲麵而來,猛獸的身影闖進奇德仰望的視野中。巨大的翅膀、強而有力的四肢,以及有著尖銳鳥喙的臉正注視著奇德。


    ──是獅鷲獸。和哈耳庇厄一同襲擊飛空船的飛行決鬥級魔獸。


    「……這可一點都不好笑。」


    因為安吉羅年幼就掉以輕心可不能當作藉口,輕忽的結果就是自己被迫以血肉之軀站在決鬥級魔獸麵前。若是這樣,還不如被軟禁在房間裏。安吉羅照舊沒把他的緊張當一回事,高興地揮著手。


    「瓦多~這邊這邊!」


    安吉羅不停地揮手,被喚作『瓦多』的年輕獅鷲獸便一下子降落到地麵。巨體著陸時意外地安靜,它小跑著走向少女,把鳥喙湊到她身上親昵地玩耍,看來還懂得調節力度。安吉羅也開心地抱住它。


    奇德今天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張大嘴巴愣愣看著眼前的光景。


    「決鬥級魔獸會親近人類……」


    魔獸聽到奇德脫口而出的低語,轉移視線盯向他。


    (原來如此,因為安吉羅在這裏,所以它不會采取行動。就像幻晶騎士一樣,魔獸就是飄浮大陸的戰力。)


    魔獸在弗雷梅維拉王國基本上是屬於敵對的存在,體型愈巨大的魔獸,這樣的傾向就愈明顯,超過決鬥級的種類更是與人類勢同水火,否則也不會誕生出幻晶騎士了。


    年輕的獅鷲獸同樣對奇德擺出了警戒的姿態。在這種雙方都極為不自在的狀況下,卻有個人完全不看場合說話。


    「好了,奇德,你試著騎上瓦多吧!」


    「…………欸,騎上去?你在說什麽?」


    若是有人怪他竟然傻傻地反問,就未免太不近人情了,畢竟這可是奇德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這種話──『騎上魔獸』。到魔獸身上以便從上方發動攻擊就算了,他想都沒想過要像騎馬一樣跨坐上去。到底有什麽理由──想到這裏,他終於猜到了少女的目的。


    (可惡,她想測試我!太大意了。雖然知道不可能白白放我出來……)


    萬萬沒想到她會費這麽大的工夫,對付一個對她而言手無縛雞之力的俘虜。奇德忍不住瞪著安吉羅,但看見她毫無惡意地歪著腦袋的模樣,他又說不出話了。這真的是一場測試嗎?奇德有點沒把握,不過姑且先揮去腦中多餘的想法。


    獅鷲獸抬起頭低聲啼叫,眼中帶著懷疑的目光注視著奇德,但也隻做出這樣的動作而已。奇德做好心理準備,老實地朝獅鷲獸走去,可惜這個年輕的個體似乎根本不打算乖乖合作。別說彎下身體了,它甚至作勢威嚇,不讓奇德靠近。


    在這段期間,安吉羅移動到附近的樹蔭下,打定主意要看熱鬧。明明叫他騎上去的人是她,她卻完全不打算幫忙。這表示得先騎上這頭魔獸,『特別活動』才算開始。


    「嘿,好啊。你有這個打算,我就奉陪到底!就讓我駕馭你們引以為傲的魔獸給你瞧瞧!」


    假如是以魔獸為對手的『戰鬥』,那可是騎士的拿手領域。盡管必須達成性質略有不同的目的,不過這些隻不過是枝微末節的小事。更何況奇德還有一點優勢:獅鷲獸不會在安吉羅麵前突然發動襲擊。奇德衡量著彼此的距離,同時仔細地觀察魔獸。


    那樣龐大的身軀在決鬥級中也算是上位。眼前的獅鷲獸除了長有凶猛四肢的軀體外,還有一對巨大的翅膀,讓奇德愈看愈覺得不好對付。


    「看來沒有餘力耍花招啊。」


    奇德的武器隻有手裏握著的銃杖。別說幻晶騎士了,就連幻晶甲冑都沒有,所以騎上決鬥級魔獸的方法隻有一個。奇德下定決心後,馬上放出『空氣壓縮推進』魔法跳到空中,接著連續放出魔法,一口氣衝到魔獸頭上。他在那裏看見了意料中的東西,不禁暗自發笑。


