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時間差不多了,先存檔吧。」


    小林詩帆乃的這句話,讓遠藤碧人停下操作手把的動作,並抬頭看向掛在小林家光線明亮的客廳牆上的時鍾。


    「喔,真的耶。也剛好到一個段落了,就先休息一下吧。」


    碧人在這麽說的同時喀嚓喀嚓地以熟練的動作儲存了進度,並將遊戲機關機。


    幾乎是與此同時,詩帆乃也將電視切換成公共頻道。


    螢幕上出現了午間新聞的畫麵。


    「太好啦~還沒開始!」


    「就算漏看一點開頭也沒關係吧。令人在意的是結果。」


    看來他們想看的節目還沒開始播。


    相較於鬆了一口氣的詩帆乃,碧人的態度顯得比較冷漠。


    聽他這麽說,詩帆乃便看向他的臉,然而碧人卻是認真地直直盯著電視看。這讓她察覺碧人隻是不夠坦率而已,不禁輕笑起來。


    「開始之前我再來倒杯茶吧。」


    詩帆乃這麽一說,就拿著兩人在專注於玩遊戲時,不知不覺喝光的空玻璃杯站起身來。


    然後走進了廚房島台的另一端。


    「啊,不好意思。謝謝你。」


    「不客氣~而且這裏是我家嘛。畢竟遠藤同學你還買了點心來呢。」


    詩帆乃對著她每次做了這種事情就會認真表達謝意的少年笑了笑後,從冷凍室當中拿出冰塊,喀啦喀啦地投入玻璃杯中,再從冷藏室取出冷水壺倒入麥茶。


    詩帆乃便將玻璃杯遞給像追著她來到廚房島台的碧人。


    「謝謝。話說,菲妮真是強到嚇死人耶……」


    「對啊。才想說會不會隻是能力值的畫麵出現什麽差錯,但真的是那樣耶。」


    「是呢。」


    兩人回想著剛剛遊戲裏的狀況,便用著實感到遺憾的表情討論著方才目睹的比賽結果及菲妮的強大,也就是身為女主角的少女化身大猩猩的模樣。


    「不過強到那種程度,會讓人想說菲妮需要人家保護嗎?……但是小林同學,你之前會要巴爾杜爾陪在她身邊,並不是真的希望他能保護菲妮,隻是想讓他們湊成一對吧?」


    兩人並肩拿著各自的玻璃杯回到擺在電視前的三人座沙發,碧人便這麽問。


    「嗯,是這樣沒錯啦,但原因也不隻如此喔。應該說我真正的目的其實是相反的,但我覺得實在太可憐,所以隻是沒有說出來……」


    「相反?」


    碧人隻對詩帆乃這番曖昧的說法感到費解。而在柔軟的沙發上坐下的她,勾起了竊笑反問少年:


    「好,問題來了。為了回避莉潔美眉的死亡旗標,重點就在於要保護她的心靈。那若想回避巴爾的死亡旗標,請問什麽是必須的呢?」


    聽少女這樣講,碧人一邊謹慎地在與她相隔一個位子坐了下來,一邊沉思。


    巴爾杜爾不會死的情況,就隻有逆後宮以及他個人路線中的好結局及最佳結局。就算在個人路線中,要是因為菲妮能力不足而走到壞結局,他也是死路一條。


    那麽,這些路線的共通點是什麽呢?


    如此整理著思緒的碧人,突然閃過了一個結論並抬起頭來。


    「簡單來說……隻要巴爾受到菲妮保護就不會死了,是這樣嗎?」


    碧人這麽一說,詩帆乃用不置可否的表情勉強點了點頭。


    「嗯~……這麽說是也沒錯啦,但我的問題是『必須要有什麽』,我是希望你能回答菲妮的愛的說~!」


    相較於感覺有點不滿地鼓起臉頰的詩帆乃,碧人隻是以尷尬的笑容回應。


    對著這樣的他,詩帆乃一臉得意地談論起自己的見解。


    「攻略完所有路線的我認為,巴爾不會死掉的情況,應該是菲妮也要對他抱持好感。也就是說,巴爾生存下來的必要條件並不是單方麵被保護,而是他們可以建立起互相保護、支持對方的良好關係。所以他們如果可以湊成一對我當然也會覺得很開心,但我是期待著他們至少可以培養起夥伴情誼,才會做出那種指示。而且想必等級封頂的菲妮,可以確實把夥伴保護好對吧?」


