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有人能陪知知了,媽媽在天上看著知知就夠了。”  “不夠的。”  “乖,知知以後想媽媽的時候,畫一幅畫,媽媽就能看見了。”  “那…… 好吧。”  林知在夢裏抿了抿嘴,但看見媽媽和記憶裏一樣溫暖的樣子,他又忍不住露出了嘴角的梨渦,埋在媽媽香香的懷裏滿足地吸了一口氣,沉沉睡去。  而與美夢相伴的林知不同,在他一層之隔的樓上,另一個男人興奮得一晚上都沒睡著。  等到不知哪個鄰居家養的公雞打鳴,聶振宏幹脆也不再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他頂著炯炯有神的黑眼圈爬起床,出門去買了兩份熱騰騰的早餐。  等他拎著包子豆漿上樓,試探性地敲了敲林知家的門時,竟發現裏麵很快就傳來了吧嗒吧嗒的腳步聲。  難不成小朋友和他一樣高興得沒睡?  聶振宏這麽一想,心疼之餘,又忍不住又泛起了甜絲兒。  結果等林知打開門,聶振宏卻發現小朋友滿臉精神,手裏捏著畫筆,上麵沾滿了顏色。  “這麽早起床畫畫?突然有靈感了?”  他走進玄關,目光在林知臉上掃了一圈,便忍不住落在昨天才觸碰過的柔軟上。  “嗯!” 林知卻不知男朋友對自己嘴唇的覬覦,興致勃勃地牽著聶振宏走到陽台,給他看自己早上起的草稿,“昨晚夢見媽媽了!”  “哦?” 聶振宏打量了一番畫稿。  雖然沒看懂小朋友畫的是什麽,但瞧見林知在朝陽下閃閃發亮的雙眼,他心裏就很高興。  “媽媽說什麽了?” 他把早餐放在一旁的桌上,忍不住低頭在青年睡翹起的發絲兒上親了一口,算是正當行使自己的戀愛權。  “說了…… 說了好多話。”  林知有點記不清了,隻覺得早上起來渾身暖洋洋的,腦海裏清楚地記得媽媽對他說的最後一句,於是便複述給聶振宏,“畫畫,媽媽能看到!”  “這樣啊。”  聶振宏被小朋友這模樣戳得心軟,溫和地取下他手裏的畫筆,把人帶到洗手間去洗手,“那咱們先吃早飯,吃完了有力氣,再給媽媽好好畫!”  “好哦。”  林知也知道自己的畫一時半會完不成,便點點頭,洗完手跟聶振宏一起坐在小板凳上,彎腰去解男人打包帶回來的口袋。  是的,比起聶振宏那家居裝修齊全的房子,林知這個樓下的同款房粗糙得像個毛坯。  也許是當年林母買的時候沒打算自住,這個房子隻是簡單地置辦了一點家具,客廳連沙發茶幾都沒有,臥室也隻有一張床。  聶振宏第一次進門參觀完後都驚呆了,想開口讓林知再買些家居用品,但想到小朋友平日裏的拮據,又收回了自己的話。那時兩個人還不算太熟,後來熟識了,聶振宏也有過自己掏錢幫小鄰居的打算,可一想到林知直楞的性格,最終還是作罷。  如果他真這麽幹,小朋友怕是砸鍋賣鐵,都要湊錢還給他。  後來嘛,便是越來越放不下的關心和照顧,林知在聶振宏家和鋪子裏呆的時間也越來越多,這個自己的家幾乎就變成了睡覺的地方,聶振宏也就沒再伸手管了。  隻是時不時會從樓上捎帶一些順手的日用品下來,幫助小朋友改善生活質量。  比如說現在,吃飯的小板凳,還有桌子上擺著的紙巾和桌墊,就都是聶振宏從家裏拿下來的。  兩個人早餐吃得雜,什麽油條花卷包子小麵,都吃過,但聶振宏發現小朋友還是最喜歡吃包子。  他記得他倆第一次見麵那天,林知手上拎的,也是一袋小籠包。  今天的早餐也是從老社區十字路口那家早點鋪裏買的,老板汪姐也是老街坊了,每次聶振宏去,都給他挑最大最熱乎的,有時候還多附贈倆。  “吃醬肉還是香菇的?” 聶振宏解開塑料袋,問林知。  “香菇!”  林知毫不猶豫。  “就知道你,” 聶振宏也不意外,一邊把香菇包擺在林知麵前,一邊笑他,“每回都吃一樣口味,也不膩。”  “喜歡的,” 林知掰開筷子,語氣理所當然,“就不膩。”  明明是小朋友特別自然的一句陳述,聶振宏卻覺得心癢癢的。就像這話不是對著麵前的包子,而是對著自己說的一樣。  而更讓他心癢癢的還在後頭。  他看見林知拿著筷子的手忽然頓了下,像是想起了什麽事沒做一樣。聶振宏正欲發問,身旁的青年卻忽然朝他湊過身。  吧唧一口,親在了他腦門上。  聶振宏:“?”  完蛋。  他心裏的老鹿又開始蹦躂了。  還是一躍而起的那種。  而沒等他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麽,林知就特別自然地坐回座位,夾起包子開始悶頭吃了。獨留聶振宏捂著被攪亂一池春水的胸口,老臉發熱。  靠。  他這算是被小對象,反撩了?