    「畢竟你們讓哈耳庇厄騎在背上啊!」


    獅鷲獸的背上安裝著像『鞍』的東西。奇德還記得在與獅鷲獸戰鬥時,它們背上載著人的事情。一如他所預料,那裏應該有讓人騎乘的器具,這麽一來隻要抓住鞍就好了。奇德打算在魔獸行動之前騎上去。


    獅鷲獸冷不防地開始拍動羽翼,決鬥級魔獸的翅膀粗壯而沉重,隨便一揮就可以把人像蒼蠅一樣拍扁。奇德立即揮動銃杖,經過演算的魔法術式轉化為現象,就在壓縮空氣將被解放的那一剎那──


    「瓦多!不可以!」


    安吉羅的聲音突然響起,瓦多因驚嚇而停止動作,在空中揮空魔法的奇德也差點失去平衡,他隨即強行重整態勢。獅鷲獸慌張失措的此刻正是大好機會,他硬是連續行使魔法,一口氣飛到鞍上。


    「好,跟我想的一樣,畢竟哈耳庇厄需要操縱它們啊。」


    獅鷲獸身上的確裝著像是韁繩的東西,隻是隱藏在粗糙的毛發下而沒被看見,哈耳庇厄們似乎就是跨坐在鞍上後使用韁繩控製它們。


    「姑且坐上來了……問題是接下來該怎麽操縱!」


    雖然獅鷲獸被安吉羅責怪而停止直接攻擊,但有異物坐在背上的感覺還是讓獅鷲獸愈發感到不高興。隻見它彎下翅膀準備拍動,同時還彎曲四肢蓄勢待發。奇德察覺到即將發生什麽事,表情立刻緊繃起來。


    ◆


    身為次列風切的哈耳庇厄霍加拉橫眉豎目地飛躍著,她以不負次列稱號的速度筆直朝目的地前進。


    她是在送飯菜的時候才察覺到俘虜逃亡。照看俘虜對她來說隻是件麻煩的差事,可是初列風切的命令又不得不從,結果當她不情願地前往時,竟然發現房裏已是空無一人。她知道地趾不可能無緣無故地飛走,畢竟他應該很難靠自身的力量逃脫。她心裏莫名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而她前往村裏打聽後,就知道了那股預感是正確的。


    「安吉羅……那孩子真是的!!就算是初列的雛鳥,胡鬧也該有個限度!!」


    她一股腦地咒罵著,同時快速飛翔。霍加拉早就猜到安吉羅會去的地方,而村人們的回答也證實了這個猜測。而不久後抵達獅鷲獸居住地的霍加拉,將會親眼目睹一幅奇怪的景象──


    獅鷲獸一拍動翅膀就猛地朝空中竄升,狂風以翅膀為中心掀起並支撐起它龐大的身軀。獅鷲獸畢竟屬於魔獸──能夠操縱魔法的猛獸,因此若光靠翅膀還飛不起來,隻要再加上魔法的力量便能夠輕而易舉地飛上空中了。


    但令人感到悲哀的是,隻有獅鷲獸本身才能蒙受魔法的恩惠,所以往上直衝的猛烈慣性幾乎要把騎在背上的奇德扯下來。


    「嗚……!!我、可沒有、翅膀啊……!!」


    能夠自力飛行的哈耳庇厄說不定有辦法安穩地騎乘獅鷲獸,不過奇德無法與他們相提並論,他能依賴的隻有自己鍛煉的力量。


    「『身體強化』!全力!」


    奇德將體內的魔力轉化為力量,上級魔法強化了他的身體組織,成為對抗狂暴魔獸的原動力。


    「嘿,魔獸啊,現在開始是比耐力的時候了!」


    獅鷲獸展現螺旋式的飛行技巧,屢次翻轉身體,甚至采取急遽下降的方式,企圖甩掉背上的異物,然而卻怎麽也辦不到。


    察覺到光是一個勁地撲騰亂動也沒用後,獅鷲獸開始直線地朝上飛升。決鬥級魔獸擁有的魔法能力非常強大,再加上由於魔獸隻會專精一種魔法,威力相對地更為強大。正因如此,即便獅鷲獸身為決鬥級的龐然大物,也能如箭矢般急速飛翔。