    「你說的相反是這個意思啊。不是保護菲妮,而是要菲妮去保護。」


    的確,等級封頂的菲妮再進到巴爾杜爾的路線之後,就會在封頂狀態下進一步覺醒。那與其說是萬全的防線,甚至讓人想叫魔女快逃了。巴爾杜爾是不會死的。


    這麽想的碧人點頭稱是,並繼續說下去:


    「不隻是莉潔洛特,終究還是希望不要有人喪命呢。之前姑且給予莉潔洛特跟巴爾杜爾什麽寵愛的,但也不知道有多少效果……好!我也要全力支持巴爾跟菲妮的關係!」


    詩帆乃也以雙手握拳的方式,對碧人這番氣勢十足地做出的決心表達同意。


    「沒錯!目標是所有人都活下來!目標是大家都得到美滿結局!」


    就在兩人意氣昂揚地鞏固了決心的那個瞬間。


    響起了持續很長、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甚至令人想哭的警報聲。


    像被這道聲響呼喚般,兩人立刻將視線移向電視螢幕。這時,他們認識的人露出有點緊張的嚴肅表情,出現在螢幕另一頭。


    碧人同時抱持著果然還是想一起去那個地方,以及覺得現在這樣也很開心的心情。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哪一份心情比較強烈,但還是默默地緊盯著自己過去的夥伴們站在甲子園球場上的身影。