第59章 牽手走  吃完早飯,聶振宏照例帶著林知下樓開鋪子。  小朋友懷裏抱著要繼續給媽媽畫的畫,聶振宏便接手了他的鑰匙,幫他把門鎖了。  手裏的一串鑰匙叮鈴哐啷的,明明這房子隻有一個門鎖,鑰匙扣上卻掛了好幾把鑰匙,搭上一個皮質掛墜,還挺有重量。  聶振宏鎖了門,隨意捏了捏鑰匙串上出自他手的動物掛墜,卻驚訝地發現小老虎的表皮已經不少地方都開裂了,肚皮裏的棉花也擠成癟癟的一團,按起來沒什麽手感。  ——也不知道,被捏過多少次,才成了這個樣子?  腦海裏忽然冒出這個問題,聶振宏回想起幾次見到它出現的場景,心不期然就揪痛起來。  他知道,林知不愛吭聲。  有時候受到刺激時,不願意說話講出來,卻會靠捏這個小玩意兒來宣泄情緒。  聶振宏不清楚,自己遇見小朋友之前,林知經曆過多少解釋不清的刁難和困境。也無法窺得,這個小掛墜是在什麽樣的情形之下,才會被一次又一次地按捏,直到現在這副破舊的模樣。  側頭看了眼身旁對此毫無知覺,還在乖巧等他一起下樓的男孩,聶振宏將鑰匙串捏在手裏緊了緊。  他想,他要重新給小朋友做一個掛墜。  反正以後,這玩意兒都不需要再有其他用途了。  “走吧。”  若無其事地將鑰匙串收到了自己口袋中,聶振宏招呼了林知一聲,抬手扶著樓梯欄杆就準備下樓。  他們這老破小區,樓道的樓梯都是水泥的,欄杆的木漆更是基本掉落得不剩幾片,早幾年就蒙了厚厚的一層灰。還是聶振宏腿瘸了之後,每日爬上爬下,雖然不扶著欄杆也能走得穩,但免不了要借力的時候,長此以往,一樓到三樓的扶手都被他抹得幹幹淨淨。  有幾回碰到隔壁退休的鄭大爺,對方還樂嗬嗬感謝他。說以前搬花盆上下樓,摸完欄杆回家的手比挖了土的那隻還髒,現在被聶振宏這麽打理幹淨後,自己出門的次數都變多了,實在是很好。  讓聶振宏聽得哭笑不得。  說實話,聶振宏當初剛開始複健時,有逞過強。老媽給他買的行走支架被他扔到陽台曬襪子,老姐送來的拐杖被他拿來疏通下水道,總之聶振宏能站起來走路後,就什麽都不想扶,一瘸一拐搞得傷口痛也無所謂。  結果後來有一次下樓,他重心沒穩住,直接摔了半層樓梯。不僅腳上剛愈合的傷口又崩出了血,還把跟在後麵的他媽嚇得差點暈過去,老爹也悶頭在病房外抽了大半宿的煙。  自那之後,聶振宏就沒再逞能了。  因為他意識到,這麽做傷害的,不僅是他的身體,更是關心他的家人。  “啪嗒。”  林知比聶振宏先下樓兩步。夏日炎熱,他腳上穿著和男人同款的人字拖——是他們有一次逛夜市的時候在路邊攤隨便買的——在樓梯上踩出吧嗒吧嗒的聲響。  等聶振宏跟著往下走時,林知扭頭瞧了眼男人的腳踝,又踩著人字拖往回上了台階,伸出胳膊支在了聶振宏本打算扶欄杆的手跟前。  “嗯?” 聶振宏低頭看了眼麵前白生生的細直胳膊,心裏沉重一消,眼裏浮現出笑意,“想扶我啊?”  “嗯!” 林知點點頭,把手腕塞進男人手掌裏。  ——背得動的。  頭天晚上小朋友拍胸脯保證的話又從聶振宏腦海裏竄了出來。  他此刻感受著手掌下努力緊繃著想要撐住他的薄薄肌肉,沒有半絲被冒犯看不起的念頭。隻覺得從手到腳,都熨帖得很。  聶振宏指尖順著微涼的手腕滑到林知的手掌裏,跟戀人十指相扣。  “不用扶,哥現在還走得穩。”  他牽住林知的手,和林知並肩一塊兒往樓下走,嘴裏自然地說道,“以後老了,走累了,再讓你扶。”  “不背了嗎?”  林知顯然也還記得昨晚的對話。  “嗬嗬。” 聶振宏滿足地捉起牽著的手親了一口,“不累的時候哥自己走,累的時候你再扶我。等哥累得走不動了,我們知知再背我,好不好?”  林知順著男人的邏輯想了一遍,覺得有道理,便點頭,“好哦。”  不過等聶振宏牽著他往下走了幾步,他忽然又出聲糾正了男人剛說的半句話——  “不累的時候……”  林知想起以前路上看到的一對對情侶,又記著剛才宏哥的動作,特別新鮮地抓起手裏的大掌,照貓畫虎地啵了一口。  “牽手走!”  樓梯間裏下樓的腳步聲忽然少了一道。  林知發現牽著的人沒跟上,便仰頭去看聶振宏。  怎麽了?  他黑黑的眼珠子裏隻有單純的疑問。  此刻,樓道雕窗間有一縷縷初晨的陽光灑進來,籠罩在兩個人的身體上。林知望著停留在上一級台階的高大男人,感覺好像看到了一顆紅彤彤的大太陽。  而不過眨眨眼的功夫,麵前的太陽就朝他腦袋貼來。  “好,以後都牽手走。”  他聽見太陽在耳邊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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