    風壓與慣性源源不斷地襲來,奇德隻能咬緊牙關忍耐。在艱苦境遇中維持魔法演算不僅是騎士的基礎,更是其精髓。畢竟教授他魔法的人,可是這個世上最沒道理又最愛亂來的魯莽化身──艾爾涅斯帝。


    「要是這種程度就被幹掉,會被老師罵啊……!!」


    感覺永無止境的時間過去之後,獅鷲獸速度突然減緩,撲打過來的風也隨之平息,方才還努力維持著姿勢的奇德一下子變得輕鬆起來。好不容易能喘一口氣,但還不能大意。既然都飛上來了,獅鷲獸待會兒肯定會俯衝直下。


    奇德繃緊身體做好準備,卻發現不管過了多久,魔獸都沒有采取行動的跡象。他盡量維持專注力,懷疑地窺探獅鷲獸的狀況。魔獸彷佛忘了奇德這個存在一般,眺望著遠處的地平線。


    「什麽?那邊有什麽東西嗎?」


    他謹慎地順著魔獸的視線看望去,接著很快地注意到遠處霧靄朦朧的山間劃出了幾條線,其中夾雜著灰色與黑色──那是煙。


    「難道那些煙升起來的地方有你的同伴?」


    獅鷲獸短促地啼叫一聲。對獅鷲獸來說,比起背上的異物還重要的問題並不多,然而獅鷲獸卻在看到這幅光景後立即改變主意,想必其中有什麽不得不讓它如此的原因。


    「……好。喂,我們回去吧。也要先把這件事告訴哈耳庇厄才行。」


    奇德輕輕拉動韁繩,獅鷲獸略微遲疑了一下,接著便沒怎麽抵抗地扭過頭,態度莫名地老實。它用足夠平穩的速度開始降落。


    「我剛才的辛苦都算什麽啊。到頭來也不能說成功駕馭了。」


    盡管有些無法釋懷,奇德姑且算是騎上獅鷲獸了。他一回到地麵,就看到安吉羅高興得手舞足蹈的模樣。


    「啊哈哈,你好厲害!明明是第一次騎,居然沒有被瓦多摔下來,而且成功回來了!地趾比我想的更厲害一百倍呢!」


    奇德在獅鷲獸著地的同時從鞍上跳下來。他不解地偏著頭,因為在那裏的不隻有安吉羅,不知為何連霍加拉也在。


    「呃,先不管這個,我有事要跟你說,在那邊……」


    「你知道自己在幹嘛嗎?」


    霍加拉打斷了急著想告知異狀的奇德。她原本就顯得嚴厲的眼角揚得更高,凶狠的程度讓奇德害怕她會不會直接變身成魔獸。


    「叫我騎上獅鷲獸的是安吉羅,我想大概是你們要測試我吧?我可是成功了呢。」


    「我們幹嘛要測試你!」


    奇德瞥了一眼一旁的矮小少女,她正嘻嘻笑著。難道至今為止的行動全是安吉羅的任意妄為?奇德忍不住無力地垂下肩膀,接著又憑著一股氣勢撐起不斷衰退的熱情。


    「……那個之後再說。剛才在上麵飛的時候,我看到奇怪的東西。」


    「之後再說!?你憑什麽決定……你說什麽?」


    霍加拉原本散發出準備上前揪住奇德的氣勢,聽到他說的話,浮現詫異的表情。


    「有好多地方在冒煙。我總覺得不是普通的篝火,那副模樣比較像森林的哪個地方發生了大規模火災。」


    年輕的獅鷲獸也穩穩地踏步走來,它把臉靠過來發出低吟,看來也同意了奇德的話。真是個現實的家夥。霍加拉的態度一變,一本正經地陷入沉思,然後很快下了決定。


    「趕快回村裏吧,這件事需要初列參與。」


    「噯、噯!剛剛地趾成功駕馭瓦多的樣子,感覺還不錯吧?」


    「你為什麽每次做事都不三思而後行!!我會請初列好好教訓你一頓!!」


    看來安吉羅真的平常就是這個樣子。奇德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想要無奈地抬頭望天了。緊接著,三人急忙地返回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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