    「開始了呢……你要加上實況嗎?我不太懂棒球,所以無法解說就是了。」


    麵對輕聲笑著並隨口這麽說的詩帆乃,碧人也擠出了一個笑容。


    「不,不了。但是……謝謝你。」


    碧人相當感激想鼓勵他的詩帆乃,但他似乎也沒有能夠做出更多回應的從容。


    平常總是話講個不停的兩人,現在隻是沉默地看著螢幕另一頭的世界。


    ────


    第一場比賽是碧人跟詩帆乃就讀的高中,對上經常在甲子園登場的名校。


    他們就讀的高中的棒球社,在縣內算是還滿強的一支隊伍,但也是僅此而已。去年錯失打進甲子園的機會,放眼全國也不是那麽知名。


    有著這般實力差距的兩所學校所進行的比賽打到第八局的現在,比數是零比七。


    碧人他們的高中應該會在首戰就敗退吧。


    「……呃~我看我還是回家好了。」


    打破了沉默,碧人悄聲這麽說。他的表情就跟螢幕另一頭的往日夥伴們一樣難受。


    「不是要在我家看完嗎?」


    稍微感到疑惑的詩帆乃這麽問碧人。


    「我原本也是這樣打算。但總覺得……好像快哭了。真是難堪啊~……」


    碧人用顫抖的聲音說,接著就用雙手的掌心遮掩自己的臉。


    不知道他是想抑製住眼淚,還是不想麵對這場敗北跡象濃厚的比賽。


    詩帆乃皺眉盯著僵著不動的少年。


    「哎呀,該怎麽說呢,我也真的搞不懂自己。不知道是在同情他們還是懊悔自己沒有站在那裏。但看樣子我根本……還是沒有想開……總覺得很多事情全都混在一起……!」


    無法整頓的情緒,再加上覺得這樣的自己很難堪,某種滿溢出來帶著熱度的東西,沾濕了碧人的手掌心。


    「那你更應該在我家看完啊。遠藤同學你是自己一個人住嘛。」


    「你這是不讓我寂寞地窩在家哭的意思嗎?小林同學,你太有男子氣概了……」


    碧人想用玩笑回應詩帆乃的聲音,已經帶著濃濃的鼻音。


    「反正去年都已經看過那麽多次你的哭臉了,事到如今也沒差了吧?」


    詩帆乃這麽一說,就用好像也快哭出來的笑容淡淡微笑著。


    她稍稍拉近與碧人之間的距離,並將手伸到平常無法觸及的他的頭上輕輕拍著,也溫柔地撫摸了那有些粗硬的頭發。


    不知道是聽她這麽一說而回想起去年的事情,還是那隻手的溫柔推倒了碧人的虛張聲勢。


    「嗚……啊……啊啊啊……!」


    碧人終究還是哭了出來。就像難以忍受地吐出來般。


    簡直就跟去年一樣。


    碧人直到去年,都還跟螢幕另一頭的同學們一起以甲子園為目標。


    然而那也成為泡影,他也放棄了棒球。


    那對於要說棒球就是一切也不為過的碧人來講,是一起宛如將自己的人生劃下終點般的事件。


    然而多虧有詩帆乃的陪伴,他才有辦法跨越那道難關。


    接受他哭泣的一麵,也接受他傾吐那份難受的心情,並隻是沉默地陪伴在身邊的詩帆乃,讓碧人得到了救贖。


    因此去年秋天,就在這個家裏。遠藤碧人開始單戀起小林詩帆乃了。


    ────


    碧人從小就很喜歡棒球。


    他的父親是國中老師。而且還是個將青春歲月都奉獻給棒球,現在依然擔任棒球社顧問的人物。


    這樣的父親,特別疼愛家中排行老二,而且也是唯一一個男孩的碧人,並讓他從小接觸棒球。


    懂事之前就開始練傳接球,上小學的時候就加入少棒隊的碧人,之後也升上父親任職的國中並加入棒球社。


    碧人父親要去看球賽時總是會帶上他。


    碧人當然也想回應父親的期待。


    然而原因不僅如此,平常總是很嚴格的父親隻要一講到棒球,就會像個少年一樣既雀躍又開心。曾幾何時碧人自己也喜歡上了棒球,覺得棒球很有趣。


    碧人要升高中時,選擇學校的關鍵也是棒球。


    當他升高中時,離開了位於同一個縣內的山上,地處偏遠鄉下的老家,並選擇就讀位於縣政府所在地,而且棒球社也很強的私立高中。


    不論是碧人的姑姑也住過同一區,又或是姑姑也主動表示如果要就讀那所高中,可以去住她在同棟公寓的別層樓,買了一間在祖母生前讓她居住的套房等等,全都成了他的助力。


    對碧人來說,年僅十五歲就離鄉背井,並不是那麽令他感到寂寞的事情。


    跟家人之間的關係不至於不好,隻是有點難融入母親、姊姊以及妹妹這三位女性的小圈圈。而且對於平常都在打棒球,比較少待在家裏的碧人來說,跟她們之間本來就保持著一段距離。比方今年暑假,碧人也覺得隻要在中元節前後回老家住個一星期就很足夠了。


    然而與此同時,這也代表碧人就是如此投入棒球,一直以來都過著以棒球為中心的生活。


    這樣的棒球人生在去年迎來了轉折。那剛好是在舉辦區域大賽的時期。


    為了不至於落後強校的棒球社,碧人相當勉強地訓練自己。就在不斷勉強、逼迫自己,還是覺得搞不好是自己才能不足的恐懼感那個時候。


    碧人的肩膀受傷了。


    那並不是嚴重到會影響日常生活的傷勢。


    然而受傷的程度以及天生體格方麵看來,他被診斷出應該難以繼續擔任投手。


    所以他放棄棒球了。


    他也有考慮過在複健之後轉任野手。


    但還是選擇了在自己討厭棒球、在感受不到棒球的樂趣之前果斷地放棄。


    ────


    他的下一個轉折點是在秋天。那是在球技大賽之前。


    就在碧人整個人魂不守舍,就連自己是為了什麽而活在世上都不知道,過著隻是沒有死去,隻是照常到學校上課的高中生活的某一天。


    班會上討論起在分別是排球、籃球、桌球,以及壘球的班際球技對抗大賽各自要推派誰出場的議題。


    為了不在球技大賽中出現不公平的現象,各社團禁止社員參加與自己社團活動相同的競賽。甚至不隻是壘球社員,就連棒球社員也被禁止參加壘球比賽。


    就在這樣的前提下……


    「既然遠藤已經退出棒球社了,那他就可以參加壘球比賽吧!」


    就在班上某個同學突然大聲發表意見的瞬間,碧人感到困惑不已。


    碧人確實已經不是棒球社員,肩膀的傷勢也恢複到對日常生活不會有影響的程度,但還是會偶爾突然出現疼痛感,而且也還要持續定期回診。


    所以碧人才會對班上擅自開始鼓噪的同學們感到困惑不已。


    「讓遠藤擔任投手的話,應該誰都打不到他的球吧?天啊,我們贏定了吧。」


    「搞不好還會打贏三年級。」


    「那誰要負責接遠藤的球啊?」


    「如果是遠藤同學,就算隻擔任打者也能相當活躍吧?」


    無視遠藤的困惑,自說自話的期待漸漸在班上擴散開來,班上的同學們紛紛擅自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說~你們……那個……」


    無論是還很年輕的班導想要盡量規勸擅自作主的學生們,還是班導無法隨便透露碧人傷勢狀態的立場,就連猶疑著是否要打消這種越來越起勁的氣氛的碧人,全都因說不出決定性的話語而不知該如何是好。


    「啊,遠藤同學已經加入廣播社了,所以完全不可能參加比賽時間比較長的壘球啦!而且要是他有上場就一定會打進冠軍賽,因此絕對沒辦法啦!」


    這時,一道通透的聲音讓教室內的氣氛為之一變。


    有人對身為班上風雲人物的那位少女做出的這番言論感到鬆一口氣,有人則覺得更加困惑及混亂,但也有人抱持疑問,甚至有人感到失望。


    「……咦?他什麽時候加入的?」


    麵對似乎感到疑惑的友人的問題,剛才發言的少女,也就是從那個時候就隸屬廣播社的小林詩帆乃,理所當然地笑眯眯著說:


    「昨天。遠藤同學的聲音很好聽,我就邀請他加入了。真不愧是前棒球社員,是從丹田發聲的呢!」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情。


    也就是說,這包含碧人自己在內。


    剛才感到鬆了一口氣的人是班導,而陷入困惑與混亂的則是碧人。這是因為當時他實際上既不是隸屬廣播社,也不記得自己受到邀約。


    在一片嘈雜的討論聲中,四處傳來「什麽~」、「太遺憾了吧~」等等感到失望的聲音。這時詩帆乃悄悄地注視著碧人,並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一樣笑了出來。


    碧人的心跳也因為那個笑容漏了一拍,就在他什麽話都說不出口時,班導的聲音響起。


    「好了!既然是廣播社那也沒轍,他有該做的工作。而且大家這樣勉強一個人不好喔~所有人都要一起努力,知道嗎?」


    在班導的調停之下,班會的氣氛終於重回平靜。與此同時,擅自對碧人產生的期待也跟著煙消雲散。


    隻不過在碧人心中卻留下了被小林詩帆乃救助的感動,以及對於她的笑容感到一股酸甜的悸動。


    「原來我從昨天開始就是廣播社員了啊?」


    碧人在放學之後,追著正要前往廣播社社辦的詩帆乃那嬌小的背影,向她搭話。


    「從今天開始也沒關係吧?才一天而已,還在誤差範圍內啦。」


    這麽說著的詩帆乃輕聲笑了起來。


    「……我也不記得自己有說過要從今天開始入社就是了。」


    碧人一邊苦笑著回應,詩帆乃則踏著毫不遲疑的步伐朝著社辦前進,並對跟著過來的少年投以一道竊笑。


    「但大家都覺得你是廣播社員了,至少在球技大賽之前,你沒有這個身分反而會不太妙吧?」


    「話是……這麽說沒錯……」


    「反正就算你很快退社也沒差,總之先入社吧。別擔心,我們廣播社很輕鬆的啦!我跟你說,一星期隻有星期三有社團活動而已!雖然要輪流進行廣播,但大概也不會馬上就分派給才剛入社的你,不然我幫你代班也行!而且還能拿『我還有廣播的工作要處理~』當藉口,不隻是球技大賽,各種學校活動都能盡情偷懶!」


    相較於依然感到困惑的碧人,自信滿滿的詩帆乃接二連三地展開拉攏攻勢,讓碧人都快要招架不住了。


    「來,請進。」


    她這麽說著便打開了剛好抵達的廣播社社辦的門。


    雖然可以看見連接到深處廣播室的厚重金屬門,但在前方被當作社辦的地方,不但隨意擺著遊戲機跟漫畫,甚至還有一張懶骨頭沙發,而且也已經有幾個社員在那邊休憩了。


    「……看起來……確實是滿輕鬆的呢。」


    碧人對於雖然雜亂但看起來很舒適的社辦,以及詩帆乃拉攏他的說詞而感到動心了。


    他明白當自己踏入這扇門,代表的意思不隻是進到室內,也等同表明加入廣播社。


    而且就結果來說,這也等於他拒絕了棒球社的顧問問他要不要回去當經理的邀約。


    「謝謝你。」


    然而碧人還是邊低頭道著謝,踏進了社辦。


    這既是少年斬斷對於棒球社留戀的瞬間,也是他未來將一再被詩帆乃的笑容牽著鼻子走,第一次敗北的瞬間。


    ────


    那天偶然就是一星期一次的社團活動日。


    打從骨子裏就是運動類型的碧人,對於明明是活動日卻連社團成員都沒有全員到齊的悠哉程度感到衝擊。也對見到大家很乾脆地歡迎他這個在很奇怪的時間點新進社團的人感到困惑。而一邊閑聊一邊開心地進行社團活動,甚至讓他感受到接近文化衝擊般的恐懼。在閑聊的過程中偶然得知跟詩帆乃的家在同一方向,更順勢變成一起回家而感到歡喜的同時,也結束了那一天的社團活動。


    「竟然要一個受傷的人,去參加跟造成受傷主因的競技類似的競賽,大家也真是殘忍呢。」


    社團活動結束後,兩人一起踏上歸途時,詩帆乃立刻咯咯笑著表示。


    「但也確實治療得差不多,而且我看起來也像沒受傷嘛。他們應該沒有惡意。不過說真的,你幫了我的大忙。謝謝你。」


    碧人再次對詩帆乃低頭道謝後,她也像在表達「別在意」一樣,輕輕拍了拍少年的上臂。


    「不會不會。其實我是真的早就覺得你的聲音很好聽,也盯上你囉!」


    聽著詩帆乃笑眯眯地這麽說,讓碧人眨了眨眼,而笑得更開心的少女也繼續說下去:


    「你想,尤其是像棒球社這種運動類型的人,特別會從丹田發聲嘛。你們平常不都是一邊喊出聲一邊練習的嗎。我才想說操場傳來很好聽的聲音,一看才發現就是你呢。」


    碧人聽見少女毫不遮掩的稱讚,露出一副拚命壓下害羞心情般的表情撇開了視線。


    「所以你正式加入廣播社讓我超開心的!請你務必將在棒球社鍛煉出來的聲音運用在廣播社,好好活躍一番喔!」


    然而,這個結論卻讓碧人更加感受到作為一個棒球社員大喊出聲的事情已成過去,更麵對了自己再也無法回到那裏的現實。讓他自嘲地笑了。


    「在棒球社鍛煉出來的聲音是吧……真不知道該慶幸還有留下這種東西,還是該說隻剩下這種東西就是了。」


    「哈哈,你還真消極耶!」


    就在少女對碧人的話一笑置之的瞬間,也讓他放心地歎了一口氣。


    他自己也是等到把話說出口了,才發現這簡直就在像等人來安慰自己一樣難堪吧。


    「……就算肩膀受傷,你也不是失去所有吧?」


    忽然間,詩帆乃以平靜的語氣說出的這番話,讓碧人的表情不禁變僵了。


    「選手並不是棒球的一切吧?比方教練,或是負責幫選手按摩的人,甚至是進行比賽實況的主播之類……遠藤同學你至今累積起來的努力及經驗,一定會活用在某個地方。我覺得你剩下的可不隻是聲音而已,不可能隻有這樣。」


    麵對她認真又平靜地說出口的這番話,碧人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回應,也不知道要用什麽表情接受才好。


    然而,平時總是在班上帶頭喧鬧,真要說起來隻給他留下吵鬧印象的詩帆乃,這麽謹慎地說出口的言論沁入碧人的內心深處,並帶來溫暖。


    「……這樣啊。」


    碧人好不容易開口回應,一行淚水就滑過他的臉頰。


    再也說不出話的碧人,跟靜靜地陪伴著落淚的他的詩帆乃,在和煦夕陽照耀下,並肩走在溫柔的沉默中。


    「這裏就是我家。我可以拿毛巾、衛生紙給你,還能請你喝茶吃點心喔。」


    少女站在掛著「小林」門牌的一間獨棟民宅前,並回頭看向碧人一邊這麽說。


    聽到這句邀約,碧人隻是搖了搖頭。當他們一起走著的這一路上眼淚就不斷落下,但即使如此還是想努力忍下來的少年,已經處於無法再說出客套話的狀態了。


    「來,總之先進來吧。」


    然而詩帆乃隻是苦笑著拉過碧人的手,迎他步入家中。


    打從骨子裏就是文組的詩帆乃,拉他的力道並沒有很強。對於原本是棒球社員,而且現在也是每天都有持續在做複健及健身的碧人來說,想甩開她的手絕非難事。


    隻不過是同班同學,不能給她添這麽多麻煩。碧人的理性也發出如此警告。


    然而已經無可救藥地被詩帆乃的體貼與笑容吸引的碧人,怎麽樣都無法甩開她有些冰涼又不同於自己,肌膚光滑柔軟、纖瘦的手。


    「抱歉……」


    總算說出這句話的碧人已經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確實是需要毛巾的程度。


    「沒關係,你不用道歉啦。」


    碧人就當著當時還認為隻是同班同學、笑著這麽說的詩帆乃的麵崩潰在地,在她家的玄關嚎啕大哭了起來。


    一點也沒有對這個沒常識到在不熟的人家中玄關蹲著痛哭的男孩露出不耐煩的表情,詩帆乃就隻是靜靜地陪在他身邊。感受到這份溫柔的碧人哭了又哭,將奉獻給棒球的那些歲月全都化成淚水。


    碧人哭到就連鼻子內側跟頭都痛得不得了,甚至還抽噎到停不下來,感覺腦中的思緒都被眼淚浸濕般頭昏腦脹的。


    當哭得痛快的碧人抬起頭,見到終於從壓抑的情緒當中解放並哭出來而感到放心的少女所露出的笑容時,遠藤碧人已經無可自拔地愛上了小林詩帆乃。


    ────


    「頭好痛啊……」


    看見過去的夥伴們前往自己放棄的甲子園的身影,跟去年秋天一樣在小林家客廳哭完的碧人,一邊吸著鼻涕這麽說。


    兩人一起看的比賽是以他們就讀的高中敗北收場,在那之後又過了好一段時間。


    「也是~鼻子跟眼睛就算了,頭痛真的是沒轍呢~」


    笑著這麽說的詩帆乃,從剛才開始就不斷遞上衛生紙、冰涼的濕毛巾還有熱牛奶等等。不但用各式各樣的東西支援大哭的碧人,直到他冷靜下來之前一直靜靜地陪伴在身邊。


    「不過……謝啦。真的幫了我大忙。哎呀~小林同學真的很會惹人哭耶。」


    可能因為自己抽抽噎噎地哭個不停而感到害臊了,碧人半開玩笑地說出這樣的話。


    「嘿嘿~這可是我第二次把你弄哭了嘛。」


    詩帆乃也很配合,打趣地說著還挺起胸膛。


    像在讚揚少女般送上掌聲的碧人,忽然用若無其事的表情及聲調喃喃低語:


    「不過我啊~那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快死了呢。」


    聽見他用相當輕鬆的語調說出沉重的「死」這個詞,讓詩帆乃露出呆愣的表情看向他。


    承受著對方的視線,碧人無奈地笑著繼續說下去:


    「說是這麽說,我當時也不是一直想去死,隻是覺得找不到自己活下去的意義。但多虧有你,我現在才能活得好好的。而且廣播社也很開心,在各方麵都很感謝你的意思。」


    突然聽少年這麽說,讓詩帆乃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回應,隻是有些曖昧地笑了。


    「哎呀~死掉還是很不好呢。隻要活著……雖然也不知道是否有好事發生,但總而言之還是不能死掉。因為一死掉無論哪種可能性全都沒了。所以說,我們也要讓那些角色全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才行……」


    碧人看向現在呈現一片沉寂的遊戲機這麽說。


    像被這道視線牽引般,詩帆乃也同樣朝那邊看過去,並遙想著身在遊戲世界的人們開口說:


    「……那個,我可以說件有點沉重的事嗎?」


    聽見詩帆乃語調嚴肅地起頭,碧人盡管感到費解,還是點了點頭。


    「我自己也進行過各式各樣的嚐試,但還是隻有在跟你一起玩的時候才能開啟那個奇怪的存檔。而且無論是複製,還是將之前的檔案另外存到別的插槽,一樣無法讀取玩到一半的進度。」


    「那、那是怎樣……?雖然我也不覺得這單純隻是個遊戲……」


    從詩帆乃口中得知這個詭譎的事實,讓內心某處認為雖然有點奇怪,但這終究是個遊戲的碧人臉色沉了下來。


    就像他自己說的,也不覺得這單純隻是個遊戲。


    畢竟另一個世界的居民會回應他們說的話並展開行動,感覺也就像真實存在的朋友般親近。並誠摯地希望不要有任何人死去。


    然而遠藤碧人在內心某處還是覺得就「應該可以反覆重玩好幾次」這點來說,依然認為這是個遊戲。


    「應該是不能重玩,機會隻有一次。就這點來說,這並非隻是個遊戲。」


    詩帆乃同時像在自言自語般道出的事實,讓碧人體認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單純。


    「也有可能因為我們說出口的話而害誰死去……」


    碧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


    「沒錯。所以我想盡自己的全力。為了讓所有人都活下去,也為了讓大家得到幸福。我想盡全力去辦到我能做到,以及我能想到的所有事情。」


    詩帆乃的聲音及覺悟,都能讓人明確感受到她堅定的意誌。


    比碧人更加熟知遊戲,而且對那個世界的居民也抱持著非比尋常的喜愛。更比碧人早一步掌握到這不是普通的遊戲的詩帆乃,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既然自己對那邊的世界來說是神祇,那就要符合這個身分,引導那邊的人,讓他們多少能夠得到一點幸福吧。


    不隻是她的一番話跟表情,更重要的是直直地看向碧人的眼神,讓他感受到這一份決心。但碧人就像被這股決心吞噬般僵在原地。


    這時,詩帆乃輕聲笑了出來。


    「話雖如此,我們以後要做的事,也都跟之前一樣就是呢!隻是窺視遊戲裏的世界,進行實況與解說而已。反正手把也起不了作用,所以能做的事就隻有這樣,但實際上現階段來說也都還滿順利的嘛。」


    麵對想要努力改變氣氛而用開朗語氣說明的詩帆乃,碧人也呼出一口氣,並放鬆了心情做出回應:


    「也是,我們要是太過不安,也會讓深信我們是神的齊格感到不安嘛。」


    聽著露出微弱笑容的碧人這麽說,詩帆乃也揚起開朗的笑容點頭以對。


    「就是這樣!所以說把剛才講的這件事放在心裏就好,我們往後也盡情地玩吧!」


    認真以對,但也要好好享受。兩人的方針似乎就這樣定下來了。


    即使如此,碧人的臉色還不是很好,為了分散他的心情,少女笑得更加開朗地說:


    「雖然也是為了不讓人死掉啦~但我還是覺得巴爾杜爾最適合成為菲妮的戀人呢!我覺得他是最愛菲妮的人!個人路線也最甜蜜蜜!」


    「嗯,呃,是這樣喔……?」


    雖然聽了詩帆乃說詞的碧人並不清楚,但無論菲妮選擇誰的路線,巴爾杜爾都是個會為了保護菲妮而擅自死去的男人。


    巴爾杜爾的個別劇情跟路線的甜蜜程度,跟其他攻略角色相比之下可是格外出眾。


    知道這件事情,因此更想支持巴爾杜爾的詩帆乃,繼續熱烈地對碧人解說下去:


    「在遊戲當中,巴爾超容易被攻陷的喔!他根本打從一開始就超喜歡菲妮的!甚至還出現過明明是想攻陷其他人,巴爾的好感度卻增加了,好幾次都在最後一支舞的時候害我忍不住大喊『我的目標不是你啊!』……」


    眼神稍微望向遠方的少女說出口的這番話,喚醒了碧人心中的幾個回憶。


    在碧人的記憶中,當詩帆乃在社辦裏玩魔法珍愛的時候,確實聽她喊過好幾次這樣的話。


    而且在每次詩帆乃都會接著喊:「我確實喜歡巴爾杜爾喔!而且還是最喜歡的喔!但這次就不是要攻略你啊!」。


    碧人也同時回想起聽在暗戀少女的自己耳中,也曾對這句話感到一絲嫉妒。


    「這麽說來……你不是喜歡他嗎?」


    「嗯?」


    碧人刻意避開關鍵的地方,語焉不詳地提問,這讓詩帆乃摸不清頭緒地歪過了頭。


    「呃,我的意思是你喜歡巴爾杜爾對吧?」


    碧人無法理解的是她為什麽要這麽積極地將喜歡的人物跟別人湊成對才問的,然而詩帆乃似乎還是沒有會意過來。


    「嗯,是啊,我喜歡他喔。是在魔法珍愛的攻略角色當中最喜歡的。」


    「對吧。但你卻是這麽積極把他跟菲妮湊成對,這樣好嗎?」


    對彼此露出不解表情的兩人,就像在看無法理解的東西一樣,進行著這樣的對話。


    「……喔喔!不是啦,我說的喜歡不是那個意思啦!」


    詩帆乃似乎想到讓兩人雞同鴨講的原因,在胸前輕輕地拍了手。


    麵對依然感到困惑的碧人,詩帆乃仔細又詳盡地解釋:


    「該怎麽說呢,我喜歡的是『身為菲妮男朋友的巴爾杜爾』。雖然覺得巴爾杜爾的路線是最萌的,但並不是我喜歡他之類的情感……這個意思你能明白嗎?」


    就算被詩帆乃如此反問,碧人依然完全搞不懂,不如說還更加困惑地歪起頭來。


    碧人的眉頭越鎖越緊,見到少年這個反應,少女也笑了起來。


    「嗬嗬嗬,是這樣啊?大概是你對於女性向戀愛遊戲本身有所誤解呢。」


    「誤解……?女性向戀愛遊戲不就是給女性玩的戀愛模擬遊戲嗎?」


    麵對露出呆愣的表情反問的碧人,詩帆乃就在他麵前比出勝利手勢並侃侃道來:


    「你聽好囉,雖然這是我自己的想法,但我覺得女性向戀愛遊戲主要有分兩種,一種是身為主角的女主角沒什麽突出的個性,另一種則是女主角的個性很鮮明。然後喜歡玩的人也可以分為兩種,一是想把自己視為主角享受遊戲,另一種則是把自己視為神,希望這個人可以跟那個人湊成一對,藉此享受遊戲的人。」


    靈巧地抖動著比出勝利手勢的食指跟中指,詩帆乃解釋著。


    「神……」


    自己被稱作神,而且身為隱藏攻略角色,擔任讓菲妮覺醒這項重要職責的存在,也是神。


    魔法珍愛這遊戲的關鍵字說不定就正是「神」。


    下意識聯想到這件事的碧人,悄聲地喃喃自語。


    「就這兩方麵來說,魔法珍愛都是後者。攻略對象的cg也不是菲妮視角,而是站在第三者視角去看菲妮跟『他』的插畫。菲妮的作畫也格外精美,而且不知道為什麽,菲妮也有很多張個人插畫。魔法珍愛給我的感覺,正是『站在神的視角去疼愛菲妮的遊戲』。」


    詩帆乃說出口的這番話就像印證了碧人的直覺,她接著就放下了勝利手勢。


    少女露出沉思的表情,並透過將自己的想法化作言語整頓出思緒。


    「說真的,魔法珍愛做得讓人不禁會想菲妮實在是最受到製作方寵愛的角色,所以我也隻把巴爾杜爾看作是菲妮的戀人……也就是說,身為神的我希望可以將他們的緣分牽在一起……嗯,就是這樣!」


    詩帆乃笑著總結,碧人也終於理解了這番話的意思,並用力地點頭。


    「……隻是從神的視角看來,我反而覺得莉潔美眉未免太可愛了吧、不覺得很想讓她跟齊格湊成一對嗎?就是了。」


    忽然換上認真表情的詩帆乃,小小聲地說出這番話。


    「結緣的女神還真是忙碌啊。」


    碧人用傷腦筋的表情笑著說。


    菲妮跟巴爾杜爾、莉潔洛特跟齊格瓦托。看著想同時讓這兩對情侶結緣的詩帆乃,讓碧人都想順便許願自己的戀愛能夠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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